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周宴舟, 我们到此为止吧。”
陈西的声音很低,态度却意外的坚定,仿佛花了很长时间去做这个决定。
周宴舟先是身形晃了一下, 后一言不发地看着陈西, 试图从她那张苍白的脸庞上看出几分慌乱,结果除了蓄谋已久的平静, 看不出任何留恋。
僵持许久, 周宴舟找回一丝理智, 语气出乎意料的温和:“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是不是对你太纵容了?让你忘了, 我本身不是个好脾气的人?”
“有些话说出来就没意思了,你确定要把事儿做得这么绝?还是说我哪儿点没满足你, 让你生出不满?”
说到这, 周宴舟彻底冷静下来, 他此刻没了刚刚的温和, 多了几分杀伐果断, 说话时明显带着威胁的口吻。
他沉默两秒, 下了最后的通牒:“这事儿没得商量, 懂吗?咱俩之间, 决定权在我, 不在你。”
烈日当头, 陈西被强光刺得睁不开眼, 她转过身背对周宴舟, 神情认真地重复:“我知道, 你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可是感情的事儿,你也没办法。我现在不想跟你处了, 就算你强迫我也没用。”
“周宴舟,我们压根儿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走不到最后的,早分早好。”
周宴舟听着陈西的话,脸上流露出几分嘲讽。
他插兜看着陈西单薄的肩头,好一会儿才出声:“我不同意。”
陈西闻言,脊背一僵,她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道:“我觉得这段不正常的关系令我恶心。不管你信不信,我其实挺讨厌我自己。我每次收到你送的名牌、你的转账,都让我觉得我是在拿自己的身体跟你交换……”
“好聚好散吧,求你了。”
不想再听到一些动摇她决心的话,陈西放完狠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人民广场。
周宴舟没去追,他目送那道单薄却倔强的背影消失在梧桐大道的尽头,想着她说的那些话,脸上阴沉如墨。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宴舟回过神,低头骂了句脏话,站在路边打了辆车直奔机场。
去机场的路上,周宴舟不小心翻到司瑶发过来的短信,联想到陈西刚刚的异常反应周宴舟当即冷下脸,给司瑶拨了个电话。
电话刚接通,不等对方反应,周宴舟憋着一通火问候对方:“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全世界这么多男人,非得找我?”
“那对不住,我这辈子就算打光棍也不会娶你。”
电话那头的司瑶没想到周宴舟发这么大火,她也是父母手中的掌中宝,受了周宴舟的气,司瑶想都没想地回怼:“舟舟哥,这事儿也不是我能决定的。您要不想结婚,赶紧跟周爷爷说,我也不是非您不嫁。”
周宴舟听了司瑶的话,嘴角扯出一丝冷意,没什么表情地挂了电话。
—
天公不作美,刚还晴空万里的天一下子阴沉下来,乌云笼罩半空,将云层压低,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陈西看着风雨欲来的天,下意识加快脚步。
可惜赶不上变天的速度,距离医院不到两百米时,一场夹杂着大风的暴雨倾盆而下,拳头大的雨点砸在陈西头顶,痛得她小脸一皱。
夏天的布料本来就单薄,陈西还没来得及找躲雨的地儿,衣服就被打湿。
湿凉的布料贴在身上,仿佛裹了层塑料,弄得她浑身不舒服。
雨还在下,陈西没带伞,寸步难行。
恰巧旁边有家建设银行,陈西一头扎进银行大堂,身上滴落的雨水打湿了明黄色的地砖,留下一条明显的痕迹。
银行没几个人,陈西没好意思找位置坐下,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门口,静静等待雨停。
期间电话不停震动,陈西捞出手机查看才发现小舅妈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
陈西急忙接听电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小舅妈说:“你小舅快不行了,赶紧回来。”
陈西当即面色惨白,身子踉跄几下,差点跌坐地上。
顾不上瓢盆大雨,陈西挂了电话,一头扎进雨雾。
一路上陈西脑子空白,只顾往医院跑,压根儿没注意到过路的车流。
穿越马路时,陈西差点被一辆出租车碰倒,司机降下车窗骂骂咧咧一通,最后诅咒一句:“这么忙,赶着去投胎吗。”
陈西还没来得及反应,司机便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她只得摸了摸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掐紧手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往医院赶。
等陈西赶到医院,小舅已经被医生推进了抢救室,小舅妈坐在抢救室外的长椅上痛哭。
一时间,气氛有些冷凝。
陈西浑身湿透,头发丝还在不停滴水,她狼狈地站在抢救室门口,眼神直定定地盯着手术室门前的红灯。
护士看到陈西的狼狈样,满脸同情地问:“你要不要去换身衣服?”
陈西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伸手握住护士的手腕,满脸紧张地问:“我小舅没事吧?”
护士没想到陈西反应这么大,她尴尬地笑了下,态度谨慎道:“我也不清楚,等通知吧。”
陈西顿时泄了气,她松开护士的手腕,转过身看向坐在长椅上痛哭的小舅妈,终于找回一丝理智。
护士离开后,陈西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小舅妈身旁,扶着椅背坐下,悄无声息地陪着小舅妈。
经过这么一遭,失恋的痛苦已经被忘得一干二净,陈西现在只想小舅手术顺利。
被这场雨拦住的人还有周宴舟,他刚赶到机场就被通知航班因为天气原因延误到晚上八点。
距离登机还有四五个小时,周宴舟坐在候机厅,百无聊赖地刷着财经新闻。
刷到关月父亲的公司成功上市的消息,周宴舟的脸上多了两分凝重。
因为关月的事儿,关父对周家恨之入骨,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攻击周家。
如今公司上市,周宴舟的压力骤然增加,也难怪老爷子如今下了死命令,勒令周宴舟跟司家联姻。
你问老爷子到底在不在意他跟司瑶能不能培养感情?他肯定不屑一顾,觉得爱情这东西虚无缥缈,没什么用。
有用的是实实在在的利益,只有利益捆绑才是最稳固的关系。
周宴舟不是不理解老爷子的做法,只是他不想拿婚姻当筹码,不想将感情算进去。
如今看来,光他一个人努力,也没什么用。
窗外大雨滂沱,周宴舟翘着二郎腿坐在vip候机厅,神情烦躁地抽着烟。
航班延误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直接取消飞往北京的航班,机场工作人员轮番给周宴舟道歉,说是天气原因,实在无法起飞。
周宴舟难得好脾气,没跟机场工作人员发火,而是捞起自己的外套,径直往外走。
回酒店的路上,周宴舟一直在想要不要再找陈西谈一谈,中途他连打两个电话对方都没接,周宴舟突然心生烦躁,匆匆挂断电话。
这一场雨下了一整晚,陈西在医院等到凌晨三点,手术才结束。
手术室熄灯那刻,陈西跟小舅妈同事识站起身凑到手术室门口。
医生穿着无菌服走出来,满脸遗憾地通知:“病人已无生命体征,赶紧准备后事吧。”
小舅妈得知手术失败,顿时瘫软在地,哭得泣不成声。
陈西也承受不住打击,脸上当场没了血色,咬着嘴唇一言未发。
医院好像习惯了死亡,每个人都戴着一副麻木的面露,仿佛看透了生死,没什么大不了的。
小舅妈已经没了理智,蹲坐在地上抱头痛哭,医生只好将目光放在陈西身上,提醒她赶紧去处理后事。
陈西颤了颤肩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小舅的遗体已经被护士推出来送tຊ到了停尸房,陈西来不及悲伤,开始联系殡仪馆,准备后事。
凌晨的医院空荡荡的,走廊寂静无声,冷白的灯光打在人身上,照得人惨白。
陈西听了医生的提醒,麻木地走完全过程。
联系好殡仪馆,陈西趁着等车的功夫,一个人坐在椅子里编辑讣告通知亲朋好友。
事发突然,陈西没有任何准备,以至于编辑讣告时,陈西脑袋空空,想不出一句话。
或许是太过无助,陈西看到通讯录里的两通未接来电时,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想都没想地拨了回去。
周宴舟接到陈西电话时刚洗完澡,他捞起电话,看着联系人的名字,好一会儿才接通电话。
本以为会听到什么后悔的话,没曾想电话那端的姑娘慌乱不安地说:“周宴舟,我小舅去世了。”
周宴舟手上动作一滞,当即道:“你现在在哪?”
陈西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下意识说:“医院,在等殡仪馆的人。”
周宴舟沉默两秒,回复:“我马上过来。”
说罢,周宴舟不忘安抚陈西的情绪:“你别慌,冷静点。”
陈西现在一头雾水,只顾说好。
周宴舟怕她出事儿,一直没挂电话,赶往医院的路上,周宴舟一边安排一边照顾陈西的情绪。
等他赶到医院,殡仪馆的车刚好到门口。
周宴舟顾不上锁车,捞起车钥匙跟上去。
殡仪馆的人将徐敬千的遗体运到车上,开始交接剩下的流程,周宴舟见陈西失魂落魄,压根儿没法主持大局,主动上前跟负责人交接。
陈西站在背后,看着周宴舟游刃有余地跟殡仪馆的人交谈,肩头的重担突然卸下,顿时泪流满脸。
周宴舟交接完,回头见陈西泪眼朦胧地站在不远处,下午积累的火气骤然消散。
他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到陈西面前,伸手将人搂进怀里,柔声安抚:“别担心,我在。”
第82章
小舅的后事基本是周宴舟一手操办的。
走得太突然, 周宴舟托了好几层关系,才高价买了一块风水宝地。
陈西不想太折腾,只通知了小舅的亲朋好友。
小舅妈的娘家人赶到殡仪馆的第一句话便是让小舅妈改嫁, 向来泼辣的小舅妈面对娘家人的咄咄逼人, 竟然没有任何反应。
陈西看不过去,上前替小舅打抱不平却被小舅妈的妈妈打了一耳光。
周宴舟打完电话进来瞧见这幕, 当即冷脸, 眼神制止老太太发疯。
老太太被周宴舟的眼神吓住, 只好悻悻地收回手, 撇嘴走到一边。
周宴舟看着陈西红肿的脸颊,忍不住责备:“傻等着被人打?”
陈西仰头看着男人, 无力地笑了下。
周宴舟见状, 嘴边的责备默默憋了回去。
陪着她守了两个通宵, 周宴舟俨然化身陈家女婿, 尽职尽责地帮忙处理一切琐事。
陈西倒成了闲人, 只需要跪在灵堂前敬孝, 不需要贴脸陪笑。
或许是周宴舟的身份太过特殊, 又或许是他将后事安排得井井有条, 许多亲朋都在私下揣测周宴舟的身份。
大家“悲伤”之余还有空捣鼓人脉, 试图结交周宴舟这个看起来就不得了的「大人物」。
好几拨人上前跟周宴舟套近乎, 介绍自己是死者的某某某, 企图跟周宴舟攀点关系。
奈何周宴舟不接茬, 一副「你什么东西, 配跟我交谈」的姿态,惹得大家纷纷被劝退。
到最后, 大家不顾沉浸在亲人去世,处在阵痛中的陈西, 上赶着跟陈西搭话,想让陈西帮忙引荐一下。
陈西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秉着不想破坏小舅葬礼的心情,含糊不清地应下大家的请求。
等到葬礼最后一天,小舅的骨灰盒被安放在周宴舟购买的风水宝地,一切尘归于土后,陈西终于意识到小舅是真的不在了。
送别仪式结束,小舅妈被娘家人接走,陈西站在墓地,目送小舅妈的身影消失在视线。
不知道了过来多久,周宴舟瞧着脸色苍白、背影薄弱的陈西,忍不住出声:“回去吧。”
陈西这才想起还有一个人,她回头朝周宴舟扯了扯嘴角,点头答应。
熬了三天三夜,陈西明明疲倦得要死,却一点也睡不着。
周宴舟见她撑着眼皮,始终不敢闭眼,眼里闪过一丝心疼,语气温和地说:“睡会儿。”
陈西轻轻点头,强迫自己阖眼。
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下午,醒来陈西发现自己不在车里,而是在西舟酒店的顶楼套房。
遮光窗帘将窗外的光线遮得严严实实,陈西睁开眼的瞬间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直到捞起床头柜的手机才发现已经是第二天。
她睁眼躺在床上,脑袋似一团浆糊,昏昏沉沉,提不起一点精神。
躺了好几分钟,陈西才想起周宴舟的存在,她猛地掀开被子,来不及穿鞋,赤脚踩在地板快步走出卧室。
在套房里溜达一圈,没发现周宴舟的身影,陈西想起小舅出事前的诀别,下意识觉得,周宴舟已经离开西坪。
她缓过神,腿脚无力地瘫坐在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目光涣散地盯着人民广场对面的大屏幕。
周宴舟推门进来见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画面,陈西屈膝坐在懒人沙发,将脑袋埋进双臂,整个人娇小得好像没有存在感。
站了片刻,周宴舟换了鞋,提步走到落地窗前,神色温和地看着发呆的小姑娘。
陈西察觉到周宴舟时,他已经站了不下五分钟。
意识到周宴舟没走,陈西的眼里划过一丝惊喜,本能惊呼:“你没走啊?”
周宴舟听着陈西声里压抑不住的高兴,挑了挑眉,故意问她:“想我走?”
陈西抿住嘴唇,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口。
周宴舟见状,沉默了两秒,出声:“饿不饿?”
陈西抬起脑袋,轻轻点头:“有点。”
周宴舟抬起腕表看了眼时间,给酒店客房服务打了个电话,吩咐对方送餐。
陈西这两天胃口不好,怕她受不了,周宴舟临了交代对方送点清淡的食物。
陈西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太久,起身才发现小腿抽筋,疼得她面部扭曲。
周宴舟见她疼得说不出话,伸手扶了一把。
宽厚温热的手掌落在腰间,稍微一握就能圈住她整个腰肢,周宴舟这才意识到这姑娘又瘦了。
半小时后,酒店的送餐机器人敲响房门。
周宴舟开的门,瞥了眼虎头虎脑的机器人,周宴舟侧过身,等机器人走进房间。
陈西洗完澡出来看到笨拙地跳着舞蹈的机器人,忍俊不禁地笑出声。
周宴舟将机器人肚子里的餐食全都取出摆在餐桌,瞥了眼跟机器人玩得开心的陈西,周宴舟脸上闪过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他拉开椅子坐下,将碗筷摆放整齐,出声提醒陈西:“吃饭。”
陈西这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目送机器人离开套房。
房门阖上,陈西返回餐桌时,她坐的位置上多了一碗热腾腾的鸡汤。
依旧是周宴舟盛的,好像他们俩一块儿吃饭,他总是会为她夹菜盛汤,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陈西也跟其他异性一同吃过饭,不过很少有人像他这么细致、贴心。
这样的行为其实很让人感觉到温馨,陈西承认,她每次都会被他感动。
周宴舟拿起勺子喝了口汤,抬眸间,瞧见对面的姑娘盯着手边的汤发呆,周宴舟沉思两秒,出声打断她:“想什么呢?赶紧吃饭。”
陈西回过神,朝周宴舟浅浅地笑了下,低头拿起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汤。
吃到一半,陈西接到派出所的电话,提醒她抽时间去派出所销户。
陈西接到这通电话,当即没了胃口。
她捂住手机,迎上周宴舟疑惑的目光,好一会儿才回复电话那端的人:“好的。”
挂断电话,周宴舟看她心不在焉,关心地问:“谁打的电话?”
陈西扯了扯嘴角,脸色苍白地回复:“派出所,提醒我去销户。”
周宴舟当即没了声。
他看着陈西,许久没说话。
陈西吸了口气,抬起脸,神色平静地看向对面的周宴舟,突然开口:“你抽空把小舅葬礼上的所有开支全算清楚吧,我后面会还你的。”
周宴舟闻言,眉头一皱。
他放下筷子,不明不白地瞧向满脸倔强的陈西,似笑非笑地问:“过河拆桥?用完就踢?”
“好姑娘,挺有意思。”
陈西听着男人的嘲讽,唇角抖了两下,下意识解释:“……我只是不想欠你太多。而且小舅的事本来就跟你没多大关系,你用不着这样。”
“葬礼上有很多亲朋好友都想占你便宜,我其实都看出来了。我不想让tຊ你觉得,我们家的亲戚都这么势利眼。”
周宴舟显然不想听她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他轻抬下巴,脸上流露出两分强势,说出的话也变得冷漠:“您要真想跟我算个明白,那就从咱俩认识的时候算。”
“那块墓地我托了好几层关系才拿到手,光押金就二十万,还不算其他。你拿什么还?”
