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换洗的衣服,还是不留了。”苏安沂抿了口茶,慢条斯理地说。
秦煦有点失落,低下头:“好吧,我知道了。其实你可以穿我衣服的,我好多衣服……”
说到后面,他嘀嘀咕咕的模样,成功把苏安沂逗笑。
苏安沂走近,微微弯腰,去看秦煦此时的样子。
秦煦眨眨眼,四目相对,他觉得气氛变古怪,忍不住后退一步。
“怎么了……”
苏安沂起身,慢吞吞地说:“没听清你说什么,打算凑近点。”
“哦。”秦煦便把自己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苏安沂:“……”怪可爱的。
他笑着说:“真这么想和我一起睡?”
“啊,不是一起睡。”秦煦茫然。
苏安沂说:“嗯?那你睡哪?沙发?”
“我睡地上的——”秦煦紧急刹车,不对,他不能变成一只狗。
“打地铺啊?”苏安沂惊讶地问。
秦煦想了想:“嗯。”
苏安沂无奈,摸摸他的脑袋:“那岂不是委屈你了?”
“不会。”秦煦不懂,为什么这样就委屈了。
苏安沂哑然,将青年额前的刘海往后梳,动作亲昵。他像哄小孩一样:“以后会有机会的。”
秦煦觉得脑袋麻麻的,还痒,便一把攥住苏安沂手腕,往外扯了扯。
苏安沂反手搭住,往前走了一步。两人肩膀相抵,呼吸慢慢拉近。
无声地对视,下一秒,苏安沂直起腰,拍拍秦煦脑袋:“坐吧,泡茶辛苦了。”
“好。”秦煦反射性应完,就乖乖去坐着了。
苏安沂忍不住嘴角上扬。
奇怪,明明是一张不服管教的脸,但意外的听话。
一个指令,一个动作。
窗外雨声滴答,敲击玻璃窗,奏出舒缓的调子。
苏安沂敛眉,主动挑起话题:“我可以看看多肉吗?”
“可以!”秦煦毫不犹豫地站起来,“你跟我来。”
苏安沂跟在后面,看秦煦打开门,走进去,定睛一看,不确定地问:“你的房间?”
“嗯。”
“……”
“怎么了?”
“没事。”苏安沂轻轻瞥秦煦,随后克制地打量四周环境。
不得不说,出乎意料地整洁,甚至干净整齐得过分。
桌椅一丝不苟,摆件方方正正,连床也铺陈得纤毫不染。
苏安沂很满意,他喜欢这样的生活态度。
秦煦绕过床头,看到自己的狗窝垫子,直接一脚踢到床底。他拉开窗帘,朝苏安沂展示紫色多肉。
“这里。”
苏安沂弯腰,打量这个看了很多次照片,却第一次看到“真身”的紫色多肉。
大概是有感情在,怎么看怎么喜欢,他问:“我可以伸手摸一下吗?”
秦煦爽快地说:“当然。”
苏安沂轻轻触碰多肉,指尖拨弄柔软的尖尖。多肉淡淡的紫色在窗外路灯映照下,泛着光辉,梦幻如影。
秦煦静静看着,鬼使神差地说:“你喜欢吗?要不我送你。”
“送我?”苏安沂倏然笑了,“你养了这么久,舍得啊。”
“舍得。”
“你以后都见不到它了。”
秦煦停顿一下:“……我可以去你家见它。”
苏安沂闷笑出声:“好的,那送我了。”
秦煦移开视线:“你好好对它。”
“放心,我一定像对你一样,好好对它。”苏安沂微笑,“绝对不会忘记浇水。”
秦煦提醒:“不用浇太多水,一星期一次就差不多了。”
苏安沂直接拿起小盆栽,煞有介事地应道:“好的,如果中途有什么情况,我再联系你。”
“嗯。”秦煦当真了。
苏安沂准备出去,忽然,他注意到角落有个巨大的箱子,随口问:“房间放纸箱对呼吸不好,最好还是拿出去。”
“哦哦,里面是一些我运动的架子和之前训、工作的用具。”
“什么工作?做多久了?”苏安沂顺着问下去,“我记得你刚毕业大学一年,来公司前的上一份工作和广告有关吗?”
