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僻静的咖啡馆, 陈西坐在椅子里,跟周宴舟无声对峙着。
江迟端着咖啡回来碰见这场面,隐约觉得氛围不对劲。
他斟酌两秒, 顶着一张无辜的笑脸走过去, 弯腰将咖啡搁在周宴舟面前,而后拉开两人中间的椅子坐下, 左看看、右看看, 最后若无其事地提起:“午休快结束了吧?”
陈西率先反应过来, 她捞起丢在圆桌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见已经tຊ13:45,陈西扭头同江迟扯出一个笑脸, 礼貌道:“江迟哥, 我上班了, 再见~”
这声“江迟哥”叫得江迟那叫一个爽, 他笑靥如花地点头, 还不忘从兜里掏出名片塞陈西手里, 热情似火地说:“那什么, 以后常联系啊。”
“改天有空我请你吃饭, 我公司就在你实习单位楼上。”
陈西接过名片, 笑着答应:“好啊, 谢谢江迟哥。”
笑得那叫一个甜。
周宴舟坐在对面, 看着陈西一个眼神都没往他身上瞟, 他脸色骤然阴沉下来。
是个人都叫哥?
临走前, 陈西跟江迟互换了微信,走时还不忘拎起那杯给Amy带的冰美式。
江迟被陈西一口一个“江迟哥”叫美了, 丝毫没注意到旁边的男人脸色臭得要死。
直到陈西走出咖啡馆,江迟想起晚上的应酬, 扭头准备跟周宴舟合计合计,结果瞧见一张臭脸。
江迟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坏了,他刚刚是不是有点得意忘形了?
或许是快到上班的点,咖啡馆的客人走了一波又一波,最后只剩下江迟两人。
江迟斜眼偷瞄着身边翘着二郎腿,眼神盯着门口的方向,端着咖啡小口喝着,脸上神情意味不明的男人,他难为情地挠了挠后脑勺,试探性地问:“你跟西西妹妹怎么个事儿?”
“我怎么瞧着她不太待见你?”
用你说?
周宴舟喝咖啡的动作一滞,他别过脸,眼风凉嗖嗖地掠过江迟,吓得江迟脖子一缩,差点以为自己身首异处了。
不过就这一眼,江迟就看懂了一个事实:他哥这是被嫌弃了啊。
刚刚西西妹妹可是没往他哥身上瞥一眼,这要不是嫌弃是什么?
不过不应该啊。
难不成他的魅力比旁边这位高?
想到这,江迟心里美了。
只是还没美多久,身边的男人便毫不留情地揭穿他:“有病?被一声江迟哥糊弄成傻子了?”
“真以为她亲近你?她要真亲近你还跟你这么客气?”
“脑子有病。三十多岁的人了还被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耍得团团转。”
周宴舟骂得那叫一个狠,江迟差点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
可仔细一想,他不就跟西西妹妹打个招呼,请她喝个咖啡,跟她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哪儿被耍得团团转了?
这话说得他跟舔狗似的。
他又不喜欢人,算什么舔狗?
江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又不敢跟气头上的周宴舟掰扯,他嘶了声,感慨一句:“哥,你变了。”
周宴舟一个眼神瞥过去,江迟摸了摸下巴,煞有介事地说:“你以前也没这么阴晴不定,最近怎么跟女人来了大姨妈似的,心情一天一个样。”
周宴舟闻言,冷笑一声,他搁下咖啡,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丢下一句:“脑子有病。”
江迟:“……”
到底谁有病?
—
陈西第一天实习,没什么要紧的事,Amy也没给她安排工作,她只好坐在工位上,打开电脑,对着屏幕发呆。
盯了一会儿,眼睛有点花,陈西低头揉了揉眼睛,睁眼时不小心瞥见桌角放的那张名片。
她左右环顾一圈,见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没空关注这个角落。
犹豫片刻,陈西捡起那张名片,翻过来看上面的内容。
蓝白为主题的名片,正面写着:
「江迟 新创游戏副总裁
电话:188553947**
地址:北京市朝阳区国贸三期A座33楼」
陈西盯着「新创游戏」几个字看了许久才意识到Amy刚说的游戏公司居然是江迟的公司。
那周宴舟是Amy说的那个老板吗?
他不是有个科技公司?怎么又开了个游戏公司?
陈西后来才知道这游戏公司是周宴舟那段时间痴迷一款端游,想着自己开发一款新游戏,所以玩票性质地开了个公司。
看完江迟的头衔,陈西将名片夹在最近常看的那本《西窗法雨》书里,抛之脑后。
第一次实习,陈西看周围人都在忙碌,她一个人无所事事,多少有点局促。
她瞄了眼Amy的工位,看她忙着盖章,默默收回视线,拿起一旁的《实习律师指南》翻看。
这一翻直接翻到了下班的时间。
律师加班是常态,陈西看办公室没什么人走动,大多数都留在工位继续处理工作,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正当她踌躇时,Amy已经拎起她的香奈儿包包,从包里掏出口红,拿着镜子补了下妆容,而后踩着高跟鞋、顶着大波浪,一脸淡定地往外走。
中途瞥见陈西跟个鹌鹑似地坐在工位上一动不动,Amy蹙了蹙眉,走上前敲了两下陈西的桌子。
陈西蹭地一下抬头,目光澄澈地看向Amy。
有那么一两秒,Amy被陈西干净的眼睛闪到了。
她眨眨眼,涂着鲜红的指甲油的手指揪起一撮头发把玩片刻,一脸疑惑地问:“不走啊?”
陈西舔了舔嘴唇,小声道:“他们都没走,我这么早走不好吧。”
Amy噗嗤一声笑出来,她抬抬下巴,说:“那是他们工作还没完成。而且回去也没什么事做,还不如加会儿班。况且八点过后律所有餐补和交通补贴,何乐而不为?”
“你第一天实习,我什么工作都没给你安排。你搁这儿坐着干嘛?”
陈西:“……”
她也没想到是这原因啊。
她还以为加班是常态呢,她要是早走了,老板恐怕不喜欢她吧。
Amy看陈西转不过来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催促:“赶紧收拾东西回去,傻坐着也没意义。”
陈西半信半疑地答应。
她也就几本书,没什么东西。
书是特意拿来放律所翻看的,不用带回去。
陈西只拎一个包就行。
跟Amy肩并肩地走出律所,两人站在电梯口等电梯。
Amy瞥了眼陈西,这才发现她穿搭其实很朴素,只是她身形不错,衬得气质脱俗。
视线落在陈西手上提的那只R大出的周年庆帆布包,Amy眼里划过一丝精光:“学校出的文创单品?”
陈西愣了下,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包,轻轻点头。
见Amy一脸喜欢,陈西想了想,迟疑地问:“Amy你想要吗?我宿舍还有一只新的,可以送你。”
Amy兴奋点头,抱住陈西说:“好啊~谢谢学妹啦。”
陈西:“……”
她怎么觉得Amy一点都不像在职场混迹多年的都市丽人?
两人到一楼大厅分别,Amy的男朋友来接她。
陈西站在路口等红绿灯,回头瞧见Amy上了一辆京牌保时捷。
驾驶座的车窗半开,露出半个身子,是个穿着黑t、戴着墨镜的年轻男人。
Amy上了车,跟墨镜男人热烈地拥吻在一起。
陈西眨巴眼睛,突然意识到北京这座城市真是卧虎藏龙。
难怪Amy上班到点走,难怪刚刚律所的人找她盖章都得看她脸色,原来Amy本身就有实力呀。
陈西再抬眼,那辆银灰色的帕拉梅拉已经消失在车流中。
恰好绿灯亮起,陈西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故作淡定地往地铁口走。
走到半路,一声喇叭叫停了她。
喇叭声距离她很近,不过半米,她差点以为贴在她耳边似的。
陈西被惊醒,下意识回头,结果撞进一双高深莫测的眼眸。
男人坐在车里,打着双闪,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身上。
两人隔空对峙片刻,男人败下阵,降下车窗,探出头叫她:“上车。”
陈西站着没动。
这个点正是下班的时间,路上不少车,堵得人心情烦躁。
周宴舟的车挡在路口,不少车主都在抱怨、摁喇叭,那场面瞧着挺吓人。
有那么一两秒,陈西有点腿软。
正当她准备转身离开时,男人竟然不顾周围的车流,推门下车,大步流星地穿过一辆又一辆的车,然后走到陈西面前,站定。
陈西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后退半步,想要逃走时,被周宴舟一把拽住手腕,强行拉向那辆保时捷。
嘭——
车门关闭。
男人看了眼吓呆住的陈西,倾身凑到她面前,拉过她脑袋旁的安全带,插入卡扣。
吧嗒一声,陈西被惊醒,抬头与周宴舟的脸碰个正着。
她的鼻子砸到他的下巴,微疼。
周宴舟也没料到这幕,他低眸瞥了眼陈西撞得发红的鼻尖,想也没想地伸手揉了揉她的鼻尖。
温热的手指触及皮肤,陈西白皙的脸庞骤然滚烫,泛起淡淡的红晕,似天边的晚霞。
周宴舟不动声色地滚了滚喉tຊ结,要不是时机不对,他真想亲上去。
系好安全带,周宴舟退回自己的位置,简单粗暴地扣好安全带,一脚油门踩下去,车子顿时开出十几米远。
陈西猝不及防,脑袋差点栽到挡风玻璃。
周宴舟见状,不动声色地降低速度。
开了一段路,周宴舟终于想起问她:“去哪儿?”
陈西忍不住扯了下嘴角,她闭了闭眼,无力地吐出:“学校。”
周宴舟听着她满含疲倦的声音,扭头看了眼人,见她侧着身子,背对他缄默不语地看着窗外,周宴舟吸了口气,低声问:“实习不顺利?”
他怎么会觉得是实习的问题?
陈西搂着手臂,没好气地否认:“不是。”
周宴舟想不通,他睨了眼人,又问:“学校有人欺负你?”
陈西:“……”
怎么可能。
周宴舟似是想起什么,蹙眉道:“你那个男朋友——”
话音未落,陈西蹭地一下坐直身体,歪过头看着男人,打断他:“我男朋友很好,你有事吗?”
周宴舟愣了两秒,眼里流露出一丝不明意味的嘲讽。
他想起之前在R大图书馆看到的那幕,胸腔里控制不住地冒出一股气,他握着方向盘,盯着前车的日行灯,脸色阴沉下来,语气也凉了两个度:“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护着人?”
“有这么好?值得你这般信任?”
陈西想也没想地答复:“有,比你好。”
周宴舟气笑,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唇齿间憋出一句:“好极了。”
陈西感知到男人快要压制不住的火气,舔了舔嘴唇,歪过头,继续看着窗外。
好像重逢起,他们就是这般针锋相对的样子,很少有心平气和的时候。
陈西有时候也觉得没意思,可是她就是不甘心。
凭什么他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而她就得待在那阴暗潮湿的角落,做一个见不得光的人?
她不配得到幸福吗?还是不配拥有一个美满的人生?又或着她不配谈一段和谐、单纯的校园恋情?
她明明要的也不多,可老天为什么总是跟她作对。
在她决定面对没有周宴舟的新生活时他突然闯进她的世界,在她想要拥护一段单纯美好的恋爱时,男朋友竟然有出轨的嫌疑。
难不成是前两年跟佛祖许愿的时候,她心不诚,佛祖故意惩罚她?
或许是车厢里太过寂静,又或许是堵车堵得人没了脾气,周宴舟消化掉情绪,准备跟陈西好好谈谈。
谁知回头瞧见陈西在哭。
她哭得很安静,只两行泪珠悄无声息掉落脸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若不是她时不时抬手擦一下眼泪,周宴舟都不可能发现她在哭。
周宴舟一下子手忙脚乱起来,他烦躁地揉了两把头发,又抽了两张纸巾递到陈西面前,嘴上道歉:“我的错,我的错,行了吗?”
“别哭了。”
哪知这话一出,陈西哭得更凶了。
刚开始还收敛着,这会儿哭泣声慢慢放大,肩膀也不受控制地颤抖。
周宴舟吓得不轻,那场面仿佛回到了13年,刚好前面有一条辅路通往一个小区门口。
周宴舟连忙开进辅路,最后停在路边,将车熄了火。
他看着蜷缩着肩膀,哭得不能自已的陈西,心口陡然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周宴舟一个劲地道歉。
说到最后,周宴舟无奈地叹了口气,认命道:“哭吧,我陪你一块儿。”
“就当舍命陪君子了。”
不知道是哪句话逗笑了陈西,陈西噗嗤一声笑出来,含着泪,抬起头看向男人。
周宴舟看她终于笑了,没忍住松了口气。
他伸手摸了把后背,一手的湿润,全是冷汗。
得亏哄好了,不然他今晚睡梦难安。
后半段路周宴舟不敢再招惹陈西,怕又把人气哭。
他尽职尽责地当着司机,心里想的却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事——
她刚刚哭什么?
难不成跟她男朋友吵架了?那男的也不怎么样,分了得了。
思绪到这,周宴舟又忍不住想,她要是真喜欢,要是分手了岂不是很难走出来?难不成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那小白脸绿?
不是,那小白脸有什么好?怎么一个二个都喜欢。
唐媛眼睛瞎了,难不成她也瞎了?
陈西要是知道周宴舟脑子里想的是这些,肯定忍不住给他一个大白眼。
她有这么傻吗?
车子开到学院路,径直往R大开,这一次陈西忘了叫停,保时捷开到东门,过了登记处,直接开进了校园。
眼见男人轻车熟路地往女寝的方向开,陈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身边这人对这条路挺熟。
陈西想到她曾撞见过两回周宴舟送林梵回学校,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不太想闹出一些不太好听的言论,所以车子开过一条僻静的道路时,陈西趁着左右没人,叫停了旁边的男人。
呲——
男人及时踩下刹车,将车停在了一排银杏树下。
顶着油绿的夏天,周宴舟看着道路两旁为了下一周的运动会特意拉的横幅,一时间有些恍惚。
他掀了掀眼皮,偏头看向松开安全带、整理裙摆准备下车的姑娘,出声叫住人:“不请我吃个饭?”
陈西开门的动作一滞,她抿了抿嘴唇,重新坐回车里,偏过头看着驾驶座的男人,言笑晏晏地拒绝:“食堂的饭菜恐怕不合您的口味。”
周宴舟看不惯那张挂着虚浮的笑容,瞧着一脸假的面庞,他伸手扣住陈西的下巴,俯身凑到她面前。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半公分,落在下巴的那只手力道很大,陈西犟不过。
周宴舟看清陈西脸上的慌张,鼻子里哼了出一个音节,下一秒,他别过脸凑到她的耳边,低声呢喃一句:“刚刚耍我呢?”
陈西脑子嗡嗡叫,看向周宴舟的眼神充满了惊愕。
周宴舟看够了陈西的惊慌失措,松开掐住她下巴的手,想也没想地对准那柔软的红唇亲了下去。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察觉到她刚刚哭那一场是在故意演戏,周宴舟先是生气,后觉得有意思。
这会儿理智丧失,只剩下生理性的冲动,察觉到陈西的挣扎,周宴舟一把扣住陈西的后脑勺,将人往他怀里摁。
这个吻一点都不温柔,带着不可理喻的掠夺、强势,陈西憋得喘不过气,男人却不放过她,压在后脑勺的那只手越发用力,恨不得将她揉进骨子里。
渐渐地,陈西放弃地抵抗,沉浸在这个吻里。
周宴舟察觉到陈西的投降,嘴上动作慢了下来。
他落在后脑勺的那只手慢慢移到她的脖子,另一只手扣住她的腰肢,手上用力,将人直接从副驾驶拎到了驾驶座。
陈西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人已经横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男人似乎没亲够,搂住她纤细的腰肢,捧着她的脸继续亲下去。
幸亏这条路没什么人,不然肯定会看到车里这一幕。
陈西被亲到手脚发软,若不是坐在他身上,恐怕会跌倒在地。
周宴舟亲了会儿,看她憋得喘不过气,默默松开她的下唇,却没舍得放她离开。
刚亲过人,周宴舟这会儿气息也不太稳,他领口处的衣服被陈西揪得皱巴巴的,下巴抵在她的额头,眼里酝酿着浓郁的色/气。
陈西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周宴舟,眼神里透露出淡淡的不可思议。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
陈西意识到这是在学校,吓得弹坐起来,慌乱离开周宴舟的怀抱,一屁股坐到副驾驶。
周宴舟:……
他不慌不忙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瞥了眼来电人,周宴舟接通电话的同时,锁了车门。
陈西听到落锁的声音,瞪大眼,目光灼灼地瞧着周宴舟。
周宴舟这会儿看什么都觉得可爱,他竟然觉得生气的陈西还挺鲜活。
开了免提,周宴舟将手机丢在扶手箱,再次凑到陈西面前,扣住她的后脑勺亲了上去。
电话里,孟老师的声音穿透屏幕,回荡在整个车厢:“舟舟,你下班了吗?”
“我刚炖了排骨,你赶紧回家尝尝。你爸有事儿跟你商量。”
陈西吓得不敢动弹,生怕发出一点声音……
周宴舟再次尝到那抹甜,心满意足地撤退。
他捡起手机,关了免提,余光瞧着一旁不停擦嘴唇的姑娘,脸色一下子冷下来。
电话里孟老师老生常谈,催促周宴舟该找对象了。
周宴舟听得烦躁,语气tຊ不由自主地重了两分:“您能别操心我吗?”
“我的事儿我自己做主。您要真想抱孙子,趁年轻,赶紧再生一个,还来得及。”
孟老师气不轻,在电话里骂了周宴舟好几句。
周宴舟听不下去,直接挂了电话。
他刚把手机丢回扶手箱,准备抽根烟就走,谁曾想一旁的陈西突然做贼心虚地蹲下身,像是在躲避什么人。
周宴舟点烟的动作一滞,他握着打火机,掀开双眼皮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的小树林走出一个男生。
仔细一看,不就是陈西那没长眼的男朋友?
周宴舟扯了扯唇角,吧嗒一下点燃打火机,咬着烟,凑近火苗。
烟雾缭绕之际,周宴舟捏着烟狠狠抽了一口,寡淡的眼落在不远处的谢南州身上,禁不住冷嘲热讽:“这么个小白脸,你看上他什么了?”
“要不我现在就打开车门,让他看看咱俩都做了什么?”
第62章
陈西被周宴舟吓得面色苍白, 目光微颤,她蜷缩在座椅下方的狭小空间,怀里抱着帆布包, 挤压着胸前的布料, 将那团弧度勾勒得更加明显。
周宴舟也就吓吓她,看她这副样子, 周宴舟一口气提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他狠狠抽了几口烟, 一把推开车门, 迈开长腿下车。
期间还不忘摔上车门, 力道沉重,砸出巨响, 惹得陈西禁不住抖了两下肩膀。
斜对面提着礼品袋往这头走的谢南州正在翻电话, 他刚去女生宿舍楼下找陈西, 她室友说她在外面实习还没回来。
谢南州决定去回寝的必经之路图书馆等她, 期间他见已经过了八点, 打算打个电话问问。
电话刚拨出去, 谢南州路过那辆嚣张车牌的保时捷, 有意往瞥了眼车身以及站在银杏树下抽烟的男人。
即便只穿了基础款的白衬衫、西裤, 依旧挡不住他的九头身、宽肩窄臀, 配上那寡淡、矜贵的气质, 社会精英的面貌几笔便勾勒出来。
谢南州隐约觉得, 这个男人有点面熟。
没等谢南州将此刻的周宴舟与那天在校门口遇到的库里南车主联系起来, 谢南州就听见一道细微的、熟悉的铃声从保时捷车上传出来。
谢南州脚步一顿, 目光迟疑地望向保时捷车身。
那是一辆改装过的帕拉梅拉,哑灰车衣, 每一处都透着巧思。
保时捷贴了防窥膜,谢南州的角度看过去, 只瞧见一层灰黑的玻璃,上面倒映着他那张模糊不清的脸。
手机铃声还在不停响,谢南州看看自己的手机屏幕,又看看车里,一股莫名的冲动涌上心头。
正当谢南州准备上前两步,手刚落在车门把手,手机铃声骤然戛然而止。
寂静的走道再次恢复平静。
周宴舟一根烟抽到尾声,转身睨了眼几步之遥满脸怀疑的谢南州,漫不经心地打开车门,从扶手箱掏出自己的手机,
下一秒,周宴舟当着谢南州的面,不慌不忙地接起电话:“有事儿?”
“这会儿正忙,没空过来。”
说罢,周宴舟将手机贴在耳侧,审视的目光轻飘飘地落在谢南州身上,好似在问:“还不走?”
谢南州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有些冒昧,他不好意思地比了个手势,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往图书馆走。
半路上他忍不住想,那个男人的手机来电铃声竟然跟西西的一样?都是周柏豪的《我的宣言》。
谢南州曾在KTV给陈西唱过这首歌,他至今记得有两句歌词是——
只知道是时候拿着鲜花
将心爱预留在盟誓之下
你问他期不期待心爱的人一夜之间成为他的新娘,站在婚礼现场对她说一句“我要与你永远在一起”?
他当然是期待的,只是他想,这事儿早着呢,还没个定义,他也不想这么早成家。
只是谢南州没想到,他压根儿没有问陈西愿不愿意嫁给他的机会。
等人消失在银杏林的尽头,周宴舟取下并没拨出去的手机,垂眸看了眼漆黑的屏幕,周宴舟站在车外,拉开一点车门,居高临下地瞧着蹲在座椅下许久,不知道腿难不难受的陈西:“人走了,下不下车?”
天知道刚刚帆布包里的手机铃声响动的那一刻,陈西有多紧张。
尤其是看到谢南州距离副驾驶不到半米,只要仔细看就能瞧见她时,她心脏跳到嗓子眼,差点喘不过气。
她潜意识里觉得,她跟周宴舟这样做不对,却又无法控制。
直到周宴舟出声,陈西才回过神。
她撑着发麻的双腿缓慢爬起来,而后打开车门,动作迟钝地钻出车厢。
蹲太久,小腿抽筋,疼得她龇牙咧嘴,她后背抵在车门,小心翼翼抬起一条腿,撑着后视镜不敢轻易动弹。
周宴舟冷眼旁观这一幕,单手插兜,抬起大长腿漫步绕过车头,走到陈西面前站定。
这会儿起了风,风吹得头顶的银杏叶轻颤。
树下,两人面对面站着,一个皱着脸还在缓解发麻的小腿,一个肩背挺阔、傲然睥睨地看着对面脸色苍白的姑娘,俊男美女,俨然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宴舟终于看不过去,弯腰凑到她身前,大手握住她发麻的小腿,低声询问:“疼得厉害?”