“你一个还没出社会的大学生,生活费都得靠家里资助,靠什么赔我?”
说到这,周宴舟停顿下来,他从上到下扫了一番陈西,最后轻描淡写地问:“还是向你说的那般,拿你的身体做交换?”
陈西的脸色当场煞白,她咬紧嘴唇,眼里满是惊愕,似乎没想到周宴舟为她付出了这么多,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赤/裸/裸地讥讽她。
周宴舟也不惯着她,语气冷淡地同她讲明利害:“你要真想跟我算个明明白白,把你卖了都不够赔的。”
“怎么,跟我谈恋爱有这么丢人?你真觉着你这副身体有多高贵,每回跟我做都是在拿物质交换?”
“我要真想找副年轻漂亮的身体玩儿,北京的姑娘多的是。哪儿用我多费心思,大老远从北京跑过来折腾这一遭又一遭?”
说到这,周宴舟蹙了蹙眉,百思不得其解地问:“我就不明白了,你有什么想法非得憋在心里?”
“怎么,我是洪水猛兽?只能跟你共享荣华富贵,不能替你分忧解难?”
“还是你觉着,我这样的人不配拥有一段真挚的感情?”
陈西的脸色白了又白,听到最后,她已经羞愧地抬不起头。
周宴舟却不想轻易放过她,他点了根烟,修长的指间捏着烟,翘着二郎腿,一双大长腿衬得笔直又高贵,他一边往嘴里送烟,一边神色淡定地扫向对面快要将脑袋埋到桌底的陈西身上。
或许是对她的临时变脸心存不满,周宴舟的语气带了两分失望:“你也别太作了。再这么来两次,我也受不了。”
陈西听到这话,头顶如一盆冷水泼下,泼得她整个人当即清醒。
她怔怔地望向桌对面的男人,对上他那双深沉如墨、看不清任何情绪的眼眸,顿时如坐针毡。
那一刻,她是真的相信,眼前的男人真的像传闻那般不好惹。
她之前一直以为他性子温和,是个好脾气的人,旁人无论怎么渲染他的恐怖,她都觉得是夸大其词,可如今他用这样的面孔对她,她是真的意识到——
「周宴舟从来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他如果心情好,愿意花时间、花精力对待你的时候,你一定会发现他是那个温尔文雅、绅士温柔的好好人。
可一旦惹到他,他就会让你明白,他付出的每一样东西,他想要收回去的时候,你都得乖乖地、规规矩矩地双手奉还。
陈西如今不敢赌周宴舟还能纵容她,只好见好就收,没再提还钱的事。
她重新捧起汤碗,拿着勺子机械地往嘴里塞。
周宴舟见了,横过手摸了下她的碗,皱眉道:“汤冷了,别喝了。”
陈西在他的威逼利诱下,后知后觉地放下碗。
磨磨蹭蹭吃完最后一口,陈西站起身,头也不回地钻进主卧。
再出来,她换了条雪白的连衣裙。
周宴舟在落地窗前打电话,听见动静,他回头瞥了眼客厅中央站着整理资料的人,移开手机问了句:“去哪儿?”
陈西舔了舔嘴唇,不敢再招惹周宴舟,乖巧答复:“派出所。”
周宴舟顿了一下,到底不忍心,还是出声叫住人:“等我两分钟,我送你。”
陈西张了张嘴,想说不用了,可话到嘴边,撞上周宴舟不容置喙的眼神,陈西彻底没了勇气。
这通电话是北京那边打来的,老爷子得知周宴舟借了他的关系要了块墓地,气得不轻。
这不打电话过来给周宴舟下了通牒,警告周宴舟再犯浑,别怪他不客气。
周宴舟嘴上诚恳道歉,三番两次地向老爷子保证没有下回,可挂了电话,依旧是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压根儿没把老爷子刚刚的威胁听进去。
他就是想看看,他这辈子能不能守住一点东西。
老一辈的那些观念他懂,但是并不想墨守成规,难不成这辈子「阶层」两个字就能断送他的一生?
规则是胜者定的,没到最后一刻,输赢未定,他也用不着这么早求饶。
陈西不知道这些,她出来时周宴舟已经哄好老爷子,手上那通电话是打给江迟的,他打算玩票大的。
江迟得知他的真实意图,一边骂他疯了,一边兴奋地表示这事儿要干成功了,那得名垂千古,他肯定奉陪。
周宴舟对此表示,输赢不重要,他就是想玩个刺激。
挂了电话,周宴舟领着陈西去了趟派出所。
陈西没做过这些,基本都是周宴舟在跑流程。
当陈西将火化证、死亡证明等各种证件递交给警察,对方将一张注销证明的A4纸递给陈西,提醒她签字时,陈西看着证明书上小舅的信息,眼泪不受控制地掉出来。
周宴舟站在旁边,看着她颤抖地拿起签字笔,一笔一画地签上自己的名字时,周宴舟没忍心看,默默移开眼。
销完户,陈西失魂落魄地走出派出所。
她站在阳光下,却觉得浑身冷得她颤抖。
看着不远处站着的周宴舟,陈西缓慢眨了眨眼皮,声线低且淡地说了句:“周宴舟,以后这个家只剩我一个人了。”
周宴舟听了满不是滋味,他滚了滚喉结,冷静地说:“你还有我。”
陈西面色惨淡地笑了下,眼里写满了不信任。
周宴舟见状,舔了舔牙龈,咬牙切齿地说了句:“你是不是觉着我就跟你玩玩而已?”
“陈西,咱俩谈恋爱那一刻起,我就没想过跟你分开。”
陈西现在脑子一片混乱,压根儿听不清周宴舟在说什么。
她麻木地笑了笑,仰头对着头顶的烈日,摊开手挡住强光,眯着眼,轻声回复一句:“我记住了。”
周宴舟看着眼前没有生气的陈西,突然生出一股无处发泄的郁闷,他摸了摸后脑勺,低声骂了句脏话,闭着眼深吸一口气,重申道:“以后咱俩好好过吧。”
“别想东想西了,凡事儿总有个过程。”
回去路上,周宴舟见陈西闷闷不乐,主动说起接下来的计划:“跟我回北京,还是打算在西坪待一段时间?”
暑假早结束了,只是陈西大四,学校没安排专业课程,不需要回学校点卯。
陈西不想留在西坪这座伤心的城市,想了想,最终决定回北京找实习。
周宴舟得知她的想法,想都没想地替她安排:“去新创实习,江迟亲自带你。他做事儿我放心,不会亏待你。”
陈西听着周宴舟的安排,意识到周宴舟把自己摘了出去,她忍不住偏头问:“那你呢?”
周宴舟睼了眼人,眼里划过一丝意外,似乎没料到她会想起问他。
经过一个红绿灯路口,周宴舟踩下刹车,直视前方的红灯,轻飘飘地回了句:“我回集团总部任职。”
陈西眨眨眼,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直到后来她才明白,周宴舟突然做这样的决定,代表他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了,面对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而她,成了阻碍他前程的绊脚石。
第83章
九月底, 陈西跟周宴舟一同返京。
刚落地首都国际机场,周宴舟就被一通紧急电话叫走。
临走前,周宴舟不放心地望向站在一旁的陈西, 低声嘱咐一句:“我让谢师傅先送你回学校。”
陈西眨眨眼, 看他眉目间藏着两分压制不住的烦躁,摆手拒绝他的好意, 说自己搭地铁回去就行。
周宴舟劝不动, 只好替她拦了辆出租, 接着不顾陈西的反对, 将她的行李塞进出租车后备箱,往她手机上转了两千块, 说是车费。
仓促间, 陈西被推上出租车后排, 还没反应过来, 周宴舟便替她关上了车门。
他站在车外, 神色复杂地瞧了她片刻, 最后叹了口气, 不明不白交代一声:“这段时间你先自己待着, 我有空就去见你。”
陈西抿了抿嘴唇, 想要说点什么, 结果对上那双深沉、看不清情绪的眼眸, 突然说不出一个字。
回学校的路上, 司机是本地人, 刚刚目睹了一出戏,憋了半天, 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姑娘,tຊ那是您男朋友?瞧着挺不错啊。他那车不下七位数, 啧,真有钱。您捡着大便宜了,得珍惜呐。”
陈西抬眼看向后视镜,瞥见司机艳羡的目光,勉强扯了下嘴角,算是回应。
司机见她不吭声,自觉无趣,没再搭话。
机场开到中关村校区,算上堵车的时间至少一个小时打底。
越往前开,道路两旁的景色越繁华,进了四环,陈西看着四周熟悉的建筑,莫名生出一股穿越的错觉。
几个小时前她还在出租车起步价只有五块的西坪,转眼就到了寸土寸金的京城。
这一切好像在做梦。
她想,不管是北京,还是周宴舟,都是她的一场梦罢了。
抵达学校门口,陈西看着出租车计价器上的数字,即便有人报销,依旧心疼这笔钱。
支付车费时,司机见了陈西肉疼的表情,忍不住嘀咕一句:“男朋友这么有钱,心疼个什么劲儿啊。”
陈西闻言,输密码的动作一滞。
下了车,陈西绕到车尾取下行李箱,又折返到车头。
她站在驾驶座外,望了望司机,不卑不亢地回应:“就算我对象有钱,他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师傅,您下次还是别绕路了,我虽然不是北京人,但是也认得路。”
司机噎了两秒,骂了句脏话,掉头离开。
陈西目送出租车走远,吸了口气,拖着行李箱转身往里走。
回到宿舍,里头空无一人。
陈西这才想起李青前两天在微信上说她下周跟张博去香港玩儿。
至于林梵,没有音讯。
不过看这样子,估计也没回学校。
陈西收拾好行李,看着空荡荡的寝室,仿佛没了躯体支撑的皮影,一下子瘫软在了椅子里。
半夜陈西翻身下床上厕所,寝室漆黑一片,她摸黑走到书桌前,拿起手机点开手电筒,一束圆弧的白光登时照亮眼前的路。
陈西拿着手机进了洗手间,再出来,她习惯性地看了眼新闻资讯,却看到热搜第一上挂着的词条是——
「#徐茵夜会神秘男人#」
陈西对徐茵观感不错,她抱着吃瓜的心态点进词条,没曾想看到一张模糊不清的照片。
照片中徐茵身穿一条贴满亮片的吊带红裙,踩着水晶钻的高跟鞋,挽着一个身姿卓越的男人正往酒店走。
不怪陈西变脸,实在是徐茵身旁的男人太过眼熟。
几个小时前,他才穿着那套衣服跟她搭飞机回京,如今竟然跟一个女明星闹出绯闻,陈西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作想。
她翻了翻底下的评论,有几条高赞评论已经揣测出他的身份,却不敢明说,只能打拼音代替。
底下一群吃瓜群众,纷纷求真相。
陈西翻了两页便没再敢往下翻,她退出微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不过凌晨一点,距离天亮还早得很。
陈西却没了睡意,她重新爬上床,神情麻木地盯着头顶的床帘,想着周宴舟弄这一出是为了什么。
潜意识里,她依旧觉得周宴舟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翻了两趟身也睡不着,陈西索性拿起手机,继续翻看资讯。
察觉到社交软件上江迟两分钟前刚发了一条朋友圈,陈西鬼使神差地点进对话框,打下一行字。
发送前一秒,陈西骤然清醒,连忙删除那句看着像质问的话语。
意识到周宴舟的事儿已经影响到她的情绪,陈西立马放下手机,闭上眼,强迫自己闭上眼睡觉。
—
这一夜注定不太平,周宴舟前脚刚跟徐茵走进酒店,后脚就被狗仔抓个正着。
徐茵挽着男人的手臂,神色忐忑地觑了两眼身边不显山水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提醒一句:“有狗仔。”
周宴舟掀了掀眼皮,神色寡淡道:“让他拍。”
徐茵闻言,张了张嘴,没再忸怩,任由狗仔偷拍。
半小时后,徐茵站在某酒店的行政套房的落地扇前,她不敢直视男人,只敢通过落地窗偷偷观望着倒映在玻璃窗上的高大身影。
想到两小时前她被男人一个电话从片场里弄出来,结果到酒店什么也没发生,徐茵不免心生疑惑,忍不住发问:“……您今晚这是唱的哪一出?”
男人双腿交叠坐在沙发,姿态闲散、淡定,仿佛什么事儿都不放眼里。
面对徐茵的询问,他也只是淡淡地睨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好好演你的戏就行,哪儿这么多话。”
徐茵被男人吓到,当即闭上嘴。
果真,热搜上了不到两小时就被撤销,男人也被一通电话叫走。
徐茵望着捞起外套准备离开的男人,下意识问了句:“您今晚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
周宴舟脚步一顿,他回头瞥了瞥徐茵,一眼看穿她脸上的担忧,轻描淡写地承诺:“放心,今儿这事儿不会毁了你的星途。当我欠你个人情。”
徐茵的心情立马由忧转喜,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
能得这位的一个人情,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儿。
周宴舟走出房间,转头扎进了另一间套房。
两间套房的格局布置差不多,周宴舟插兜站在落地窗前,居高临下地瞧着不远处已经熄了灯的紫禁城。
搁置在茶几上的手机不停震动,周宴舟充耳不闻,脑海里浮现的却是那张倔强无辜的小脸。
他忍不住笑了下,自言自语一句:“值吗?”
大抵是值的,不然他费这么大劲儿做什么。
—
已经开学两周,同期的学生都已经找好论文导师,写完开题报告,陈西还没开始动笔。
第二天一早,陈西先去找了辅导员,又去联系毕业论文导师。
她保研前联系了徐邵逸教授,给他发了封邮件希望做他的学生。
陈西没想到徐院长还记得她,收到邮件后,对方主动联系她,说是欢迎加入他的团队。
两人加上微信后,徐教授聊完学业还不忘关心一句:“周总最近怎么样?”
陈西看到那句问候,当即觉得,她能这么顺利地加入徐教授的团队,肯定有周宴舟的一份功劳。
彼时陈西跟周宴舟私下并没联系,只能从社交媒体了解一点他的现状,所以面对徐教授的问话,她也只是忸怩地表示还行。
索性对方没刻意为难,只将她拉进群里,说是让她先跟师兄师姐熟悉熟悉。
徐邵逸目前带了五个研究生,两个博士,三个硕士,加上陈西,一共六个。
群里来了新人,师兄师姐都挺欢迎,得知她是保研,纷纷表示祝贺,私下还请她一起吃过饭,算是提前认了脸。
陈西在线上找了徐教授,对方最近没空,将她推给了博士师兄,说是让他代劳。
上午刚交接,下午师兄就单独找她,说是抽空聊聊开题报道的事儿。
陈西连忙约定晚上在图书馆会面,觉得不好意思,陈西见面前还为师兄带了杯咖啡。
上次聚餐,师兄人在上海并没赶上,陈西算是第一次跟他碰面。
她提前十分钟到图书馆门口等对方,因为不知道对方长什么样,陈西一直低头看手机。
师兄在微信上说他已经到达图书馆时,陈西抬起头在人群中不停张望,还没锁定哪个是师兄,一个穿着白t、外搭黑色衬衫,配一条深色牛仔裤,戴着黑色镜框眼镜、背着黑色双肩书包的男生突然出现在陈西面前。
对方看到陈西,脸上露出笃定的笑容:“陈西师妹?你好,我是许嘉煜。”
陈西眨眼,露出意外的神情,她缓了片刻,嘴角上扬扯出一丝笑容,热情地打招呼:“师兄好。”
许嘉煜上下打量一圈陈西,被她的美貌惊艳到,好一会儿才出声:“进去说。”
陈西抱着笔记本,乖巧地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刷卡进了图书馆,想着待会儿会谈话,两人没上二楼,而是去了一楼拐角的咖啡馆。
陈西跟着师兄走进咖啡馆,进门前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冰美式,犹豫要不要丢进垃圾桶时,许嘉煜瞧见她的纠结,主动问了句:“咖啡帮我带的?”
