梁栖月看着他拿起相册,想了下,没拦他。
反正里面也没什么东西。
她走到边上,端起商牧之从楼下拿上来的汤。
是蒋怡很拿手的吊梨甜汤,炖的时间很久,果肉入口就化掉了。
梁栖月很喜欢,坐在沙发边上认真的喝汤,没再去管商牧之。
商牧之打开相册,翻了两页,看起来也不怎么感兴趣的样子。
梁栖月高中时期的人缘很一般。
因为话少,再加上她当时也不太喜欢交朋友,认为人跟人之间建立关系是一件非常复杂的事情,远不如自己多刷几道物理题要来的简单。
所以印象中她的毕业相册应该没几张,因为根本就没几个一起合照的人。
但商牧之虽然看起来没兴趣可却翻了好久她的相册,梁栖月都有些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记忆出什么问题了,里面难道有什么她自己都不记得的合照。
“你是不是翻太久了?也没什么好看的吧?”
梁栖月喝完小半碗汤,没忍住开口说。
商牧之没看她,手上相册停在某个页面,只淡淡道,
“确实是没有什么好看。”
他合上相册,重新丢回到箱子里,又看了眼里面其他东西。
大多都是梁栖月曾经用过的一些,有笔记本、玩偶、卡带盒子,还有几张她以前画的素描图。
都是跟商牧之没什么关系的回忆物件。
梁栖月念高中的时候住在商家,商牧之那时候已经上大学了,两个人其实很少有机会在家里见面。
但有时候又因为哥哥这一层身份,不可避免的还是偶尔会有一些交集。
比如在参加梁栖月的毕业典礼之前,商牧之也好几次作为家长身份参加过学校的几次家长会。
梁栖月是高一开学后两个月才正式转入国际中学的,高一一整年她的成绩都不太好,因为语言不通加上心里排斥上学,她的成绩一直都是班级上吊车尾的存在。
但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讲,成绩好坏其实也并不重要,林秋意从来不会过问她学习方面的事情,蒋怡也怕她压力大都不太过问。
梁栖月第一次对自己的成绩感到有些羞耻,是高一下半年的期末考试。
原本作为家长出席学校家长会的蒋怡临时跟商陆刑出国旅游了,商牧之作为家里最年长的哥哥来参加她的家长会。
梁栖月的座位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家长会上安排来的家长位置都在学生座位的边上。
商牧之在边上翻她的试卷,一张张试卷纸张翻动的声音,他没作出任何评价,但梁栖月就是莫名觉得脸热,但凡她再多考十分也不会那么坐立难安。
家长会结束后商牧之开车带她回家,回去的路上也没过问一句她成绩的事情,只是很随意地问了句,以后想做什么。
十几岁的时候大多对于未来都没有什么很明确的规划,更不用说是具体的行业有什么了解。
梁栖月在此之前更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时只想上完学后早点独立自由可以回苏市去找爷爷。
商牧之当时问的语气虽然随意,但也不像是开玩笑。
梁栖月当天晚上回去后就认真地在本子上写下了自己的规划,虽然满满一页a4纸都画满了,但也没太想明白自己以后到底想要做什么,可是也确实因为商牧之说的话知道按照现在的成绩继续下去,等到大学也只能被林秋意他们安排学校和专业,根本谈不上任何自主选择的权利。
但此后她的成绩再没拖过后腿,高考后也是以国际中学全校第五的成绩上了港大最好的专业。
如果没有后来的那些事情,商牧之或许真的会是很好的哥哥和兄长。
而不是此刻让她情感复杂的丈夫。
“东西要帮你拿到车子上吗?”
商牧之开口问。
梁栖月喝完手上的汤,摇头,
“不用,我再看看还有没有东西,等会儿自己拿下去。”
商牧之嗯了声,没再说什么,把她喝完汤的盘子拿出房间下楼。
梁栖月看他从房间离开才起身回到桌边又拿起相册打开看了看,第一页是商牧之给她拍的照片,再往后翻是一张她跟商行匀的合照,后面连着几张也都是。
梁栖月愣了下,其实她都不太记得自己毕业那天商行匀什么时候还来过。
她跟商行匀年纪只差一岁,蒋怡和林秋意不知道为什么总喜欢把她跟商行匀拉到一块。
但实际上他们的关系也就那样。
商行匀性格跟商牧之可以说是天差地别,从小不服管教,性格肆意又张扬,离经叛道。
梁栖月曾经很羡慕他,觉得他可以活的这样无拘无束。
但要说对他有什么超出男女之外的感情,她可以确定是没有的。
商行匀对她肯定也没有。
但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四年前联姻变成她跟商牧之后,商行匀就几乎再没怎么回国过了。
俨然一副好像被亲哥和小青梅伤害到了的样子。
弄得每次两家人一块吃饭提到他都很尴尬。
梁栖月看了会儿上面两个人的合照,没多想,合上相册,重新丢回到箱子里,继续收拾其他东西。
——
商牧之平常很少回这边来,商陆刑对两个儿子这种都不太回家的行为倒是没说什么,蒋怡却一直都颇有怨言。
“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
蒋怡看了眼端着空碗从楼上下楼的商牧之,语气有些不满,
“结婚几年都不见人,好不容易有空也不知道多陪陪七月。”
商牧之把空碗交给保姆,
“没那么多话要说。”
蒋怡皱眉,
“你这话什么意思?当初不是你自己非要娶人家七月的。”
商牧之没觉得话多话少这问题跟他娶梁栖月有什么关系,只走到桌边,拿起上面泡好的茶喝了口,才回答,
“是我娶的她,我没忘,怎么了?”