裙子长度刚到膝盖,周宴舟的大手直直地握住陈西的小腿肚,温热的手心触碰到裸露的皮肤,烫得陈西下意识想缩回小腿,却被周宴舟牢牢控制住,不能动弹一分。
周宴舟见状,扯了扯西装裤腿,突然高低式地蹲在地上,脱下陈西的高跟鞋,将她的脚放在他的膝盖,动作轻柔地替她按摩小腿。
陈西顿时全身发麻,差点站不稳。
要不是后背抵在车门,她估计要摔地上。
这一幕太有冲击力,陈西目瞪口呆,满脸写着“荒唐”两个字。
周宴舟却像是做惯了似的,动作轻柔得不像话。
要不是清楚周宴舟这样高高在上的公子哥不可能这么花心思伺候一个人,陈西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去哪个按摩院精修过。
说来也巧,这条路其实平时没几个人走,一是小森林的枝叶长得太茂密,太阳都渗透不进来,总给人阴郁的感觉,让人平白无故的害怕,二是这条路要绕很远才到教学楼,同学们为了节约时间,几乎不走这条路,三是这个季节野生动物多,经常有蛇冒出。
总之,这条路如果不是时间充足、想跟对象约会的小情侣,基本没人来。
偏偏林梵今日上课被舞蹈老师训了,有延毕的风险,她想要透透气,才特意选了这条路。
只是她没想到,会目睹这一幕。
她怎么也没料到,平日看着温顺、清高的室友竟然会跟周宴舟这样的人走到一起,且两人的举止还这么亲密。
让她大跌眼镜的是,在她面前高高在上、态度倨傲的男人竟然会为了陈西做到这个份儿,那态度简直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凭什么?
凭什么好男人都让陈西碰上了?
林梵怕被发现,偷偷躲到一棵银杏树后,掏出手机,点开相机对着不远处的两人连拍了十几张照片。
拍完林梵想起周宴舟对她的态度,不甘心地瞪了眼陈西,暗自抱怨:“她凭什么?”
陈西好得差不多了,指腹紧贴在车身,闭着眼阻止:“别按了,我好了。”
周宴舟这才停止,他捡起地上的高跟鞋,握住陈西的脚,重新替她穿上。
陈西脚尖瑟缩一下,睫毛忍不住轻颤。
穿上鞋,陈西忙不迭地后退半步,连句再见都没说,便拎着包、慌不择路地逃走。
周宴舟站在原地,瞧着陈西落荒而逃的背影,没好气地扯了下嘴角。
长本事了。
谢谢都不会说。
—
陈西匆匆逃回寝室,寝室没人。
天已经暗下来,寝室昏暗不明,分不清方向。
陈西却没开灯,而是凭着记忆摸索到自己的书桌,将帆布包丢在桌上,拉开一旁的椅子,一屁股坐上去。
或许是黑夜放大了抛开视觉的其余感官,陈西嘴唇上的酥麻竟然还没散去。
她伸手触摸着嘴唇,隐约感觉肿了。
想到车里那场激烈的拥吻,她窝在周宴舟怀里,屁股落在他硬/实的大腿,耳边是他起伏的呼吸声。
寂静的车厢,只剩下两人衣服摩擦的声音,偶尔溢出一两声暧昧的音节。
那一刻,谁都是欲/望的奴隶。
黑暗中,陈西摸了摸胸口的位置,刚刚仓皇之际,落在这儿的那只大手,隐约有将她掐进骨髓的错觉,攥得她衣服褶皱,心脏也跟着上下起伏,落不到实处。
越想这颗心越乱,陈西强迫自己停止胡思乱想。
她深深呼了口气,够长tຊ手,打开台灯。
昏黄、微弱的光线骤然照亮陈西这一角,她没去开灯,而是就着台灯,冷静下来,开始整理今天的实习。
下班前Amy跟陈西加了微信,陈西将手机充上电,开机就弹出两条微信。
陈西点开才发现她被Amy拉进了方回律所的工作群里。
估计是员工的私群,里头没有老板。
陈西瞄了眼群成员,发现她的带教律师也在。
Amy给她发了两条私信。
「到学校了吧?」
「你赶紧下一个企微,我拉你进官方群。」
陈西脑子里的那点旖旎立马散了个一干二净,她点进软件商店,下载企微。
顺便在微信回复Amy:「刚到,麻烦Amy啦。」
Amy在跟男友吃晚饭,听到手机响,她拿起手机瞄了眼,看到陈西的回复,Amy噗嗤一声笑出来。
对面的许邑捏着叉子,微抬眼皮,默不作声地问了句:“谁啊,笑这么开心。”
Amy中文名叫姜南,她嫌弃名字太土,再加上留学多年,又在经常跟外企合作的律所工作,所以一直以英文名自称。
除了亲近的人,没几个知道她的名字。
Amy回完陈西,手撑着下巴,目光灼灼地瞧向对面的男人。
二十七八的年纪了,身上却没一点安定的因子,染着一头蓝发,穿着老头衫、黑色工装裤,脖子上挂着粗金项链,耳朵上戴着一颗黑钻,明明土到极致的穿搭,到他头上竟然成了时尚单品。
Amy想到上个月这男人刚因为头发上了几个热搜,这个月又因为一部古偶剧跟如今当红的女演员徐茵上了两三回热搜,Amy胃口一下子全无。
她掀动漂亮的双眼皮,看着对面胃口不错的男人,唇角扯了扯,故意惹他生气:“你管得着吗?”
“我能跟谁?当然是跟所里的大帅哥聊天喽。”
许邑吃牛排的动作一滞,他放下叉子,眼神如恶狼一般锁在Amy那张明艳动人的脸蛋。
Amy装没看见,她跟许邑打小认识,又纠缠这么多年,早清楚他一个眼神在想什么。
她就是看不惯他,凭什么他能跟一众美女搂搂抱抱,天天这个热搜那个热搜,她就得本本分分地等着他有空了才找她?
每次约会还得包裹得严严实实,生怕他的粉丝、经纪人撞见。
许邑舔了舔舌根,一字一句吐出:“姜南,别逼我。”
Amy听许邑喊出她的大名,挑挑眉,挑衅地说:“我哪儿逼你了?我不光笑,我还要跟她发晚安呢。”
说罢,Amy拿起手机,解了锁,点开与陈西的对话框,食指指腹落在语音按钮,低着头,准备给陈西发条语音。
还没说出口,手机就被许邑夺走,他气血上头,看都没看头像,手指落在语音键,直接对着陈西发火:「别他妈缠着姜南,离她远点。」
说完,许邑直接删除陈西的好友,然后将手机关机,丢在了桌上。
Amy看他动真格,差点骂出声。
这场战争中最无辜的人当属陈西,她坐在椅子里等着Amy给她分配工作,结果点开那条五秒长的语音,听到的却是一个男人的怒吼声,吓得陈西当场石化。
她迟疑地发出一个问号,结果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出现在她的对话框。
陈西???
她抿了抿嘴唇,试探性地重新添加Amy,并在添加信息里写——
「Amy,我是陈西,请问您出什么事了吗?」
Amy收不到添加消息,因为她被许邑压在床上动弹不得。
这一夜,注定不太平。
陈西等了十分钟都没见Amy回复,她吸了口气,压下胸口那些疑惑,放下手机,从衣柜里翻出睡衣、浴巾,转头进了洗手间。
再出来,李青已经回到寝室。
干发帽裹着湿发,有两根掉出来,水珠顺着脸颊掉进衣领,打湿了她的睡衣领口。
李青一整天都在图书馆复习,累得瘫在椅子里动弹不得。
听见开门声,李青满脸疲倦地转过脑袋看向洗完澡,浑身散发着香气的陈西,忍不住抱怨:“……刑法学也太难背了吧!我今天嗓子都快背冒烟了。”
陈西同情地看了眼李青,叹气:“辛苦了。”
李青捂脸,嚎叫一声,终于想起关心陈西:“你今天实习怎么样?”
陈西眨眨眼,将浴巾搁在椅背,耸肩:“就那样。”
“第一天什么工作都没安排,过于悠闲了。”
李青瞪眼,露出一副“你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表情,“悠闲还不好?”
陈西摇头:“学不到什么东西,我不喜欢。不过我带教老师在出差,还没回来。估计下周就忙起来了。”
李青没去实习过,好奇问:“那你现在谁带?”
陈西想到今晚那条莫名其妙的语音,情绪复杂地说:“Amy,律所行政。”
李青摆摆手,让陈西慢慢来,不要急。
陈西低声应下。
李青最近在追一部古偶仙侠剧,女主角是徐茵,男主角陈西不认识。
按照惯例,李青熄灯前一小时会追一节电视剧,然后跟张博打十分钟电话。
陈西偶尔瞥一眼李青的平板,看她在追什么。
这一次李青照例追更,陈西坐在书桌看资料。
没翻两页,陈西听见平板里传出一道极其耳熟的声音,禁不住转过脑袋,盯着李青的平板看了片刻。
她怎么觉得这个男演员的声音跟刚刚微信的那条语音很像?
李青以为她被剧情吸引,连忙安利陈西去看。
陈西眨眨眼,迟疑地指着一个画面问李青:“这男演员是谁?”
李青啊了声,反应两秒,大大方方科普:“我的新墙头,许邑。”
“这两年刚冒头的男演员,去年还拿了最佳新人奖。”
“关键是他很有男人味儿啊,浑身透着股放荡不羁爱自由的味道。前两天他染了个蓝发,上了好几个热搜!然后网友深扒他出道前的照片,居然是一个潮男!”
“穿搭那叫一绝,性张力拉满啊。关键是北京本地人,他家离我就两条街!”
陈西:“……”
她隐约觉得不太可能是同一个人。
可又觉得对框里那条语音的主人,态度也挺嚣张的。
熄灯前五分钟,林梵才姗姗回到寝室。
她似乎心情不好,表情很阴郁,尤其不待见陈西。
李青追完剧,瞄到这一幕,趁林梵进洗手间的功夫,凑到陈西身边吐槽:“她又犯病了?”
“她刚刚进门是不是恨了你一眼?”
陈西:“……”
没这么夸张吧。
陈西察觉到林梵在故意针对她,是在第二天早上。
她下床时不小心踩到林梵的鞋子,林梵见了,当着陈西的面将那双高跟鞋丢进了垃圾桶。
陈西当即愣在原地,她颤了颤睫毛,忍不住说:“……林梵,你那双鞋刚买的吧。怎么就丢了?”
林梵冲陈西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说:“因为有些人碰过了,我嫌脏啊。”
陈西唇角微抽,意识到林梵是在针对她,她沉默两秒,没再说话。
林梵没课,吃了个早餐,重新爬上床补觉。
李青一大早就去了图书馆,走之前天都没亮。
来不及吃早餐,陈西拿了个面包准备在路上垫垫肚子,走之前不忘将答应送Amy的帆布包带上。
一路搭地铁挤到律所楼下,已经八点五十分。
陈西怕迟到,匆匆忙忙跟着一群光鲜亮丽的白领扎进电梯。
谁知Amy也在这趟电梯,不过她俩一个挤在最里,一个在电梯口,中间隔了十几个人,没法搭话。
好不容易到达26楼,电梯门打开,陈西飞快钻出去,背对着电梯口叹了口气。
Amy一如既往的光鲜亮丽,只是这次领口扣得严严实实,还系了条丝巾,脖子处不露一点皮肤。
眼皮底下还有点青色,估计是熬夜了。
Amy看到陈西,热情地打招呼:“早啊。”
陈西转过头,停住脚步等Amy一起,Amy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走到陈西面前,上下打量一圈陈西今日的穿搭,脸上露出一丝惊艳:“不错,有那么点都市丽人的味道了。”
陈西:“……”
她就穿了件正肩短袖和一条浅蓝色阔腿牛仔裤啊。
Amy想起昨晚的事儿,轻咳一声,不好意思地说:“昨晚遇到点特殊情况,待会儿咱俩再加回来哈。”
陈西眨眨眼,将手里的帆布包递给Amy,大方说:“没事儿。”
Amy接过帆布包,朝陈西递了个媚眼,笑眯眯道:“谢谢小学妹啦,中午请你吃饭~”
陈西今天开始学习如何有效的整理档案,Amy给她发了不少档案,陈西一上午都在艰苦奋战。
她陡然意识到,学校学的跟实tຊ习要面对的,压根儿不是一回事儿。
好不容易捱到午休,Amy说到做到,招手喊陈西一块儿去吃饭。
陈西看着还没理出头绪的工作,叹了口气,跟着Amy去13楼。
电梯一如既往的拥挤,尽管有几个公司都错峰休息,可是架不住人多呀。
Amy见陈西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抬抬下巴,说:“习惯就好。”
陈西:“……好的。”
好不容易等到电梯,已经十分钟过去了。
陈西着急整理文档,想着快点吃完赶紧回工位上班。
Amy却不慌不忙,还让陈西淡定。
陈西:……
淡定不了一点。
餐厅有个大荧幕,每天都会放些广告或者电视剧。
好巧不巧,这次放的正是昨晚李青追的那部古偶剧。
陈西咬着筷子,瞄了眼大屏幕,试探性地瞥了眼对面的Amy,笑着说:“这个男演员挺有意思的。”
Amy抬头瞥了眼许邑,想起昨晚的激烈,面无表情地憋出三个字:“就那样。”
陈西还想试探两句,结果被Amy阻止,Amy扯住她的衣袖,突然神神秘秘道:“33楼的男人来了,快看!”
陈西???
她顺着Amy眼神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餐厅门口走进两个男人。
走在前面的那人穿着粉色西装,骚包得不行。
背后的男人一身深色西服,单手插兜,神态慵懒地走进餐厅,看谁都觉得都没意思。
陈西看到男人,忍不住惊讶:周宴舟?他怎么会在这儿?
没等陈西想出个答案,Amy挪动板凳凑到陈西身边,压制不住地激动道:“是不是挺帅的?”
“有没有给人一种想要征服下他的冲动?跟这种看着禁欲的男人睡觉,肯定贼有意思。”
“你信不信,他那身皮下包裹的是一副八块腹肌、肩宽臀窄的好身材?”
“反差感懂吧?这人在床上肯定贼有意思。”
陈西瞠目结舌,没想到Amy这么开放。她捂住嘴,小声嘀咕:“Amy,别这样。”
Amy很激动,说话音量也不自觉地大了两分:“想不想睡他?睡完记得给我写5000字的睡后体验。”
端着餐盘路过的周宴舟:?
陈西:……
五分钟后,陈西收到一条短信——
「打算睡谁?」
第63章
「打算睡谁?」
陈西看清短信, 脸颊当场滚烫,整个人烧得跟富士康红苹果似的。
Amy瞧见这幕,挑眉惊讶:“不是吧, 这么纯情?这还没付诸行动, 脸就红成这样了。那上了床岂不是——”
男人坐的位置离他们不过一张桌椅,Amy音量大, 方圆两米都能听见。
陈西吓得站起身, 条件反射地捂住Amy的嘴巴, 一个劲地摇头, 示意她别说了。
Amy:?
陈西呼了口气,慢慢松开落在Amy嘴上的手, 费劲儿地说了句:“Amy, 隔墙有耳啊。”
Amy回头瞥了眼, 正好碰上那双多情却又寡淡的桃花眼。
她没陈西那么慌张, 淡定地收回视线, Amy撑着下巴, 瞧着对面脸颊绯红、恨不得打个地洞钻进去的陈西, Amy不死心地问了句:“这样的极品, 你真不想睡啊?”
好死不死, 这句话一字不漏地落去背后的两人耳朵。
江迟因为对面男人的眼神警告, 没在公众场合跟陈西打招呼, 怕影响她示意。
可这会儿江迟像是听到什么了不得的八卦, 饭也顾不得吃, 够长脖子往俩姑娘那处瞄了几眼,挤眉眨眼地跟周宴舟说:“啧, 西西妹妹真是长大了啊。”
“你听听,聊的都什么□□的话题。她这个同事也挺有意思哈。”
正说着, 江迟意识到对面的男人脸色阴沉得可怖,隐约有发火的征兆,江迟眼力见十足地闭上了嘴。
两分钟前,陈西捞起手机,抬眸瞄着大屏幕,鬼鬼祟祟地回复一个很有攻击性的名字:「许邑啊。」
周宴舟看到许邑二字,隐约觉得耳熟。恰好电视剧放到一半,在打广告,男主角正是许邑。
瞧着那张有点姿色的脸以及那副被古装戏服勾勒得线条流畅的身材,周宴舟禁不住冷笑。
敢情她喜欢的都是些小白脸?
一个谢南州不够,还来一个许邑?
江迟注意着男人的脸色,视线越过人,偷偷瞄了眼不远处吃完东西准备走人的陈西,见她满面春风,眉梢染着几分得意,江迟禁不住猜测——
他俩这是谈崩了?
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江迟竟然敢在老虎头上拔毛,他嘶了声,意有所指地问:“西西妹妹谈恋爱了?”
话音刚落,一个阴测测的眼神横扫过来,江迟吓得不敢动弹。
他舔了舔嘴唇,脸上露出纠结的神情,心想:完蛋了,他哥这是准备当小三啊。
江迟斟酌着语言,想劝周宴舟回头是岸,别整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事儿,丢面儿。
结果还没想好说辞,对面的男人突然端起没动几口的餐盘,站起身、推开椅子,大步流星地走向垃圾收纳处。
Amy去洗手间了,陈西归纳完餐盘,站在餐厅门口等她。
余光瞥见那道修长的身影,陈西下意识想逃,结果没走两步就被男人追上。
众目睽睽下,周宴舟没有过分的举动,只是与她擦肩而过时,男人不咸不淡地点评一句:“好样的,长本事了。”
陈西:……
他这是生气了?
陈西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走远。
她眨眨眼,目光落在男人潇洒离去的背影,想到Amy的话,突然觉得……他身材确实不错。
床上应该也不差劲儿吧?
江迟扒了两口饭追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摸了摸鼻尖,装模作样地走上前,路过陈西时,他特意放慢脚步,当着她面儿吐槽:“老板最近阴晴不定的,我这打工人实在受不了了啊。好不容易午休吃个饭,很好休息休息,你看他,没吃两口就走了,搞得我也没吃好。”
“西西,要不你替我上两天班?”
陈西:“……”
到底谁才是打工人?他一个资本家是怎么好意思的?
江迟也觉得自己在陈西面前提打工人三个字有点过了,他轻咳一声,怜惜地拍了拍陈西的肩膀,鼓励她:“好好干。”
Amy洗完手回来正好撞到这幕,她还以为陈西碰到了色狼,蹬着高跟鞋几步跑过来,一巴掌拍在江迟的后背,怒骂:“你TM
色狼啊!”
反应不及的陈西:……
被Amy拍得差点心碎的江迟:……
Amy踹了一脚江迟,关切地问陈西:“你没事儿吧?有没有被占便宜?”
江迟反手摸着后背,认出Amy,一脸难堪地问:“不是,你谁啊?”
Amy扭头,朝江迟比了个中指,态度嚣张道:“我是你大爷。”
眼见两人要闹起来,陈西立马站在中间,阻止:“Amy你冷静点,冷静点。他没占我便宜……”
Amy不相信:“那刚刚摸你肩膀怎么回事儿?”
陈西一脸懵逼,下一秒,陈西哭笑不得地解释:“……我跟他认识。他就是鼓励我,没别的意思。”
Amy:……
意识到是误会,Amy大大方方地跟江迟道歉。
那态度说变就变,准备发律师函的江迟就这么被架在道德至高点上,他也不好意思跟一姑娘计较,只能自认倒霉。
解释完误会,江迟吸了口气,跟陈西心平气和地说了句再见,转身就走。
等人离开,Amy捂着脸,一脸痛苦道:“完蛋了!”
陈西已经意识到Amy内心是个小女孩的事实了,她握住Amy的手背,低声安慰:“没事儿,都过去了,别在意。江迟哥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
错了,他心眼比针还小。
遇到不对付的人向来一定睚眦必报,只是这次对象是陈西,他才有所收敛。
Amy叹气,后悔道:“我打完才注意到他是33楼的。妈的,还是新创游戏的。早知道就不这么冲动了。”
陈西眨眨眼,一脸不解:“两者有关系吗?”
Amy点头,语气肯定道:“耽误你睡33楼的老板啊。”
陈西:……
不至于,真不至于。
江迟回到33楼,一头扎进周宴舟的办公室,将刚刚发生的事儿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期间还不忘添油加醋,将Amy说得面目可憎,最后一脸痛苦地总结一句:“西西妹妹要是跟这女人待久了,肯定会病变。”
周宴舟本来觉得江迟的心眼子小,听到后面也忍不住担忧陈西身边有这么一个闯祸精容易出事儿。
大庭广众下大声嚷嚷说睡谁的女人能多高尚?
他眉头微蹙,掀眼睨向对面疼得龇牙咧嘴的江迟,轻飘飘地tຊ问了句:“那你想怎么着?”
江迟也不至于跟一姑娘计较,只是头一遭被女人打,多少有点丢面儿。
发泄完怨气,江迟一屁股坐在周宴舟的办公桌,绞尽脑汁地想了想,最后冒出一句:“要不等西西妹妹实习完,弄新创来当个法务?”
把人放身边不就放心了?
这倒是个主意,不过他想,人就肯?
周宴舟纠结不出个结果,也不着急,想着有的是机会。
—
因为13楼那一茬,陈西跟Amy的革命友谊又增加了一层。
Amy也是R大法学生出身,还是在常春藤名校镀过金的高材生,她早年也做过两年律师,后来觉得太累,改做轻松又有话语权的行政了。
陈西虽然在学校学过整理资料,但是没有系统地弄过这么复杂的文档,基本全都得从头开始学。
Amy工作清闲,时不时凑到陈西工位,手撑着陈西的桌子,视线落在陈西的电脑,火眼金睛地指出陈西的错误,又一字不漏地教她如何改。
“诉讼诉讼案件文件夹命名方式:委托人&对方当事人-xxx纠纷。诉讼案件文件夹整理方式:以时间线&审理程序相结合,分文件夹存放,标记时间。文件命名方式:日期+文件名称+公司名称/案件名称……”
“注意错别字,整理完记得通读两遍,必须得读出声,一字不落地改。”
“发邮件的时候邮件主题必须明确相关项目、案号……外国人很注意这点。”
说到这,Amy停顿片刻,表情严肃地提醒:“你以后发邮件的时候一定得留底单,保存证据。”
陈西一个劲地点头,看向Amy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律所不少律师,不过很少会这么耐心地提醒一个实习生,大多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把陈西看眼里。
Amy收到陈西的眼神,怜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说:“都是这么过来的,别怕啊。”
陈西花了一个下午也就整理完两份文档,还有一份估计得回学校处理。
都是些企业跨境并购的案例,里头有大量的数据需要核对,还要查阅大量的法律条文,陈西光是帮忙整理资料都觉得头大,更别提亲自操刀的律师们了。
六点整,Amy准时准点地背上包走人。
路过陈西的工位,Amy敲敲陈西的桌角,叫她:“还不走?”