陈西抿了下嘴唇,不好意思地点头:“……我没想到师兄会来咖啡馆。”
许嘉煜挑眉,伸手接过陈西手里的咖啡,善解人意道:“那给我喝吧,别浪费了。”
找好位置,许嘉煜将书包放置在沙发椅,主动问陈西:“你想喝什么?我请你。”
图书馆的咖啡店得消费了才能坐,陈西不好意思让师兄破费,委婉表示先去看看。
许嘉煜见她拒绝,也没再说什么。
陈西不怎么喝咖啡,她点了杯抹茶星冰乐,结完账,重新坐回座椅。
师兄是个高效率的人,陈西刚坐下,他就开始询问陈西对论tຊ文选题的想法。
陈西主修经济法,论文也跟这相关,她提前设想了几个选题,只是没确定。
许嘉煜听了她的想法,给了几个中肯的意见。
等抹茶星冰乐上桌,两人已经讨论得差不多了。
陈西想着聊正事儿,没空吃星冰乐,默默搁在了旁边。
许嘉煜聊完论文的大体框架,留意到星冰乐的顶端已经有融化的迹象,提醒:“先吃吧,不吃就化了。”
陈西迟疑地看了眼师兄,最后在他的眼神默许下,端起星冰乐小口小口地吃着。
算是中途休息,许嘉煜的注意力从电脑屏幕转移到陈西脸上,那张脸很小,不过巴掌大,五官立体精致,眼睛透亮,仿佛山间清晨的麋鹿。
许嘉煜也听到过一些她跟谢南州的传闻,如今见了真人才发现,绯闻真真假假,只有接触了才知道。
至少他面前的姑娘不是人们口中那个只会投机取巧、攀附权贵的人。
讨论完论文细节已经到闭馆的时间,工作人员上前提醒,陈西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这么晚。
陈西意识到占据了师兄的太多时间,忙不迭地道歉,对方一脸温和地表示没关系。
出了图书馆,许嘉煜提出送陈西回寝室,顺便聊聊她大四这年的规划。
陈西正好迷茫,想听听过来人的意见。
许嘉煜马上赴美留学,最近正在等签证,准备托福考试。
陈西听到师兄的安排,下意识问:“你后面还回国吗?”
许嘉煜闻言,淡淡笑了笑,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看情况。”
“法学生想进红圈所都得有国外留学的经历,你要想混个好前程,趁早做准备。”
说到这,许嘉煜停顿两秒,笑着邀请:“师妹,希望有一天你能去美国。”
陈西诧异地望向师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或许是对方太过直白,言语里没有一丝保留,陈西听惯了周宴舟的含蓄,多少有些不太习惯。
以至于两人并肩走到女生宿舍楼下,陈西依旧没想好怎么回复师兄的邀约。
倒是许嘉煜大方地表示:“我挺希望你去美国看看,迷茫的时候不知道如何做选择,不如换个环境试试。”
陈西不知如何作答,只好笑笑。
将人安全送到宿舍楼下,许嘉煜功成身退,挥手告别:“有问题随时联系,我只要看到都会回你。”
“导师最近没空,既然嘱咐了我,我自然竭尽全力。”
陈西脸上绽放出真挚的笑容,真诚道谢:“谢谢师兄。”
许嘉煜一走,陈西的笑容便垮了下来,她拍了拍酸疼的脸颊,抱着笔记本,准备回寝。
前脚刚踏进宿舍大门,后脚就被人叫住。
陈西闻声回头,瞧见是许久不见的李青,脸上露出两分惊喜,诧异地问:“你不是还要玩两天?”
李青丢下行李箱,高兴地搂住陈西,嘴上解释:“太累了,提前结束了。”
“刚刚那男的谁啊?长挺帅啊。”
陈西吸了口气,正儿八经解释:“同门师兄。导师最近没空指导我的论文,所以托他帮忙。刚在图书馆聊完,他顺便送我回来。”
李青啧啧两声,轻轻掐了把陈西的脸颊,不忘打趣:“不愧是大美女,身边都是大帅哥。”
陈西:“……”
李青看陈西窘迫,急忙转移话题:“我给你带了礼物,赶紧回寝室,我拿给你看。”
陈西受宠若惊,困惑道:“什么礼物呀?”
李青吐吐舌头,一脸神秘道:“不可说。待会儿就知道了。快帮我拿下包,重死了。张博那死东西把我送到校门口就走了,一点都不知道怜香惜玉。”
陈西忙不迭地接过李青递过来的包包,李青则一手提起自己的24寸行李箱,并肩走进宿舍。
没一会儿,两姑娘便有说有笑地消失在宿舍门口。
不远处的国槐大道停了辆深色迈巴赫,男人坐在后排,冷眼旁观这一幕。
谢师傅察觉到男人的不高兴,回过头,小心翼翼地问了句:“要不要叫西西小姐出来?”
周宴舟降下车窗,点了一根烟,看着女生宿舍的方向抽了两口,冷声道:“走吧。”
谢师傅犹豫不决地瞄了眼人,忍不住嘀咕一句:“您大老远抽时间赶过来,面儿都不见?”
周宴舟冷冷睨了眼谢师傅,没吭声。
谢师傅当即缓过神,连忙启动引擎离开。
陈西并不知道这茬。
李青送了陈西一瓶香水,味道很好闻,陈西在手腕喷了两下,很爱这个味道。
晚上俩姑娘躺在床上聊天,李青说她打算毕业就跟张博领证结婚,陈西一脸懵逼,下意识问了句:“你这么早结婚吗?”
李青噗嗤一声笑出来,拉开窗帘,对着陈西的床位说:“我跟张博分分合合这么多年,早就认定彼此了,早点结婚也挺好的。”
“而且结婚后两家人更亲近了,也不会催促我俩了,今年过年我们两家人一起吃团圆饭,双方父母都在……”
陈西听着李青幸福地陈述着她未来的生活,脸上流露出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羡慕。
李青讲到高/潮,忍不住问陈西:“西西,你有想过结婚吗?”
陈西一愣,没想到李青突然问她这个问题。
她沉默许久,最后平静地否认:“没想过。”
她这辈子应该很难跟心爱的人共同踏入婚姻的殿堂吧。
—
半夜,陈西收到一条资讯推送。
她被屏幕亮光吵醒,迷迷糊糊睁开,还以为天亮了,没曾想才凌晨四点半。
点开资讯,第一条就是某大集团职位变更的消息。
陈西看着新闻封面上穿着高定西服,站在一堆人中间的周宴舟,突然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终究以悲剧结尾。」
她也曾天真地觉得,他们之间只要有爱就够了。
事实上,除了爱,在很多事儿上她都寸步难行。
第84章
周宴舟刚上任, 位置坐得并不稳当,集团里跟老爷子打过江山的老人都对他持观望态度。
这三个月他天天跑上海、飞美国,恨不得将一天二十四小时掰成七十二小时用。
好几次出席宴会, 周宴舟身边都跟着徐茵, 渐渐地,圈里圈外都有了一些闲言碎语。
狗仔偷拍一次尝到了甜头, 天天蹲守在徐茵的必经之地, 试图再拍点劲爆新闻。
徐茵虽然跟周宴舟清清白白, 可跟在他身边她的地位也水涨船高, 自然不会主动澄清她跟周宴舟的关系,好几次还故意模糊视线, 让狗仔有机可乘。
周宴舟将徐茵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只要没玩过头, 他都默许。
司瑶看到绯闻, 气不过跑到片场跟徐茵亮明身份, 警告徐茵别再接近周宴舟, 结果换来徐茵的无辜回应:“周先生喜欢我, 我能有什么办法?”
司瑶气不轻, 转头就跟家里人告了状。
司家老爷子得知周宴舟的做派, 很是不满, 私下跟周老爷子灌了好几回眼药水。
老爷子大发雷霆, 打电话催促周宴舟回大院, 第一件事就是训斥他作风问题。
周宴舟捱了一顿打, 丝毫不惧,反而笑嘻嘻地跟老爷子斗嘴:“我觉着徐茵也挺不错的, 家里娶个大明星听着多拉风。”
老爷子气得差点心脏病犯了,指着周宴舟骂逆子。
周宴舟照顾着老爷子的情绪, 没敢玩过火,不过出了大院,他照样我行我素,丝毫不把老爷子的警告放眼里。
至少如今老爷子的目光已经从陈西那儿转移到了徐茵身上。
陈淮瞧见周宴舟手臂上的棍痕,忍不住担忧:“要不要去趟医院?”
周宴舟挑眉,没将这点伤当回事儿,反而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去R大。”
陈淮欲言又止地望了望周宴舟,终究没说什么。
这段时间周宴舟忙着跟集团的人斗智斗勇,还得去上海竞标,拿下几块难啃的骨头,压根儿没功夫关注陈西,等周宴舟得空去了趟R大才发现陈西最近很少在学校。
陈西没去江迟那儿报道,而是在许嘉煜介绍的一家小律所实习。
江迟之前跟周宴舟提了一嘴,周宴舟当时忙着开会想着先放放,哪知放着放着就忘记了,如今才意识到陈西是在有意跟他划清界限。
想到这,周宴舟嘴角扯了下,眼里划过一道淡淡的轻嘲。
在女生宿舍楼下等了快两个小时依旧不见陈西的身影,周宴舟耐心耗尽,捞起手机给陈西拨去电话,电话铃声响了一遭又一遭,却无人接听。
周宴舟脸上的冰霜凝结成型,他挂断电话,冷声吩咐陈淮:“走吧。”
陈淮察觉到男人的情绪不佳,立马答tຊ应,启动引擎准备离开。
刚换完档,车子还没完全预热,陈淮就听到后排的男人阻止:“等等。”
陈淮一愣,他下意识看向后视镜,瞥见男人盯着某个方向不动,陈淮条件反射地转头。
只见不远处凭空出现两道年轻的身影,等了许久的陈西竟然跟一个年轻男孩走在一堆,两人说说笑笑,陈西时不时扭头望向男生,脸上写满了信任。
如果是平时,陈淮或许会夸一句天作之合。
可对象是陈西,是老板百忙之中抽空等候了两个小时的人,他就只剩下「危险」二字了。
陈淮当即大脑宕机,屏住呼吸,握着方向盘不敢动弹。
斜对面跟师兄告别的陈西浑然不知,她这段时间在师兄推荐的律所实习,带教老师是个好好人,教了她不少东西。
陈西觉得欠师兄一个人情,今天下班后特意邀请师兄吃了顿饭。
结果陈西去前台结账,对方告知已经有人提前付过。
陈西一脸诧异地望向从洗手间走出来的师兄,满脸不好意思。
许嘉煜见陈西第一面便被她的独特气质吸引,后来私下相处几次,更加确认陈西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
他深知陈西对他并不感冒,只存着师门情谊,不过他想,这姑娘不喜欢欠人情,如今他让她欠着,总有一天她会考虑他。
女寝楼下,陈西跟坚持送她回宿舍的师兄简单寒暄几句,并约定下次吃饭一定她请客,对方笑着答应,说下次一定。
等人走远,陈西望着那道意气风发的背影,莫名松了口气。
她其实能察觉到师兄对她的照顾,可惜她如今无力回应,只好装作不知情。
深深吸了口气,陈西提着包,转身准备走进女寝时,突然发现不远处的拐角停了辆熟悉的车。
陈西脚步当即停顿下来,目光呆滞地望向九点钟的方向。
她的视角看过去,只能看到车头和前排,并不能看不清后排的人。
瞧见陈淮一脸担忧地望着她,陈西顿时警铃大作。
她咬紧嘴唇,打算装没看见,继续回寝室,结果还没做出反应,车里的陈淮突然推门下车,朝她快步走来。
陈西还没反应过来,陈淮已经近在眼前,对方一脸同情地看了她两秒,最后低声交代:“老板等了你两个多小时,这会儿心情不大好,你待会儿注意点。”
说罢,陈淮做出邀请的动作,提醒陈西:“走吧。”
陈西脚步千斤重,半天走不了一步。
好不容易走到车前,她警记陈淮的忠告,不敢惹气头上的周宴舟,下意识握住副驾驶的车门把手,想跟周宴舟隔开。
哪知刚碰到车门把手,后排的男人骤然降下车窗,露出一张阴沉如墨的脸,冷声阻止她的动作:“坐后排。”
陈西脊背一僵,她停顿两秒,听话地走到后排,轻轻打开车门,弯腰钻进后排。
一进去陈西就感觉车内冷气开得很足,她屁股还没挨到皮椅就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男人察觉到她冷,随手将后排的毛毯丢在她腿上。
陈西猝不及防,她看着腿上的毛毯,无措地捏了捏毛毯边缘。
她刚从律所回来,手上的工作还没完成,所以把笔记本带了回来。
笔记本包被她横放在腿上,压着那条暗红色的毛毯。
时间转瞬即逝,北京从盛夏到寒冬,不过几个月的光景。
陈西怕冷,今早出门特意从衣柜里翻出去年买来、还没来得及穿的米白色长款大衣,里头配了件墨绿色针织衫,长到腰间的秀发被她那抓夹全部夹在脑后,衬得她肤白貌美,十分精神。
下身被毛毯盖住,只能看到一角白色裤腿。
她其实很会穿搭,只是大部分人都被她的脸吸引,压根儿注意不到她的衣服。
周宴舟余光扫视片刻身旁垂低脑袋,满脸不知所措的小姑娘身上,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一番,周宴舟才移开目光,提醒陈淮开车。
陈淮得了令,立马驱车往校外走。
周宴舟双腿交叠,一手搭在窗沿,一手落在膝盖,曲起的指节有意无意地敲打着。
路过男寝,周宴舟扫到那道身影,施施然地睨了眼身边一言不发的人,轻描淡写地问:“新欢?”
陈西肩膀一顿,顺着男人的视线捎过去,瞧见师兄站在路边打电话,陈西下意识缩了缩身子怕被发现。
周宴舟瞧见她的举动,眼里划过一丝冷嘲,神色也冷了好几个度。
他一把掐住陈西的下巴,强迫她看向他。
周宴舟眼里酝酿着怒火,说出的话也如刀片般锋利:“我还没死呢,就提前找好下家了?”
周宴舟力度很重,陈西只觉得下颚的骨头都被他捏碎了,陈西受不住疼,条件反射地握住周宴舟的手腕,痛呼出声。
“哑巴了?”
“没有。”
周宴舟挑眉,手上力度松了两分,轻飘飘问:“什么没有?”
男人没再用力,却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她下巴的皮肤。
陈西当即全身僵硬,不敢直视男人的眼睛。
周宴舟却不肯放过她,指腹慢慢移到陈西的嘴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
陈西后背挺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一双杏眼湿漉漉地盯着他,周宴舟看到这幕,胸口的怒气散了大半。
他瞥了眼驾驶座的陈淮,对方有眼力见地升上挡板,将前后排隔开。
没了旁人,周宴舟没了顾忌,一把将陈西从座椅里捞起来,压在自己怀里。
笔记本电脑、地毯纷纷掉在地上,陈西惊呼一声电脑,还没来得及说完整就被周宴舟掐住下巴,全部堵了回去。
这个吻霸道、强势,带着几分没有消散的怒火,陈西只觉嘴唇被他狠狠咬住,快要尝到铁锈味又被他放开。
口腔被他的气息全部占据,陈西如一艘小船被翻滚的海浪不停地袭击,她被迫攥住周宴舟的衣领,害怕一不小心就掉进滔天海浪中。
时隔几个月不见,周宴舟比之前都要猛烈,恨不得将她揉进骨髓。
舌尖交缠在一起,陈西只觉快要窒息,却又舍不得咬破他的舌头。
冷气好像没了作用,陈西浑身滚烫,仿佛发了高烧,脑袋浑浑噩噩,理智全无。
这个吻持续了十分钟左右,结束后,陈西仿佛被扔进了水里似的,后背全湿了。
她跪躺在周宴舟怀里,脑袋靠在他的肩头,手指拽住他胸前的衣服,无声地喘息着。
周宴舟怕她摔,手虚虚扶着她的腰肢。
车厢有些闷,周宴舟降下车窗透了透气,垂眸扫向怀里累得喘不过气的姑娘,视线触及到她饱满、红肿的嘴唇,胸口的闷气全都散了个干净。
等陈西缓过神后,周宴舟拍了两下陈西的屁股,哑声道:“坐回去,不安全。”
陈西:“……”
刚刚怎么不说不安全。
周宴舟将她凌乱的针织衫整理好,扶着她的手腕将人安放在身旁的位置,体贴地替她扣上安全带。
陈西恢复理智,扭头看了眼低头看手机的男人,无声地骂了句混蛋。
周宴舟瞥见陈西的小动作,摁灭手机屏幕,似笑非笑地问:“骂我呢?”
