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宝淡笑一下,“类似的话姥姥也说过。他对于你来说确实不是坏人,但对于狍子们来说却是。”
“祸福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是福还是祸你不开门都无孔可入,一切都是自作自受。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初心,他既然做了就要做好随时承受的准备。”
“不止一个人和他说了不要再猎杀狍子,但他还一意孤行,原因就是贪!狍子浑身都是宝,一个狍子能赚到几百块,对于他来说还是个无本的生意,一个月猎杀几只狍子就能赚到别人差不多两年的工资,这确实是一个巨大的诱惑,而他也恰巧擅长这个。利益和风险永远是并存的,既得利益,结果也是他该承受的。”
“《太上感应篇》所说,‘如是等罪,司命随其轻重,夺其纪算,算尽则死,死有余责,乃殃及子孙。’一个人所犯的罪过,司命之神会根据他所犯罪行的轻重,夺除他的寿命,重的十二年,轻的一百天,寿命夺尽就死了。如果死后还有未完的罪责,就会殃及子孙。”
“所以赵家的事还远远没有结束,赵家的子女都是既得利益者,他们承了这个因,自然都要跟着背负这个果,你救了赵权,这个果就需要你来背负!你觉得你背负的起吗?”
齐天阳的眼球颤动了一下,垂着头。
甜宝继续道,“道理你都懂,你只是没有转过来弯,这些干爹一定也都和你说过了。他有没有说你容易冲动?今天有人说你不如你爹又怎样?那是你爹,他比你多活了二十多年,比你厉害不是很正常?”
“你从小太过顺风顺水,大概从来都不知道,你所看到的世界和我所看到的完全不一样。你衡量一个人好坏的标准只是取决于你所看到的。”
齐天阳有些不服气地看看她,“咱们两个从小学一年级就在一个班级,一直到高中毕业,就连你跳级我都跟着你一起跳,每天上下学一起走,我怎么不知道你哪里不顺了?”
甜宝笑了,看着他,“你也说了我们只是每天一起上下学,在学校时的那段时间你是每时每刻和我在一起吗?”
齐天阳愣了下,好像是从上了三年级开始,两个人在学校时就很少一起玩了,他会经常跟班里的男同学一起踢球、扇pià叽、弹溜溜。
却忽略了甜宝这段时间在做什么。
他迟疑着问,“你那时不是和女生跳皮筋?”
甜宝笑了笑没回答,反问,“你觉得冯老师是个怎样的人?”
齐天阳不假思索地回答,“是个非常尽职尽责的好老师。”
甜宝轻挑一下眉毛,“那是对你,时刻关心你的学习和生活,有不明白的题她会第一时间给你解答,无论什么时候对你说话都是温言细语。”
齐天阳抿下唇,这好像确实是他眼中的老师,但是他也见过冯老师对其他学生大吼大叫,敲手板儿,罚站。
甜宝:“一个人的学历和职业并不能代表人品的优劣。学历只是一个人的学习能力和知识储备的象征,而职业是一个人工作领域和职责的体现,是她对你好让你觉得她是个好老师。”
“但是你知道吗?当时她婆婆就在你家诊所治病,而且只有爷爷能治她婆婆的病。”
齐天阳回忆着,好像有这件事。
但是他从来没有将冯老师对他好和给她婆婆治病有什么联想。
想想那时候自己也没那么优秀,学习也没有甜宝好,但是冯老师好像特别偏爱他,单独给他补课,还让他当班长。
难道不是因为看中自己的能力,而是因为爷爷?
甜宝笑着拍拍他,“齐天阳同学,我今天叫你来只是想要告诉你很多事情不是表面看到的那样,不要让你的情绪左右你的行为。你有能力与否不需要向别人证明你自己。”
“明年,齐爷爷有道坎儿,而你又大运逢丧门和披麻,所以,谨言慎行,冲动是魔鬼。”
齐天阳愣住,“披麻和丧门?”
甜宝点头,“对,和白事相关的神煞你占了两个。”
她从兜里拿出一张护身符,“给你的,你也包个红包给我。”
齐天阳笑了,“这么严重吗?还用上护身符了?”