陈西眨眨眼,看着桌上的一堆资料,想说再待会儿,还没说出口,Amy便说:“留着明天做吧,反正你带教律师还没回来,这些工作都是我看着安排的。”
“我今天开了车,送你回去。”
陈西不好意思拒绝Amy,只好将资料、电脑全都放进包里,打算回去再弄。
两人刚到一楼大厅,陈西就接到了谢南州的电话。
电话里谢南州兴致勃勃地说:“西西,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你,你快下班了吗?”
“给你男朋友一个表现的机会行吗?别不理我了。”
Amy离得近,刚好听到了谢南州的话。
她诧异地看了眼满脸复杂的陈西,小声问:“好家伙,你有对象啊?”
陈西挂断电话,迟疑地点头。
Amy见状,商量道:“这样,既然你男朋友来接你了,我就不送你了。不怪我出尔反尔吧?”
陈西一脸歉意地摇头:“……Amy,是我对不起你。”
Amy甩了甩头发,爽快道:“咱俩就别这么客气了,你赶紧去吧,别让人久等了。那地儿不让停太久,小心被交警拖车。”
陈西这才笑了一下。
她背着包,快步走出一楼大厅,没走多远就瞧见停在马路边的那辆迈巴赫。
谢南州站在车外,穿着T恤、短裤,戴着墨镜,手里捧着一束红玫瑰,一脸兴奋地盯着缓缓走出来的陈西。
陈西看谢南州这么高调,突然驻足脚步,不想往前走。
谢南州已经看到陈西了,他朝她疯狂招手,不顾来往的人,大声喊:“西西,我在这儿~”
看到这一幕的不止Amy,还有准备去见客户的周宴舟和江迟。
周宴舟瞧见那道单薄的身影僵硬地走向那辆迈巴赫,而迈巴赫的主人却高调得意地将手里的玫瑰花不管不顾地塞进陈西怀里,然后在大庭广众下吻了下陈西的额头,替她打开车门,等她上车。
有那么一两秒,周宴舟生出上前阻止的冲动,可脚步却跟黏在地板似的,扯不动一点。
一旁的江迟目睹这一切,下意识瞥向身边的男人。
见男人脸色阴沉,眼里的冷意快要结成冰,江迟本能地打了个哆嗦。
他算是明白了。
他哥这就是往小三的路走啊。
人正宫都凑跟前了,他一双眼睛还黏在人西西妹妹身上,多少有点不道德啊。
不过身为他的下属兼死党,江迟表示,就算他哥当小三他也支持。
周宴舟要是知道江迟脑子里想的什么,一定骂一句:「傻逼」
谁他妈是小三还不一定呢?
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
陈西也没想到,谢南州会突然出现在公司楼下接她。
她抱着那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低头嗅了嗅,没有任何味道。
谢南州丝毫不觉得自己高调,反而觉得自己刚刚没做到位,在路上还复盘,说下次肯定会更好。
陈西听得脑袋疼,她拧了拧秀眉,盯着前车的尾灯,无力地说:“谢南州,你下次能不能别搞这些了。”
“我工作已经够累了,不想再应付你。”
谢南州神情一愣,他握着方向盘,扭过脸望向身边的人,这才注意到她脸色很难看,他舔了舔嘴唇,无措地说:“西西,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陈西深呼一口气,将玫瑰花丢在挡风玻璃前,面色惨淡地说:“你可以不要这么张扬吗?我只想平平淡淡地过日子。”
谢南州意识到陈西是真的生气了,小心翼翼地道歉。
陈西拿谢南州没办法,他能屈能伸,总是让人挑不出错误,陈西想分手都找不到理由。
一时间,车内陷入僵持。
谢南州见陈西不开心,默默从后排勾起一个礼品袋放在她膝盖:“那天去商场正好路过,一眼就看上了,觉得这颜色挺适合你。”
“西西,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我错了,我下次一定低调。”
陈西看着怀里的礼品袋,袋子半敞着,露出里面的裙子。
不知道是习惯了谢南州的做派还是太累了,陈西竟然说不出一个字。
回到学校,谢南州刚把陈西送到东门,就被一个电话叫走。
陈西不太想窥探他人的隐私,可谢南州的手机摆放的位置太明显,她低头一瞥就瞧见了来电人是谁——李嘉嘉。
那个加了她,却没怎么跟她说话的学妹是吧?
谢南州似是有意防着陈西,等陈西下车了,才接通电话。
临走前,谢南州看向陈西的眼神里布满了歉意。
陈西呼了口气,扭过头,不想看他。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
或许她固执地觉得,只要她没分手,她就离她想要的正常生活更近一步吧。
分了手,道德被抛之脑后,她也会奋不顾身地投入某些人。
—
在律所实习一周,陈西已经逐渐适应每天早出晚归的生活。
一直到周五晚上,李青询问陈西周末有什么安排,要不要跟她出去逛街,陈西才想起谢南州这周六过生日。
她忙得不可开交,压根儿忘了这事儿。
意识到没买礼物,陈西懊恼地叹了口气。
李青得知陈西将谢南州的生日忘了个一干二净,忍不住惊呼:“这也能忘?”
陈西后悔莫及:“……”
见陈西一脸茫然,李青急忙安慰,“没事儿,还有时间。聚会是在下午吧?明早我陪你出去买礼物。”
陈西朝李青投去感激的目光,李青上前轻轻拥抱一下陈西,怜惜道:“没关系,我们西西最近忙疯了,忘记也正常。”
正聊着,几天没回寝室的林梵突然开门进来。
陈西、李青对视一眼,各自表情都有些意外。
李青最先反应过来,松开陈西,李青挑挑眉,回到自己的桌子,继续追剧。
林梵一回来,寝室的氛围立马变得尴尬,陈西也不知道说什么,摸了摸鼻尖,礼貌地跟林梵打了声招呼,准备把在律所未做完的工作继续弄完。
她刚打开电脑,就听见林梵意味深长地问了句:“陈西,你最近没怎么待在学校?”
陈西握住鼠标,疑惑地回头。
林梵将名牌包不怜惜地丢在书桌,她单手撑着桌沿,抬起一条腿,弓着腰正在脱高跟鞋。
不知道从哪儿回来,她脸上画了很浓的妆容,厚重的眼线、腮红遮挡了她本身的五官,令她比真实年龄成熟了好tຊ几岁。
陈西不太喜欢探究一个人的隐私,可林梵身上的烟酒味和混合的香水味太重,陈西下意识觉得她应该是刚从酒吧等场所回来。
没等陈西回复,李青率先替陈西回答:“她最近在没在学校关你屁事啊?”
“人家是去大律所实习,你又去哪个场所鬼混?”
林梵有点怕李青,她没跟李青起冲突,反而耸耸肩,一脸平静地看了眼保持沉默的陈西,想起刚刚酒吧的事儿,她皮笑肉不笑地吐露:“我刚在会所看到你男朋友跟一个女生搂抱在一起。”
说到这,林梵耸耸肩,不咸不淡地提醒一句:“你还是长点心吧。”
林梵话一出,寝室骤然安静下来。
李青意识到什么,担忧地看了眼陈西,反观最该有反应的陈西反而情绪淡定得可怕。
她握紧鼠标,消化掉情绪,平静地同林梵笑了下:“谢谢。”
林梵其实是想恶心一下陈西,没曾想收到一句谢谢,林梵喉咙哽了一下,刻意避开陈西干净的眼神,穿上拖鞋头也不回地往洗手间走。
林梵一进去,李青当场站起身,愤怒道:“谢南州要是敢做出对不起你的事儿,我第一个不放过他。”
陈西忙不迭地拉住李青的手臂,安慰她:“可能有误会,我问问他。”
李青努努嘴,没吭声。
安抚好李青,陈西拿起丢在一旁充电的手机,指纹解锁后,陈西翻到谢南州的微信,给他发了条信息。
「谢南州,你在学校吗?」
谢南州收到这条短信时正在应付李嘉嘉这个醉鬼。
李嘉嘉爸妈突然爆出离婚事实,李嘉嘉接受不了,一个人在酒吧买醉。
喝到认不出人时,一个劲地嚷嚷着要去跳楼。
酒吧负责人怕她出事儿,偷偷拿过她的手机面部解锁后给她通讯录第一个人打电话。
谢南州怕她真有个什么好歹,所以将陈西送到校门口就匆匆找借口赶去了酒吧。
谁知等他赶到酒吧,李嘉嘉已经喝得不省人事,瘫在沙发上睡死了。
李嘉嘉之前救过他一条命,谢南州不可能放下她不管。
只是他没想到喝醉后的李嘉嘉这么难应付,跟猪似的,怎么按都按不住。
没办法,谢南州只好将李嘉嘉一把抱在怀里,搂住她的腰,低声安抚:“李嘉嘉,别闹了。”
好不容易让李嘉嘉安静下来,谢南州准备送她回家,结果她死活不肯,非要开车门下车。
的亏谢南州锁了车门,不然今晚得在医院收尾了。
李嘉嘉不肯回家也不愿意回学校,谢南州只好将她带到自己的公寓。
谢南州费了老劲儿才将李嘉嘉扔床上,准备等她清醒了再说,没曾想陈西发来一条微信。
看到短信内容,谢南州站在床头看了眼床上嚷嚷着头晕的李嘉嘉,违心地回复陈西:「西西,我回家了。跟我爸妈在一块儿吃饭呢。」
陈西收到回信,心里凉了大半截。
—
周六一大早,陈西起床洗了个头。
李青想着陪陈西买礼物的事儿也跟着起床,期间她偷偷观察着陈西的反应,见她很平静,还以为昨晚是个乌龙,李青本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姻的原则,决定陪陈西好好挑选礼物。
吹完头发,陈西站在衣柜前犯愁。
李青见她犹豫不定,想也没想地推荐:“前两天谢南州不是送了你一条裙子吗,你穿那条呗。”
陈西迟疑片刻,终究还是拿起那条裙子换上。
为了搭配裙子,陈西特意化了个淡妆。
李青从厕所出来看到装扮完了陈西,眼里划过一丝惊艳,嘴上夸赞:“真漂亮,堪比刘亦菲!”
陈西:“……”
挑了快三个小时,陈西终于在一家买手店挑到一件合适谢南州的礼物——
一件复古风的牛仔外套,拼接款,款式比较潮流、时尚,很有个性。
李青看到这条牛仔外套,惊艳地表示:“这衣服确实适合谢南州。”
“不过我觉得有个人更合适。”
陈西决定买下这件外套,还不忘问李青:“谁?”
李青慢悠悠吐出两个字:“许邑。”
陈西脑袋里浮出许邑那张嚣张到极致的脸,确实挺合适的。
买手店的衣服都比较贵,这件外套花了陈西快两个月的实习工资——很吉利的数字:8888。
走出买手店,李青都忍不住替陈西心疼:“这也太贵了吧。你钱包还承受得住吧?”
李青是知道陈西的家境的,知道她大学这几年来都是靠自己支付学费、生活费,也在领学校的助学金,李青有点替她肉疼。
陈西低头看了眼身上的裙子,唇角扯出一抹笑,满不在乎地说:“谢南州送的礼物也挺贵的,就当还他啦。”
买完礼物,李青回学校复习,陈西则打车前往谢南州发来的地址陪他过生日。
聚会地址在三里屯附近的KTV,陈西赶过去时包间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
谢南州的几个朋友都到齐了,包括第一次见面就泼了陈西一身酒水的唐媛也在。
而生日会的主人公却还没来。
陈西跟谢南州的朋友不熟,她拎着刚买的牛仔外套,一个人坐在包间角落,静静地看着谢南州忙前忙后地指挥工作人员准备果盘。
唐媛私下烟酒都来,瞥见陈西,唐媛穿着一身红裙,翘着二郎腿,纤细的指间捏着一根烟,启动红唇,慢慢抽着烟。
陈西闻不惯烟味,下意识呛出声。
唐媛斜睨一眼人,视若无睹地吐出嘴里的烟雾。
旁边一个富二代凑到唐媛身边,笑眯眯地问:“媛媛要不要吃水果?”
唐媛抬眼,拒绝:“不要。”
陈西僵坐在沙发上,无人理会。
她只好掏出手机,一个人玩起了消灭星星。
玩到第三把,包厢门被人从外打开,今日的主角终于到场。
陈西下意识站起身,还没来得及出声,陈西就瞧见了紧跟着谢南州进来的李嘉嘉。
两人穿着同款式、同颜色的裙子,除了码数不同,几乎可以说一模一样,穿在两个人身上却有不同的效果。
陈西是清丽、优雅,李嘉嘉是俏皮、可爱。
这一幕太有冲击力,刚还吵闹的包间瞬间安静下来,大家都默契地看向三人。
陈西的目光落在搭在谢南州右手腕上的那只手,突然意识到林梵昨晚的话已经应验。
谢南州最先反应过来,下意识甩开李嘉嘉的手,走上前面露着急道:“西西,你听我解释,我跟李嘉嘉——”
话音未落,李嘉嘉一脸受伤地打断谢南州:“学长,你忘了我们昨晚做了什么吗?”
说罢,李嘉嘉故意扯了扯衣领,露出脖子上的吻痕。
陈西只觉得包厢压抑得她喘不过气,她深深吸了口气,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僵硬地扯出笑容:“谢南州,生日快乐。”
说罢,陈西将手里的牛仔外套递给谢南州,谢南州却顺势抓住陈西的手不肯放。
他潜意识觉得,他这一次要是放手了,他俩就再也没可能了。
陈西已经听不进去谢南州的任何解释,亲眼目睹的真相远比听说的残酷。
她不想再跟谢南州纠缠,无力地笑了下,下定决心地说:“谢南州,我们分手吧。”
谢南州想也没想地否认:“我不同意。”
陈西闭了闭眼,声音微颤:“放手。”
谢南州强硬地拽住陈西的手腕,态度坚决道:“不放。”
“西西,我跟李嘉嘉真的清清白白……你相信我。”
“那是意外,不是——”
啪——
一个突如其来的巴掌打断了谢南州的解释。
坐在沙发上抽烟的唐媛突然站起身抽了谢南州一巴掌,然后用力拉开谢南州攥住陈西手腕的那只手。
众人都被这一幕弄愣,一时间,场面变得混乱起来。
唐媛冷着一张脸,看着处在发火边缘的谢南州,破口大骂:“谢南州,你他妈够了。”
“让她走。”
最意外的当属陈西,她也没想到满屋子的人最后出来解围的却是看她不顺眼的唐媛。
陈西吸了吸发酸的鼻子,转身捞起沙发上的包,头也不回地跑出包间。
谢南州想去追陈西,被唐媛一句话阻止:“你他妈还有脸去?”
陈西一路跑出KTV,一个人浑浑噩噩地走在大街上。
虽然早有预料,可真正到来那一刻,陈西还是觉得很难受。
她抱着手臂,想起这半年的点点滴滴,蹲在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终于忍不住哭出来。
同一刻,她心里坚守的某些东西也在土崩瓦解。
—
周宴舟今儿特意抽出时间陪孟老师出来逛街,没曾想他找地儿抽根烟的功夫,竟然看到陈西失魂落魄地从一栋楼里走出来。
刚开始还tຊ好好的,到最后竟然蹲在地上抱头大哭。
察觉到不对劲,周宴舟顾不上进试衣间换衣服的孟老师,扔掉抽了一半的烟头,周宴舟大步流星地跑下楼。
电梯太慢,他等不起。
扯了扯领带,周宴舟穿着皮鞋径直往消防通道钻。
好不容易赶到现场,周宴舟瞧见那道渺小、单薄,因为哭泣肩膀一抽一抽的背影,距离几步之遥时,周宴舟刻意放慢脚步,装作不经意地走过去。
居高临下地打量片刻哭得悄无声息的人,周宴舟滚了滚喉结,蹲下身,手轻轻落在她的后脑勺,声音说不出的轻柔:“出什么事儿了?”
第64章
陈西也没想到她总是在狼狈的时候碰到周宴舟。
她抬起头, 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脸,眼眶通红,因为眼泪的浸泡, 她的眼皮微肿。
眼里流露出难得的破碎、脆弱。
早上化的精致妆容如今已经被泪水打湿, 弄得模糊不堪。
周宴舟瞧见这幕,胸口一紧, 他伸手握住她细瘦的手腕, 一把将人从地上拉起来。
陈西蹲太久, 起来的瞬间头晕眼花, 双腿发麻,差点跌倒。
她下意识地扑在周宴舟怀里, 跟拽救命稻草似地握住他的衣摆。
鼻子贴在他胸膛的布料, 隐约闻到一股淡淡的木质清香, 像风中偶尔飘过来的夏天的味道。
干燥且不黏腻。
贴在大腿的手机嗡嗡震动, 周宴舟单手扶着陈西的肩头, 另一只手掏出裤兜里的手机, 见是孟老师打来的电话, 周宴舟眉头轻蹙, 下一秒接通电话。
听筒里, 孟老师困惑的声音溢出屏幕:“舟舟, 你人哪儿去了?”
“说好的陪我逛街, 你可别又中途撤了。待会儿还得陪我去吃个饭, 司家那姑娘还等着你呢。”
陈西听见孟老师的声音, 下意识地放轻呼吸,抓着衣服的手指也慢慢紧了两分。
所以他今天是专程陪孟老师出来逛街, 顺便去相亲吗?
周宴舟一听到相亲这事儿就头疼,孟老师这两年临近退休, 剧团没她什么事儿,现在一心操持着他的终身大事,生怕他这辈子打光棍。
怕他不听指挥,甚至还搬出了常年在大院养老、不怎么管事的老爷子。
老爷子是个老古板,一向推崇门当户对那套,性子还说一不二,家里没几个敢忤逆他。
周宴舟上初中前一直跟着老爷子住,对老爷子还算敬重,向来不会违背他的话。
如今孟老师是下了通牒了,周宴舟是想躲也躲不了。
思绪到这,周宴舟垂低眼睑瞥了眼怀里的姑娘,看她睫毛还挂着两滴泪珠,周宴舟本能地伸出食指替她擦掉眼泪。
陈西猝不及防,睫毛微颤。
指腹轻轻擦过她的睫毛,不小心触碰到眼皮,温热的触觉弄得陈西鼻子一酸。
电话里孟老师还在催促周宴舟别耽误了正事儿,周宴舟听得头疼,没忍住回了句:“孟老师,对不住,今儿是真没空。”
“改天我一定向那姑娘负荆请罪,这会儿我得回趟公司,开个紧急会议。”
“您先逛着,待会儿我让谢师傅过来接您。”
不等孟老师回应,周宴舟眼疾手快地挂了电话。
意识到大庭广众下,两人在大街上搂搂抱抱的,多少有点不体面,周宴舟率先松开陈西,食指点了点她的额头,语气平静道:“跟我走。”
陈西浑浑噩噩地眨眼,伸手碰了碰被周宴舟点过的额头,有那么点醍醐灌顶的滋味。
见周宴舟单手插兜,不紧不慢地往地下停车场的方向走,陈西迟疑片刻,还是决定跟上周宴舟的步伐。
路上周宴舟给谢师傅打了个电话,吩咐他待会送孟老师回去,谢师傅今天本来休假,接到电话连忙答应。
到达地下车库,周宴舟捞出车钥匙摁了一下车锁,D区一辆京牌深色系的库里南骤然亮起两盏车灯。
昏暗的地下车库,那辆车就在陈西右前方几步之遥,很显眼。
陈西只见周宴舟开过一次,他俩重逢第一天,他开这车送林梵回学校。
谢南州对车颇有研究,所以一眼认出这车的车标,还顺便瞄了眼车牌。
那天陈西只注意到了车里的人,并没发现车牌有什么不对劲。
如今这辆车再次出现在面前,陈西第一眼找的是车牌——京A.C0724。
是否巧合?
陈西不敢轻易断定。
只是看到这特殊又没那么容易挑中的几个数字,陈西还是忍不住胡思乱想一番。
周宴舟上了车,坐在驾驶座见陈西一直盯着车身发呆,他蹙了蹙眉,轻轻摁了声喇叭。
陈西被喇叭声惊醒,顺着车头看过去,只见男人坐在车里默不作声地望着她。
车灯直直照在陈西身上,有些刺眼,陈西眯着眼瞧过去,因为视线受阻,并未看清男人脸上的表情。
只注意到他身上的西装外套,衣服没有一丝褶皱,只手肘处有一道人为的折痕。胸口处别了一枚羽毛状的钻石胸针,昏暗中,胸针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或许是看陈西半天没动静,周宴舟叹了口气,启动引擎,将车从车位开出来,慢慢滑行到陈西身旁,接下降下车窗,手搭在窗沿,撑着下颚提醒陈西上车。
陈西骤然惊醒,在男人的注视下匆忙绕过车头,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狼狈地爬上车。
车身很大,位置很宽敞,视线也很开阔,陈西手忙脚乱地扣好安全带,扭过脸局促地望着一旁的男人。
周宴舟见她慌慌张张,从扶手箱取出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陈西接过包装精良、各大超市几乎没有见过这品牌的矿泉水,陈西拧开瓶盖,低头喝了两口。
周宴舟上下扫视一圈陈西,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裙子。
裙子颜色很亮眼,尺码也很合身,穿她身上很合适。
周宴舟常年穿私人订制或者一些高定品牌,眼睛就是一把尺,只一眼就看出这裙子价格应该不便宜。
瞥了一眼脖子后的标志,周宴舟挑挑眉,不经意地夸了句:“裙子挺漂亮。”
陈西拧瓶盖的动作一滞,她低头看了眼裙摆,想到刚刚在包间谢南州领着穿着同款裙子的李嘉嘉出场那一幕,一股莫名的恶心骤然冒上心头。
她拧紧瓶盖,将矿泉水放在扶手箱,眼神直勾勾地落在空调口,面无表情地回复:“前男友送的。”
周宴舟听到“前男友”三个字,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他故作姿态地抬抬下巴,单手扶着方向盘,踩着油门慢悠悠地往车库口开。
期间他时不时睨一眼身旁情绪不高的人,到了收费处,周宴舟捞起手机扫码付完停车费,将手机丢在一旁,趁着陈西发愣的功夫,轻描淡写地问:“分手了?”
陈西猝不及防,下意识嗯了声。
中途意识到不对劲,陈西骤然抬起头,结果撞进一双戏谑的桃花眼。
男人得逞似地笑笑,一本正经地问:“怎么突然分手了?前两天不还在公司楼下抱着玫瑰花接你回学校?”
说到这,周宴舟顿了两秒,慢悠悠点评:“我还以为你俩感情挺好,没曾想——”
这么不堪一击。
后半句周宴舟没说出来。
不过陈西猜测,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陈西纠结的不是这个,而是想问他那天看见谢南州来接她了?