陈西扭过脸,不想搭理周宴舟。
周宴舟占了便宜也不生气,反而心情颇好的解释:“刚上任,这几个月忙得抽不开身,疏忽你了。”
陈西闻言垮下脸,面无表情地回怼:“您何必跟我解释,反正我也不重要。”
“周宴舟,我是你养的宠物吗?你想起来的时候就逗逗,忙的时候就将我抛之脑后,不闻不问。我是人,不是阿猫阿狗。”
周宴舟听着陈西的控诉,脸色微变,他理了理西装外套,坐直身子,神色认真地看了两眼陈西,不明不白地问:“你觉得我把你当宠物看待?”
陈西听到男人不咸不淡的嗓音,当即红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咬牙问:“不是吗?”
周宴舟止不住地头疼,他摁着太阳穴,态度强势地否认:“不是。”
陈西听着男人毫无诚意的回复,闭了闭眼,固执道:“反正我觉得是。”
“你从来没把我当回事儿。你忙什么、做什么有跟我解释过吗?这几个月我除了在新闻上看到一星半点你的消息,你有跟我联系过吗?”
周宴舟头疼,下意识反问:“我没跟你联系?是谁把我微信、电话全拉进了黑名单?”
“你是不是觉着我整天没事儿干,天天只有泡妞、打麻将、混各种酒局?你能不能别这么tຊ无理取闹?”
陈西听到男人满含失望的语气,当即红了眼。
她背过身,眼神涣散地盯着窗外不停变换的风景,心脏却一抽一抽地疼。
周宴舟也察觉到自己刚刚说的有点过分,却又放不下面子道歉。
他滚了滚喉结,别过脸看着那道单薄、瘦弱的背影,出声道:“陈淮,去国贸。”
驾驶座的陈淮小心翼翼地应声,将导航目的地换成了国贸大厦。
机械的导航声成了车厢内唯一的声源,陈淮不敢吭声,陈西不想说话,周宴舟则是不知道怎么搭腔。
他好几次想服软,结果对上陈西雾蒙蒙却透着倔强的眼神都止了声。
到了国贸,陈淮去停车,周宴舟领着陈西直奔某五星级饭店。
餐厅名字很有特色,里头装潢豪横,一看就是不差钱的主儿。
陈西跟着周宴舟走进提前定好的包厢,服务生热情地招呼他这位贵宾。
周宴舟将菜单递给陈西,让她随便点,颇有「一掷千金」的豪气。
陈西还在生闷气,没想替他省钱,拿到菜单也不看菜品,就点最贵的。
噼里啪啦点了二十几道菜,点到最后,服务生都皱着眉提醒点这么多吃不完浪费。
陈西瞧了眼蹙眉的男人,以为他是心疼钱,故意说:“没事儿,他有的是钱。”
服务生哑口无言,连忙说好。
点完餐,服务生一走,包厢里只剩他俩。
周宴舟看着刚还一脸神气恨不得将菜单上的菜品全都点个遍、现在却突然泄气,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小姑娘,神态轻描淡写地问:“不高兴?”
“点这么多吃得完?”
陈西蹭地一下抬起头,愤懑地瞪了眼男人,咬牙道:“吃不完怎么了?你是心疼你的钱吧。”
周宴舟被她无端恨了一眼,一脸无辜地否认:“真没这意思。就是觉着吃不完浪费。”
“当然,你不心疼就行。”
菜没一会儿就上了桌,陈西望着桌上都快放不下了,满脸后悔。
她舔了舔嘴唇,看着不停忙碌的服务生,小声询问:“还有菜吗?”
服务生笑着回应:“还有四五道没上。”
陈西吸了口气,忍不住问:“……可以退了吗?”
服务生为难地摇头:“厨师已经开始炒了,不能退的。”
陈西:……
她刚刚为什么要嘴硬呢?
周宴舟见了,似笑非笑地揶揄:“没事儿,我有的是钱。”
陈西:“……”
为了不浪费,陈西吃这顿饭差点撑死。就算她努力消化也吃不完这二十几道菜,到最后好几道菜她都没力气动筷了。
周宴舟也不生气,反而一脸淡定地招呼她:“趁热吃,凉了就不好了。”
陈西有苦难言,到最后,她看着满桌的剩菜,咬牙让服务生拿几个打包盒,她把没动过筷的菜全都打包走。
周宴舟目睹这一切,不忘挖苦:“这家味道如何?下次再来?”
陈西:“……”
或许来这里的客人都是高端人士,很少有打包的,所以当陈西拎着打包盒出去时,不少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陈西当没看见,镇定地跟着周宴舟去前台结账。
瞥见收银员开的账单,陈西粗跟数了下数字,见至少五位数打底,陈西一边肉痛,一边觉得痛快。
刚刚的怨气全都散了个干净,走出餐厅那刻,陈西觉得空气都是甜的。
进了电梯,周宴舟扫见某人脸上的松快、得意,脸上划过一丝无奈,嘴上却不依不饶地问了句:“有这么开心?”
陈西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回复:“有啊。”
周宴舟没眼看,评价一句:“出息。”
陈西:“……”
只要不谈感情,两人之间好像没什么矛盾。
吃完饭,陈西跟着男人往停车场的方向走,走到电梯口,恰好瞥见对面大楼的大屏幕上播放着徐茵的广告。
陈西看着大屏幕上的徐茵,脚步骤然停下来。
周宴舟发现陈西没跟上,回头捕捉着陈西的身影,瞧见她盯着不远处的屏幕一动不动,周宴舟顺着扫过去,正好看到徐茵拿着一只口红对着镜子涂口红。
样子魅惑、成熟,跟在他身边的徐茵完全换了个人。
周宴舟单手插兜,抬步往回走了几步,站在陈西身后,语气平和地问她:“喜欢?”
陈西骤然回头,一脸困惑地望向周宴舟:“什么?”
周宴舟眼神落在不远处的大屏幕,轻描淡写道:“徐茵,江迟公司的艺人。”
“你要喜欢,我抽空带你去见一面。”
陈西拧眉,下意识否认:“不喜欢。”
周宴舟蹙眉,“那你盯着人看什么?”
陈西想起网上的传言,扯了下嘴角,面不改色地望向男人:“网上都在传徐影后或许有机会嫁入豪门。喜欢她的,不是你吗?”
周宴舟眉头紧锁,语气严肃了几分:“谁跟你说的?”
陈西撇嘴,“网上都这么说。”
周宴舟轻笑,一脸不屑道:“网上说什么你都信?”
陈西一脸嫌弃:“那谁知道,万一是真的呢。”
周宴舟嗤了声,言简意赅道:“我说我想娶你,你信吗?”
第85章
“我说我想娶你, 你信吗?”
男人的表情太高深莫测,让人分不清真假。
陈西咬着下嘴唇,神色平静地望着男人。
她棕色瞳孔如蜂蜜, 颜□□人却又透着几分“生人勿近”的危险。
周宴舟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动, 滚了滚喉结,神色认真了两分, “我开个玩笑。”
这话一出, 陈西的眉头皱得更深。
她恶狠狠地瞪了眼周宴舟, 嘴里咒骂一句:“周宴舟, 你烦死了。”
周宴舟耸肩,笑着看她两眼, 没再惹她。
陈西被他气得不轻, 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无语。
在地下停车库转了大半圈才找到车停在哪儿, 陈淮临时有事提前离开了, 索性周宴舟没喝酒, 他自己开车。
陈西不想跟他待一块儿, 默默钻进了后排, 结果安全带还没系上, 男人便将她从后排捞下来, 强行塞进副驾驶。
陈西还想挣扎, 结果男人双手束缚在她身体两侧, 将她牢牢困在怀里, 甚至不惜堵住她想抗议的嘴。
到最后, 陈西被男人的拥吻震慑住,主动缴械投降。
男人察觉到陈西安分下来, 慢慢松开她的嘴唇,扯过安全带替她扣上。
吧嗒一声, 安全带插/进卡扣,周宴舟撤开长腿,站在车外居高临下扫了片刻满脸不服气的陈西,淡定道:“犟驴呢?”
陈西:“……”
阖上副驾驶车门,男人绕过车头,弯腰钻进驾驶座。
陈西还在气头上,别过脸不想看他。
周宴舟也不生气,反而从扶手箱里取一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喝了两口,将瓶子递到陈西嘴边,问她要不要喝。
陈西吸了口气,皱眉拒绝:“不要。”
周宴舟啧了声,拧好瓶盖,轻描淡写说了句:“好姑娘,有志气。”
陈西:“……”
这话听多了,她都怀疑周宴舟是在故意恶心她。
车子刚开出停车场门口,陈西看周宴舟在摆弄导航,急忙说了句:“我要回学校!”
周宴舟本想带她去泡个温泉,闻言扭头睨了眼着急忙慌的小姑娘,蹙眉:“你明天有课?”
陈西不明所以:“没有。”
“周末还要上班?”
“不啊。”
周宴舟冷冷哦了声,“那回学校做什么?我刚订了个温泉酒店,去泡温泉。”
陈西反应过来,当即拒绝:“我不去!”
周宴舟的脸色当场黑下来,他将车停在马路边,一言不发地看着表情抗拒的陈西。
陈西被他唬到,抿了抿嘴唇,故作镇定地解释:“我得回去复习。”
周宴舟冷脸,却还想跟她好好商量:“非得这时候回去?明早回去不行?”
陈西一脸为难地表示:“还有半个月就考试了,我时间紧,都没怎么复习。”
周宴舟阴晴不定地睨了眼人,不咸不淡地问:“你考什么?说来听听,我倒要看看你多着急。”
陈西被他逼得没办法,只好实话实话:“托福考试。”
周宴舟神情一愣,他脸上划过一丝意外,下意识问了句:“你想出国?”
陈西诧异地啊了声,当即否认:“没啊。”
周宴舟蹙眉:“那你考这玩意儿干嘛?”
陈西撇撇嘴,反驳道:“以防万一呗,多个证多个保证。万一哪天我想出国旅游留学什么的,也方便。”
周宴舟:“……”
周宴舟没在意这个插曲,他知道她早就保研到了本校,且硕士导师是徐邵逸。
前不久有个饭局,他曾跟徐邵逸在饭桌上碰到,对方一脸高兴地tຊ跟他提及这事儿,说陈西是个不错的苗子,在他手下肯定会有所作为。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徐教授很有社会影响力,周宴舟一脸尊重地表示:“陈西的事儿劳您费心。”
对方一脸震惊,忙说不用,都是应该的。
饭局结束,周宴舟亲自将人送到R大,说是以后陈西的事儿还得多多麻烦徐院长。
对方承了情,表示一定多费心。
周宴舟一直觉得陈西在国内发展挺好,用不着出国。
她现在一个人无亲无戚,在北京他还能时时照料,要是跑到国外,他鞭长莫及。
两人僵持不到两分钟,周宴舟率先妥协:“陪我多待会儿行吗?我最近真挺累的,好不容易抽出点时间跟你相处。”
陈西向来吃软不吃硬,如果周宴舟跟她硬撑着,她肯定也会态度强硬起来。
可他现在好像懂得如何拿捏她,知道怎样才是跟她沟通的好手段,陈西没办法拒绝这样的周宴舟。
她深深吸了口气,扭过脖子默不作声地打量两眼男人,确认对方是真的想让她陪他,陈西才松口:“只泡温泉?”
周宴舟见她表情松缓,兀自笑了下,态度温和道:“不然?还能把你卖了不成?”
陈西:“……”
她别扭地撇嘴,答应他:“那行,去吧。”
周宴舟订的温泉酒店在昌平区,开车过去一个多小时。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周宴舟嫌车里太闷,半路上开了电台。
播的都是一些本地消息,交通啊、天气什么的,还有电台主播讲一些老北京的八卦。
期间一个主播讲到慈禧太后的趣事,陈西没憋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周宴舟听见陈西爽朗的笑声,回头正好看到她笑得合不拢嘴的模样。
有那么一瞬间,周宴舟恍惚回到了她十六岁。
他舔了舔腮帮,单手握着方向盘,余光落在陈西那张白皙、清淡的小脸,突然发问:“你来北京的日子开心吗?”
陈西被周宴舟的问题问住,她眨眨眼,一脸困惑地瞧向男人,没弄懂他的意思。
周宴舟见她满眼懵逼,滚了滚喉结,再次重复:“来北京过得开心吗?”
陈西对上周宴舟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眸,看到他瞳孔中倒映着她的身影,她突然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
开心吗?
应该是开心的吧。
陈西想了想,一本正经地点头:“挺开心的啊。”
“在这里遇到了很多优秀的同学,接触到了很多厉害的老师,也见识到了更广更宽阔的世界,让我知道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也让我更有斗志……”
“虽然北京的冬天更冷,春天的柳絮太烦人,人很多很多,每天去实习单位都得挤地铁、公交,出门随便消费都得五百以上……但是这里有很多机会,可以让很多来这北漂的人都有机会实现自己的理想。”
“它让我觉得我有很强的可塑性,也让我觉得我可以成为更好的自己。”
周宴舟第一次听她讲这些鸡汤文学,说不上感动,不过多少有两分动容。
他一直知道她是个倔强又独立的姑娘,不需要别人的特殊照顾也能安安稳稳地活下来。
可真听到她说在北京过得很开心,周宴舟的胸腔中还是生出两分自豪。
至少,她不会因为他,讨厌一座城市。
—
车子开出东三环,进入北苑路直达天通苑,最后驶向白庙村,直奔小汤山。
车内暖气开太足,陈西中途迷迷糊糊睡着了。
直到车子拐进温泉酒店的大门,泊车小弟上前搭话,陈西才被吵醒。
她睁眼发现周围环境一片陌生,分不清东西南北,下意识寻找周宴舟的身影。
找了半圈,发现他人站在不远处的铁门旁打电话,陈西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泊车小弟找周宴舟拿到钥匙,正要拉开车门上车,周宴舟想起什么,顾不上手头的电话,转身提醒泊车小弟:“等会儿再停,车里有人在睡觉。”
周宴舟慢了半拍,泊车小弟已经拉开车门,正跟刚清醒过来的陈西大眼瞪小眼。
陈西同泊车员尴尬地笑了下,接着松开安全带,拿上手机、包包,弯腰钻下车。
周宴舟还在接电话,估计是工作上的事儿,听起来很棘手,他火气被勾上来,对着电话里的人骂:“我给你们开工资是为了哄你们玩的?干不好收拾东西滚蛋,我这儿不养闲人。”
陈西站在不远处,听着周宴舟的怒骂声都忍不住替电话那端的人同情,当他的下属应该挺难的吧?
周宴舟挂断电话,回头就见陈西顶着一副难以言喻的表情地盯着他,他揣好手机,大步走到她面前,面不改色地问:“睡醒了?”
陈西看着怒火消失得一干二净的人,眨眨眼,随口问了句:“……你有事吗?”
周宴舟睨她一眼,淡定地交代:“没什么大事儿,遇到点棘手的小问题。你先泡着,我处理完去找你。”
陈西闻言,迟钝地哦了声。
陈西跟着周宴舟走进酒店庭院才知道这酒店是他一个叔叔开的。
周宴舟提起这位叔叔,难得介绍道:“他年轻时候搞金融的,退休后觉得无聊在郊区开了这酒店。前两年还写了两本自传,听说卖得不错。”
陈西啊了声,脸上露出好奇,下意识问了句:“叫什么名字?”
周宴舟顿了下,没好气地说:“入住完你就知道了,每间客房都放着他的自传。”
陈西:“……”
见陈西蛮有兴致的样儿,周宴舟啧了声,提醒一句:“待会儿见了人,千万别提自传的事儿。”
陈西刚想问为什么,一个穿着深色绸缎唐装套服的男人满脸喜悦地从酒店大厅走出来,对方手里拿着一把扇子,看见周宴舟,满眼放光道:“你小子怎么有空过来?”
“要不是前台给我打电话,我还不知道你过来了。”
瞧见周宴身旁的陈西,男人眼里闪过一丝狐疑,欲言又止道:“这位是?”