“……”秦煦一下子沉默了,事实上,他刚成年,也就是按照人类的十八岁,他已经从警犬学院毕业了。
只不过,他从事的不是一般警犬的热门种类,而是非常冷门的训犬,甚至不是可化形拟态的狗。他对工作的热情不高,上一个月就休一个月,特别随性。
“干了不到一年。”秦煦犹豫,“我……我……干得比较少,是一个……”
苏安沂善解人意地说:“是当初没找好方向吗?所以中途休息了?”
他安慰秦煦:“没关系,短时间尝试不合适,也可以作为爱好,你来广告公司也可以当成人生的体验,没必要把自己定死在一个地方。”
秦煦张了张张嘴:“好、好的……”
苏安沂带过话题,又体贴地开启其它话题。秦煦很容易跟着对方说的话走,完全忘了一开始的内容。
大概半小时后,停雨了。
苏安沂见时间不早,主动提出告辞:“雨停了,我先回去了,再见。”
秦煦还沉浸在和对方聊天的氛围里,或许是因为,他在家难得不是沉默地做事情,而是被陪伴的,甚至去陪伴别人。
他整个状态无法言喻地高昂,因此,听到苏安沂的告别,他肉眼可见地失落。
“你走了?”秦煦不舍,“好吧……再见。”
苏安沂心软,轻声问:“不舍得?明天我们也能见面。”
秦煦想了想:“有道理,好,明天见。”
苏安沂抬起的手落在半空,滞了滞,又收回来。他点头:“好的,明天见。”
秦煦将人送下楼,回来后,他坐回刚刚的位置,嘴角微妙地上扬。
和人类交朋友,多简单啊。
他喜欢苏安沂。
他也喜欢和苏安沂相处。
另一边,苏安沂也在回忆今晚和青年的相处。
不得不说,他要感谢那场雨的停泊,为他和秦煦之间增添了些许暧昧。
苏安沂本来打算给带回来的紫色多肉,在阳台找个家。但找来找去,发现最合适的位置,像青年那样,放在房间窗户前。
——每天起床、睡觉都能看到。
苏安沂独自在窗前站了许久,才起身去浴室洗澡。
温热的水流滑过肌肤,他感到宁静和躁动相互搏杀。
苏安沂披着一身水汽,在衣柜前驻足。
半分钟后,他拉开柜门,像无数次打开潘多拉的魔盒,内心感到久违的满足。
他挑了一件宽松的长裙,细丝肩带,缎面的光泽感,特意做褶皱的裙摆,开叉到大腿。
冰凉的木地板,空调冷风吹拂,苏安沂赤足走到床边,慢慢躺下,他指尖颤抖地抚摸自己,从脖颈、锁骨、肩膀、腹部……一路往下,指骨曲起,手背的青筋鼓起。
他一点点蜷缩起身体,抱住膝盖,喉咙发出低低的哼声。
真好啊……苏安沂嘴巴微张,回想秦煦直勾勾盯住他的眼睛,偶尔拥抱自己时,会轻轻拍自己的后背。
脊背袭来一阵酥麻感。
苏安沂闭上眼,呼吸变得急促。
不知过了多久,他支起手肘,攀在枕头上,浑身懒洋洋的。
苏安沂睁着微微湿润的眼睛,思绪漂浮。
或许和青年的相处太上头了,他开始思考,如果两人真的在一起,他这个奇怪的癖好该怎么办……
隐瞒或者坦诚?
似乎都不是什么好的选项。
苏安沂有点烦躁,手里的打火机连按几下,都按空了。
他咬着烟,感到不耐——
谈恋爱……有点麻烦……
一个人过久了,好想也能享受乐趣。毕竟灵魂的共振少有,荷尔蒙的刺激充满危险。
但不谈,苏安沂心痒痒的。
他觉得青年似乎并不是一开始所判断的类型,娴熟是天赋异禀?