陈西突然有点别扭,她有种被周宴舟完完全全看穿了的错觉。
不知道是不是谢南州反应过来了,陈西的手机不停响。
先是被短信轰炸,后被一个接一个电话惊扰。
陈西从包里取出手机,瞧见满屏的微信,还没来得及删除,谢南州的电话接踵而来。
周宴舟无意往陈西手机屏幕瞥了眼,见是她那前男友打来的,周宴舟眼里划过一丝嫌弃,嘴上不咸不淡地提醒一句:“好马不吃回头草。”
“怎么,你打算复合?”
本来准备回复的陈西:……
她什么时候说要复合了?
陈西冷静下来,皱着小脸没说话。
周宴舟的角度看过去,以为陈西这会儿在犹豫怎么回应微信对面的人。
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周宴舟伸手夺过陈西的手机,摁灭屏幕丢在一旁,不紧不慢地说:“不怕晕车?”
陈西坐车玩手机会晕车,所以一般在车上很少看手机。
她没想到周宴舟还记得,看了看空空的手心,陈西歪头瞄了眼身旁的男人。
男人左手搭在窗沿,右手扶着方向盘,目视前方,一脸的淡定,好似刚刚夺走她手里的人不是他。
陈西撇撇嘴,tຊ故意跟周宴舟作对:“我也不是坐谁的车都晕。”
周宴舟移过视线,轻飘飘地问:“做你前男友的车不晕?”
陈西:“……”
她扯了扯嘴角,嘴硬道:“他开车技术挺稳,不太晕。”
周宴舟哦了声,没什么情绪地提醒:“你们已经分手了。”
陈西没反应过来:“什么?”
周宴舟抬抬下巴,态度倨傲道:“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懂吗?”
陈西:“……”
不知道是哪来的胜负欲,周宴舟瞭动眼皮,在红灯闪动绿灯的前一秒,他淡定地说:“你坐我的车不是也没晕过?”
陈西搞不懂周宴舟为什么这么在意这点小事,她眨眨眼,平静地说:“可能你车比较贵吧。”
周宴舟闻言冷笑一声。
在绿灯亮起的瞬间,他一脚踩下油门,车子骤然滑出四五米远。
车子性能很好,没有一点抖动感,陈西确实没晕车。
周宴舟却说:“我车技也不错。”
陈西:“……”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午后,北京没出太阳,阴云虽然笼罩在半空挡住了烈日,却遮不住夏季的炎热。
车内开着冷空调,男人的冷笑话却比冷气还冷。
陈西本来心情郁闷,还没从分手的乌云走出来,却被周宴舟这么一出弄得哭笑不得。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周宴舟才想起问陈西去哪儿。
他往后视镜瞥了一眼,这才发现小姑娘不知何时依偎着手臂睡着了。
或许是小姑娘的睡颜太过安静,又或许今日心情莫名不错,周宴舟难得翘起嘴角,刻意放慢车速,在前面的路口掉了个头,往柏悦府的方向开。
陈西折腾一上午,又经历那一番狗血剧情,身心多少有点疲惫不堪。
车内打着冷空气,车速不疾不徐,陈西本来强撑着眼皮,没曾想理智抵不过困意,到底还是睡着了。
一路上周宴舟为了不吵醒她,特意将手机关了机,还将电台音调到静音。
或许是看她睡得正香,周宴舟将车开进车库,竟然没有叫醒她,而是打着火,开着空调,降下一点车窗,安安静静坐在车里等她。
这一等足足坐了一个小时,周宴舟没玩手机也没听广播,就那么低眉盯着侧躺在副驾驶的小姑娘熟睡的面庞。
那张说话毒死人不偿命的嘴巴闭上后,顺多了,像极了几年前在西坪的时候。
彼时他身上没多大的担子,不需要面对一些令他讨厌又没办法回避的人,每天去办公室点个卯就回酒店睡觉或者开车去中学等她打发时间。
回到北京这几年,他常常回想那段轻松又愉快的时光,总觉得那段日子是偷来的。
他不太爱走回头路,也不想一直溺在温柔乡里,所以他从来没想过回去找她。
他想的是,他们之间的缘分就那么长,缘分没到就结束了,没必要强求。
可是周宴舟没想到,她居然抛弃亲人、熟悉的故土,千辛万苦地考到了北京,且一个人在北京人生地不熟地待了两三年。
别的同学每周末放假都能回家里跟亲人团聚,而她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待在的寝室,只能寒暑假回去的时候,她有没有后悔过当初的选择?
周宴舟不太敢细想陈西这一路走来的艰辛,他怕他会心软、懊恼。
可命运真把人推到他身边,他又不想就这么放人离开。
15年高考出成绩那两天,周宴舟在北京也睡得不安宁。
他白天开会、处理工作,晚上一个人蹲守在电脑跟前,刷新网址,一遍又一遍地输入她的准考号证号,每次点进去都是空白。
后来成绩公布,周宴舟以家长的名义打给陈西班主任询问她的成绩,得知她是15年西坪市的文科状元,周宴舟由衷地为她开心,祝福她这十几年的努力没有白费。
拥有这样好的成绩,足够令全国高校欢迎。
他以为她会在清北两校里挑选,没曾想她还是义无反顾地选择了R大。
周宴舟那时便意识到这姑娘性子执拗,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儿。
往事如棉絮一般疯狂冒出,却没有一点停息的征兆。
周宴舟看着这捆理不出头绪的线头,莫名有些头疼。
命运将两人推到如今这地步,他一时间竟然拿不出主意了。
周宴舟越想越乱,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陈西是在这一声饱含情绪的叹息中醒过来的,她刚睡醒,右脸颊贴在皮椅靠垫压出红色的纹路。
脑子还没完全清醒过来,眼睛却先一步地落在叹气的男人身上。
不知道怎么了,男人身上竟然多了两分无能为力的气质。
那感觉很像是置身在一个令他两难的境地,他一时间无法抉择。
陈西眨动眼皮,顶着一双湿漉漉的杏眼,无辜地问了句:“这是在哪儿?”
周宴舟听见罪魁祸首的声音,挥去脑子里那些令人头疼的想法,偏过脸,不动声色地看着刚睡醒的人。
白皙的脸颊被红痕压得不轻,纹路有些吓人。
周宴舟见了,眉头微蹙。
下一秒,男人俯身凑到陈西面前,伸手抚摸着陈西右脸颊的红痕。
陈西猝不及防,等察觉到男人的意图,男人已经近在眼前,两人距离不过一个拳头。
呼吸搅缠一起,分不清是谁的心乱了。
陈西心脏砰砰直跳,还没等她想出对策,男人已经捏住她的下颌骨,凑近亲上她的嘴唇。
这个吻没有上一次那么强势,显得十分温和。
薄唇触碰到她柔软的下嘴唇,他浅浅地抿了下,没再有其他举动。
呼吸骤然紊乱,陈西下意识抓住男人的衣袖,紧张得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
周宴舟却不肯放过他,单手捧住她的脸,鼻尖贴着鼻尖,目光直勾勾地撞进她细碎的眸光中。
陈西的心像是被人攥住一般,呼吸都有点疼。
周宴舟没亲多久就松开了陈西,他喘着气回到座椅,解开衬衫领口的两颗纽扣,周宴舟捞起扶手箱的烟盒、打火机。
拇指摸出一根烟,他低头咬住烟头,捧着打火机,当着陈西的面点燃烟。
烟雾蔓延车厢,陈西下意识咳嗽一声。周宴舟见了,推开车门,捏着烟下车走到一处僻静处,边抽烟边冷静。
陈西坐在车里,对着挡风玻璃嗅了嗅,空气中的那缕烟味散得一干二净,只剩下若有若无的香水味。
很淡却很很好闻,跟周宴舟身上的味道差不多。
陈西捡起被周宴舟扔在扶手箱的手机,开了机,看时间才发现已经下午六点多,她睡了差不多两个小时。
所以,他一直坐在车里等她?
陈西不敢置信地抬眼看过去,只见男人站在一根石柱下,后背抵在柱子,指间捏着烟,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
他烟瘾好像变大了?
一根烟抽到头,周宴舟摁灭烟头,火星掉落一地。
重新回到车前,周宴舟没上车,而是绕过车头,曲起两根手指敲了敲副驾驶的车窗,站在门外叫陈西:“下车。”
陈西愣了两秒,推门下车。
男人站在她跟前,扶着车门,伸手将她拉在身后,勾着腰钻进车厢捞起车钥匙。
嘭——
车门阖上,周宴舟锁了车,视线落在陈西脸上,不紧不慢地安排:“上去再说。”
进了电梯才意识到这是哪儿。
她跟着周宴舟上到52楼,跟着他走出电梯,踩在柔软的地毯走到曾经驻足数次的牌号前停下,然后看着他掏出房卡,刷卡开了门。
门打开的那瞬,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陈西在周宴舟的眼神示意下,迟钝地迈开双腿。
刚进屋,还没来得及换鞋,就被周宴舟掐腰摁在墙上。
嘭的一声,房门被周宴舟顺手关闭,下一秒,男人铺天盖地的吻落下来。
陈西只觉胸口扑通扑通狂跳,尾椎骨阵阵发麻,小腿酸软得差点站不住。
男人掐住她的腰,弓着背,毫不吝啬地掠夺她嘴里的氧气。
渐渐地,陈西开始走神。
她仰头盯着玄关吊顶处的灯,思绪飘向远方。
男人察觉到陈西注意力不集中,掐住她的下颚掰过她的脸,炙热的目光落在她长长的睫毛,俯身亲了亲她的唇,哑声道:“乖,认真点。”
陈西在他的注视下,鬼使神差地点了下头。
男人因为她的举动,眼里酝酿的危险更浓郁了。
不等陈西缴械投降,男人捧住她的脸,再次亲了下去。
这一次态度异常的温柔、小心,好似怕她碎了,tຊ用心地呵护着。
陈西脑子里陡然冒出一句台词——
「爱上一个人,就好像创造了一种信仰,侍奉着一个随时会陨落的神。」
第65章
亲到一半, 陈西猛地推开周宴舟。
周宴舟猝不及防,他收敛情绪,目光平静地望着人。
陈西仓皇地摸了摸嘴唇, 不敢看他的眼睛, 只低着脑袋,蜷着手臂, 轻声呢喃一句:“这样不对。”
周宴舟看出她的纠结、愧疚, 意识到她还没从分手的事实里走出来, 他扯了扯领口, 走到玄关摁亮开关。
灯一开,亮光挤满整个房间, 陈西被完完全全暴露在光线下, 她白皙、眼尾残留着泪痕的脸上多了几分局促。
那感觉就好像被人脱掉衣服, 赤身裸体地暴露在世人面前一样。
周宴舟看透她的表情, 弯腰从鞋柜里翻出一双崭新的拖鞋递给她:“去洗把脸, 我去做饭。”
陈西饿了一下午, 经周宴舟这么一提醒, 她肚子不争气地叫起来。
气氛陷入尴尬, 陈西咬着被吻得红肿的嘴唇接过拖鞋, 在周宴舟的注视下, 僵硬地换掉脚上的高跟鞋。
为了配这条裙子, 她特意搭了双五厘米高的白色高跟鞋。
鞋子没穿几次, 有点磨脚, 她其实早就站累了。
周宴舟转头进了厨房,陈西看着他宽阔、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抿了抿唇,轻车熟路地走向洗手间。
记忆如泉水般倾泻, 曾经在这个房子发生的故事如昨日重现,全都清晰、明朗。
陈西走进洗手间,轻阖上门,站在镜子前才发现她这张脸已经斑驳得不成样。
她瞧着镜子里狼狈不堪的人都忍不住怀疑,刚刚周宴舟是亲得下去的?
深深吸了口气,陈西对着镜子捂了捂脸,弯下腰,打开水龙头开始清晰脸上的斑驳。
期间她打量着洗手间的布置,全是男士用品,没有任何女士入住进来的痕迹。
没有卸妆的,陈西只能用周宴舟的洁面乳仓促地洗了个脸。
早上的妆容脱得差不多了,陈西搓着手心的泡沫往脸上涂抹,再低头捧了两捧温水将泡沫洗掉,抬起头来,又是一张清新脱俗的脸。
没了浓妆艳抹的修饰,她又成了那个不施粉黛的小姑娘,眉目间藏着那一抹忧愁也慢慢显露出来。
陈西在洗手间磨蹭了足足半小时才开门走出去。
天真以为周宴舟真的厨艺修了满分,且励志做一个全能高手,没曾想他只煎了两块牛排都搞得够呛。
或许是第一次尝试失败,周宴舟脸上难得多了两分窘迫。
他将那两分煎糊了的牛排放在餐桌,回头见陈西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他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如毛头小子一般解释:“……平时挺忙,不怎么下厨。”
陈西对美食要求没那么高,只要熟了就好。
到底没横加指责,只是默默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坐下,当着周宴舟的面儿拿起刀叉,动作熟练地切下一块牛排塞进嘴里。
周宴舟瞧见这幕,无声地挑了挑眉。
曾几何时,小姑娘第一次走进西餐厅,看着盘子里的一整块牛排眉目紧锁,不知道何从下手,如今竟然也能自如地吃西餐了。
该说不说,时间真是一把杀猪刀。
周宴舟见她吃得愉快,心底的那点羞愧散尽,跟着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陪她享用这顿不完美却令人记忆深刻的晚餐。
牛排肉质很柴,跟嚼被水泡烂了的木头似的,算不上难吃,却也达不到好吃的标准。
周宴舟嘴挑,吃一口就嫌弃地吐垃圾桶里了,他叉着腰站在陈西面前,蹙眉说:“我叫个外卖。”
陈西咬着叉子,摇头拒绝:“不要。”
周宴舟开了眼了,禁不住问:“这玩意儿好吃?”
陈西眨眨眼,实话实说道:“我饿了。”
周宴舟:“……”
拗不过陈西,周宴舟只好陪着他吃完那块他嫌弃得要死的牛排。
好不容易解决完最后一块,周宴舟丢掉刀叉,感慨一句:“以后厨房是咱俩的禁地。专业的事儿还是得专业的人来做。”
陈西听到“以后”二字,咀嚼的动作微微滞了一下。
吃完晚餐,陈西本来想将餐盘收到厨房清洗干净,被周宴舟阻止:“明儿让阿姨来洗,你别碰。”
陈西只好作罢。
手头没了东西做掩护,陈西突然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她抬眸扫了眼墙上的时钟,见时针已经指向八点。
陈西眉头轻蹙,下一秒,她瞧着站在落地窗前抽烟的男人,语气轻松地说:“我得回去了。”
说罢,不等周宴舟回应,陈西径直走向玄关,弯腰从鞋柜里取出高跟鞋,手撑在柜面,准备换鞋。
周宴舟听到陈西要走,捏着烟头回头看向换鞋的小姑娘,想也没想地走上前。
路过茶几时周宴舟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他拍拍手上的烟灰,大步流星地走到玄关,垂眸注意到陈西被磨出红痕的脚后跟,皱眉阻止:“别换了,我送你回去。”
陈西换鞋的动作一顿,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周宴舟已经蹲下身,握住她的左脚,将她脚上的高跟鞋取下,重新穿上一次性拖鞋。
换完鞋,他自来熟地提起陈西的高跟鞋,拿上玄关柜上的车钥匙,打开门,侧着身子等待陈西先出去。
陈西站在门口,眼睁睁看着周宴拎着高跟鞋,轻轻阖上门。
两人并肩走进电梯,一路下行到地下车库。
电梯没旁人,陈西站在电梯口,透过电梯壁观察着不远处的男人。
男人解了领带、松了两颗扣子,衣袖翻折到手腕露出小截线条流畅的小臂,头发也没最开始那般整齐,有几根头发不听话的翘起来,惹得他整个人多了几分慵懒感。
性感到要命。
陈西不敢明目张胆看他,害怕掉入他那双幽深漆黑的眼眸。
电梯到达负一楼,周宴舟拎着高跟鞋走在前面,陈西慢腾腾地跟在身后,刻意保持了一两米的距离。
找到车位,周宴舟将高跟鞋放到后排,又绕过车头替陈西拉开副驾的车门,等她上了车,周宴舟才折返,弯腰钻进驾驶座。
回学校的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夜幕降临,北京城的风光尽收眼底,尤其是国贸这段路,灯光璀璨到令人目不暇接。
这个点正堵,车子没走多远,就堵在了路上。
周宴舟习惯了堵车,面上没有一丝不耐。
或许是车内太安静,周宴舟滑动车载屏幕,点开音乐播放器,随意地放了首歌。
正好是热播剧的主题句,李青追的那部古偶片,陈西有些耳熟,瞥了眼屏幕,见是徐茵唱的,她下意识说了句:“我室友最近在追这部剧,她挺喜欢这剧的男女主角。”
周宴舟从来不看电影、电视剧,闻言瞥了眼屏幕。
听到熟悉的声线,周宴舟隐约觉得有些耳熟。
他想了片刻,迟疑地问:“这剧叫《殿前欢》?徐茵主演的!”
陈西诧异地抬眼,没想到周宴舟竟然知道这剧,她以为他不关注这些。
她舔了舔嘴唇,在周宴舟的眼神询问下,轻轻点了点头。
周宴舟抽了下嘴角,正儿八经地解释:“这剧是公司影视部投的,徐茵是新创游戏代言人。”
说到这,周宴舟睨了眼陈西,轻描淡写道:“你想睡的许邑也是这部剧的男主角。”
陈西:“……”
她哪里想睡了……能不能不要血口喷人。
念头刚起,陈西想到那天她为了缓解尴尬,故意胡诌了许邑的名字,突然傻眼。
周宴舟却不肯放过陈西,捞起手机,在通讯录里滑动半天,最后说:“我有他经纪人的电话,要不要给你俩安排一个粉丝见面会?顺便你问问他,愿不愿意跟你睡一觉?”
陈西眼见周宴舟要将那号码拨出去,连忙阻止:“……你别!”
周宴舟扯了扯嘴角,避开陈西想抢手机的双手,语气一如既往的淡定:“别怕,出了事儿我给你兜着。”
陈西咬牙:“周宴舟!”
周宴舟没被陈西的虚张声势唬住,反而说:“不要怕,凡事儿都得试试才清楚,有些话能不能乱说。”
陈西见他拨出那通电话,吓得闭上眼,满脸滚烫道:“……你疯了!”
“我闹着玩儿的!没想跟许邑有什么!”
周宴舟看她求饶,得逞地笑了下,嘴上却不放过她:“不打算跟他睡了?不是身材极品,放过一定后悔?”
陈西气结:“……”
那是Amy说的啊!!不是她!
周宴舟也就逗逗她,见她吓得说不出话,周宴舟挂断电话,将手机丢在扶手箱,轻飘飘地问:“还睡吗?”
陈西咬牙:“不睡!”
周宴舟勾唇一笑,毫不吝啬地夸赞:“好姑娘tຊ,志向远大。”
陈西:“……”
意识到被周宴舟耍了一遭,陈西生了气,后半段路都没搭理他。
直到车子开到学校附近,陈西像往常一样说想提前下车,周宴舟没搭理她,径直将车开进了校园,将陈西送到了女生宿舍楼下。
陈西又气又恨,最后咬牙切齿地说了句:“周宴舟,你烦死了。”
周宴舟没当回事儿,他解了车锁,淡定道:“累了一天,回去好好休息。”
陈西:“……”
怕被人看见,陈西下了车,从后排捞起高跟鞋,做贼心虚地跑向女生宿舍。
周宴舟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没好气地笑了下。
—
回到寝室,陈西的心脏还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她怕她要是晚走一步就被周宴舟捞回去无缘无故地亲吻一通。
她扛不住,也受不了这刺激。
李青复习完,坐在椅子里跟张博发消息,听见动静,李青扭过头瞥了眼穿着一次性拖鞋、手忙脚乱的陈西,皱眉:“你不是去给谢南州过生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陈西听到“谢南州”三个字短暂地愣了下,她收敛脸上的情绪,平静地回复:“我跟他已经分手了。”
李青当场愣住。
手机不停有消息进来,李青看了眼屏幕,匆匆回复一句「我室友分手了,我安慰安慰」便将手机丢在一旁,站起身走到陈西面前,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陈西的表情。
那头,张博收到李青的回信,瞄了眼斜后方忙着复习的何煦,意味深长地问:“老何,你还记得那天跟我去R大,我女朋友那个室友?”
“姓陈那个。”
何煦听到后半句,当即从书本里抬起头,他蹭地转过身看向张博,一脸疑惑地问:“她怎么了?”
张博跟何煦同吃同住了三年,哪儿看不出何煦神情不对。
追他的女生不是没有,可每次何煦都是一脸冷淡地拒绝,丝毫不给人一点机会。
这还是头一次见他这么关心一个女生,多少有点稀奇啊。
张博拉开椅子站起身,慢悠悠地走到何煦的桌位,顺势瞥了眼他桌上的C++,倚着衣柜说:“她好像跟她男朋友分手了。”
何煦骤然丢下书,脸上出现一丝罕见的慌张,“真的?”
张博算是明白了,这孩子是真喜欢人姑娘啊。
上回藏得挺深啊,他差点就相信他俩只是普通高中同学了。
张博抱着看戏的态度,诚恳地点头:“比黄金还真,我女朋友亲口说的。”
何煦一时间有些复杂,他重新翻开看到一半的书,恢复理智,语气中却还带了一丝颤音:“……她应该很难过吧。”
张博没听清,“什么?”
何煦摇摇头,否认:“没什么,我复习了。”
说罢,何煦继续低头看书。
只有他自己知道,书上的字全都错位了一般,他看不进去一个字。
R大女寝宿舍,李青瞧着没什么情绪起伏的陈西,表情犹豫地问:“你俩怎么突然分手了?是生日会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西不太想谈,她脱下身上的裙子换上自己的睡裙,然后将那条裙子折叠好放回衣柜深处,不想再看一眼。
李青瞧见这幕,欲言又止地看了眼陈西,见她小脸平静,看不出情绪起伏,李青担忧地问:“西西,你没事吧?”