陈西察觉到男人审视的目光,本能地垂低脑袋。
周宴舟恭敬地喊了声叔,手落在陈西的腰间,态度亲昵地介绍:“我媳妇儿陈西。R大的高材生,今年大四,学法律的,保研本校了。”
男人听周宴舟这么介绍,先是愣了半秒,后露出赞赏的眼光,“好小子,艳福不浅。”
说罢,男人望向陈西,眼底多了两分长辈看后辈特有的仁慈:“小姑娘挺优秀。”
陈西还沉浸在周宴舟的介绍中,她满腔震惊,不敢相信周宴舟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下意识掐了把手心,确认是真的后,她咬紧嘴唇,紧张地得不敢看对方。
周宴舟跟老板简单寒暄片刻,笑着结束话题:“叔,我先带她休息会儿,待会儿再找您细聊。”
男人回过神,笑了笑,摆手:“别管我这老头子了。我特地给你留了最好的房间啊,千万别浪费了。”
周宴舟忙说麻烦了。
办完入住手续,酒店经理领着两人到房间门口了才离开。
周宴舟刷了房卡,带着陈西走进套房,扫视一圈房间布置,转头交代她:“缺什么打电话找前台。我先处理点事情,你自己看着办。”
陈西站在玄关,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默默点了点头。
周宴舟一离开,房间突然安静下来,陈西只觉得房间大得可怕。
她将包包丢在沙发上,又到落地窗前拉开窗帘,窗外的风景尽收眼底。
酒店布置很有特色,整个偏中式,融入了北京古城的风貌,外面是红墙绿瓦,里屋也是四合院的装修风格,整个显得很古朴。
院墙种了一排竹子,院中是一池温泉,此刻正冒着滚滚白雾,让人有种置身仙境的错觉。
房间内准备了全新的浴袍、泳衣、拖鞋,陈西还挺想泡温泉,看到早就准备好的泳衣,当即换了衣服,披上浴袍,穿着拖鞋,拿上手机推开玻璃门去院外泡温泉。
她脱了拖鞋,伸脚试了试温度,不高不低,刚刚好。
无人经过,周宴舟也不在,陈西没了顾忌,当即脱掉身上的浴袍,穿着酒店准备的泳衣慢慢坐进温泉池。
她进去才发现这池温泉是活水,高度刚好到她腰间,陈西趴在池边,一边玩手机一边享受着泡温泉。
周宴舟处理完工作回到房间,没找到陈西的身影,下意识扫向院外的温泉池,瞥见池子里那道雪白背影,周宴舟喉咙一紧。
下一秒,他大步流星地走向院子。
陈西泡了快一个小时,脑子都快泡懵了,听见脚步声,她迟钝地回头。
还没看清tຊ是谁,下巴就被人掐住,紧跟着一股霸道的气息靠近。
迷糊间,陈西睁眼望向罪魁祸首,男人咬着她的嘴唇,不退反进。
顾不上衣服会不会被弄湿,周宴舟脱了鞋,双脚踩进温泉池,大手搂住陈西的腰肢将人不停往怀里带。
亲到最后,周宴舟松开快要窒息的陈西,抱着她坐在温泉池,下巴贴在她的肩头,压着声音喟叹一句:“真舒服。”
陈西:“?”
男人见她一脸无语,掰过她的脸亲了口,感慨道:“不怪君王不早朝,实在是芙蓉帐暖、春宵苦短。”
陈西:“……”
你现在的样子也特别像个昏君。
第86章
这是个很平静、温和的夜晚。
周宴舟处理完事情回来, 跟陈西一起泡了个温泉。
中途他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带了瓶香槟、两只高脚杯。
陈西泡了挺久,皮肤泡得红通通的, 头发也湿了几根, 紧紧贴在额头。
雾气氤氲间,她的脸出落得格外漂亮。
周宴舟解了围在腰间的浴巾, 当着陈西的面儿, 赤/裸着踩进汤池。
陈西瞧见不该看的, 当即红了脸, 嘴上骂了句:“暴露狂。”
男人懒懒睨她一眼,将香槟、酒杯搁在池边, 一屁股坐在池沿, 伸手将陈西搂进怀里。
陈西身上的布料少得可怜, 泳衣虽然是连体的, 但是腰间有两块菱形的空缺, 男人借着这便利, 到哪儿都是捷径。
察觉到男人身下有了动静, 陈西警惕地抬起屁股, 大喊一声:“有人!”
周宴舟当没听见, 依旧嚣张地摸索着她的身体, 甚至故意拍了一下陈西的屁股, 笑眯眯地回复:“怕什么, 让他看。这才叫刺激。”
陈西傻眼, 她之前也没发现周宴舟这么变态啊!
察觉到男人越来越放肆,陈西颤抖着肩头, 闭着眼拒绝:“我不要!”
男人闻言手上的动作终于肯停下来,陈西还在窃喜男人会就此罢休。
没曾想下一秒就被摁在汤池边缘的白玉石上, 陈西呼吸骤然一紧,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男人。
周宴舟捧住陈西的脸颊,无视她眼底的震惊,倾身吻住了她的唇瓣,嘴唇柔软、饱满,仿佛在吃棉花糖,周宴舟慢条斯理地亲吻着,丝毫没有半分着急。
陈西反而受不住,扭了扭腰,想要退出周宴舟的怀抱,却被他扣住了后脑勺。
她被迫抬起脑袋,迎上男人克制又放荡的眼神,陈西只觉喉咙阵阵发痒,浑身酥麻,一颗噗通乱跳的心无处安放。
“别乱动。”男人温热的掌心落在她的后背,低声警告。
陈西顿觉脊背发麻,浑身似被蚂蚁爬过般难受。
汤池的温度越来越高,陈西到最后快要窒息,缺氧到喘不过气。
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陈西感觉自己人都快要脱虚了。
要不是周宴舟扶着她的腰肢,她恐怕要跌进池子里。
周宴舟得到满足,整个人神清气爽。
汤池是泡不下去了,见陈西双腿发软,压根儿站不稳,周宴舟捞起丢在一旁的浴巾裹在陈西身上,弯腰将人抱进房间的浴室,洗干净了才放回床上。
陈西累得够呛,也顾不上害羞了。
后背挨到床铺那刻,陈西终于安下心,有股尘埃落定的感觉。
周宴舟收拾完烂摊子,自己也简单冲了个澡。
回到卧室,陈西已经累得睁不开眼了。
周宴舟见她安安静静侧躺在床上,头发丝凌乱地铺在枕头上,露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看得人不由心软。
他在床尾站了会儿,轻手轻脚走到床头,近距离地看了片刻陈西的睡颜,眼里流露出一抹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下一秒,周宴舟弯腰凑到陈西跟前,俯身亲了下她的额头。
惹得陈西嘤咛一声,条件反射地打了周宴舟一巴掌,跟拍蚊子似的。
周宴舟摸着被打的右脸,没好气地笑了下。
替陈西盖好被子,周宴舟换了睡袍,拿着手机走出套房。
冬日的北京不到七点天就黑透了,酒店的走廊挂了一排橘黄色的灯笼,灯笼散发出来的光芒温暖且不刺眼,周宴舟肩头靠在连廊的柱子,抻着长腿,捧着打火机点了根烟。
没抽两口就见老板从财务室里走出来,周宴舟弹了弹烟灰,看着缓缓走过来的男人,立马站直身体,面带恭敬地喊了声:“何叔。”
何清文笑着摆摆手,一脸慈爱道:“许久没见了,过来喝会儿茶。”
说着,何清文领着周宴舟自顾自地往东厢房的茶室走,周宴舟掐了烟,默默跟在何清文身后。
茶室布置得很古色古香,紫檀木的茶桌上放着一套紫砂茶壶,背后的墙上挂着一副字画,题名是何清文本人。
东面的窗户下摆着一盆素冠荷鼎,花状如荷,颜色素朴,价值却不菲,少说也得七位数,算是花中极品。
何清文招呼周宴舟落座,他则开始摆弄茶具。
泡茶前,何清文点了根线香,屋内灯光不是特别明亮,烟雾缭绕下,有那么几分遗世独立的味道。
周宴舟在长辈面前没那么随性,他交叠双腿,一手搭在椅子扶手,一手落在膝盖,面色平静地望着何清文泡茶。
眼见他将繁琐的流程走了一遭,最后才倒了两杯清澈的茶水出来,周宴舟挑挑眉,主动找话题:“何叔最近在忙什么?”
何清文将茶杯搁在周宴舟面前,放下茶壶,笑容温和道:“我能忙什么,养养花种种草,顺便写点字画什么的,也没什么用。”
周宴舟端起茶杯抿了小口,毫不吝啬地夸赞:“您谦虚了。”
“您前两年出的自传可是上了畅销书排行榜前十,大批读者等着您出下册。您可是大名人,肯定是下一个诺贝尔文学奖得主。”
何清文被周宴舟逗得哈哈大笑,忙说他那三脚猫的功夫不至于。
周宴舟也就这么一说,见对方不想再提这事儿,周宴舟巧妙地转移话题:“您这茶不错,今年的新茶?”
聊到品茶,何清文来了兴趣,当即给周宴舟科普起来,说是今年的明前龙井。
周宴舟还真装作有兴趣的模样,洗耳恭听何清文聊茶。
聊着聊着,聊到了这几年的一些惠民政策,何清文虽然退休了,也时刻关注着时政,还不忘提点周宴舟如今身份不一般了,万事儿都得细致小心。
周宴舟恭敬地点头,表示谨记何叔的教诲。
何清文见周宴舟没有半点不耐烦,又点评起他新上任这几个月做的一些改变。
周宴舟全程听着,时不时解答两句疑惑。
聊到最后,茶都冷了。
何清文察觉到时间不早了,终于结束话题,催促周宴舟去休息。
周宴舟坐在椅子里没有动静,何清文见状,意识到他有话要说,主动问:“还有事儿?”
周宴舟笑了笑,含蓄道:“是有点小麻烦想请何叔帮个忙。”
何清文愣了下,忙说:“跟我还客气什么,有什么事儿你尽管提。”
周宴舟双手合十,放在腹部,迎上何清文好奇的目光,周宴舟委婉开腔:“您跟我们家老爷子有几分交情,本来这事儿不好麻烦您,可我这儿实在没招了。”
“那姑娘您也见过了,我是真心想跟她有个结果。奈何我们家老爷子脾气倔,不太认同这桩婚事,我也不好跟他对着干。”
“您要有空,不如去家里坐坐?您的话,老爷子总是要听个三四分。”
何清文骤然恍然大悟,他摸了摸下巴,当即笑出来:“我就是说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原来是为了这事儿。”
“那姑娘瞧着确实不错,你话都说到这份儿了,我总不能驳了你的面子。”
“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只能尽力而为,事儿成不成得看你自己。”
周宴舟感激地笑笑,回复:“您肯开这个金口就是我的荣幸,哪儿敢怪您。”
何清文站起身,拍了拍周宴舟的肩膀,笑眯眯赶人:“时间也不早了,赶紧休息去。明儿一早带那姑娘陪我吃顿早饭。”
周宴舟站起身,同何清文点了点头,转身走出茶室。
回到房间,周宴舟站在床侧看着陷入熟睡的小姑娘,故意掐了掐陈西的脸颊,俯身堵住她的嘴唇。
陈西被周宴舟亲得喘不过气,睁眼看到那张放大版的俊脸和他眼底明晃晃的故意,陈西气不打一处来,当即踹了一脚人,不满道:“你干嘛!”
周宴舟抓住陈西乱动的脚,捏住她的脸颊不厌其烦地亲了几口,慢悠悠开腔:“睡挺香。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吧?”
陈西:“……”
除了你,谁会卖我?
男人看透她的小心思,连人带被地将人捞tຊ进怀里,想到他在为他俩的未来努力争取时,结果这姑娘在床上睡得正香,周宴舟心生不满,扣住陈西的后脑勺将她的不满全都堵进了喉咙。
陈西见男人发了狠,身上还裹挟几分寒气,当即求饶:“舟舟哥哥我错了~”
哪知男人听到这个称呼更加兴奋,当即掀开被子,抱着她一同滚进床单。
陈西被他的身躯压制得死死的,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力,无论她怎么求饶,对方都不肯放过他。
眼见男人快要亲红眼,陈西当即绷紧身体,闭着眼大喊一声:“舟舟哥哥,我饿了!我真饿了!”
男人闻言,亲吻的动作当即慢下来。
陈西见他有所收敛,当即松了口气。瞧了瞧欲求不满的男人,陈西回搂了两下男人的脖子,小声求饶:“一下午没吃东西,我真快饿死了。”
周宴舟摸了摸她平坦的小腹,一本正经地问:“我刚没喂饱你?”
陈西嘶了声,一脸嫌弃道:“周宴舟,你好恶心。”
周宴舟啧了声,松开怀里的小姑娘,丝毫不嫌恶心道:“刚还叫舟舟哥哥,现在就唤我大名。怎么,舟舟哥哥委屈你了吗?”
陈西:“……”
能别这么油吗?
周宴舟看到陈西脸上毫不掩饰的嫌弃,自觉过了火,他清咳一声,淡定道:“饿了就赶紧起来,我去给你找点吃的。”
陈西哦了声,跟着爬起床。
刚要捞起床头柜的浴袍披上,就被周宴舟制止:“换衣服,出去吃。”
陈西傻眼:“浴袍不行吗?”
男人高冷回复:“脏。”
陈西:“……”
谁惯的这破毛病。
第87章
翌日一大早, 陈西就被周宴舟从床上捞起来,说是陪他吃早餐。
陈西浑浑噩噩,睁开眼的第一件事是就是看手机。
昨晚没带充电线, 手机已经低电量自动关机。眼见开不了机, 陈西揉着酸涩的眼皮问了句:“现在几点呀?”
男人不知道从哪儿翻出一套新西服,装扮在身后又是一水的好人, 这会儿男人正站在床尾打领带, 闻言瞥了眼床上的陈西, 淡定回复:“七点半。”
陈西满头雾水:“?”
大周末的, 他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
周宴舟见陈西一动不动,弯腰拍了拍她的肩膀, 催促:“别磨蹭了, 赶紧起来洗漱。”
陈西脑瓜子嗡嗡响, 昨晚折腾那么久, 她睡了不到四个小时吧??感觉脑子都停止转动了。
坐床上缓了几分钟, 陈西当着周宴舟的面儿, 从被子里伸出一双笔直、白皙的小腿, 踩上酒店准备的一次性拖鞋, 迷迷糊糊地走进洗手间。
再出来, 男人已经收拾妥当, 西装革履、精神抖擞地坐在沙发上等她。
陈西许久没见他这么正经, 多少有点惊讶。
周宴舟见她出来, 上下扫视一遍她的穿搭, 确定没什么问题后,周宴舟撑着扶手站起身, 招呼:“走吧。”
陈西懵懵懂懂跟着周宴舟出门,以为这次跟往常一样只他俩, 没曾想周宴舟没去酒店餐厅,而是往庭院深处右转进了一个小巷子。
巷子尽头是另一番天地,昨晚她没发现,进来才看见这里有一栋单独的小二层,院子里种满了菊花,如今开得正盛。
粉红黄绿的,将这院子点缀得格外清新脱俗。
周宴舟踩过青石板,径直钻进一楼左手边的房间。
陈西一脸疑惑地跟进去,才发现周宴舟那个写自传的叔叔系着围裙在厨房里不停倒腾。
听见动静,男人探出脑袋招呼:“随意点,还有一道菜就好了。”
餐桌上已经摆放了六七道菜,陈西瞄了眼菜品,什么排骨、鸡翅……全是些拿手的硬菜。
陈西还没弄懂这顿饭的意图,周宴舟已经拉开左手边的椅子示意陈西坐下。
两分钟后,何清文端着最后一道菜上桌。
三人面对面坐着,何清文全程尽着地主之谊,将陈西照顾得很好。
本来有些忐忑不安的陈西在何清文温和的照拂下,慢慢没了紧张。
吃到中途陈西才意识到何清文退休前有多厉害,算是国家级的人物,上面很多经济政策的出台都有他的功劳。
要不是周宴舟误导,她也不至于误会这么深。
思绪到这,陈西无语地睨了眼身旁跟何清文闲聊的周宴舟。
周宴舟察觉到陈西的情绪变动,扭过头瞥着她,轻描淡写地问:“怎么了?吃不习惯?”
对面的何清文也停下手上的动作,满脸关心地问:“饭菜不合胃口?”
“南方人?今儿这菜做得比较清淡,可能不太符合你平时的饮食习惯。”
陈西当即羞愧,红着脸摇头:“不是……我西南人士。您做的菜很好吃,厨艺堪比五星级大厨。”
何清文听到陈西窘迫的夸赞,爽朗地笑出声,转头跟周宴舟说:“这姑娘挺实诚。你小子有福了。”
周宴舟闻言,一脸自豪地表示:“我看上的人能差?”