嘴上说着,手上一点没犹豫,掏出五块钱拍到甜宝手里。
甜宝没客气地将五块钱揣进兜里,把护身符交给他,“好好带着,等到过年时再给你换一个。”
“好!”齐天阳看着手里的护身符,不自觉地勾起嘴角,两个人好像很久没说这么多话了。
天已经黑了,借着朦胧的月光,他看向甜宝,微垂的眼帘,姣好的面容,晚风中传来一阵阵少女的清香,让他立刻脸庞发热,心跳加速。
他赶紧别过脸,将护身符戴在脖子上。
他现在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小时候那个他当作妹妹一样爱护的小姑娘长大了。
那些可以手拉手,甚至勾肩搭背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甜宝表情凝重,看着齐天阳戴上护身符才略微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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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姥姥和师父,齐家人也是她的家人,她不希望他们出事。
八字五行缺失可以填补,但是破局的关键是齐天阳,最怕的就是他一时冲动。
他现在正是年少轻狂、血气方刚的时候,再加上骄傲自负,最怕有人激他。
他总要经历一个大的挫折才能成长,而且是必须要经历,避不掉的,早经历比晚经历要好。
甜宝现在只希望这一天到来时可以将伤害降到最低。
跟着师父修炼的这些年,她不只学的功夫和术法,还有心性练就的比同年人成熟很多,也沉稳很多。
现在齐天阳在她眼里就像个不成熟的弟弟,要不是怕连累齐爷爷,她一定会让他经历一下社会的毒打。
“好了,我们回去吧!”
天黑,她没有注意到齐天阳泛红的脸,直接转身大步走在前面。
齐天阳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就像曾经年少时那样。
只是现在有什么不一样了。
第二天,赵权的两个儿子带着他去江城看病,诊断的结果是喉癌晚期,已经通过淋巴转移了,最多只能活半年到一年。
赵权连医院都没住,直接手一挥回家等死,不治了!
按照他的说法就是治也治不好,还不如把钱省下来留给孩子们。
一时间村里就传开了,有说报应的,还有觉得可怜的。
星期天,老孙家挨家挨户的通知,这一代的当家人孙启志去世,享年八十九岁。
村里顿时又多了一个谈资。
曾经孙老太活到九十九岁才去世的事让全村人津津乐道,今又有孙启志活到八十九岁,这老孙家是不是有什么长寿秘诀,还是行善积德了?
那个孙启志在孙老太去世时还一走三晃,走路都得让人扶着,结果后来身体却越来越好了。
八十九岁高龄,儿孙满堂,无疾而终自然是喜丧,孙家这次将葬礼办的极其隆重,比孙家任何一次红白喜事都要有排面,更是孙老太之前场面没办法比的。
孙老太那时想大操大办也不可能,现在没人管了,生活条件也好了,孙家搞了一天的流水席,还在门前搭了戏班子唱大戏。
喜丧自然是要当成喜事来办,意思老人是仙逝,家人不能哭哭啼啼,影响老人升天。
供桌上的供品也是摆了一茬又一茬。
村子里有“偷”喜丧老人供品的说法,寓意着沾沾喜气自己也会长寿。
孙家这些年也成为南林镇有名的大家族,特别是孙德义家,更是成为村子里乃至整个南林镇有名的万元户,不止万元,家里两辆摩托、一辆拖拉机,再加上面包车就价值好几万了。
甜宝也跟着姥姥和师父一起来吃席。
孙家搭的棚子搭出去二十多米远,吃完走一批,下一批再来接着吃。
有的一天三顿饭在这解决都不成问题。
孙德义穿着白衬衫,梳着大背头,意气风发,手腕上的金表和手指上的大金溜子都能闪瞎人眼。
人发福了,长出将军肚,鬓间也长出几缕白发,配上犹如发面馒头的脸倒也增添了几分富态和温和相。
他的旺运走的还挺长,比当年杨宗德预测的要长很多,看看坐在他旁边的贺云天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贺云天也比当年多了许多风霜,脸上皱纹横生,还有大小不一嘎嘎哒哒的肉瘤,看着像癞蛤蟆。
才过去十几年,看着整个人却像是老了二十多岁。
才五十多岁,后背佝偻,头发稀疏透亮,几乎全白,略长,嘴巴也扁着,像老太太脸。
最特别的是左眼木讷呆滞,一看就是安了义眼。
看来这些年没少折腾,也没少干亏心事。
身边跟着的还是当年的那个徒弟,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那时是十六七岁的少年,现在也已经快三十了,没了当初的秀气和灵动,多了几分凶煞之气,个子没见长多少,宽度倒是有了,比肖图还像屠夫。
戴着一个大金链子,下面挂着的吊坠像是一个凶兽,牛头刺猬毛。
这是穷奇?