陈西笑着摇头,“没事儿,我挺好的。”
“我跟谢南州不合适,分手是迟早的。他也没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他挺好的……就是不合适。”
李青无条件站在陈西身边,表示支持。
陈西折腾了一整天,有些累。
跟李青聊了两句,陈西将关了机的手机充上电,简单洗漱一番,陈西扶着床架上了床。
她躺在床上,今日发生的一幕幕如电影般浮现在她眼前。
到最后,只剩下周宴舟那张无可挑剔的脸嚣张地在她脑海里臣服。
陈西止不住地头疼。
她对着天花板叹了口气,强迫自己阖上眼睡觉。
梦里周宴舟也不肯放过她,他走马观花地路过她的世界,然后笑意吟吟地跟她说:“西西,咱俩的缘分就到这儿了。”
那一刻,梦境破碎,陈西的心也跟着四分五裂。
她讨厌这样的周宴舟,讨厌他的不安分,更讨厌他的出尔反尔。
—
周日去图书馆待了一整天复习期末考,她没带手机,一个人独来独往,仿佛又回到了大一的那段日子。
熄灯前十分钟回到寝室,陈西将书放在书桌,趁着还没熄灯进了洗手间洗漱,再出来,寝室已经黑了。
李青早上了床,正在跟张博煲电话粥,林梵没回寝室。
陈西摸黑上了床,本来想看看资讯,发现手机被遗忘在书桌,陈西懒得下去拿,只好闭着眼数羊。
周末结束,陈西又过上了上班族早九晚六的生活。
她一大早赶地铁去了律所,与Amy在一楼碰到,Amy兴致盎然地拽住陈西,八卦地打听她男朋友怎么回事儿。
陈西眨眨眼,一脸无辜地回复Amy:“我跟他分手了。”
Amy啊了声,不可思议地问:“什么时候?”
陈西:“周六。”
Amy朝陈西露出一个怜惜的眼神,摸着她的后脑勺,安慰:“没事儿,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好的在后面呢。”
正说着,两个男人穿着正装一前一后地走进大厅,走在最前面的男人瞧见电梯口的两人,脚步慢了半拍。
Amy也瞄了眼男人,拽着陈西的衣袖,小声嘀咕:“看到没,极品在后面。”
陈西背对周宴舟,并没发现人。
听见Amy的提示,陈西下意识地回头,结果撞上一双幽深、寡淡的眼。
陈西一愣,没想到在这里碰到周宴舟。
一大早就看到帅哥,Amy的心情更美丽了,她扯了扯陈西的衣袖,凑她耳边嘀咕:“比你那前男友成熟多了。你没出学校可能不太懂,这种男人看着冷冷淡淡、没有一点性致,其实脱了衣服、上了床,比谁都猛。”
“反差感懂吗?”
“你好好把握。”
陈西:“……”
江迟余光瞄了眼陈西以及一旁不停讲小话的Amy,孔雀开屏似地笑了笑,凑到周宴舟身边问:“你说西西妹妹是不是在讨论我?”
“觉得我帅气逼人?被吸引到了?”
周宴舟没眼看,嫌弃地睨了眼江迟,薄唇里扯出两个字:“有病。”
江迟不甘心:“这怎么是有病呢。你没瞧见西西妹妹旁边的大美女一直盯着我瞧?你说她是不是看上我了?要不我上去要个联系方式,看看有没有缘分。”
周宴舟冷眼:“脑子有坑。”
江迟:“……”
他还想据理力争两句,电梯已经到达一楼。
电梯门打开,陈西眼神提醒Amy,两人手挽手地走进电梯,中途不忘摁下26楼。
周宴舟紧随其后,伸手摁了下33楼。
按电梯时,两人挨挺近,近到能闻到彼此身上的香水味。
陈西仿佛被烫了一下,急忙退开两步,与周宴舟保持距离。
周宴舟察觉到她的小动作,脸色一沉。
早上的电梯人多,几人被挤到角落,陈西的手臂不小心触碰到周宴舟的手背,她下意识地挪开一点距离。
周宴舟却不肯放过她,在人群拥挤过来时,周宴舟拉了陈西一把,将她拉到了自己跟前,替她挡了不少人。
Amy忙着回消息,没注意到这幕。
电梯到达26楼,一半的人都要下去,陈西被挤到最里,一时半会儿出不去。
Amy先出去在电梯外等她,陈西准备离开时被周宴舟一把握住手腕,陈西怕被Amy看见,下意识甩开周宴舟。
周宴舟蹙了蹙眉,在她耳边说了句:“下班我送你。”
陈西忙着出去,没回他。
好不容易挤出电梯,陈西闻到流动的空气,兀自松了口气。
Amy以为她是被挤晕了,淡定地说:“早高峰就这样,慢慢就习惯了。”
说到这,Amy想起什么,同情地看了眼陈西,说:“你带教老师回来了。他是个工作狂,你有得受了。”
陈西:“……”
果真,陈西前脚刚踏进律所的门,还没来得及走到工位,后脚就被一个男人叫住:“新来的实习生?”
男人端着咖啡,穿着黑西装,梳着油头,站在茶水间的门口,眼神尖锐地盯着陈西。
一旁的Amy见了,小声提醒:“你的带教律师。”
说罢,Amy给了陈西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逃似地溜回了自己的工位。
陈西迟钝地点头,男人从头到尾地打量一圈陈tຊ西,最后开腔:“去我办公室聊。”
说罢,男人端着咖啡,单手插兜,先一步走进他的办公室。
陈西见状,立马将包放在工位,然后收拾好情绪,恭敬地走进办公室。
进去前,陈西不忘敲了下门。
徐峰放下咖啡,拉开椅子坐下,态度冷淡道:“把门带上。”
陈西照做。
“我叫徐峰,是方回律所的高级合伙人。上周在美国出差,接了一个并购案。你的大概情况我听方律说了,不过我这人比较看中能力,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陈西忙不迭地点头,表示自己一定全力以赴。
男人扯了扯嘴角,不明意味地问了句:“你是有什么背景?按照你的条件进不了方回实习。”
陈西表情一僵,显然没料到男人这么直接、刻薄。
她张了张嘴,想要否认,却又不知道从何开口。
男人没给她澄清的机会,高效率地安排:“待会儿陪我去见个客户,我把资料发你,你先看看。”
陈西懵懂地点头。
走出办公室,Amy给她一个同情的眼神,无声地鼓励她。
陈西回到工位,刚打开电脑就收到徐峰发来的十来份资料。
她呼了口气,认命地打开文件夹,开始浏览、整合资料内容。
忙到不可开交时,陈西收到一条短信——
「你离那女人远点。」
第66章
「你离那女人远点。」
陈西看着周宴舟发来的短信, 一脸懵逼。
哪个女人?
没等陈西想出个究竟,Amy端着咖啡,美美走到她身边, 撩动亮眼的红裙坐在她的桌角, 低头瞄了眼陈西的电脑,红唇微启:“徐扒皮这么快就给你安排这么多活儿?”
陈西:“……”
她眨眨眼, 一脸无辜地望着Amy。
Amy偷瞥一眼徐峰的办公室, 见这距离听不见两人讲小话, Amy笑眯眯地说:“没关系, 所里人都叫他徐扒皮。”
“不过说真的,徐扒皮要求挺苛刻的, 你跟着他辛苦了。”
陈西虽然还没感受到Amy嘴里的苛刻, 但是从刚刚的几句对话中已经能察觉到徐峰的刻薄。
她无奈地耸耸肩, 表示严师出高徒, 理解。
Amy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仙气飘飘地走开, 去骚/扰其他人。
陈西只能埋头苦干。
法律条文枯燥且繁琐, 涉及很多方面的知识点, 陈西看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是一个奢侈品牌的跨国并购案例, 陈西虽然在学校有学过, 但是并没有实操过。
徐峰发过来的文档每一个点开都长达万字, 其中还有财报、涉外法律条文……
陈西有点手足无措。
她只能快速地过一遍文字, 再将大概的节点记住, 又拿贴纸写下她觉得重要的点,开始头脑风暴。
徐峰除了发了一堆文档, 没有给陈西任何提示,陈西只好去网上搜索相关并购案例, 想看看能不能借鉴点有用的。
这一忙,忙到了午休时间。
Amy一上午就盖了几个章,去茶水间喝喝茶,玩了会儿手机,其余时间就看着陈西在工位上埋头苦干。
到了饭点,Amy叹了口气,将工牌取下,站起身走到陈西身边,敲了敲她的桌角。
陈西忙得焦头烂额,听到敲击声,她一脸迷糊地抬起头。
Amy甜甜一笑,呼唤陈西:“宝贝,人是铁饭是钢,吃饭去。”
“吃完回来弄也不迟。”
陈西早上只吃了个鸡蛋,忙活一上午,确实饿了。
她踌躇地看了眼徐峰的办公室,见那道玻璃门依旧紧闭着,里头的人还坐在办公桌前忙碌,她迟疑道:“徐律都没吃,会不会不太好?”
Amy嘁了声,凉嗖嗖地吐槽:“你要是等他,那你饿着吧。他中午不怎么吃饭。”
陈西:“?”
“他就是个工作狂,工作就是他的生命源泉,所以他不吃不喝也行。”
在陈西的震惊中,Amy挽住陈西的手臂,将人从椅子里拉起来,“乖,听我的,吃饭去。”
陈西只好捞起手机,跟着Amy下楼吃午餐。
等电梯途中,Amy对着电梯门照了照,臭美地问:“宝贝,我美吗?”
陈西眨眨眼皮,毫不吝啬地夸赞:“美死了。”
如果说陈西美得像一株青莲,那么Amy就像一朵热情似火的红玫瑰。
她属于浓颜系,高鼻梁、大红唇,五官深邃,留着一头大波浪,身材前凸后翘,走起路来风情万种,仿佛九十年代的香港女星。
初看会觉得这样的姑娘比较高傲、不好相处,真正接触会发现她们如外表一样热情美丽。
不过Amy在律所似乎人缘不太好,她好几次去茶水间都听到有人说她坏话。
应该是Amy太惹眼了吧?谁站她身边都会黯淡下去,没有任何存在感。
Amy被陈西夸得笑容璀璨,她搂住陈西往她脸上亲了一口,笑眯眯道:“宝贝真好。”
电梯门正好打开,这一幕被电梯里的周宴舟尽收眼底。
瞧见女人大半身子都黏在陈西身上,周宴舟眉头微蹙。
陈西看到电梯里穿着西服,插兜立在电梯里的男人,表情一愣。
她抿了抿嘴唇,刚想让Amy松手,Amy看到电梯门打开,眼疾手快地将陈西拉进电梯。
电梯阖上那刻,Amy注意到电梯里的男人,眼里闪现一道精光,下一秒,她贴在陈西身边,小声嘀咕:“最近走了狗屎运吗?怎么老是碰到33楼的男人。”
“要不要趁电梯没人,我给你要个联系方式?”
“凡事儿要趁早,这种男人身边围绕的莺莺燕燕多了去了,稍不注意就被拐跑了。而且……他这种见惯了山珍海味、各类美女的男人,一定得另辟蹊径才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要不你在他面前裸/奔?”
陈西惊恐地嘶了声,连忙摇头拒绝。
Amy以为她害羞,低头瞥了眼陈西不容小觑的胸部,意味深长道:“怕什么,咱有武器。”
说罢,Amy还上手揩了一把油。
动作太快,陈西猝不及防,等察觉到胸口有异样,陈西当场红脸,目瞪口呆地望着一脸坏笑的Amy。
Amy啧了声,诧异道:“不掺一点假啊,不错。”
陈西:“……”
目睹全程的周宴舟额头青筋直冒,他缩了缩藏在裤兜里的手指,强忍着出声的冲动,移开眼,故作淡定地看着电梯门。
Amy摸了一把后意犹未尽,她瞄了两眼陈西的胸,笑眯眯地说:“宝贝,深藏不露啊你。”
陈西这会儿只剩下窘迫,当着周宴舟的面,她是真的不想讨论这些啊。
不过因为Amy这一折腾,陈西算是彻底明白了周宴舟发的那条含糊不清的短信里的“女人”到底是谁了。
答应显而易见啊。
陈西扫了两眼被蒙在鼓里的Amy,忍不住腹诽:“你天天夸人家身材好、智商高,魅力超越绝大多数男人,结果人家想把你拉进黑名单。”
Amy没看懂陈西的暗示,还以为陈西是让她看周宴舟,Amy大摇大摆地打量一圈周宴舟今日的穿搭,最后夸了句:“真带劲儿。”
陈西:“……”
电梯到达13楼,周宴舟先一步迈出电梯,陈西故意磨蹭两秒,慢腾腾地出去,与周宴舟拉开一点距离。
或许是因为电梯里的操作,出了电梯,Amy眼神肆意地盯了会儿周宴舟,口出狂言道:“要是我,我肯定把他睡服气。”
Amy音量不小,这话全都入了周宴舟的耳朵。
他听得眉头紧锁,心里想的是,一定要让陈西远离这个疯女人。
陈西:……
进了餐厅,陈西点了份儿鸡腿饭,Amy依旧吃减肥餐。
两人坐在常坐的位置,继续蛐蛐。
聊了会儿男人,Amy开始聊公司的八卦。
“你知道徐扒皮为什么总是冷着一张脸,一副谈色性变的样子,人到四十都没结婚吗?”
陈西啊了声,不解地摇头:“为什么?”
Amy像是想到了什么趣事,噗嗤一声笑出来,说:“他之前出去跟客户谈合作,客户是位五十多岁的离异女性,两人谈到中途,客户在他酒里下了壮阳药……他差点失了清白。从那以后,徐扒皮对女人敬而远之,更加坚定不婚的想法。”
“所以我说你有点倒霉……碰上谁不好,碰到他了。”
陈西听得瞠目结舌,眼里满是震惊。
周宴舟坐在不远处,一边吃着难吃的意面,一边看坐在窗边的两女人聊八卦。
不知道聊到了什么,俩姑娘一个目瞪口呆,一个一脸“你就说吓不tຊ吓人”的惊悚样,像在演电视剧似的。
吃到一半,周宴舟放下叉子,捡起手边的手机,找到通讯录,编辑一条短信发送出去。
消息刚发出去,斜对面桌子上的手机就亮了起来。
小姑娘看了眼屏幕,仓促地将手机翻了个面。
陈西消化完这个八卦,手机就亮了起来,她低头一看,差点叫出声。
怕被Amy瞧见,陈西眼疾手快地摁灭屏幕,将手机翻过来,背面朝上。
Amy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挑眉:“怎么了?”
陈西故作镇定地撒谎:“垃圾短信,没什么。”
只有陈西自己知道,她看到那句「下次我摸摸看」有多惊悚。
吃完饭,Amy中途接了个电话,先行离开。
陈西帮着Amy将餐盘放回收纳处,想着时间充裕,准备去楼下咖啡馆,给徐律带一杯咖啡。
过了高峰期,电梯口人不多,陈西低着脑袋等电梯时,旁边多了道修长的身影。
陈西扭头看过去,只见男人双手插兜,目光平静地看着电梯按钮。
怕被人看见,陈西默默移开两步,与他隔开一点距离。
周宴舟瞧了,想到刚刚在电梯里她跟Amy的亲密接触,眉头一蹙。
滴——
电梯门打开,陈西轻轻呼了口气,抬腿走进电梯。
见男人紧跟其后,陈西咬了咬嘴唇,小声提醒:“这是下行。”
周宴舟挑眼,语气不算好:“我不能下去?”
陈西:“……”
当然能,她只是怕她坐错电梯了啊。
电梯里只他俩,明明挤一堆人的时候陈西都能自由呼吸,可这会儿陈西却觉得呼吸困难。
她攥着衣角,目光无处安放地落在电梯小光屏,想着电梯什么时候才到。
男人却十分的散漫,一手插兜,一手把玩着手机,翻看着最近的资讯。
好不容易到一楼,陈西慌不择路地走出电梯,还没有多远就被男人叫住:“站住。”
陈西条件反射地停住脚步,等反应过来,男人已经走到她身边,“干嘛去?”
男人的气场太强,陈西眨眨眼,只好诚实回答:“给带教律师带杯咖啡……”
周宴舟听完,沉默两秒,面无表情地说:“你是来端茶倒水的?”
陈西:“……”
周宴舟看她哑口无言,继续追问:“了解你带教老师喜欢喝什么口味的咖啡?知道他什么脾性、什么做事风格?”
“还有,他交代给你的本职工作做好了吗?”
陈西一无所知。
周宴舟见了,一个头两个大。
他叹了口气,心平气和地说:“学会向上管理。摸清你上司性格了再做事儿。”
陈西醍醐灌顶,准备回去继续翻资料,没走两步就被周宴舟喊住:“回来。”
陈西眨眼,转过身一脸懵逼地看着周宴舟。
周宴舟被她的操作弄得没了脾气,他冷笑一声,不紧不慢地问:“不请你带教律师了就不去咖啡厅了?”
“看不见我?不知道顺带请我喝杯咖啡?”
陈西:“……”
她这不是忙着上班吗。
周宴舟看透她的小表情,没好气地吐槽:“白眼狼都没你没心没肺。”
陈西:“……”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之前光顾的那家咖啡馆,店内客人不多,陈西不想跟他走太近,进门前故意磨蹭了两分钟。
周宴舟打定主意要她请客,他要了杯冰美式,余光瞥了眼不远处的人,淡定道:“她付钱。”
收银员下意识望向陈西,在后面装死的陈西:……
或许是意识到周宴舟是故意的,陈西没办法,只好走到点餐台,瞄了眼菜单,要了一杯抹茶拿铁、一杯抹茶星冰乐,然后掏出手机,点开付款码,连同周宴舟那杯一起付款。
收银员下了单,询问:“堂食还是外带?”
两人异口同声道:
“外带。”
“堂食。”
陈西是外带,周宴舟选择在咖啡厅喝。
听见“外带”两个字,周宴舟睨了眼人,意味不明地问了句:“另一杯送谁的?”
陈西不喜欢喝咖啡,所以那杯星冰乐毋庸置疑是她的,另外一杯应该是给别人带的。
周宴舟不等陈西回复,先一步问出来:“给你带教老师?我刚刚说的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陈西呼了口气,咬牙回复:“给Amy带的。”
周宴舟听见“Amy”的名字就头疼,他神色复杂地盯了两秒陈西,委婉提醒:“你跟她关系很好?”
陈西不明就里地回复:“还行。”
周宴舟下巴一仰,嘴上说:“离她远点。”
陈西:“……”
陈西搞不懂周宴舟为什么看不惯Amy,她眨眨眼,故意对着干:“我干嘛要离她远点,Amy人很好,帮了我很多。”
周宴舟见状眉头拧得更深,有客人进门点单,周宴舟看陈西站在路中间,伸手将人拉到一边,避免她被碰到。
陈西视线落在握住她手腕的那只手,骨节修长匀称,皮肤白皙,手背几条青筋交错,看起来性感十足。
周宴舟松了手,语气平静地陈述:“这姑娘瞧着不是什么正经人。”
陈西:“……”
那是你的偏见吧?
—
咖啡做好,陈西提着包装盒,直接往外走。
周宴舟端着咖啡找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漫不经心地喝着咖啡。
期间有姑娘看他一个人,大着胆子过来玩微信,被周宴舟笑着拒绝:“不好意思,没手机。”
姑娘瞄了眼他丢在桌上的手机,一脸尴尬。
陈西回到律所,将那杯抹茶拿给Amy,另一杯留给了自己。
律所大多数人中午都不在办公室,要么出去见客户了,要么在外面吃饭。
Amy看到咖啡一脸惊喜,抱着陈西说了不少漂亮话,陈西被她夸得脸红心跳,一脸局促。
徐峰从办公室里出来撞见这幕,忍不住往两人身上瞥了两眼。
两人察觉到那道视线,不约而同地松手,Amy拍拍陈西的肩头,鼓励道:“干活儿去吧,加油。”
陈西勉强笑了一下,低头回到工位,打开电脑,继续干活儿。
徐峰去茶水间转了一圈出来,瞧见新来的实习生将头发扎起来,埋头在电脑跟前苦干,他踱步走到陈西的工位,瞥了眼她桌上贴的便签,看出她有在认真消化资料、做笔记,徐峰伸手敲了敲桌角。
陈西听到动静,猛地抬起头,对上徐峰那张看不出情绪的脸。
徐峰挂着脸,语气严肃地交代:“三点跟我去见客户。”
“待会儿把我发的电脑打印出来,整理一遍,然后交给我。”
陈西忙不迭地点头。
徐峰见状,扯了扯唇,转身回了办公室。
陈西瞧了眼徐峰的背影,胸口莫名松了口气。
Amy说得挺对,徐峰给人的压迫感太强,她挺害怕的。
等那道玻璃门阖上,陈西呼了口气,站起身,抱起笔记本电脑走到打印机前开始打印资料。
操作完成,资料如白雪一般飘出来。
陈西手忙脚乱地整理卷宗,将那些零碎的资料分门别类地放好,然后用别针扣上。
好不容易等打印机停止工作,陈西看着还有一小摞资料没来得及分类,她苦笑一声,一手抱着砖厚的资料,一手抱着电脑,费力地折回工位。
期间Amy看到陈西脑袋埋在一堆资料中,同情地看了眼她,一本正经地说着幸灾乐祸的话:“幸好我转岗了,不然累死。”
陈西:“……”
两点五十分,陈西将资料全部整理介绍,她敲响徐峰办公室的门,在他的允许下,轻轻打开一条门缝,探出脑袋同里面的人说:“徐律,资料已经打印好了。”
徐峰在接电话,他无声地指了指手机,又做出一个赶紧走的手势打发陈西。
陈西察觉到他在打电话,连忙笑着阖上门。
回到工位,陈西一脸踌躇,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周宴舟说的向上管理,她听得糊里糊涂,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老实说,她还以为是在学校,只需要做好本职工作,然后听带教律师的安排就行。
可社会不是象牙塔,没人愿意给你成长的机会,只会选择淘汰或者无视。
徐峰打完电话,出来见到陈西坐在工位上发呆,徐峰脸上划过一丝嫌弃,想不通方回为什么把这么笨的实习生安排给他。
按照实际情况,新来的实习生都是所里的中级律师带。
可方回将人交给他时,还意味深长地提醒一句:“这姑娘背景不一般,你别把人吓跑了。”
徐峰向来看不惯走后门的人,可方回为了案源很喜欢用一些有资源、背景的实习生,徐峰无法干预,只tຊ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思绪到这,徐峰神色复杂地瞧了眼陈西,看她笨拙地在百度查找相关的并购案例,徐峰走上前,打断她:“收拾东西,跟我外出见客户。”
陈西瞄了眼电脑,时间刚好,三点整。
她一边笑着点头,一边想:徐律是个很注重时间管理的人。
搭乘电梯下到车库,徐峰看着抱着一摞厚重的资料,脸上没有任何抱怨的陈西,出声问:“会开车?”
资料大约有三十来斤,抱着有些沉,陈西眨眼,迟疑地说:“高考结束拿的驾照,不过……没单独上过路。”
徐峰:“……”
—
33楼,江迟拿着平板,象征性地敲了两下总裁办的门,不等里头的人回应,他大摇大摆地推门进去。
将平板丢在男人的办公桌,江迟一屁股坐上桌,大大咧咧问:“五点有个饭局,你去不去?”
“那孙子可是约了你两个月了,要还不去多少有点不地道。咱也不是为他说话,主要是这事儿真得求助人。”
周宴舟在看财报,闻言瞥了眼平板,瞧见上面的内容,他淡定询问:“地址?”