陈西:“……”
她是真的不知道如何开口夸啊。
吃完饭,何清文将两人送到巷子口,目送他俩离开。
回市区的路上,陈西坐在副驾驶,扭过脑袋看着开车的男人,一脸纠结地问:“我是不是把何老得罪了啊?”
周宴舟闻言忍不住嘶了声,满脸无奈道:“我的傻媳妇儿哟,怎么这么可爱。”
“你要是把人给得罪了,后备箱那箱茶叶和那几本自传人能送你?
陈西被周宴舟那句“傻媳妇儿”惊到,目瞪口呆地盯着男人,脑子嗡嗡的,半天没有吭声。
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音问:“你叫我什么?”
周宴舟挑眉,淡定如斯道:“怎么?不能叫?”
陈西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男人率先出声,将这茬定下来:“迟早的事儿,甭慌。”
后半段路,陈西一直沉浸其中,她思绪千回百转,硬是没搞懂周宴舟要做什么。
周宴舟将陈西送到学校门口,看她心不在焉,还在想刚刚的事儿,周宴舟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温和地交代:“下周去纽约出差,估计得忙大半个月,回来再跟你说。”
“你也是名花有主的人了,离其他男人远一点。”
陈西瞧着男人脸上辨不出真假的神情,想到他每回出去都能碰到“艳遇”,陈西皱着眉反驳:“咱俩又没结婚,你管我。”
周宴舟当即啧啧两声,掐住陈西的下巴,倾身凑过去啃了几口陈西的嘴唇,恶狠狠道:“我不管你管谁?没结婚是吧,得,咱俩现在就领证去。”
“户口本带了吗?今儿正好民政局上班,咱俩去讨个彩头。”
陈西见他真要去,连忙拉住他的手,投降:“周宴舟!!别,我错了!!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周宴舟被她拉住,一脸可惜道:“真不去?”
陈西:“……”
见陈西哑口无言,周宴舟叹了口气,将尾戒摘下来戴在陈西的无名指。
戒指有点大,陈西不习惯,条件反射地想要取下戒指,刚碰到戒指就被周宴舟制止:“不许取。”
陈西闻言,手上动作一滞。
男人握着她的手,仔细盯了会儿戒指,承诺:“下次换只合适的,今儿就先凑合。”
说到这,周宴舟神情突然认真起来,他盯着陈西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陈西,我跟你谈恋爱那天起就没想分开。所以,你的结婚对象只能是我。”
“你年龄太小,我不会去限制你的发展,也不会逼迫你做些什么。但是这事儿没得商量。”
“等你毕业,咱俩就去领证。”
陈西满脸震惊,不知道周宴舟哪儿根筋不对,竟然这么突然的求婚。
而且,哪有人这么求婚的??
陈西本想拒绝,可是对上周宴舟那双震慑力满满的眼,突然没了拒绝的勇气。
她舔了舔嘴唇,不受控制地紧张起来。
周宴舟也紧张,看陈西犹犹豫豫,生怕她拒绝,连忙催促道:“行不行给一句话,别吊着我。”
陈西咽了咽口水,小声答复:“……好。”
周宴舟见她答应,压制住心底的得意,挑剔道:“跟我结婚很丢人?这么底气不足。”
“您且放心大胆地嫁给我,不会让你吃亏。”
陈西:“……”
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是吧?
—
回到学校,陈西又进入新一轮的复习。
考完托福考试那天,师兄破天荒地邀请她吃饭,说他下周就奔赴美国,估计很难见面了。
陈西很感激师兄费心指导她的毕业论文,当即答应。
两人去了学校附近的一家烤鸭店,陈西想着师兄马tຊ上出国,决心这顿饭她请客。
还好不是周末,不需要排队,陈西提前定了个靠窗的位置。
饭桌上师兄提了他即将前往的那所学校有交换生的名额,他真诚希望陈西有机会可以试试。
陈西马上读本校的研究生,再加上如今跟周宴舟的感情还算稳定,暂时不想异地恋,所以言辞确凿地拒绝了师兄。
吃完考完,两人走出餐厅,天已经黑了。
那是北京的十二月,天气出奇的冷,回学校途中,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
陈西一脸惊喜,仰头,摊开手心确认了好几遍才意识到是真的下雪了。
雪花飘落在额头,冰冰凉凉的,陈西激动地掏出手机拍了段视频。
许嘉煜站在陈西身后,看她跟个小姑娘似第一次见到雪一样,激动得说不出话,不停拿手机拍照,许嘉煜眼底淬满了柔软。
等陈西拍完视频,许嘉煜抬步走上前,低头看着还没从下雪的惊讶中走出来的陈西,满脸认真道:“陈西,我喜欢你。”
陈西表情一僵,神情呆滞地望向师兄,她是真没想到对方会在此刻告白。
她紧张地抿住嘴唇,犹豫着叫了声师兄。
许嘉煜看懂她的表情,耸耸肩,满脸轻松道:“我马上要去美国留学,就算你答应,我也不会谈异国恋。”
“我对你挺有好感的。其实咱俩没认识之前我就对你有所耳闻,那天导师将你微信推给我的时候,我其实蛮紧张。”
“见到你真人那刻,我真觉得你是个挺不错的小姑娘。后面指导你写论文,你的细致、严谨、认真也让我刮目相看。”
说到这,许嘉煜顿了两秒,一脸祝福道:“希望你学业顺利、平安顺遂。有机会美国见。”
陈西思绪千回百转,她看着如此体面,给她留了很多余地的师兄,莫名有点难过。
实际上她跟师兄见了不到五次面,基本都是线上沟通,每次她在论文写作中遇到棘手的问题,他都能第一时间解答,而且不忘贴心地安慰她,让她不要着急。
其实陈西挺依赖师兄,希望他们的师门情谊可以永存,可现在,她不知道她以后遇到学术问题还能不能找他。
许嘉煜看懂陈西眼底的难过、不舍,深深呼了口气,笑着开玩笑:“表白失败了不代表咱俩就绝交了吧?以后有什么问题随时问我,只要我看到了,都会回你。”
陈西更难过了。
她抿了抿嘴唇,嘴角扯出一丝勉强的笑容,轻轻点头:“好的。”
许嘉煜看了眼时间,歉意满满地跟陈西告别:“我得去趟导师办公室,你先回去休息吧,也不早了。”
跟师兄告别后,陈□□自往宿舍楼走。
走过周宴舟经常停车的那段路,陈西胸口闷得慌,找了张长椅坐下,掏出手机看了眼微信。
她半小时前给周宴舟发的那条初雪视频,周宴舟还没回她。
这段时间周宴舟似乎很忙,除了早上能聊半个小时,他基本处在失联的状态。
路灯下,雪花在白炽灯下像细碎的柳絮,陈西伸手接了几片雪花,刚落在手心就融化了。
她叹了口气,站起身准备回寝室。
刚走两步就收到周宴舟的消息,对方什么都没说,就给她发了张照片。
陈西点开照片放大看才发现他现在在开会,会议室里坐满了高鼻梁碧眼睛的外国人,周宴舟只露出了半只手,以及半截深色的西装袖口。
即便没露出全貌,通过那只手陈西也能想象出他此刻的样子。
一定是翘着二郎腿,身子斜靠在椅子,右手搭在会议桌,捏着钢笔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脸上偶尔流露出两分不耐烦的神情。
陈西仅存的那点离别的愁绪被周宴舟的驱散,她揣好手机,捧着双手呼了口热气,冻僵的十指稍微好了点。
回到宿舍,陈西正好跟回寝的林梵撞上。
大冷天林梵还穿着露膝盖、小腿的短裙,外面只套了件灰棕色的大衣,一副即便冻死也不能不漂亮的态度。
陈西瞄了眼身上笨重的羽绒服,再看看林梵,突然觉得美丽的代价太大,她学不来。
林梵没带钥匙,在寝室门口已经等了好一阵儿了,陡然看见陈西的身影从走廊深处钻出来,林梵也愣了神。
她拎紧手上的爱马仕包包,条件反射地往身后藏。
藏到一半,林梵意识到什么,又理直气壮地将包包放在小腹前,大大方方地展示给陈西。
陈西装没看见她的小动作,同林梵礼貌地笑笑,从包里翻出钥匙,插进钥匙孔,拧动钥匙。
咔嚓一声,锁被打开,陈西拧着门把手准备推门时,身旁的林梵冷不丁地发问:“你跟周宴舟还在一起?”
陈西动作一顿,她慢慢转过脑袋望向林梵,见她死死盯着她,眼里流露出许多陈西看不懂的情愫,陈西沉默着没有吭声。
林梵见她不说话,自言自语道:“我那天在国贸看到你俩了,他对你挺体贴的。”
“陈西,你真是命好。傍上这么好的男人,你下辈子肯定不愁吃穿了。”
陈西蹙眉,不太赞同林梵说的话。
她抬头想要反驳林梵,可林梵已经推开寝室门,将包扔在桌上,脱了鞋径直上了床,还将窗帘关得严严实实,不给陈西搭话的机会。
陈西咬了下下嘴唇,只好作罢。
—
又过了两周,陈西交完论文初稿,托福考试刚好出分。
她登陆网站看了眼成绩,110分,挺好的成绩,超出了她的预算。
走出图书馆,周宴舟发来微信,说他明晚九点抵达北京。
陈西回了个好,摁灭手机,满脸平静地走进寒风刺骨的步行大道。
那是个很平常的冬日,陈西走在回寝的路上,中途却被一个紧急电话叫到辅导员办公室。
某网站上凭空多了条热帖,贴主爆料北京某高校法学生被包养的传闻,还因为受到大人物的庇护拿到了保研名额。
这条帖子的爆料内容很炸裂,很快引起了舆论引导,纷纷指向R大的学生。
有知情人将帖子搬到学校贴吧,还不忘附带一张照片,照片里陈西的脸暴露无遗,引发了社会人的纷纷诋毁、吐槽。
等学校反应过来,舆论已经发酵,压力直指学校。
辅导员被上面施压,为了平息舆,辅导员亲自找陈西谈话,意图取消她的保研资格。
陈西从辅导员的办公室出来,面如白纸。
还没从行政楼走回寝室,陈西就收到李青的短信,说官网上已经通知取消了她的保研名额。
电话里李青语气担忧地问陈西在哪儿,说无论结果如何,她都选择相信陈西。
陈西实在提不起精神应付李青,简单聊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她一个人在校园里转了两圈,没回寝室,而是往校门口的方向走。
路上碰到不少同学,大家都一脸异样地看着她,显然都看到了帖子。
陈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想想应对之策。
她去了学校附近的网吧,又翻了一圈联系人,最终找到何煦,希望他能够找出发帖人是谁。
何煦学的计算机专业,对网络这块儿很熟悉。收到陈西的短信那刻,何煦想都没想地答应她。
工作之前,何煦犹豫着给陈西发了条短信:
「我相信你。」
陈西看到短信,心里一阵暖流划过,她回了句谢谢,一边等着何煦的消息,一边开始查看帖子内容。
帖子还没看完突然消失不见,她搜了下关键词也全无。
陈西一脸疑惑,还以为是何煦的功劳,结果问他,他说还没来得及删。
正当陈西百思不得其解时,周宴舟突然打来电话,陈西刚接通,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便先声夺人地问:“你在哪儿?”
陈西下意识回复:“学校?”
周宴舟沉默两秒,出声:“网上的事儿我来处理,你别担心。”
“我马上登机,估计明早到。这段时间失联,有什么事儿等我回京了再定,你别慌。”
“要真遇到什么事儿去找江迟,他会帮我盯着点。”
陈西张了张嘴,想说不用。
电话那端的人似是未卜先知,先一步打断她:“甭跟我说什么不用,都这份儿了,不分彼此。”
说到这,周宴舟在电话里郑重其事地叫了声:“陈西。”
陈西回过神,一头雾水地问:“怎么了?”
周宴舟沉默两秒,态度诚恳道:“对不住,发生这么大的事儿没在你身边。”
陈西鼻子一酸,她咬了咬唇,捂住嘴巴,不让难过溢出来。
好半晌,陈西才出声,冷静自持道:“跟你没关tຊ系。”
周宴舟听了,认真解释:“我跟你是正儿八经谈恋爱,不是什么不正当关系。”
“咱俩的事儿,轮不到外人评判。你别往心里去,当他们说的都是屁话。”
“还有,我爱你。”
第88章
电话挂断, 陈西对着空白的网页发呆。
几分钟后,陈西又去翻看学校的贴吧,那条热评上千的帖子已经销声匿迹, 连带着陈西的名字也消失不见, 仿佛从未出现过。
一切变得风平浪静,好似从未有过波折。
陈西知道, 背后有人操控舆论, 将这些不利的消息全都删了个干净, 至于这个人是谁, 已经毋庸置疑。
半小时后,陈西浑浑噩噩地走出网吧, 此刻的天灰蒙蒙的, 云层压得很低, 好似在酝酿一场大暴雨。
陈西没带伞, 看了眼时间, 抓紧时间往学校赶。
走到校门口, 陈西碰到一个熟人, 对方先是惊讶, 后满脸惊喜地问:“陈西?你还记得我吗?”
陈西其实没能第一时间叫出对方的名字, 对方也不计较, 反而笑着说出自己的名字:“梁薇。咱俩16年在灯草胡同的一个四合院碰到过, 不过你那时候还是高中生, 咱俩只有一面之缘, 不记得也正常了。”
陈西当即想起对方,她眨眨眼, 一脸震惊地望着面前的姑娘,对方俨然换了个人, 身上穿着纯白职业套装,头发打理得光滑整齐,踩着高跟鞋,一副资深职场白领的样子,成熟干练了许多。
梁薇大学毕业就参加了工作,所以她毕业那年陈西刚考进R大,两人并没碰面。
陈西看着眼前换了个人的梁薇,隐约记得当时她局促、尴尬地跟着周宴舟参加朋友间的饭局,在饭桌上很不自在,梁薇当时还帮了她许多,给她带来不少慰藉。
如今再次看到梁薇,陈西惊喜之余还有点开心,注意到梁薇手里提着礼品,陈西了然地问:“学姐回学校有事儿吗?”
“好久不见,我请你吃顿饭吧。”
梁薇当即笑弯了眼睛,爽快道:“好啊,我许久没吃食堂了,还挺想念。”
“我回来拜访一下我的毕业论文导师,他这两天生日,刚好请他做个人物采访。”
外人进入学校得登记,陈西刷卡先进了学校,默默站在小道等她。
没一会儿梁薇就从保安亭里走出来,看到陈西站在不远处等她,梁薇快步走上前,习惯性地挽住陈西的手腕,视线逡巡一圈,感慨一句:“学校变化挺大的。”
“二食堂的那家炒菜档口还开着吗?”
那家炒菜档口挺出名,经常有人排队,这么多年依旧在食堂屹立不倒。
梁薇听说没关门,当即说去那儿吃。
两人有说有笑地往二食堂走,聊天过程中陈西得知梁薇目前在一家财经报社工作,如今已经是报社的副主编。
老实说,看梁薇在职场上做得这么优秀,陈西挺为她开心。
到了食堂,陈西去点菜,梁薇去找位置。
等餐途中,梁薇看着对面坐着的小姑娘,想起网上的传闻,迟疑地问:“西西,你跟那位还在联系?”