“呼——”苏安沂长吐一口烟气,眯着眼睛看天花板,全身像陷进了棉花里。
其实这癖好也不是什么好习惯,这么多年,他好像越来越少依赖它了。
工作上的压力疏解,或者心情烦闷的时候,不再频繁出现,反而随着年纪渐长,逐渐变得平淡。
年轻好啊——
苏安沂又想到了秦煦,活力满满,反差感也强。
很有意思。
-
秦煦出门上班的时候,就有种莫名的心悸。
果不其然,当他发现骑自行车总遇到石头坑,他的霉运伴随一路。
秦煦被“碰瓷”了。
一个扎着双马尾,自称来大城市打工的女生,艰难地从地上站起来,拍拍衣袖,说自己没事,让秦煦不用担心。
然后,几句话后,女生又说自己是某品牌的广告推广员,现在需要扫码扩客。她是新人,因为没开一单,被老板骂,同事看不起。
说到后面,女生还哭了起来。
秦煦听得入神,稀里糊涂地扫了码,又跳了无数页面,终于得到女生释然而感激的笑容。
等秦煦抵达公司,准备去往常买的早餐店买包子,选好付钱,发现余额不足。
“你应该是被诈骗了。”管理局的同事无奈,提醒秦煦,“以后遇到人类让你扫码什么的,记得拒绝,哪怕对方说出花了,你也别理。”
“对了,你下载一个软件,人类警察局弄的反诈app。”
秦煦沉默,良久,他问电话对面的同事:“那钱……”
“不知道追不追得回来,但追回来也需要时间。”同事说,“要不这样吧,我给你申请个任务资金,先救急。”
“但最快也要晚上才能审批通过,辛苦你今天人类借点了。”他同情地说,“我是很想借你,但我的人类老婆给我每天限额30,爱莫能助哈。”
秦煦叹气:“好的,我知道。”
同事“嗯”了一声,继续说:“那我先挂了,我还有工作。”
“拜拜。”
“拜拜。”
虽然钱是没有的,但秦煦那张充值的员工卡,还能用。
可喜可贺。
中午,秦煦照旧遇到苏安沂,两人一同吃了午饭,开开心心地聊天。
但他没把被诈骗的事告诉对方,毕竟太丢狗了。
吃完饭,苏安沂给秦煦送了一盒包装精美的饼干。
“这是什么?”秦煦直接拿出来。
“我烤了饼干,刚好有多的,就给你送点。”苏安沂温和地说。
“谢谢。”秦煦道谢,“我还有工作,先回去了。”
“等等。”苏安沂喊住他,含笑问,“今晚要不要来我家吃饭?顺便看看多肉在我家过得怎么样。”
秦煦顿了顿,扯谎道:“不了,我还有事。”
晚上他还要跑一趟管理局面,就为了早上那丢人的事。
苏安沂目光柔柔:“嗯?什么事?”
“加班。”
“加班?”
“嗯,对,加班。”秦煦像是为了增加可信度,再次强调了一遍,“你知道吧,我们部门的苏总监,他最近死盯某个项目,我们就得加班。你懂吧。”
秦煦直接把孟静平时说的话照搬过来,努力面不改色。
苏安沂:“……”
他捏了捏指腹:“这样啊。”
秦煦叹气,还说:“没事,下次有机会,都怪那位苏总监。”
苏安沂微笑:“原来如此。”
晚上,苏安沂特地调了一天的出勤表。
他锁定熟悉的名字,眯起眼睛,哼笑了一声。
“秦煦……”
第二天
秦煦睡醒脑子昏昏涨涨,下床打踉跄。
缘由无他,纯粹是昨晚填表和写报告太折磨人。
管理局和审问一样,从头到尾都要详细了解。
“昨晚做贼了?”严美仪好笑地问。
秦煦捂着脸,头往下坠:“没……就睡眠不好。”
“年纪轻轻,烦心事这么多?”
“……嗯。”秦煦不想多说话,只闷声乱应。
“行了,打起精神,等下要开个部门大会。”
“大会?”秦煦茫然,“今天开什么会?”
他以前好像没有听说周二有例会。
“上面临时开的,不知道要干嘛。”严美仪提醒一句,“是苏总监主持,估计要宣布什么大事。”
秦煦一听,后背绷了下:“哦,苏总监……”
孟影从茶水间回来,招呼道:“还不走?等下开会。”
“来了。”严美仪问秦煦,“一起?”
“好。”秦煦摇晃起身,和严美仪一起上了会议室。
会议室已经到了不少人,秦煦找到最隐蔽的位置,原本还能撑着精神聊天,慢慢的,他头低下去,开始昏睡。
耳边的嘈杂渐渐远去,直到——
“小秦,别睡了,苏总监来了。”
秦煦一个激灵,猛地睁开眼。
模糊的视野聚焦中心,他瞳孔放大。
在一声声“苏总监好”和起身弯腰里,秦煦有点恍惚。
苏安沂神色淡淡,是平日常见的冷肃。
他环视一周,颔首道:“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开会吧。”
秦煦:“……”
他耳朵和眼睛好像出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