江迟一听有戏,似笑非笑道:“隆福寺附近的。”
周宴舟头也不抬地回复:“去。”
江迟喜笑颜开道:“得嘞,这就安排。”
掐准时间点,江迟提醒周宴舟该出发了。
周宴舟这才捞起手机、车钥匙、外套,不慌不忙地走出办公室。
谢师傅开车,江迟同周宴舟坐在后排,上车前江迟瞄了眼车牌,一脸不解地问:“你这车牌到底怎么个意思?既不是什么吉利数字,也不是什么特殊纪念日。怎么,咱妈是7.24生?”
周宴舟瞥了眼多话的江迟,蹙眉:“犯病了?”
江迟啧啧两声,胸有成竹道:“我怎么记着孟老师是腊月生日?难不成是哪个姑娘的生日?”
周宴舟脸色不变。
江迟哪管周宴舟想什么,他摸着下巴,打量着周宴舟的神色,试探性地问:“难不成是西西妹妹的生日?”
话音刚落,周宴舟侧过脸,冷冷地扫了眼江迟。
江迟确认答案,激动地拍了下大腿,忍不住给周宴舟竖大拇指:“还得是您呐,多浪漫的事儿。西西妹妹要是知道,得感动哭吧?”
“你说你也真是的,多大年纪了还爱纯爱这套?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兴这套了。”
“你要真对西西妹妹有意思,就别端着了。赶紧表白哈,免得被人抢先一步,又当男小三了。”
江迟越说越起劲儿,周宴舟的脸色却阴沉得能滴出墨。
眼见江迟没完没了,周宴舟冷声阻止:“有完没完?”
江迟立马噤声,只是闭嘴前不死心地提醒:“……别看西西妹妹性子冷淡,她这年纪面对的诱惑多着呢。那些个男大学生一个二个跟开了屏的孔雀的,手段高明又新奇,难保西西妹妹不会被吸引。你看那天来公司楼下接她那小子不就挺有意思?”
周宴舟一个眼神扫过去,江迟手动捂嘴。
车内安静了一瞬,江迟不死心地问了句:“车里没外人,哥跟我说句实话,你对西西妹妹到底有没有那意思?”
周宴舟冷笑,“怎么?你改行当媒婆了?”
江迟叹气,心情复杂地说:“我这不是怕你……为爱当小三吗。”
周宴舟:“……”
当你妈的小三。
第67章
最终徐峰开车, 陈西坐在副驾陪同。
不敢跟徐峰搭话,陈西在路上抱着资料,还在不停翻看待会儿要用的资料。
徐峰时不时瞥一眼副驾, 见陈西低着脑袋一言不发地盯着文档, 没什么情绪地移开眼。
心里却骂了句蠢蛋,明明他就在旁边, 也不知道问。
地址在中关村附近的一栋写字楼里, 到了约定地点, 徐峰打电话跟人沟通结束, 领着陈西搭乘电梯上楼。
或许是对陈西的专业能力存着质疑,徐峰出电梯前提醒她待会儿多看少说。
陈西温顺地点头。
她抱着一摞资料跟在徐峰身后, 不像实习生, 倒像打杂的助理。
周宴舟如果见了, 一定会恨铁不成钢地批评一句:“傻吗?”
买方是中国人, 卖方是法国人, 到达买方公司, 接待人早早等在公司门口, 看到徐峰, 对方脸上带着虚假却又礼貌的笑容上前跟徐峰握手, 表示欢迎。
两人寒暄两句, 负责人将目光转移到身后抱着资料的陈西脸上, 意味不明地问了句:“这位是?”
徐峰不咸不淡地回复:“新来的实习生。”
陈西瞄了眼男人领口的铭牌, 朝对方恭敬地点了下头。
男人打量的目光流连在陈西的脸上, 最后来了句:“小姑娘长挺漂亮。”
徐峰没打算将话题放在陈西身上,听到这话, 徐峰蹙了蹙眉,委婉地转移话题:“钟总, 我们先碰一下待会儿要沟通的细节?”
聊到正事儿,男人神色骤然认真起来,他笑了笑,做出邀请的动作,将两人请进了会议室。
那目光太男凝,陈西只觉手背起了鸡皮疙瘩,浑身不舒服。
进了会议室,陈西在徐峰的眼神下,将手里整合的资料发放给会议室里的几人。
发完,她坐在末端,打开笔记本准备进入工作状态。
买方公司的股东、高管都在场,大家正在看陈西刚发的资料,徐峰负责将他跟卖方律师在线上沟通过的、已经达成共识的点讲给股东听。
没曾想,徐峰没讲两句有几个股东就垮下脸不赞同。
场面一度尴尬,陈西坐在最末端看着争得面红耳赤的一群人,有点担心徐峰能不能安抚好股东的情绪。
期间陈西一直观察着徐峰的反应,见他不慌不忙,没有被股东们唬住,反而冷静地分析着目前的形势以及股东们担心的问题。
讲到切实利益,股东们都安静了下来。不得不说,徐峰深谙谈判技巧。
徐峰见股东们冷静下来,趁热打铁地将剩下地讲完。
买方沟通结束,开始线上会议商量后续。
第一轮谈判线上视频,徐峰作为买方律师,之前跟卖方律师线上沟通过大方向,今天需要双方当事人达成共识。
会议全程英文沟通,卖方那边是法国人,说英语口音很重,再加上有很多专业术语,陈西听得比较艰难。
记了一半后,陈西拿起手机,开始录音,决定会议结束后再重新听一遍。
开了快三小时的会,双方讨论激烈,好几次差点骂起来,要不是隔着屏幕,陈西都怀疑拳头会呼在脸上。
好不容易等尘埃落定,那个钟总满脸笑容地邀请徐峰吃饭,还不忘给陈西一个眼神,说一定要请徐律和美女实习生吃顿饭。
陈西听到“美女实习生”的字眼,生理性地犯起恶心。
徐峰装没听见,笑着同钟总握手,表示这次的合作很愉快。
陈西没有选择,只能陪同。
几人前往饭店吃饭,上车前钟总热情地邀请陈西上他的车,陈西已经看出男人的态度异常,委婉地拒绝。
她再次坐上徐峰的车,没有了最初的淡定,多了几分拘谨。
徐峰开车跟在钟总的车后,等红绿灯时,徐峰盯着前车的车尾灯,突然跟陈西说:“这位钟总资历雄厚,年轻时白手起家,在商界算得上个人物。”
陈西脸色骤然煞白,她攥着怀里的笔记本,目光晦涩地看着突然说这些的徐峰。
徐峰看穿陈西骨子里的脆弱,唇角扯起淡淡的弧度,指桑骂槐地说了句:“这条路上有高人指点,能少走好几年弯路,不好吗?”
“这样的事儿我见多了。没什么丢脸的。”
陈西意识到徐峰没开玩笑,她绷紧脸上的皮肤,闭着眼否认:“我从来没想过走捷径。”
徐峰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他握着方向盘,轻飘飘地反问:“是吗?”
“难不成你真以为你自己是靠实力进的方回律所?”
陈西以为徐峰说的是她走了系里老师推荐的捷径,她无力反驳,咬紧着唇没吭声。
经此一遭,她算是彻底明白,Amy说得挺对,徐峰对人确实挺苛刻的,尤其是女性。
只是这种苛刻超越了道德层面,已经到了生理性地反感了。
后半段路车内一片寂静,陈西在车里坐立难安。
明明车窗开着,她却觉得窒息到让她透不过气。
好不容易到了饭店门口,陈西匆忙跑下车,蹲在花坛边呕吐出来。
钟总先一步到达,看到蹲在花坛呕吐的陈西tຊ,钟总关心地询问:“小美女这是怎么了?”
徐峰停稳车下来,瞥了眼陈西的背影,满不在乎地说了句:“晕车了。”
钟总闻言,立马安排助理去关心陈西,还让饭店负责生倒了杯温水给她。
陈西看着那杯温水,想到车里的对话,更加反胃想吐。
她在钟总助理的搀扶下,颤抖着小腿走下台阶。
钟总助理是个年轻小伙,二十来岁,比陈西大不了几岁。
或许是看陈西难受得脸色苍白,助理想到待会儿的饭局,同情地提醒一句:“进去以后最好别喝酒。”
陈西缓慢地眨动眼皮,一时间没明白助理的意思。
可惜,助理点到为止,不肯多说一个字。
进电梯前,陈西收到了一条短信。
她看到短信的主人,想也没想地发了个定位过去。
发完,她什么都没说,放好手机,揣着一颗忐忑的心走进包厢。
谈生意谈到尾声的周宴舟看到陈西发过来的地址,有些莫名其妙。
他点开定位看了眼地图,距离他半个小时的车程。
不知道想到什么,周宴舟站起身,捞起外套,准备走人。
江迟猝不及防,连忙站起身走到周宴舟身边,小声问他怎么了。
周宴舟握住手机,看了眼合作伙伴,同对方露出歉意的表情,下一秒,他转头交代江迟:“剩下的流程你来负责。吃完带他们去KTV转一圈。”
江迟看周宴舟眼里多了两分着急,意识到可能出了什么事儿,他爽快答应,端起酒杯继续跟桌上的人碰杯。
周宴舟刚走出包间就给陈西拨了通电话,结果铃声响到头都没人接。
周宴舟看了两眼地址,也顾不上其他,大步流星走到停车场,打了个导航往目的地赶。
—
包间里,陈西被钟总热情地安排在主座右手边的位置,徐峰在左侧。
钟总坐在中间,颇有左右兼顾的意味。
陈西虽然心里不情愿,却也奈何不了钟总的安排,期间她试图唤起徐峰的良心,奈何对方并不接茬,还将她的眼神寻救当做了媚眼,随意丢在地上。
钟总助理负责安排餐食,服务员正在上菜,钟总大声吆喝,让服务生把他存在这里的茅台拿出来。
陈西一听这架势就知道今晚凶多吉少,她心里祈求周宴舟能够看懂她的暗示,又担心她没法虎口逃生。
服务生拿来茅台,钟总大腹便便地站起身,拧开瓶盖,接过服务生递过来的玻璃杯,一倒就是八分满。
他笑意浓郁地递给陈西时,还不忘往她手背上摸一把,惹得陈西颤了下手腕,玻璃杯的酒水也晃了两滴出来。
接下来还有好几轮的合作,尾款也没支付,徐峰冷眼旁观,并不打算解救陈西于水火,反而在她脸上写满为难时,风度翩翩地说:“钟总这是热情,你别不识好歹。”
钟总立马扬起令人反胃的笑,摸着啤酒肚,端起酒杯跟陈西碰杯:“小姑娘刚入职场,正常正常。徐律别这么严肃。这就是一个私人聚会,放轻松。”
若不是看出不对劲,陈西恐怕真以为钟总这是在体恤年轻人。
四双眼睛落在她头上,逼得她不敢不从。
她很想摔碎酒杯,起身就走,大不了这份实习不干了。
可是一想到徐峰的实力,她敢肯定,她要是走出这道门,后面在北京,恐怕找不到一份满意的工作了。
强忍着恶心,陈西同钟总碰了碰杯,仰头抿了一小口酒。
钟总见了,满脸不高兴:“小姑娘这是没把我看在眼里,这一小口合适吗?”
这架势是想霸王硬上弓?
陈西抿着唇,脸色慢慢变得难看起来。
斜后方站着的助理看到这幕也禁不住皱眉,他来钟总身边两年,见他在酒桌上对不少漂亮姑娘下过手。
每次老板都是顶着一张“为你好”的假面,开始找各种理由劝酒,等到将对方灌醉,又贴心地提出房间已经开好了,回去太麻烦,就在楼上睡一觉。
等姑娘们彻底没了意识,老板拿了备用房卡进去逞凶作恶。
姑娘们一觉睡醒,清白丢失,又不敢大声张扬。老板先是懊恼地表示他也喝醉了,再给出丰厚的补偿,威逼利诱下,姑娘们只能自认倒霉。
陈西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若不是为了生活,谁又愿意跟在这样的一个领导身后?
徐峰见陈西不乐意,做起“好人”来:“钟总,我们要不要对对下一轮的目标?”
被酒肉洗礼过的脑袋怎么愿意在这时候谈工作,钟总摆摆手,口气熏天地拒绝:“这事儿改天聊。”
说罢,钟总扭过肥胖的身体,端起酒杯继续劝酒:“今儿高兴,咱再喝一杯。”
陈西抿紧唇,不知道如何反应。
进包厢前,陈西特意将手机调成了震动,此刻,贴在大腿的手机不停震动,令大腿肌肉都开始工作起来。
陈西不敢明目张胆地看手机,只好端起酒杯,硬着头皮跟钟总敬酒。
玻璃杯刚碰到嘴唇,陈西依旧只打算抿一小口,杯底却被钟总托着,强硬地灌了陈西几大口白酒。
陈西本来就没怎么喝过酒,这一番操作下来惹得她气血上头,热气直往脸上冲。
手背碰到黏腻的掌心,陈西蹭地一下站起身,推开椅子,往后退了好几步。
包间内的气氛骤然冷凝,徐峰看着想要反抗的陈西,满脸写着“不赞同”。
钟总见她反应这么大,跟着站起来,将陈西的椅子拉回来,笑眯眯地说:“不用这么拘谨,坐,小陈。”
陈西哪儿敢再坐。
她深深吸了口气,想着要不要破罐子破摔,跟这人拼了。
只是念头刚起,理智就冒头,将这不靠谱的冲动全都掐了。
陈西浑身发冷,一股绝望的滋味从脚底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怎么也想不到,她第一次外出见客户就碰到这样糟糕、恶心的事儿。
钟总看陈西有了应激反应,连忙安抚陈西的情绪,说刚刚只是开个小玩笑,让陈西不要当真。
还说他女儿跟她差不多大,看到陈西,他就想起了在外留学的女儿。
陈西怎么可能相信钟总的话,听完她更觉得恶心。
明明女儿都跟她一样大了,为什么还能这么……恶心。
徐峰见状,跟着站起身,他绕开钟总走到陈西面前,压低音量威胁:“别坏了我的好事儿。这案子要是没了后续,你的实习日子也不好熬。”
陈西脊背一僵,望向徐峰的眼神里充斥着不可思议。
她之前只是觉得徐峰这人不太好相处,但是没想到他这么恶心。
陈西吸了口气,忍不住质问:“你不怕律所的人知道你……”
徐峰冷笑,毫不在意道:“谁会在意一个实习生?”
陈西只觉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冷得她四肢发抖。
眼见钟总走过来,陈西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准备跑步。
还没来得及就被钟总握住手腕,男女力量悬殊,即便陈西用力挣扎,也挣脱不开。
她被重新架回座位,强硬灌酒。
钟总也不装了,端起酒杯说:“小陈,我一见你就觉得合眼缘,觉得你这姑娘挺有意思,咱喝喝酒就过去了,你别搞得跟我强迫你似的。”
陈西只觉恶心。
她冷着一张脸,紧闭嘴唇,不肯多喝一口。
钟总刚开始还有耐心,到后来变了脸,拽住陈西的手腕强迫她喝。
裤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陈西趁钟总不注意,掏出手机瞥了眼屏幕,见是周宴舟打来的,陈西猛地撞开钟总,往门口跑。
刚按下接通,陈西脱口而出道:“周宴舟,救我!”
周宴舟到了饭店,不知道具体的包房,打陈西电话也不解。
他一间间找过去,没有一点头绪。
周宴舟刚开始还维持着理智,到后面只剩下担忧。
好不容易打通电话,结果听见陈西的呼救声,周宴舟只觉气血上头,脑袋昏沉,差点站不住脚。
他刚往前走几步就听到背后有异动,他回头一看,只见陈西满身狼狈地拉开门跑出来,背后还跟了两个大男人。
陈西跑出门,看到凭空出现在走廊的周宴舟,满脸激动地招手,只觉遇到了救星。
没等她迈开腿,钟总追上来,一把tຊ拽住陈西的手腕,将她搂在怀里,不管不顾地亲上她的脖子。
周宴舟看到这幕,气得脑仁疼。
下一秒,他大步上前,一把将陈西从钟总怀里拉出来,抬腿一脚揣上钟总的大肚子,嘴里怒骂一句:“我操你妈!”
依旧不解气。
周宴舟此刻怒气冲天,理智已经被他抛之脑后,忘得干干净净,他一把攥住钟总的衣领,用力挥动拳头,丝毫不顾及体面。
钟总一百八十斤,被周宴舟踹得猝不及防,往后跌了两步,还没回过神又被周宴舟抓着衣领揍了几拳。
好不容易有喘息的余地,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周宴舟踢了几脚。
陈西第一次见周宴舟打架,他穿着剪裁得体的定制西装,平日看着温和又绅士,打起架来却又狠又凶。
将钟总打得说不出话了,周宴舟才停手,锃亮的皮鞋踩在钟总的脸上,满脸狠戾地警告:“孙子,你他妈完了。”
钟总本来就喝了酒,再加上不常锻炼,身体早就亏空,周宴舟这几拳直接将他打晕,没有一点反抗的力气。
见男人不再挣扎,周宴舟冷着脸松了几口衬衫纽扣,抽出扎在皮带里的衬衫下摆,不慌不忙地走到陈西面前。
闻到她身上的酒气,周宴舟眉头紧锁地问:“你喝酒了?”
陈西不想再回忆刚刚的经历,她看着倒在地上流血的钟总,害怕地退了半步。
徐峰没插手,默默站在一旁录像。
周宴舟见他举着手机拍下了全过程,冷着脸,怒笑:“这人又他妈是谁?”
或许是知道这个局面已经无力收场,陈西闭了闭眼,老实交代:“我的带教律师,今天这局是他带我来的。”
周宴舟理智回笼,叉着腰,喘着粗气问:“包厢里发生了什么?”
陈西不敢欺瞒周宴舟,一五一十地交代原委。
周宴舟刚开始还能维持表情,听到后面周宴舟脸上的假象慢慢龟裂,碎得只剩下阴沉。
徐峰将视频保存,传送到网盘,接着看向周宴舟,无辜表示:“这事儿跟我没关系。”
这是要撇清关系了?
周宴舟冷笑一声,下巴往上轻仰,语气嚣张道:“你他妈当我是傻子?”
“这事儿没完,等着吃牢饭吧你。”
说完,周宴舟握住陈西的手腕,准备拉她离开。
没走两步,被陈西拽停脚步,周宴舟火气还没散,扭过脸问:“还有事儿?”
陈西舔唇,小声道:“我包还在里面。”
周宴舟冷静片刻,交代:“等我两分钟。”
陈西不敢招惹气头上的周宴舟,乖巧地点头。
周宴舟路过钟总时,不解气地又踹了一脚。
钟总跟死猪一样瘫在地上,助理听见动静,被周宴舟的气势吓到,蹲下身摸了摸鼻息,见还有气,助理松了口气,偷偷叫了救护车。
周宴舟一脚踢开包间的门,看到屋里的狼藉,他径直走到陈西坐过的位置,捡起她留下的包、笔记本,转身往外走。
临走前周宴舟回去掀了桌布,桌上的菜、酒杯全都被卷在地上,响声震动整层楼,不少客人探出脑袋查看情况。
陈西站在走廊等他,听到里面传出的动静,心里却惴惴不安,担心周宴舟收不了场。
徐峰早在周宴舟出来前就走了,与陈西擦肩而过时,徐峰审视两眼陈西,不明不白地说了句:“挺有本事。”
陈西神色一愣。
周宴舟出来瞧见陈西规规矩矩站在走廊,跟做错事儿被老师罚站的学生似的,周宴舟一个头两个大。
他一手拿着笔记本、包,一手牵住陈西往外走。
察觉到陈西在发抖,周宴舟视线落在她苍白、没有一点血色的脸蛋,滚动喉结:“怕了?”
陈西抿紧嘴唇,点头。
进了电梯,周宴舟抱住人,沉声安抚:“没事儿,我来解决。”
不知道想到什么,周宴舟阖眼,后怕道:“你要真出什么事儿了,我才——”
后半句周宴舟没说,他怕一语成谶。
第68章
周宴舟刚把车丢在饭店门口就跑上楼找人。
这会儿车头被交警贴了两张罚单, 周宴舟捡起罚单看了眼,揉成团,面无表情地丢进垃圾桶, 当没看见。
陈西看到这幕, 忍不住感慨,这人做事儿真行。
或许是周宴舟刚解救她于水火, 陈西难得没跟周宴舟呛声, 而是坐在副驾驶, 低头默默听着他数落。
从饭店出来, 上车没多久,周宴舟想到两小时前陈西发过来的不明不白的定位, 终于回过神。
他啧了声, 冷笑:“好样的, 知道我看到定位肯定会着急, 所以一个字不说, 等着我过去找你?”
“陈西, 你他妈胆子真大啊。我要是不看手机呢?要是晚一点到呢?”
“你是不是觉着我一直让着你, 你挺有恃无恐的?”
“真以为有我在可以横着走?还是我一定可以替你收拾烂摊子?你他妈能不能长点心?这样的饭局你他妈看不出来有问题?非得喝酒是吧?你酒量差成什么样, 自己没点数?”
周宴舟气得肝疼, 他揉了揉眉心, 回头见陈西低着脑袋, 一言不发地把玩着手指, 周宴舟一口气郁结于心, 更气了。
喘了口气,周宴舟脑门的神经直跳, 弄得他差点缺氧。
降下车窗,周宴舟呼吸片刻新鲜空气, 单手扶着方向盘,捞起扶手箱的烟盒,拇指摸出一根,他低头衔在嘴里,啪嗒一下将烟盒丢回原处,又捡起打火机,抬着下巴点燃烟。
烟雾缭绕下,周宴舟的脸笼罩在青烟中,几口烟下肚,周宴舟胸中的怒气散了几分。
他掀了掀眼皮,捏着烟的手搁在窗沿,大半烟雾都飘在窗外,偶尔有几缕烟飘进车厢。
陈西被烟呛到,下意识咳嗽两声。
周宴舟见了,不动声色地丢掉烟头。
路过一个十字路口,周宴舟踩下刹车,视线落在一旁的姑娘身上,轻飘飘地问:“哑巴了?”
陈西舔了舔嘴唇,嗓音生涩道:“……你不是在气头上?”
周宴舟不解,“所以?”
陈西眨眼,无辜道:“……少惹你啊。”
周宴舟听到答案,气极反笑,他吸了口气,咬牙:“出息了。”
陈西承受着男人的怒火,闭了闭眼,小声道:“那我能怎么回?”
“领导让我去饭局我能不去吗?客户逼喝酒我能不喝?”
陈西其实头有点晕,刚刚是被吓到了,所以脑子还清醒地活动着,这会儿进入安全模式,她酒精上头,脑子运行速度慢了不少。
“我一个实习生能有什么话语权……”
见陈西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周宴舟垮下脸,面无表情反问:“陈西,你跟我说句实话,今儿这事儿到底几分人为?”