陈西顿时警铃大作,目光警惕地看着梁薇。
梁薇察觉到陈西的防备,无措地笑了下,着急解释:“别误会,我就是在网上看到一点关于你的信息,所以随口一问。”
“我前段时间刚采访了一个大人物,对方姓司,他女儿叫司瑶,我曾在一个饭局跟她有过短暂的接触。”
“这姑娘性子……有点娇纵。据传闻,说是那位的未婚妻,双方家长都赞同这门婚事。”
说到这,梁薇停顿两秒,一边观察着陈西的表情变化,一边小心翼翼地说:“我也只是道听途说,你别往心里去。”
“都这么多年了,你跟周家那位还在一起,肯定不是什么网上说的那般。作为学姐,我无条件地相信你。”
“只是我希望你能想清楚,别轻易做决定。”
档口的师傅在喊炒菜好了,陈西像是找到了一个借口,忙不迭地站起身,冲梁薇笑笑,转移话题:“学姐,菜好了。”
说罢,陈西转身走向档口,端着两盘菜回来。
两人再次面对面坐着,已经没了再继续刚刚那个话题的契机。
梁薇也觉得刚刚的话有点过分,没再深挖下去,而是聊了聊学校的变化以及她这几年的经历。
聊到最后,梁薇也问了陈西毕业后的安排。
陈西还没想好,摇头说不知道。
梁薇也没勉强,笑着说不着急,慢慢来。
吃完饭,两人在食堂门口告别,梁薇去导师办公室,陈西回寝室。
梁薇见陈西心不在焉,离开前梁薇忍不住叫住陈西,趁陈西没走,梁薇快步走到陈西身旁,小声安慰:“我刚刚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你要是真想跟他走到最后,他肯定会为你解决这些。他那样的身份、地位,真要走心,肯定会娶你。”
“我在报社采访了不少大佬、名人,那些在社会上很有声誉的大佬对自己的爱人都挺疼爱。你们这么多年都还在一起,周公子肯定不会辜负你。”
陈西明知梁薇是在安慰她,却也没揭穿,反而微笑着说好。
老实说,如果不是梁薇,她根本不知道司瑶的存在,更不知道周宴舟家里已经为他预定了一位满意的未婚妻。
周宴舟为什么不告诉她呢?是觉得她不重要,还是觉得司瑶无关紧要?
陈西陷入了死循环,钻了牛角尖,一时间苦闷不已。
回到寝室,李青正匍匐在桌上改论文。
听到动静,李青扭过头看向门口,见是陈西,李青当即推开椅子站起身,一脸担忧地问:“西西,你没事儿吧?”
陈西现在脑袋疼,她朝李青无力地笑笑,指了指床铺,说:“我睡会儿,有点累。”
李青也不敢招惹陈西,急忙说好。
等陈西上了床,李青主动将寝室的灯关了,拿上自己的笔记本走出寝室,给陈西留出一个安静的空间。
陈西其实也睡不着,现在思绪很乱,不知道从哪一处开始整理。
想着想着,睡意袭来,陈西慢慢阖上眼皮,陷入沉睡。
一觉睡醒已经第二天中午,陈西迷迷糊糊睁开眼,习惯性地捞起手机翻看,才发现未接来电99+。
看到全是周宴舟打来的,陈西脑子一乱,当即拨了回去。
电话铃声响了不到三秒就被接听,听筒里溢出一道着急、克制的嗓音:“你在哪儿?知不知道我快担心死了?”
陈西啊了声,思绪迟缓地回复:“学校啊,我刚睡醒。”
周宴舟没想到这出,他愣了两秒,交代:“飞机延误了一个多小时,我刚下飞机,现在去学校找你。”
“别乱跑,等我。”
陈西揉了揉脸,强迫自己清醒一点。
“好。”
挂断电话,陈西从床上爬起来。
睡了太长时间,她大脑宕机,短时间内没办法思考。
下了床,换掉身上皱巴巴的衣服,陈西从衣柜里翻出粉色毛衣、纯白牛仔裤,转头进了洗手间。
洗完澡,陈西嫌冷,又套了件白色长款羽绒服。
瞄了眼时间,已经十二点十五分。肚子咕咕叫,陈西拿上饭卡、手机,决定先去食堂吃点东西充饥。
这个点正是吃饭的时间,食堂不少人,陈西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特意戴了口罩。
她走到人最少的档口,点了份套饭。
拎着餐食回寝室的路上,陈西正好瞧见林梵从一辆京牌保时捷车上走下来。
陈西当即停住脚步,目光困惑地望向停在路口的保时捷。
车上的人似乎也瞧见了陈西,特意降下车窗打量地望向她。
是一个女人,下巴半扬着,看人时很高傲,仿佛其他人都低她一等。
陈西察觉到女人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她抿了抿嘴唇,不动声色地避开眼。
本以为跟她没关系,没曾想刚还稳稳当当坐在车里的女人突然开门下车,踩着高跟鞋慢悠悠地走向陈西。
林梵站在一旁,满脸复杂地望着这一幕。
陈西还没从林梵的眼神里看出点什么,女人已经走到她的跟前,对方披着价值昂贵的貂皮大衣,从头到脚都是名牌。
陈西的视线落在女人脚上的那双高跟鞋,她前不久刚在某个展会上看到这双高跟鞋,价格高到令她咂舌。
周宴舟见她盯着平板上的高跟鞋不动,还问她是不是喜欢,要喜欢送她,陈西当即摇头拒绝,说她配不上这双鞋。
谁曾想有朝一日,她居然能看到这双鞋的实物。
女人没给陈西tຊ发呆的机会,扯唇问:“你就是陈西?”
陈西抬眼看向女人,触及对方鄙夷、难以理解的眼神,陈西不卑不亢地回复:“是。您有事儿吗?”
司瑶见陈西并没被她刻意摆出的架势吓到,挑挑眉,态度嚣张地介绍自己:“我叫司瑶,周宴舟的未婚妻。”
陈西脊背一僵,望向女人的眼神里多了两分惊愕。
司瑶抬起手腕,故意露出她那块价值不菲的手表,看了眼时间,询问:“你现在有空吗?我想跟你聊两句。”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可态度里的强势已经无法言喻。
陈西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最后都化作了沉默。
她提着套饭,跟着司瑶上了那辆京牌保时捷。
路过林梵时,林梵递给陈西一个担忧的眼神,陈西动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地钻进后排。
这个点学生太多,司瑶吩咐司机将车停在一处僻静的地方。
她没去什么咖啡馆之内的地方,显然是想速战速决。
看到陈西膝盖上的套饭盒子,司瑶嫌弃的表情溢于言表。
她升上车窗,吩咐司机下车等待。
等司机走远,司瑶终于有空搭理身旁没有存在感的陈西。
瞥到陈西那张不施粉黛也能看出是个大美人的脸,司瑶眼底划过一丝不悦,说出的话也冷了两分:“我希望你离舟舟哥哥远点。他这样的人不是你肖想的,你如果执意跟他在一起,那就是毁了他的前途。”
“周爷爷也不可能同意你们在一起的。舟舟哥哥如果执意要娶你,那么他失去的东西不可估量。”
“我才知道他前不久跟那个女明星闹绯闻就是为了让周爷爷放松对你的警惕。可是我不是傻子,他骗不了我,也骗不了其他人。”
“这次虽然舟舟哥哥及时解除了你的危机,但是下次呢?”
“舟舟哥哥刚上任,那位置坐得并不稳当。有的是人想要将他拉下那个位置。他如果执意跟你在一起,那他走的那条路一定异常艰难。但是他跟我结婚,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他要是跟我结婚,我爸爸会帮他坐稳那个位置,替他处理一些棘手的关系,我也会为他助力。”
“不光我,我的整个家族都是他的后盾。”
说到这,司瑶不慌不忙地看向陈西,表情残酷道:“但他要是跟你在一起,不但没了我们家的助力,我爸还会给他好看。”
“他们家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一家独大。而且,周爷爷为了补偿我的损失,肯定会让舟舟哥哥做点什么。”
“我今儿跟你说这些不是逼你怎么着,只是跟你说明利害。你可能不太清楚,我们这样的人结婚就是为了捆绑利益。我当然知道舟舟哥哥不喜欢我,我也没想他爱上我,可是我的结婚对象只能是他。”
“结了婚,他爱怎么玩儿怎么玩儿。当然,如果你真这么爱他,完全可以等我们结婚后继续跟着他。”
“不过你要是想嫁给他,那恐怕有点难。”
陈西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此刻的心情,她看着眼前比她大不了几岁,却将利害得失算得这么清楚的司瑶,忍不住感慨,他们这样的人还真是不把感情当回事儿。
司瑶还要赶去美容院做项目,见时间差不多了,司瑶面不改色地下逐客令:“我想说的都说完了。该怎么做,你自己考虑吧。”
“对了,别跟舟舟哥哥说我今天来学校找过你。他要是知道了,会不高兴的~”
陈西看着司瑶丝毫不在乎的模样,眉头蹙了蹙,不解地问:“你不喜欢他,为什么还要嫁给他?”
司瑶闻言,噗嗤一声笑出来。等笑够了,她止住笑,耸耸肩,一脸无畏道:“我打小就在锦衣玉食的生活里泡着,见惯了男男女女的事儿,你觉得我会嫁给一个普通男人?”
“我只想后半生继续维持我优渥的生活,至于爱不爱的,有什么关系?”
“这圈子就这么大点儿。跟那些酒囊饭袋的富二代和那些年纪一大把的创一代比,舟舟哥哥的条件可是甩了他们一大截。他当然是我结婚的不二人选。”
“姑娘,我劝你一句哈,别把男人太当回事儿了。”
“说真的,你选择跟舟舟哥哥在一起,难道除了那虚无缥缈的爱,真没有考虑过他的家世、身份?如果他是个泯然于众人的普通男人,你还会爱吗?你现在喜欢的他,难道不是包括他那光鲜亮丽的家世、从容淡定的气质以及他那张美好的皮囊?”
“其实咱俩都一样,都是有所求的人。你所谓的爱,难道不算另类的捆绑吗?”
陈西脸色骤然苍白下来,她看着满不在乎却又将利害看得一清二楚的司瑶,好一会儿才回神。
—
下了车,陈西站在枯枝的槐树下,只觉得凉风刺骨,快要将她的灵魂都给抽走。
回到寝室,打包好的饭菜已经冷了,陈西丝毫没管,将那些冷菜冷饭全都吞进了肚子。
先回来的林梵看到这幕,欲言又止地望了两眼陈西,好一会儿才开腔:“你没事儿吧?”
陈西停下手上动作,扭头一言不发地望着刚从床上下来的林梵。
林梵被陈西平静且疯狂的眼神吓住,动作当场僵住,不敢动。
陈西捏紧勺子,想着司瑶在车里说的那些话,面不改色地问林梵:“学校贴吧和某网站的帖子是你发的吧?”
林梵脸色一僵,当即否认:“不是。你别冤枉人。”
陈西扯了扯嘴角,面无表情地陈述:“我一个学计算机的朋友查了发帖人的ip地址,你知道在哪儿吗?在我们学校的机房。”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那天那个点正好在机房改论文吧?贴吧上的那张照片也是你之前拍的吧?如果不是你,你心虚什么呢?”
“你发帖的时候都没想过改下昵称吗?跟你微博的昵称一样,还有你的标点符号和行文习惯都挺特别的,我之前帮你改过作业,没道理认不出来。”
“林梵,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你这么对我。”
林梵挪动嘴唇,想要解释,结果话还没出口就被陈西堵在了喉咙里。
“是。大二校庆那次,你跟周宴舟在校庆上认识,后面又跟他有了接触。我确实是故意在你面前提过几次周宴舟,但是你搞清楚,我并没有破坏你们的关系。”
“我跟他15年就认识了,用不着通过你来认识,我也不是从你手上抢走了他。”
“况且,咱俩殊途同归,不见得谁比谁好命。”
“这次的事儿我不跟你追究,但是不代表我不知情。希望你以后收敛点,别再找我麻烦,不然我也不介意走法律程序或者耍一些其他手段。”
说完,陈西丢下勺子,将冷掉的饭菜全都丢进了垃圾桶。
林梵哑口无言,她神色慌张地看着陈西,显然没料到平日温和、没有任何棱角的室友竟然还有这样凶狠的一面。
寝室是待不下去了,陈西缓了缓情绪,收拾东西准备去图书馆复习。
结果刚背着笔记本走出宿舍楼就看到门口停了辆迈巴赫,车牌依旧嚣张,令人不容忽视。
手机嗡嗡作响,陈西低头看了眼手机,摁下接听。
听筒里,男人嗓音沉稳道:“上车。”
陈西放下手机,目光平静地望向斜对面的迈巴赫。
后排慢慢降下车窗,露出男人棱角分明的半张侧脸。
两人隔空对视两秒,陈西率先败阵,主动迈开小腿走向迈巴赫。
刚上车,还没来得及阖拢车门,陈西就被男人强势地拉进怀里。
陈西被男人牢牢锁住,完全没了挣扎的空间。
周宴舟抱了片刻,掰过陈西的后脑勺,仔仔细细打量一圈陈西,见她没受太大影响,周宴舟暗自松了口气。
“吃了吗?”
陈西眨眼,瞧见男人压制不住的黑眼圈,意识到他这个月忙得不可开交还得赶回来收拾她的烂摊子,陈西多少有点心疼。
不等陈西回复,周宴舟主动安排:“先陪我吃个饭,剩下的交给我。”
陈西低低地哦了声,算是答应他的要求。
去吃饭的路上,陈淮很有眼力见地升上挡板,给两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周宴舟没问帖子的事儿,只抱着陈西,下巴放在她的肩头,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陈西匀称漂亮的手指。
陈西觉得气tຊ氛有点尴尬,主动找话题:“美国那边的事儿处理完了?”
周宴舟懒懒回复:“差不多了。”
陈西抿了抿嘴唇,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盯着周宴舟的脸看了会儿,见他眉目间全是压制不住的疲倦,她善解人意地问:“你要不要睡会儿?”
周宴舟抓着陈西的手亲了亲,面不改色道:“吃完去领证。”
陈西当场震惊,瞪着眼说不出话。
周宴舟却跟没事儿人一样,语气轻描淡写道:“有了证,一切就成定局了。”
陈西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不知道从何开口。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迟疑地问:“你确定吗?”
周宴舟当即捏住陈西的下巴,满含威胁地问:“怎么,不想嫁给我?”
陈西心虚,当即否认:“不是……我是觉得太仓促了。要不再等等?而且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周宴舟指腹摩挲着陈西的下巴,皱眉问:“什么事儿?”
陈西闭眼,下定决心道:“我想去美国做交换生……估计得一年时间。我怕你等不起,而且咱俩领证了就是异国恋了……你要不要再想想?而且你家里会不会同意——”
话音未落,男人面不改色地打断她:“甭想那么多。”
“你要想去就去。但是结婚证,今儿就得领。”
“可是——”
陈西还想说点什么,男人一句话打断她:“没什么可是的,就这么定了。”
第89章
不给陈西反悔的机会, 两人简单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后,周宴舟态度强硬地拉着陈西进了民政局。
陈西站在民政局大厅,看着周宴舟跟工作人员交涉, 心情既纠结又忐忑。
他俩都没带户口本, 本以为这结婚证领不成,没曾想周宴舟不知道给谁打了个电话, 转眼工作人员又换了口风, 说是可以补一张户口页。
户口本补好, 两人跟着流程走了一遭, 没几分钟就拿到了红本本。
陈西看着手里的结婚证,一脸懵逼, 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就这么仓促地结婚了。
在她的印象里, 两个人结婚不是挺漫长的吗?他俩怎么就跟去菜市场买菜似的?
回到车里, 周宴舟抽过陈西手里的结婚证, 翻开瞧了瞧照片上的陈西, 见她面对镜头一脸懵逼的模样, 周宴舟骤然笑出来。
将结婚证收好, 周宴舟转身捏了捏陈西没有肉感的脸颊, 笑着调侃:“我的傻媳妇哟, 怎么这么可爱。”
陈西:“……”
瞧着男人脸上压抑不住的幸福, 陈西撇撇嘴, 故意恶心他:“我那本结婚证干嘛你保管?怕我哪天后悔跟你离婚吗?”
周宴舟嘶了声, 冰凉的手指故意伸进陈西的脖子, 冻得陈西一哆嗦。
他深吸一口气,想都没想道:“咱俩除非丧偶, 否则你别想离婚。”
“媳妇儿,认命吧。”
陈西被冻得不轻, 一脸嫌弃地将他的手甩出来。
周宴舟见了,解了陈西的安全带,一把将人抱在怀里,用力掐了掐陈西的腰肢,听到陈西吃痛的声音,周宴舟才松了两分力道。
他环住怀里的姑娘,掰过陈西的脸亲了亲她的嘴唇,满脸严肃地说:“媳妇儿,咱家没有离婚的先例,以后这样的话甭提了。”
“该给你的,都会给你。你甭害怕,我不会亏待你。”
说着,周宴舟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只深红色的、丝绒材质的首饰盒。
他修长的手指落在首饰盒上,衬得肤色都白了好几个度。
陈西盯着他的手不放,只见他不慌不忙地打开方方正正的盒子,露出里面的红宝石戒指。
光芒璀璨,主石是一颗光泽度很漂亮、切割为心形的红宝石,外圈包裹着一层荧光绿的小碎钻,本以为两个颜色凑在一起会很突兀,没曾想异常的和谐,多了几分碰撞的美感。
据说红宝石是“爱情之石”,代表珍贵长久的爱情。
陈西看着戒指,愣了神,半天没有反应。
直到周宴舟取下戒指,将它戴在陈西右手的无名指,陈西感受到冰凉的触感才回神。
她低头看着戴在无名指的那枚价值不菲的戒指,再瞧了瞧面不改色的男人,莫名有股承受不住这枚戒指的重量的错觉。
咬了咬嘴唇,陈西摸着戒指上的红宝石,满脸忐忑地问:“……弄丢了怎么办?”