还是饕餮?
无论是哪个凶兽都够让甜宝伸伸大拇指赞个“勇”字的。
太狂了!
干这一行的都知道凶兽的饰品或者摆件不能随便购置,没几个能压得住的。
会被反噬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让人意外的是赵群和两师徒坐在一起,还聊的很认真。
甜宝尝了一口锅包肉,不好吃,外壳发硬,肉质发柴。
还是某人做的好吃,外酥里嫩,酸甜可口。
又夹起一块红烧肉,也不好吃!
又肥又腻!
杨宗德睨了她一眼,“老徒弟,你现在吃的挺挑啊?之前别说有这些菜,就是给你点菜汤都能造两碗大米饭。现在这么多菜一碗饭都没下去。”
甜宝强塞进去一口红烧鱼,嘴硬道理,“谁说的?我这不是吃菜吃得多吗?”
杨宗德切了一声,“要不是我是你师父就信了你了!”
甜宝晃晃小脑袋,乐了。
台上的孙德义正在腆着个肚子讲话,现在孙家由他主事,有钱腰杆就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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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人大概还不知道他发家的钱是当年孙老太爷留下的。
应该是所有人都有权分配的,却被他一个人独吞了。
不对,不只是他,去世的孙启志也应该受益了。
那个病秧子样,活到七十六已经是极限了,现在又多活十多年,这里面要是没有孙德义的手笔鬼都不信。
孙德义看着面上红润有光,但是印堂和疾厄宫都已经从里往外反着青黑色,他的大运也快到头了。
即使邪法催运也终有催不动的时候,凡事都有个极限。
一旦催不动也将是霉运反扑的时刻,所有的好运气都已经提前燃烧殆尽,剩下的就全是厄运,后果可想而知。
甜宝被红烧肉腻住了,干了一碗大米饭就干不动了,齐天阳走过来坐在她身边。
“甜宝,这几天我都在想你说的话,冯老师上学时是不是为难过你?还有你在学校是不是……受欺负了?”
甜宝笑了,看向他,“我会受欺负?放心好了,我没事,有仇当场就报了!我师父说了,乱我道心者必揍之!”
杨宗德在旁边赶紧咳一声,“我啥时候说这话了?!”
甜宝故意夸张的表情看着他,“不是师父你说的?忍一时不能风平浪静,只会让人心烦意乱不得安宁,不如揍他一顿平复道心才能更好的修行,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他找揍就成全他。”
杨宗德尴尬的别下脸,“……我那是在开解你!”
甜宝理直气壮的回答,“对啊,我这人很受开解,师父都给悟了,我还能不开窍?”
齐天阳沉默了,甜宝这些年都学了啥?
滕淑兰则是吓了一跳,“宝儿,你都揍谁了?”
甜宝赶紧摇头,“没没没,你看老师什么时候找过家长?”
滕淑兰眼睛一瞪,“咋没有?你上二年级那会儿,冬天吧?老师不是就找我了?你把人家打个乌眼青……”
甜宝一把搂住她的胳膊,“就那一次,后来不是都没有?”
滕淑兰想了想点头,“好像是……”
甜宝咧嘴,“对啊,那时第一次没有经验,后来就有经验了。”
滕淑兰:“你……”
抬起手狠狠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受欺负咋不和我说?”
甜宝乐了,“姥,没受欺负,我还能等被欺负了再还手?”
滕淑兰叹口气握紧她的手,现在她很庆幸当年做的决定,让大宝贝学点功夫是真防身。
别说孩子小没恶意,有的时候真的跟年龄无关。
就因为这个棺材女的身份,孩子在学校一定没少受排挤。
齐天阳却满怀歉疚地看着她,“你怎么不和我说?”
甜宝笑了,“这在我眼里都不算事,干嘛要和你说?万一被找家长还要拖你下水。”
齐天阳的心里突然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虽说甜宝是不想连累他,但是却让他感觉两个人之间有了堵高墙。
他一直以为他和甜宝一起长大,两个人之间没有秘密,他也足够了解甜宝。
却不想他一直游离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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