“你是真躲不开,还是故意让我着急?”
陈西脸色一白。
她睁大眼看向冷静下来的周宴舟,语气不由自主地淡下来:“你觉得我是故意喝酒的?”
周宴舟扯了扯嘴角,脸上写满平静道:“我可没这么说。”
可是你是这么想的。
陈西执着地望着周宴舟的脸,心里回复。
周宴舟也觉得事儿都到这步了,再计较这些没什么意思。
他停顿两秒,余光锁在那张洁白无瑕的脸蛋,认命道:“这么着,你这事儿我管定了。”
“但是我有个要求。”
陈西舔唇,迟疑地问:“什么?”
周宴舟斟酌一番,决定听从内心的选择,“律所的实习别干了,去我公司当法务。”
人放身边,在眼皮底下混,总不至于再出这些破事儿。
陈西听到周宴舟的要求,神色一愣。
她眨动眼皮,不太置信地问:“去你公司当法务?”
周宴舟眉尾微挑,“不行?”
陈西唇一抿,一时间分辨不出他到底说的是真是假。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寂静,一道手机铃声骤然响起,撕破两人之间的平静。
是周宴舟的手机。
走之前周宴舟给陈淮发了条消息,让他去处理后续。
陈淮刚休假回来,收到消息,赶到现场,看到包间一地的狼藉,还未散去的吃瓜群众,以及被救护车抬走的男人,陈淮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电话里,陈淮欲言又止地说:“人被救护车拉走了。饭店这边好像有监控,对方律师看了监控,表示这事儿没完。”
“这位是兴盛的一位高管,兴盛的背后是关家。”
周宴舟听到这,一股无名火蹭地冒起来,他拿着手机,朝陈淮叫嚣:“这事儿当然tຊ没完。让那孙子等着,欺负到我头上,等着吃牢饭!”
“关家怎么了?惹了我照样倒霉。”
“我没找他要精神损失费已经仁至义尽了,让他赶紧告,我等着!”
一旁的陈西听见周宴舟冷到极致的声音,无声地歪过头看向男人。
车内很安静,即便周宴舟没开免提,也有声音漏出来。
陈西将对话听了个大概,知道那位钟总没打算善罢甘休,陈西无端生了几分担忧。
陈淮得了周宴舟的准话,大着胆子放手去处理。
电话挂断,陈淮将对方当事人的律师请到一边,两人对视两秒,陈淮将老板的意图委婉含蓄地传达出来。
律师也是个人精,他给不少有钱有势的人打过官司,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他看一眼就知道了。
如今这位主就是不能惹的。
虽然没见过庐山真面目,可对方听到当事人背后是关家,没有一点害怕不说,反而气焰更加嚣张,显然是不怕关家。
“老板的意思是这事儿真要闹到吃官司,你当事人恐怕要进去吃几年牢饭。当然我也不是恐吓您,不过以您当事人的情况,今天这事儿肯定不是头一回。”
“这人只要做了坏,一定会留痕迹。真要到那份儿,谁不放过谁,还不一定呢。”
陈淮在周宴舟身边待久了,也习了几分周宴舟唬人的本领。
律师听到陈淮这么一说,心中已经有了一番衡量。
他接过陈淮递过来的烟,和善地说,他先去医院看看当事人,顺便跟他聊聊打官司的复杂程度。
陈淮一听,就知道对方这是打算私下和解了。
他笑了笑,做出一个恭送的动作。
处理好后续,陈淮给老板发了条短信。
周宴舟看到那条短信时,人已经到了R大。
车子从东门大张旗鼓地开进校园,穿过教学楼,开过一片绿茵时,身旁的小姑娘及时叫停:“就停这儿吧。”
周宴舟虽然不解,还是踩了刹车。
车子刚停稳,陈西便松开安全带,转过身,一脸认真地望着周宴舟。
周宴舟被她的眼神吓到,愣了半秒,又恢复那副不着调的模样:“有话要说?”
陈西无视男人眼底的戏谑,吸了口气,小声嘀咕:“今天谢谢你。”
周宴舟没听清,“什么?”
陈西咬唇,闭着眼,提高音量:“今天谢谢你。”
周宴舟这下听明白了,他抬抬下巴,一脸的不乐意:“谁教你这么感谢人的?”
“今儿这事儿我要不及时出现,什么后果你考虑了吗?”
“一句谢谢就完了?”
陈西也没想到周宴舟压根儿不接茬,她一时没了主意,下意识顺着周宴舟的话问:“那你想怎么样?”
周宴舟拍拍大腿,“坐过来。”
陈西:“……”
口头谢谢不行,非得搞这些不健康的?
见陈西犹豫不决,周宴舟锁了车门,轻飘飘地威胁:“五秒钟。”
“五。”
陈西岿然不动:“……”
周宴舟不紧不慢:“四。”
陈西心跳莫名加速:“不行……”
周宴舟淡定如狗:“三。”
陈西咬唇:“……不行。”
周宴舟冷笑:“二。”
男人眼神里的威胁意味太浓郁,陈西受不住,在他“一”没喊出口时,陈西深吸一口气,动作僵硬地爬起身。
膝盖刚跪在皮椅,陈西就被周宴舟一把拉进怀里。
她横坐在周宴舟的大腿,下意识抱紧他的脖子,闭着眼不敢看他。
周宴舟单手抱住陈西的腰肢,另一只手落在她的脸上,指腹慢慢摩挲着她的唇瓣。
陈西怕痒,下意识缩了缩肩膀,想要推开周宴舟落在腰间的那只大手,结果纹丝不动
灼热的呼吸洒在陈西的额头,陈西受不住,缓缓睁开眼,结果撞进一双酝酿着笑意的桃花眼。
不等陈西反应,男人抬起她的下巴,俯身亲上她的嘴唇。
刚开始动作还算温柔,有那么点克制的感觉,到最后只剩下粗鲁的掠夺。
车厢里响起暧昧的水渍声,陈西听得面红耳赤,男人却上了头。
她今日穿了件薄款白衬衫、配一条黑色窄裙,亲到深处,衬衫下摆被男人从裙子里扯出来。
意识到男人的手指触碰到腰间的软肉,陈西痒得蜷成一张弓。
周宴舟摸到如丝绸般顺滑的皮肤,薄唇从陈西的下嘴唇移开,转移到下巴、脖子,流连在她锁骨处的皮肤。
陈西心脏已经承受不住,开始疯狂跳动,频率快到陈西都怀疑自己得了心脏病。
她紧闭眼皮,时不时被他弄得眼皮微颤,像一只停在湖面的蝴蝶,风一吹,蝴蝶不停振动翅膀。
此刻周宴舟理智被抛之脑后,罪恶摇旗呐喊,疯狂地在周宴舟的脑子里叫嚣着。
Amy是个眼光毒辣的女人,什么样的人往她面前一站,她总能看出个四五分。
那天在电梯里,Amy跟陈西咬耳朵时,其实余光一直落在周宴舟身上。
那直白的挑衅,周宴舟要不是瞎子,肯定能看出来。
只是他那时没什么想法,只觉得这女人很邪气,陈西要是跟她待久了肯定变坏。
如今真到了这地步,他才觉着,他以前过的日子都挺他妈清淡的。
周宴舟额头冒出薄汗,闭着眼,压制住快要逃出牢笼的野兽,强行桎梏住怀里乱动的人,俯身轻咬住陈西的下耳垂,哑着嗓音道:“别乱动。”
陈西感觉到周宴舟的异样,当即吓得僵住身体,不敢再乱动。
半晌,周宴舟恢复正常,体贴地替陈西整理好衣摆,扶着她的肩膀将人从身上推起来。
陈西脸红心跳地回到副驾驶,身体酸软得差点坐不住。
几分钟后,周宴舟恢复正常,降下车窗,捞起烟盒点了根烟,眯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
他弹了弹烟灰,余光落在垂着脑袋、低头整理裙角,扣衬衫纽扣的小姑娘身上,估计还没从缓过神,小姑娘满脸红晕,裸/露在外的皮肤如烧红的小龙虾,又如天边的晚霞,令人心生向往。
多亏这个点是上课时间,加上头顶烈阳高照,阳光无情地炙烤大地,没人有那闲情逸致逛校园。
不然肯定有人将目光投放在停在马路边的那辆保时捷车身,好奇里头的人在做什么。
陈西还在后怕,周宴舟却一脸嗜足地调笑:“确实是真枪实弹的好武器。”
刹那间,陈西蹭地一下抬起头,满脸羞涩地瞪了眼男人,出声阻止:“周宴舟!”
周宴舟当没听见她的威胁,他抽了口烟,仰头朝车顶吐了口烟圈,煞有介事地说:“你同事说得没错,确实藏得深。”
陈西:“……”
整理好裙摆,陈西深吸一口气,握住车门把手,推开门,毫不犹豫地钻出车门。
因为心存不满,陈西关门时,故意用了力道。
嘭的一声,车门砸响,不知情恐怕还以为发生了爆炸。
周宴舟坐在车里,被车门关闭带的风莫名其妙地扇了一巴掌。
他看着那道单薄却又倔强的背影,没好气地笑了笑。
能给他摆脸色的人,坟头都长草了吧。
她这是认定他不会把她怎样,所以有恃无恐?
周宴舟搓了把头发,认命地想:“得,被一小姑娘拿捏了。”
想到刚刚饭店发生的事还没个定论,周宴舟冷下脸,捞起手机看了眼陈淮发来的短信,驱车离开R大,准备去一趟关家。
—
陈西走到尽头,特意回头看了眼,见那辆停在路口的保时捷已经消失不见,陈西眼底划过一丝失落。
她抿了抿唇,强迫自己甩掉那些不该有的想法。
回到寝室,陈西想起她没请假就回来了,犹豫两秒,陈西给管考勤的Amy发了条短信:「Amy,我身体不舒服,能请半天假吗?」
一个小时前,徐峰一个人气势冲冲地回到律所,谁都没搭理,直接进了方回的办公室。
再出来,徐峰如热锅上的蚂蚁,脸色难看得能滴出墨水。
Amy一看情况不对,立马端起茶杯装模装样地去茶水间探听消息。
结果其他同事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方回跟徐峰两人在办公室大吵了一架。
两人当初一起从红圈所辞职,出来共同创立方回律所,方回主管律所业务,徐峰主打官司,律所成立这五年,两人几乎没怎么红过眼。
可现在两人却吵得不可开交,隐约有散伙的趋势。
Amy来方回律所两年,虽然谈不上有多喜欢,但是待久了还是有几分情怀在里头。
如今听他俩要散伙,Amy第一件事想的是她再去哪儿找这么安逸舒适的工作?难不成真等许邑养她tຊ?
念头刚起,Amy就呸呸否认,嘴里念经:“男人靠不住靠不住,女人还是得自己经济独立。”
听完八卦,Amy给自己泡了杯咖啡,继续回工位摸鱼。
喝了两口咖啡,Amy陡然想起这姑娘不是跟徐峰一块儿出外勤了吗,怎么没回来?
正想着,陈西的短信到了。
Amy捞起桌上的手机扫了眼内容,立马放下咖啡,噼里啪啦打了一堆关心的话:「哪儿不舒服?去医院看了吗?医生怎么说?严不严重?你现在在哪儿?用不用我去探望你?」
陈西看到Amy发的短信,哭笑不得。
感动之余,陈西不忘拒绝:「没事儿,一点小毛病,不要紧。」
想到今天发生的事,陈西想她应该不会待在律所实习了,只是挺舍不得Amy的。
陈西遗憾地叹了口气,在手机跟Amy说:「Amy,我应该明天起不在律所实习了吧。」
Amy秒回:「怎么个事儿??你不刚实习一周?」
陈西:「……今天出去出了点状况,得罪了徐律,恐怕他不会让我在律所待了吧。」
Amy美眉一皱,刚刚在茶水间听到的传闻慢慢有了几分真实度,她思虑片刻,回复一句:「我可能也得换工作了。」
陈西一愣,「为什么突然想换工作了?在方回待得不开心吗?」
Amy叹气,偷偷瞄了眼关得严实,瞧不见一点状况的俩办公室,一脸烦恼地回:「刚徐扒皮回来跟老板大吵了一架,他俩估计是要散伙了。」
陈西看着Amy发来的消息,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
周宴舟出了R大,踩着油门,一路飚到西三环的一处富人小区。
保安看到他的车牌,不敢阻拦,直接放行。
一路上周宴舟想了挺多,最后都被积怨已久的怨气冲昏头脑,中途除了等红绿灯,他都不带犹豫,直奔关家。
到了关家门口,周宴舟将车丢在路边,捞起手机下车去按门铃。
开门的是关家的老管家,认识周宴舟,只不过关月去世后,关家已经将周宴舟拉入黑名单。
老管家看到来访人是周宴舟,他愣了愣,犹豫地问:“先生有事儿?”
周宴舟站在铁门外,面无表情开口:“我找关文川。”
老管家看周宴舟来势汹汹,眼底浮着压制不住的怒火,他斟酌着拒绝:“不好意思,老爷不在家。”
周宴舟冷笑一声,不咸不淡地说:“那麻烦您等他回来转告一声,凡事儿别太过。”
“关月当初怎么死的,我不说,别代表我傻。”
“别他妈把脏水全往我头上泼,老子耐心有限。”
“还有,他手下的一个畜生惹到我了,要是不想兴盛出事儿,别他妈挡我路。”
说罢,周宴舟也不顾老管家越发难堪的脸色,转头上了车,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若是江迟目睹全程,肯定会感慨一句:“这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第69章
期末将至, 图书馆挤满了人,连平日几乎不去图书馆打卡的人也都早早起床去占位置。
李青天不亮就窸窸窣窣爬起来,穿着睡衣在阳台刷牙。
陈西觉浅, 听到阳台上传来的细微的流水声, 她骤然睁开眼。
走了片刻神,陈西掀开身上的空调被, 撑着床栏慢慢爬起来。
刚穿上拖鞋, 李青就走了进来, 看到陈西在换衣服, 李青一脸不好意思地问:“我吵醒你了吗?”
陈西摇头:“没,刚好醒了。”
李青拿起一瓶爽肤水, 倒在手心, 边往脸上拍边说:“我昨晚回寝室你已经睡了, 就没打扰你。”
“马上期末考了, 你还要实习多久?”
提到实习, 陈西想到昨天的事, 脸上划过一丝呆滞, 她蹙了蹙眉, 说:“到今天就结束了吧。”
李青惊讶:“这么快?”
陈西勉强笑了下, 找借口说:“马上期末了, 没时间。”
李青也没怀疑, 她最近忙着期末复习和考研复习, 压根儿没多余的脑容量去想其他。
陈西从洗手间出来, 李青已经走了,寝室只剩她一个人。
想到即将到来的局面, 陈西罕见地化了个妆,又翻出谢南州之前送的那些没开封过的口红管, 找了支比较有气场的口红涂抹嘴唇。
艳丽的红与素白寡淡的陈西不太匹配,却又另类的和谐。
陈西看着化妆镜里的自己,差点没认出来。
收拾完毕,陈西拿起手机,见电已经充满,陈西面部解锁成功,点进「语音备忘录」。
昨天下午进包间那刻,陈西察觉到情况不对劲,下意识录了音。
这段录音是否有效,能不能作为证据,陈西不清楚,但是也算一份保障。
点开语音听了两句,陈西默默退出录音备忘录,摁灭手机,拿起挂在衣柜的包走出寝室,
去律所的路上,陈西设想了好几种可能,她本以为徐峰不会饶过她,没曾想等她到律所,方回亲自叫她到办公室详谈。
她一脸懵,眼神询问Amy,对方也一脸茫然。
办公室里,方回绕了一大圈圈子,看陈西不为所动,这才将话题转移到徐峰头上。
方回说徐峰临时出差去了,走得急,剩下的实习期由他亲自带她,又说昨天的事他也听说了,不过方回这人没恶意,肯定不是故意针对陈西。
说到最后,方回还答应给陈西开实习证明,以后陈西毕业,欢迎她来方回工作。
提到这,方回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陈西,不明不白地说:“当初让你进方回除了老师的推荐,还有周总的保证。”
“方回成立不过五年,虽然比不上红圈所,可实力也不容小觑。”
“陈西学妹,您看能不能给师哥一个面子,让那位放过徐峰。”
方回这意思是打算息事宁人了。
只是陈西没想到,她进方回,周宴舟也出了力。
她屏住呼吸,巴掌大的小脸上写满了惊愕,显然一时间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方回见状,愣了两秒,不太确定地问:“他私下没跟你说?”
陈西掐着手心,没吭声。
良久,陈西看向一脸意外的方回,说出自己的决定:“方律,马上期末考了,我的实习期就到此为止吧。麻烦您给我开个实习证明就行。”
“至于徐律的事儿,不是我能做主的。您求错人了。”
方回见状,也不好再说。
实习证明的事儿好解决,他爽快答应,让陈西找Amy开个证明就行。
出了方回办公室,陈西直奔Amy的工位,“Amy,你给我开个实习证明吧,我马上走。”
Amy虽然昨晚就知道陈西不打算在律所实习了,可真听到她要走,Amy还是有些舍不得,嘴上说:“我的饭搭子没了。”
陈西乐观地表示:“都在北京,有时间就约~”
Amy这才转过弯,热心地帮忙陈西走后面的程序。
陈西一共实习了十来天,按理说工资按天计算,Amy却给她开了一个月的工资,合计八千多。
工资直接转在陈西的工资卡里,陈西收到转账信息,感激地看了眼Amy,Amy却觉得不够。
嫌晦气,Amy又骂了两句徐峰。
陈西一脸无奈,拿到实习证明,陈西将自己带来律所的东西全都装进包里,最后看了眼坐了一周多的工位,毫不留恋地离开方回。
刚进电梯,陈西就碰到下楼喝咖啡的江迟。
他站在电梯里,看到陈西抱着纸箱子,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江迟快速眨眼,热心询问:“这是怎么个事儿?”
说罢,江迟绅士地伸手接过陈西的箱子,瞄了眼箱子里的东西。
好家伙,全是砖头厚的法律书,难怪他接手的时候觉得沉。
陈西猝不及防,想要阻止时,江迟已经将纸箱子抢了过去。
她迟缓地眨眼,小声解释:“实习结束了,打算收拾东西回学校。”
江迟一脸疑惑:“你才实习没几天吧,怎么突然就结束了?”
“律所的人欺负你了?”
陈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复,她舔了舔嘴唇,委婉表示:“马上期末了,得准备考试。”
也是,这都七月份了,是该考试了。
江迟琢磨片刻,见到了饭点,主动邀请陈西:“那什么,现在都十一二点了。哥请你吃顿饭成不成?庆祝你实习结束。”
陈西:“……”
不等陈西回复,江迟已经拿起手机看起了大众点评,他挑了几家评分高的店递给陈西选择。
陈西拒绝不了,只好说都听他的。
江迟也没什么主意,tຊ最后随便选了一家西餐厅,就在国贸附近,步行十分钟就到了。
走出电梯,江迟抱着陈西的箱子一边看导航一边跟陈西搭话。
江迟很会活跃气氛,陈西跟他待一块儿挺轻松。
聊到最后,江迟突然想起一个人,他偷偷瞥了眼陈西,故作高深地问:“西西妹妹,你觉着我这人怎么样?”
陈西虽然一脸不解,却真诚地回复:“热情似火、风度翩翩、善良……”
这是要把毕生所学的词都用在他身上了啊,江迟满足地想。
他心满意足地笑笑,转而问:“那你觉得我三哥怎么样?”
提到周宴舟,陈西脸上的笑意骤然淡了两分。
她咬了咬唇,好半晌才说:“彻头彻尾的大坏蛋。”
江迟噗嗤一声笑出来,一个劲地赞同:“对对对,你说得在理。我哥这人确实心眼子多,净坑我。”
陈西:“……”
点完菜陈西才意识到这家为什么没几个客人,一道菜上四位数,抵她半个月的工资,难怪门可罗雀。
要不是Amy心地善良,她的劳动价值恐怕还不如一道摆盘精致、分量却少得可怜的菜。
江迟从进这家餐厅开始就偷偷给某人传递了信息,至于来不来就不一定呢。
发送成功,江迟将手机丢在一旁,撑着手肘,饶有兴致地望着对面的小姑娘。
今日装扮成熟,有那么点“都市丽人”的影子了,不过跟那些常年浸泡在写字楼的姑娘又有点区别,至少她身上还残留着几分天真、稚嫩。
江迟一度想不通,这姑娘到底哪儿特殊,为什么总是能引起他哥的情绪波动,好几次大半夜发疯打飞的跑去西坪,结果人刚到西坪机场,他又莫名其妙地买了最后一班航班飞回北京。
这三年来,他哥身边倒是出现过几个姑娘,不过都没什么后续,每次都是拿出去撑撑场子,然后让谢师傅完完整整地将人送回去。
前端时间不是有个R大的女学生曾在他哥身边待了一个月?
江迟都以为他哥这是想通了,没曾想,依旧啥也没发生,到后来也没了那姑娘的事儿。
仔细想想,他哥这些年来虽然没跟西西妹妹联络,可一直留意着她的动态。
这不,好不容易碰面,江迟怎么着也得给两人牵桥搭线、再续前缘?
不过周家老爷子可不好应付啊。
江迟愁啊,他既想两人能修成正果,又怕周宴舟走上一条不归路。
要知道他们这群人从出生起就锦衣玉食,享受着家里带来的资源、人脉,踩在老一辈的肩膀看世界,只要这辈子按照长辈期待的那样过,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可真要做出什么“倒反天罡”,违背长辈意志的事儿,他们也会让儿孙明白,什么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菜一道道上桌,陈西盯着精致的盘子看了两秒,目光落在对面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的男人身上,轻声喊:“江迟哥。”
江迟还沉浸在两难的境地,听到陈西的呼唤,他啊了声,迟钝地问:“咋了?”
陈西抿唇,小声提醒:“菜上齐了。”
江迟恍然大悟,连忙邀请陈西赶快动筷,期间江迟还不忘瞄两眼手机,见没有任何回信,江迟嘶了声,暗自腹诽:“不应该啊。”
“难不成手机坏了,没看见消息?”
后半句江迟不小心读了出来,陈西眨眼,关心地问:“江迟哥,你手机坏了吗?着急吗?要不要用我的?”
江迟害了声,正准备拒绝,话还没出口,余光瞥见穿着白衬衫、灰色西裤的男人行色匆匆地走进餐厅,眼神四处张望,似在找什么人。
江迟见了,激动地站起身,朝男人招手:“哥,这这这。”
陈西听到江迟的话,脊背一僵。
她条件反射地扭过头,只见周宴舟朝服务生抬抬下巴指了指两人的位置,单手插兜,漫不经心地走过来。
他今日穿着随意,没打领带,领口解开两颗,露出小片皮肤,衬衫下摆扎进腰带里,将他的曲线勾勒出来,显得人高马大,身材比例非常完美。
走起路来慵懒、淡定,有那么点模特走秀的感觉。
江迟比陈西还激动,见周宴舟走过来,忙不迭地站起身,吩咐服务生添一副碗筷,还谄媚地给周宴舟拉开陈西右侧的椅子。
周宴舟睨了眼反应过度的江迟,凉嗖嗖地骂了句:“脑子有病?”