蒋怡对商牧之跟老爷子太像的性格一直都有些不满,尤其是这几年,冷漠专制的性子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这会儿又看他这样讲话,忍不住也讲话刻薄了点,
“你说怎么了?要不是你跟你弟弟抢人,现在能成这个样子?要我说七月嫁给你也是受委屈,你现在工作忙完了,也还没要孩子,最好也是别耽误人家,趁早离了。”
别人或许不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但蒋怡却是再清楚不过。
当初说什么刚好回国,刚好需要一个妻子,所以才会带着当时刚刚满二十岁的梁栖月的背着两家所有人去领了证。
但实际上哪里有那么多巧合。
商牧之自己的公司当年正为上市忙的焦头烂额,根据每次打电话在那边照顾他的陈妈所说,一天二十四小时几乎每天只有三四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其余都在公司。
但就是这样的超负荷状态下,他居然专门花了三天时间,来回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机从伦敦回到港城,跟梁栖月领了证。
原以为他是一早就动了心思跟商行匀抢人,但证都领了也不好再说什么。
商牧之没讲话,手上的茶水颜色深,在青瓷杯里晃了晃,映照着头顶客厅的灯光。
蒋怡想着话既然都说了,索性也就一次性说开,
“我原以为你是喜欢七月,所以当时才费那么多心思,但看你这几年的样子,哪里像是喜欢她?
你从小心思就深,谁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其他事情也就算了,但跟七月的事情,你要是还对她这样,就趁早放了手。”
看商牧之脸色没什么变化,蒋怡继续说,
“行匀他这几年都没回国,我上个月给他打视频电话,他说这个月底摄影团队会路过港城这边,到时候要回家一趟。”
后面的话她没直接点明,但想着商牧之自己也会明白。
如果没有他当年横插一手,梁栖月或许早就跟商行匀结婚了。
商牧之一直没开口说话,也没反驳,只在蒋怡说完后才放下茶盏,开口道,
“嗯,知道了。”
至于知道什么,他一句话没多说,只起身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到外面的院子里。
梁栖月抱着箱子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没看见商牧之,只看见蒋怡在客厅沙发那边坐着,看着有些走神。
“妈?”
她开口叫了声,“商牧之呢?”
蒋怡回过神,看着她自己抱着箱子,走过去帮忙,开口说,
“在外面。你怎么也不叫他帮你搬下来。”
“没事。”梁栖月不以为意,“很轻啊。”
“哎。”蒋怡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地看她,帮忙她搬出去,“还是牧之不会疼人。”
梁栖月顿了下,有点想帮商牧之说话,其实他对自己还挺好的,但已经走到外面。
傍晚开过来的车停在院子外面,商牧之正侧着身站在车旁边抽烟,指尖夹着猩红的烟蒂,背影看上去有些冷淡。
梁栖月怕他听见她又把话咽了下去。
“牧之。”
蒋怡叫了他一声,“还不过来帮七月搬东西。”
商牧之转过身,视线淡漠地扫过来一眼,掐灭烟,打开车后备箱,走过来接过蒋怡手上的箱子。
梁栖月看着他把箱子放进后备箱里。
“下回再回来吃饭。”
蒋怡跟她道别,“牧之工作忙你就自己来。”
梁栖月点头说好。
商牧之没怎么说话,先上了驾驶座那边,车窗打开着,他侧脸在黑夜里显得冷峻而淡漠,即使是在面对最亲的人好像也是这样。
蒋怡又叮嘱了几句才放人离开。
梁栖月上车后系好安全带,感觉车厢里的气压似乎有些说不出的低,忍不住侧头看了商牧之几眼。
“看我做什么?”商牧之头也没偏,淡声道。
被他发现梁栖月有些心虚,抬了抬下巴,
“谁看你了,少自恋。”
商牧之没跟她辩驳,只继续开车,从半山腰开下来,驶过过几个街道口,车窗外的霓虹灯有些刺眼的从没有关上的窗口照进来。
梁栖月伸手去关车窗,忽然听见商牧之在边上开口问,
“梁栖月,我对你很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