江迟装没听见,一个劲地邀请周宴舟坐。
周宴舟屁股还没挨到凳面,江迟便贱嗖嗖地来了句:“正愁没人买单,这不来了个冤大头。”
陈西:“……”
周宴舟:“……”
饭桌上,江迟跟周宴舟聊一些时事新闻、政治什么的,陈西插不上话,默默低头吃着。
周宴舟看她只夹眼前的菜,拿起她的碗,给她盛了碗汤。
陈西一愣,她拿着刀叉,目光紧紧跟着周宴舟,她的注意力落在端碗的那只手。
那只手生得极漂亮,手背凸出的骨节宛如高低不一的山脊,几根青筋从山脊蔓延开,像树叶的脉络。
不是第一次给她盛汤,可是他每次这种习惯性的照顾都令陈西心动不已。
她跟谢南州谈恋爱期间,两人一起出去吃饭,向来各吃各的,很少有这样的时刻。
江迟眼尖,留心到这幕,语速都慢了三拍。
他忍不住眼红,他怎么就碰不见一个喜欢的姑娘?
盛完汤,周宴舟将碗放回陈西的右手边,抬眼注意到摆在陈西左手边空凳上的那只纸箱子,周宴舟这才想起问:“实习不做了?”
陈西不太想周宴舟问实习的事,她端起汤碗抿了小口,含糊地点头。
周宴舟脸色严肃起来,认真询问:“给工资了吗?”
陈西想了想,实话实说:“给了,Amy给我开了一个月的工资。”
周宴舟沉默两秒,评价:“你这个同事还可以。”
陈西眨眼,有些意外周宴舟会说Amy的好话,她以为他不喜欢Amy呢。
周宴舟看透陈西的心思,冷笑一声,询问:“还找不找实习?要不要来新创?”
陈西喝汤的动作一顿,她眼珠子转了转,毫不犹豫地拒绝:“马上期末考了,不了吧。”
周宴舟挑眉:“暑假呢?”
陈西思考两秒,依旧拒绝:“暑假要回西坪。”
周宴舟没再说话。
江迟见气氛有点诡异,急忙说了句:“那什么,西西妹妹,只要你想来,新创永远欢迎你。”
陈西闻言,感激地看向江迟:“谢谢江迟哥。”
江迟乐呵呵地摆手:“不谢不谢。”
一旁的周宴舟见了,冷笑:“一口一个江迟哥叫得挺甜,怎么叫我就是冷冰冰的大名?”
“怎么说我也比你大七八岁,要不你叫我一声宴舟哥哥听听?”
陈西:“……”
叫不了一点。
江迟啧了声,捞起手机噼里啪啦打了几个字发给陈西。
放在桌上的手机嗡嗡振动,陈西下意识瞄了眼屏幕——
「吃醋了,绝对吃醋了。」
陈西傻眼。
周宴舟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儿吃醋?
吃完饭,江迟找了个借口先行离开,结账的事儿自然落在了周宴舟头上。
陈西坐在餐桌看着那道修长的背影大步流星地走向收银台,她起身抱起纸箱子,慢慢往餐厅门口走。
收银员接过周宴舟递过去的黑卡,提醒:“您一共消费两万八千八。”
周宴舟没注意听,他余光注意到那道娇小的身影,出声阻止:“站住。”
陈西骤然停住脚步。
周宴舟大步走到陈西面前,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纸箱子。
接过手的那瞬,周宴舟手臂一沉,他蹙了蹙眉,说了句:“这么重?”
陈西抿唇,小声解释:“都是一些资料、书……”
结完账,收银员将黑卡恭敬地递给周宴舟,周宴舟抱着箱子没空拿,他睨了眼陈西,开口:“拿卡。”
陈西愣了两秒,伸手接过黑卡。
刚准备将卡塞周宴舟裤兜里,就听他说:“卡收着,拿去用。”
“想买什么买什么。”
陈西将卡捏在手心,好一会儿才开口:“我不要。”
周宴舟抱着大步走出餐厅,等电梯时,周宴舟视线落在小姑娘头上,蹙眉问:“那你要什么?”
陈西摇头:“什么都不要。”
周宴舟气笑,“傻吗?”
他吸了口气,吐槽:“你那室友出去就跟我吃了几顿饭,收了几只大牌包,两套护肤品还拿了只二十万tຊ的手镯。你什么都不要,图什么?”
陈西被他说烦了,闭着眼憋出一句:“我图你人不行吗?图你长得好看,图你身材好,图你声音好听,图你温柔!”
周宴舟愣住,似乎没料到陈西是这么想的。
他张了张嘴,呼了一口浊气,瞧着满脸硬气的陈西,恨铁不成钢地批评:“你脑子有坑?是不是傻?我给你卡你不要,给你包你不收。图什么不好,图副臭皮囊?”
“我是不是得夸一句好眼光?感激你看得上我这张脸?”
陈西被他念得头疼,皱着一张脸,大声反驳:“我就是傻怎么了!我肤浅又怎么了!”
“我不想要你的臭钱,不想要你的黑卡,不想你的包,就想跟你谈场恋爱不行吗?”
周宴舟被她几句话说得词穷,他这会儿又好气又好笑。
他身边来来去去也经历过不少姑娘,可没一个这么傻的。
哪个不是笑意吟吟地说喜欢某个品牌的包,喜欢哪个牌子的项链,恨不得把他身上的钱骗光。
她倒好。他主动送,她不要,清高得跟什么似的。
电梯到达,两人都默契地止了声。
进了电梯,一个站在电梯口不理人,一个抱着纸箱靠着电梯壁缓解情绪。
出了电梯,小姑娘冷着一张脸接过周宴舟手里的纸箱,冷冰冰地说了句:“麻烦您了,我回学校了。”
周宴舟气不轻。
他一把抓住倔驴的手腕,冷静下来,认命地说:“试试。”
小姑娘冷着脸,背对男人,不为所动地反问:“试什么?”
周宴舟脑仁疼,他捏了捏眉心,冲动道:“你不是想谈恋爱?咱俩试试。”
陈西眼前一亮,她扭过脸,不太确定地问:“你认真的?”
周宴舟算是明白了,这姑娘是故意激他呢。
他蹙了蹙眉,故意逗她:“假的。”
陈西当场炸毛:“周宴舟!”
周宴舟摸了摸耳朵,一脸无奈道:“真的。”
陈西还想说什么,周宴舟出声阻止:“好好考试,剩下的再说。”
第70章
陈西浑浑噩噩回到学校, 脑子里一直循环播放着周宴舟的那句“你不是想谈恋爱吗?咱俩试试”。
她怀疑周宴舟又在捉弄她,可那神情又不太像。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被周宴舟牵着走,陈西及时止损, 将自己置身于学业中。
考试周将至, 陈西刻意将周宴舟抛之脑后,一门心思地复习。
周宴舟似乎知道她在准备考试, 这大半个月除了晚上聊两句, 其余时间很少找她。
有好几次躺在床上, 陈西都会刻意看一眼微信运动, 他的运动量总是排前五,每天步行三四万步, 也不知道在干嘛。
江迟倒是很喜欢发动态, 时不时发一条朋友圈, 说在哪个城市参加行业峰会什么的。
每次发的动态里, 陈西总会在角落里找到周宴舟的身影。
考完最后一门, 李青嚷嚷着一定要出去大吃一顿, 才对得起她这一个月的辛苦鏖战。
陈西熬了好几个通宵, 这会儿困得只想睡觉。
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女寝的方向走, 走到女寝楼下, 李青看着门口站着的人, 突然停下脚步, 转头一脸惊悚地望向陈西:“西西, 谢南州。”
陈西还在想刚刚有道辩论题, 她答的观点好像不太全面,明明有更好的立意。
听见李青的惊呼, 陈西下意识抬头。
陡然瞧见一个多月不见的谢南州,陈西一时没反应过来, 脸上多了两分怔愣。
陈西没删谢南州的微信,偶尔看见他发的朋友圈,全是到处游玩的照片,大多定位在欧洲。
他身边跟着唐媛,两人穿着情侣款的滑雪服,在野生雪场里驰骋,自由得令人羡慕。
陈西以为他跟唐媛在一起了,后面把他朋友圈屏蔽了。
如今看到不修边幅的谢南州站在女寝楼下,陈西多少有点惊讶。
李青见情况不对,主动找借口离开:“我去洗个头。”
说罢,李青拿走陈西手里的笔袋,匆匆跑上楼,路过谢南州时两人互相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
谢南州看着站在不远处的陈西,摸了摸鼻尖,主动走上前。
两人对视无言,只余尴尬、生疏在两人之间徘徊。
陆陆续续有同学回寝,谢南州算得上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之一,如今看他重现江湖,多少人想要窥探这段八卦。
毕竟前段时间还在谣言疯传法律系系草谢南州甩了女友,跟大二的学妹在一起了。
现在又出现在学生宿舍楼下,莫不是想要复合?
陈西那段时间一直在外实习,就算听到一点风吹草动,也岿然不动,当没听见。
如今谣言有误,大家都明里暗里地等着看事情到底走向何方。
陈西却没这么多心思,她本着“分手也能做朋友”的想法,礼貌和气地询问对方:“谢南州,你有事吗?”
谢南州听从损友的建议,特意留了一周没刮的胡子,从衣柜里翻出最朴素的衣服套上,将自己打造成“失恋后苦不堪言,即便过了一个多月依旧走不出来”的可怜样,故意使用苦肉计,想让陈西回心转意。
他收缩着肩头,低着脑袋,可怜巴巴地看着陈西,故意压低音量,用痛苦的语气表示自己不想分手。
为此不惜推翻当日种种,说那学妹是远房表妹,他们没有做出任何越矩的行为。
还说他这颗心只在她身上,谁也夺不走。
陈西像在看表演,她以前没觉得谢南州这么会演戏,这么巧言善辩。
如果他能够大大方方地承认恋爱期间他确实有劈腿的行为,但是并没想过闹到如今的地步,她或许会高看他一眼。
谢南州见陈西缄默不语,还以为有戏,演技越发醇熟,甚至举手发誓,表示以后再有这样的行为,天打雷劈。
陈西听得头疼,她皱着眉,无视谢南州的演技,很认真地拒绝:“谢南州,我们已经分手了。”
“回不去了。况且我跟你分手并不完全是因为那个李嘉嘉,而是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合适。”
谢南州显然不解,“哪里不合适了?我们不是挺合拍吗?”
陈西深吸一口气,小声解释:“我喜欢平静、安定的生活,但是你总是搞一些轰轰烈烈的、恨不得人尽皆知的表白;我酒精过敏,可是你经常拉我去各种各样的酒局、ktv……”
“我很讨厌跟人穿相同的裙子。那天我看到李嘉嘉跟我穿着相同款式的衣服出现在我面前,我其实挺狼狈、尴尬的。”
“还有,你老是逼迫我做一些我讨厌的事,老是道德绑架我,老是想要将我打造你成你喜欢的模样……可是谢南州,我是个人,不是你的玩具。我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主见,有自己的理想,永远不会像泥人一样任你随意雕塑。”
陈西每说一个字,谢南州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到最后,他满脸写着“颓废”、“不可思议”。
陈西见状,深深呼了口气,找补道:“你挺好的,真的,就是我们不合适。”
谢南州不想就这么错过爱人,他抓住陈西的手腕,态度开始变得激动:“西西,我不想分手。”
“虽然我这一个多月在外面跑了不少地方,想要通过旅游、吃喝玩乐以及一些极限运动麻木大脑忘记你,可是我做不到!我还是喜欢你。”
“西西,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你说的这些我都改还不好吗?”
谢南州的力道很重,陈西甩了好几下都没甩掉。
手腕处的骨头好似被捏碎了一样,疼得她喘不上气。
意识到再这么下去,她的手多半废了,陈西皱着脸,出声阻止:“谢南州,你冷静点,”
“我手快断了!你行行好,放过我可以吗?”
周宴舟老早就来了,只是一直坐在车里看戏。
眼见陈西被对方拉扯得领口的衣服都掉在了肩头,周宴舟按捺不住地摁了声喇叭。
喇叭声遮盖了两人的争吵声,一时间,两人停止讲话,纷纷看向发声处。
只见不远处的树丛旁停了一辆豪车,那位置正好是个拐角,又被树木、草丛遮挡,如果不是刻意往那处看,压根儿不容易发现。
陈西看着那辆车牌号是她生日的库里南,下意识望向驾驶座的男人。
周宴舟摁了喇叭后,径直推门下tຊ车,他站在车外,肩头倚靠在车门,脸色阴沉地看着两人紧握的双手。
他点了根烟,抬着下巴,态度倨傲道:“没听见她让你滚?”
谢南州抬头看到周宴舟那张脸,吓得不敢说话。
他曾在一个长辈的生日宴上远远地看过周宴舟一眼,父亲在他耳边千叮咛万嘱咐,说这位是周家目前最年轻的继承人,别看他年轻,可手段厉害着,没事儿千万不要招惹他。
唐媛向来天不怕地不怕,整日跟他鬼混在一起,可提到她这位表哥,她的态度总是恭敬又带着几分害怕。
她说:“我表哥看着温和、好相处,实则心思深沉,没人看得穿。”
“总而言之,能躲就躲吧。”
周宴舟忽视呆滞住的谢南州,目不转睛盯着陈西,那模样好似要将她拆骨入腹。
抽了两口烟,周宴舟蹙眉,不咸不淡地开腔:“你还要拉扯多久?”
陈西骤然回神,趁谢南州不备,用力甩开谢南州的手,转身头也不回地朝周宴舟走去。
当着谢南州的面,陈西坐上车牌号是她生日的豪车扬长而去。
车内,陈西刚系上安全带就被周宴舟扣住后脑勺,不管不顾地亲上去。
两人在车里缠绵片刻,周宴舟松开手,回到自己的座位,启动引擎,踩下油门,态度嚣张地开出校园。
没走多远,周宴舟瞥了眼后视镜,冷眼瞧着追上来的迈巴赫,晦涩不明地说:“你这前男友也不怎么样。”
“当初眼瞎了?怎么选了这么个人?”
陈西眨眼,视线落在后视镜,故意说:“他胜在年轻?”
周宴舟差点气笑,他滚了滚喉结,冷声道:“别他妈拿年龄说事儿,谁没年轻过?”
陈西:“……”
周宴舟承认,那一刻,他嫉妒得发疯。
—
谢南州追了一段路就没勇气追了。
原因是周宴舟看他有一较高下的勇气,冷笑一声,刚出学校没多久就上了高架桥飙起车。
周宴舟也就年纪上去了,没年轻时候爱玩了,可不代表他没了一较高下的勇气。
早些年在国外留学,赛车、射击、蹦极、滑雪……怎么刺激怎么玩,他享受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喜欢速度与激情,玩赛车也要玩到国际赛车手的级别。
跟谢南州这种毛头小子比,周宴舟只剩下轻蔑。
将人甩到老后面后,周宴舟回头瞥了眼快要吐了的陈西,默默将车开出高架桥,停在一条辅路。
陈西胃里翻江倒海,车子刚停稳,她就推门下车,蹲在草坪稀里哗啦地吐出来。
脑子昏昏沉沉,陈西脚都站不稳,起身时差点跌倒,被转身去后备箱拿矿泉水的周宴舟一把扶住。
周宴舟将拧开瓶盖的矿泉水递到陈西嘴边,陈西捧着瓶底,咕噜咕噜灌了大半。
好不容易将胸口的恶心给压制下去,陈西想起男人刚刚造的孽,冷着脸一把推开男人,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周宴舟这才意识到把小姑娘惹生气了,他懊恼地拍了拍后脑勺,嘴里骂了句:“他妈比什么啊,人都在车里了。”
男人的胜负欲有多强烈,陈西算是体会到了。
她知道周宴舟是在气头上,可是一想到他刚刚不顾她多次劝阻,依旧红着眼跟谢南州飙车,陈西就难受。
潜意识,周宴舟并没把她放在第一位,所以才会不顾她的安危,将他的胜负欲发挥到极致。
周宴舟见陈西一个人走在马路上,时不时有车经过吹动她的裙摆,周宴舟吓不轻。
大步追上陈西,周宴舟一把拽住陈西的手腕,将人往边上拉。
陈西刚开始挣扎,后来发现挣扎没用,她便冷着脸站在马路边不搭理周宴舟。
周宴舟意识到错误,主动跟她承认:“这事儿我做得不对,真对不住。”
陈西脸上的表情刚有所松动,周宴舟便见缝插针地来了句:“谁让你那前男友跟他妈狗皮膏药似的缠着不放?”
“他刚刚是不是找你求复合?这种人你都敢交往?一看就不是什么成熟稳重的人。”
“我刚就是想治治他。早干嘛去了?现在纠缠有个屁用。”
陈西有点佩服周宴舟的睁眼说瞎话了,骂起别人倒是干净利落。
他自己就没错了吗?
周宴舟看陈西哑口无言,伸手将人搂进怀里,安抚地拍打着她的背心。
等陈西情绪稳定下来,周宴舟态度诚恳地保证:“您放心,这事儿没下回。”
陈西挑不出错,也没了生气的由头,况且好不容易有见面的机会,陈西不想闹得彼此都不愉快。
重新坐回车里,周宴舟反手从后排捞过一个墨绿色的礼品盒放在陈西的膝盖。
礼盒包装精致,很有分量,陈西低头看了眼礼盒上面的英文logo,还在想里面装的什么,周宴舟已经出声解释:“前两天去香港出差买的。”
“问了公司的女同事,说这款适合小姑娘背。”
陈西隐约猜到里头装的是什么,她克制住想打开的冲动,故作平静地说:“我不是说过我不喜欢这些吗?”
周宴舟睨了眼人,没好气地说:“差不多得了,尾巴都翘天上了还不喜欢。”
“送你就收着,就算未来咱俩没成,你也没吃亏。”
陈西听到后半句,表情立马垮下来。她将礼盒放回原处,僵硬地问了句:“刚谈上你就想分手?”
周宴舟一听就知道这姑娘生气了,他急忙撇清嫌疑:“真不是。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你别往心里去。”
“谁谈恋爱刚谈上就想着分手?我这不是未雨绸缪吗。”
陈西别过脑袋,一言不发地望着车窗外不停倒退的景色。
周宴舟见陈西不想搭理,叹了口气,好声好气地解释:“咱俩年龄差这么大,万一你到时候嫌弃我年纪大把我踹了?我去哪儿说理去?”
“凡事儿都有两面性,我也没说咱俩一定会谈到四分五裂是不是?可你一个还没怎么见过世面、没经历更多人的小姑娘就这么跟着我,万一哪天你遇到更好的人,万一你腻了想跟我分了呢?”
“你总不能跟我谈几年恋爱,到最后除了一身伤痕,什么也没拿到是吧。”
“我送你包包是想你高兴、背着喜欢,不是想用来收买你。”
“这玩意儿呢还能升值,哪天你不想要了还能拿去二手市场出了,赚一笔不好吗?非得跟我分得这么清清楚楚,什么都不要?”
“你以为你这是清高、硬气?你这叫傻。”
陈西被周宴舟说得无地自容,蹭地一下扭过脸,满脸幽怨地瞪着他。
偏偏周宴舟还不肯罢休,不依不饶地说:“以后我送的东西你尽管收着,喜欢的就用,不喜欢的送人也好、拿去卖了也罢,随你处置。”
“我对旁人都那么大方,总不至于对自己女朋友小气,你说是不是?”
陈西其实并不在意周宴舟说的那些卖了、送人什么的,她只是听到那句“对自己女朋友”就忍不住雀跃。
这代表着在周宴舟心里,她已经不是那个十六七岁的小屁孩了,而是他正大光明的女朋友。
陈西吸了吸鼻子,抱紧手臂,扬起下巴提醒:“能把空调关小点吗,有点冷。”
周宴舟见她松口,回头瞥了眼人,见她板着脸,咬着嘴唇,一副不肯跟他多说的模样,周宴舟噗嗤一声笑出来。
将空调温度调高一点,周宴舟啧了声,伸手掐了把陈西的脸颊,凉嗖嗖道:“差不多得了,再演下去就不礼貌了。”
陈西:“……”
她哪里演了。
不都是他一直在吧啦吧啦吗,她又没有逼迫他。
—
周宴舟导航去了西三环一处私人会所,刚把车开到会所门口,就有泊车小弟走近,接过车钥匙,替周宴舟停车。
陈西第一次来这地方,对环境不太熟。
周宴舟领着陈西进去,路过一处假山,陈西好奇地多看了两眼,周宴舟见状,笑着打趣:“要不你站那儿,我给你拍两张?”
陈西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周宴舟就掏出手机,指挥陈西找准站位:“往东走两步,对对对,别动。”
“板着脸多难看,笑一下。”
陈西像个机器人,任由周宴舟摆布。
好不容易拍了几张,周宴舟检查完照片,要求严格道:“刚没拍好,再来一张。”
陈西:“……”
拍照这么累人吗??
两人在门口折腾了小半个小时,江迟、孟羡tຊ之听到动静走出去寻人,瞧见周宴舟跟他妈旅游打卡的大爷大妈似的,举着手机不停指挥陈西摆动作。
江迟看了一圈,啧了声,忍不住揶揄:“没看出来啊,哥这是当上导游了?”
孟羡之向来稳重,头一遭看到这样的周宴舟,也忍不住大跌眼镜。
陈西被两个大男人围观,再加上已经摆了二十多分钟的姿势,已经快被折磨得不行了。
她自暴自弃地叹气,僵着脸询问:“周宴舟,你拍好没啊?”
咔嚓两声,镜头捕捉到陈西的表情,周宴舟瞥了眼屏幕里的照片,心满意足地招手:“过来,拍差不多了。”
陈西拿过周宴舟的手机,满脸质疑地检查起相册。
有网上的前车之鉴,陈西对周宴舟的拍照技术并不信任,本以为会看一堆惨不忍睹的丑照,没曾想,每一张都将她拍得很漂亮,堪比专业摄影师词穷,
陈西眨眨眼,拿着手机,一脸茫然地问:“这都是你拍的?”
男人瞧见小姑娘从不信任到怀疑再到不敢置信,得意道:“不是我,是谁?”
“没听说那句,爱人的眼睛是第八洋?我的眼睛就是最好的摄像机,懂吗?”
陈西:“……”
看着周宴舟拍的照片,陈西的脑子里倒是想到了另一句话——
「我爱的人站在光里,于是我朝着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