周宴舟啧了声,搂着人,面不改色地调侃:“刚戴上就想着弄丢了?媳妇儿,这戒指虽然不至于让我倾家荡产,可也是我千辛万苦找人设计出来的。”
“不过也没关系,丢了就丢了。你不心疼就行。”
陈西当即摸着戒指,想取下来,被周宴舟阻止,“好好的,干嘛呢?”
陈西想了两秒,神色认真道:“弄丢了我可赔不起,还是放着吧。”
周宴舟轻嘶,忙不迭地阻止她:“祖宗,你赶紧戴着,别取了。”
“特意给你定制的,你要不戴着,我费这心思干嘛?”
“不就一戒指吗,又不是婚戒,丢了就丢了。要丢了,我再给你买还不成。”
陈西:“……”
你可真有钱。
—
陈西眼见车子行驶的方向离学校越来越远,也不是柏悦府的方向,陈西一脸茫然,下意识问:“去哪儿啊?”
周宴舟瞧见陈西脸上的迟疑,一本正经来了句:“趁今儿天气好,去找个好地儿把你卖了。”
陈西:“……”
无不无聊。
两人扯了几句嘴皮子,周宴舟临了才说回老宅。
陈西意识到接下来要面对的是什么,当即紧张起来。
她双腿并拢,手搭在膝盖,无意识地摩挲着。
周宴舟见她神情紧绷,紧张得一言不发的模样,顺势牵起她冰凉的手指放在肚子,态度温和地安慰:“甭紧张,一切都交给我处理。”
陈西??
她怎么可能不紧张。
那可是见家长,而且一见面就天崩开局,要是知道他们没经过家长同意就领了证,指不定怎么着呢。
想到这,陈西幽怨地瞪了眼男人,咕噜一句:“都怪你。”
周宴舟无奈地笑笑,举手投降:“怪我。”
一想到待会儿要面对的情况,陈西突然慌张起来,神色难看道:“什么都没准备呀。我第一次去你家,总不能空手去吧。”
“周宴舟,你烦死了。也不跟我商量一下就做了决定。”
周宴舟面对陈西的指责,照单全收。
快到老宅时,周宴舟又吩咐陈淮将车开进附近的商场,给陈西留下足够的时间准备礼品。
说是陈西准备的,其实大部分都是周宴舟结的账,陈西见他付了款,当即皱着眉回绝。
最终陈西给孟老师选择了一套护肤品,她自己付的钱。
周宴舟本来说给陈西报销,被她严词拒绝:“你要再偷偷结账,我就跟你生气了。”
看着后备箱满满一堆礼品,周宴舟慢悠悠吐槽:“不知道还以为您去拜年呢。这要是过年,咱家兴许还不收礼,免得老爷子说贪污腐败。”
陈西:“……”
她总不能空手去吧。
到了目的地,陈西才意识到周家到底多有实力。
车子停在一处四合院门口,台阶两边有两尊石狮子,看起来十分威严。
朱砂红的广亮大门紧闭着,窥探不到一点信息,门口旁边的灰墙上贴着一块「私人住宅,谢绝参观」的牌子。
陈西光瞧着对口的那对石狮子就觉得这座宅院的主人不是普通人。
周宴舟坐车里给人打了个电话,没两分钟那道关得严严实实的大门就被人从里打来,走出一个穿中山装、戴眼镜、头发打理得整整齐齐的中年男人。
看到周宴舟的车,男人满脸笑容地凑上前迎接:“舟舟回来了?”
“老爷子刚午睡醒,这会儿正在院里喝茶。”
周宴舟推开车门先一步下车,紧跟着伸手将陈西牵出来。
男人看到周宴舟身旁的陈西,表情一顿,显然没料到周宴舟会带一个陌生姑娘回来。
陈西有些拘谨,站在周宴舟身边,尴尬地盯着自己的鞋不放。
男人愣了愣神,主动问好:“舟舟,这位是?”
周宴舟伸手揽住陈西,正儿八经向男人介绍:“梁叔,这我媳妇儿陈西,今儿刚领证,特意带她回来见见家长。”
说罢,周宴舟又同陈西介绍:“这梁叔,咱家的管家、老爷子的秘书,跟了老爷子几十年。打小儿看我长大,我上学那几年只要学校有事儿都是他tຊ出面儿。”
叫“梁叔”的男人即便表情管理很出色,这会儿也露出一丝震惊,他先是笑笑,后点头招呼:“进去再说吧。”
周宴舟拉着陈西的手往四合院走,嘴上不忘交代:“后备箱有点东西,梁叔麻烦您跟陈淮一道搬一下。”
陈西亦步亦趋地跟着周宴舟走进那道神神秘秘的门槛才发现里头是真大、真宽敞。
二环内拥有一套五进制的四合院,资产至少得上亿吧?
陈西还在震惊这套四合院价值多少时,周宴舟已经轻车熟路地将人引到了老爷子的院子。
刚钻进那道垂花门就瞧见东厢房的茶室做了个穿着朴素、头发花白却精神抖擞的老人。
听见动静,老人搁下茶壶,转过头望向院子。
见周宴舟引着一个陌生小姑娘走进茶室,老爷子想起前两天何清文特意带着一大堆资料来四合院跑一趟,为周宴舟说媒拉纤的事儿。
老爷子对周宴舟这孙子是真的疼爱,打小儿就养在身边,亲自教育,多少情分在里头只有他们祖孙知晓。
他私心当然是希望这孩子能找个有助力的家庭,可如今瞧见这幕,他明白一切都晚了。
周宴舟也不跟老爷子绕弯子,一进去就将陈西往老爷子跟前推,嘴上亮明真相:“我跟她已经领证了,您要不乐意,打我一顿也好,罚跪也行。反正我是不可能离婚。”
“当年奶奶跟您也是自由恋爱,不也安安稳稳、幸福美满地过了一辈子吗。怎么到我这儿就不行了?咱家非得找个门当户对才行?”
“你也不瞧瞧那姓司的是什么做派,两家如果真结了亲,恐怕一大摊子等着我收拾。”
这段时间周宴舟有意无意给老爷子上眼药水,将司家最近的作派夸大了告诉老爷子。
老爷子最看不惯那些蛇蝇狗苟、唯利是图的做派,偏偏如今形势严峻,司家为了稳定地位,做了不少上不得台面的事儿。
司父为了能跟周家攀亲也做了不少送礼、卖友求荣的措施。
老爷子如今退居二线,消息是闭塞了点,可周宴舟又不是傻子,自然通过旁人的嘴传进了老爷子的耳朵。
虽然老爷子还没下定决心,可心思早就动摇了。
这也是周宴舟敢不打报告就跟陈西去领证,还不由分说地将人带回来的底气。
老爷子也就面子上过不去,所以进门那刻,老爷子没给周宴舟好脸色,只让陈西坐着陪他喝茶,让周宴舟继续站着。
周宴舟见老爷子明事理,没让陈西跟着遭殃,也没给她脸色瞧,自然无所谓站多久。
祖孙俩这会儿心照不宣,彼此都认同了对方的做法。
可陈西不是他俩肚子里的蛔虫,见老爷子表情严肃,看不出一点动静,陈西坐在椅子里,浑身僵硬得不敢动弹。
老爷子一边泡茶一边打量着对面的陈西,见她强装镇定的模样,老爷子想起书房里摆放的那摞资料,将陈西三代都调查了个一清二楚也没个污点。
家世清白不说,小姑娘也是个坚强、有韧劲儿的,凭自己的努力拿全额奖学金,又是西坪市的文科状元,最后还毅然决然地选择学法律。
是个有主见的姑娘。
样貌长得也不错,配得上这小子。
就是家里条件差了点,不过也无关紧要,算不上事儿。
陈西察觉到老爷子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只觉压迫感满满。
她僵着脊背不敢乱动,莫名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察觉到小姑娘快要承受不住,老爷子倒了杯茶搁到陈西面前,笑眯眯地招呼:“姑娘,别愣着,喝茶。”
老爷子一笑,刚刚压在头顶的乌云突然散了个干净,陈西瞧着眼前的老爷子,突然发现他老爷子笑起来的时候很温和,像平常在公园遛弯的老头。
到底不是普通人,身上自带的威严、压迫感还是会让人害怕,陈西战战兢兢地端起茶杯,同老爷子挤出笑容,小小地抿了口。
老爷子见她规矩,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嘴上问:“今年多大?”
陈西眨眨眼,乖巧道:“刚满21。”
老爷子一脸惊愕地扫向周宴舟,见他一脸得意,当即骂出声:“禽兽不如的东西,这么小的丫头你也敢骗。”
陈西当场懵逼,端着茶杯傻傻地望向互怼的祖孙俩。
周宴舟见老爷子突然发火,当即求饶:“您老能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吗。没瞧见我媳妇儿受到惊吓了?”
“我是老牛吃嫩草,可您能别这么大反应?我这不是负荆请罪来了吗。”
老爷子冷笑一声,站起身,背着双手交代周宴舟:“给我到书房来!”
陈西一脸懵,她下意识放下茶杯,站起身准备跟着过去,结果被周宴舟制止:“你别动,他没叫你。”
“就这待会儿,我马上出来。不是什么大事儿,甭慌。”
陈西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结果看到周宴舟那张写满信誓旦旦的脸,又闭上了。
书房在西厢房,周宴舟刚踏进门槛就老爷子指着鼻子骂畜生。
陈西听着对面的动静,既担心周宴舟,又害怕老爷子气出病来。
刚开始动静还挺大,到后面鸦雀无声,陈西站起身往门口瞧了好几次,没听见任何声响。
她一脸焦灼,纠结着该怎么办时,周宴舟拉开门,满面春风地从里走出来。
见周宴舟完好无损,陈西当即松了口气。
不知道聊了什么,祖孙俩又是一派和气,连带着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都变得柔和起来。
周宴舟见陈西一脸担忧地站在门槛石,连忙招手,示意她过去。
陈西脚步僵硬地走到周宴舟身边,刚过去就被周宴舟抓住了手腕。
老爷子跟出来见到这幕,冷哼一声,交代周宴舟:“以后有空带你媳妇儿常过来看看。”
“别亏待人姑娘,你长人好几岁,别使性子欺负人。”
周宴舟连连点头,心服口服地表示以后一定好好照顾媳妇儿,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老爷子睨了眼没个正行的孙子,想起儿子儿媳,又嘱咐:“你爸妈在江苏旅游,估摸着得下个月才回来。”
“到时候带你媳妇儿回来见见公婆,顺便商量商量婚礼的事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将人闺女拐跑了,总得给人一个交代。”
“你小子以后要是再三心二意,在外面传出点什么,我饶不了你。既然娶了人家,就得负责。咱家可没有欺负媳妇儿的传统,当年你奶奶嫁过来,我可是全听她的。”
陈西傻眼,没想到老爷子变卦这么快。
她扭过脑袋,一脸困惑地望向周宴舟,想知道他在书房到底跟老爷子谈了什么,才让人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周宴舟接收到陈西的信号,安抚地看了她两眼,搂住她的腰肢跟老爷子保证:“您老放心,我自个儿媳妇自个儿疼,用不着您操心。”
“至于婚礼的事儿我自有安排,您就别操心了。”
“那什么,今儿就不陪你用晚饭了。我还有点事儿,改天回来吃团圆饭。”
“我媳妇儿知道您爱茶,特意给您买了两盒茶叶,记得喝。”
陈西全程失语。
直到走出四合院,坐上车,车子都开出两三公里了,陈西才懵逼地问:“……你家里同意了?”
周宴舟演了一天戏累得慌,他摸着陈西的绸缎似的头发,淡定反问:“老爷子要不同意,刚能这么嘱咐我?”
“别说,老爷子到现在就觉着我诱拐你,刚在书房还打算动用家法。得亏我反反应及时,不然咱俩这会儿不是回家了,而是去医院了。”
陈西傻眼,迟疑地问:“……你怎么解释的?”
周宴舟啧了声,满脸笑意地看着陈西,浑不正经道:“我说你爱我爱得深沉,我实在拿你没辙,只能跟你谈恋爱了。”
陈西:“……”
到底谁爱得深沉了???她可没有。
两人沉默了片刻,周宴舟突然问:“真要去国外做交换?”
陈西以为周宴舟不想她去,下意识解释:“前不久指导我论文的师兄说学校刚好有交换名额,我觉得这对我而言是个很不错的机会,我想试试。而且——”
话音未落,男人出声打断她:“去吧,我支持你。”
陈西眨眼,一脸不解地看着男人,男人看透她的小心思,扯唇笑道:“不用顾虑我的感受,前途更重要。”
“你这样的年纪,正是拼搏奋斗tຊ的时候。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说实话,不感动是假的。
陈西鼻子一酸,抱住周宴舟的手臂不停地说谢谢。
周宴舟哭笑不得,连忙安慰:“好事儿,甭哭。”
千千阙歌里有句歌词——
来日纵使千千歌
飘于远方我路上来日纵使千千晚星
亮过今晚月亮
都比不起这宵美丽。
陈西觉得此刻便最好。
爱人与前途,都在她的选择中,不曾有任何分歧。
第90章
19年的夏天, 陈西在师兄的线上指导下完成论文终稿,并顺利地答完辩。
答辩结束,学院组织大合照, 陈西穿上学士服, 跟着李青去操场拍照。
期间周宴舟打来电话,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自从领了证, 陈西大部分时间都住校外。
周宴舟最近新接了几个项目, 忙得不可开交, 每次回到家都已经半夜。
陈西还没想好, 回了句都行,换来周宴舟的无情吐槽:“你去餐厅点菜敢跟服务生说都行?”
年级长在安排站位的事儿, 李青在一旁无声地催促她, 陈西怕耽误别人, 忙不迭地说:“涮羊肉吧。”
“我拍照去了, 先挂了啊。”
说完, 陈西不等周宴舟回应, 火急火燎地挂了电话。
李青挽住她的手腕, 快步跑进拍照的队伍里, 静静等待着辅导员、年级长安排站位。
一个院的毕业生都在, 排了快半个小时才敲定, 期间李青瞄了两眼面色平静的陈西, 一脸好奇地问:“你跟那个公子哥还在一起啊?”
领完证的第二天早上, 周宴舟亲自开车送她回学校收拾东西。
他俩回去时正好碰到要出门的李青, 李青看到陈西领着一个英俊帅气、气质不凡的男人回寝,满脸懵逼。
之前论坛上的那些传闻突然有了点真实性, 李青虽然从未怀疑过陈西的三观、人品,也没想过将那些肮脏的罪名安在陈西头上, 可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多少令李青好奇。
更何况陈西身边的男人前不久才跟国民女神徐茵同框传过绯闻,结果转眼就同室友出现在眼前,怎么不让李青惊悚。
当初陈西跟谢南州谈恋爱,学校就有人传一些陈西的谣言,作为他俩爱情的忠实拥护者,李青也曾线下线上为陈西对战过黑粉。
如今面对这个一看就不普通、平凡的男人,李青顿时没了勇气。
以至于李青顾不上男人很有压迫性的眼神,拖着陈西进了洗手间,俩姑娘挤在狭小空间,李青神色认真地跟陈西讲明利害,希望她不要无辜地卷入一场无妄之灾。
毕竟普通女孩想要嫁入豪门,总是得扒掉好几层皮才能勉强挤进去。
婆家素质高还好,素质要是不高,还会将平民儿媳妇当做保姆佣人,并不比嫁一个门当户对的普通人幸福。
陈西听懂李青话里话外的担忧,拍着她的肩头保证:“放心,他不是那样的人。我跟他就是正儿八经谈恋爱,不是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他家里人也挺和善的,没有刻意为难过。”
李青自然尊重陈西的选择,见她已经深陷爱情,除了祝福,别无他意。
如今尘埃落定,大家都毕了业,陈西得去美国做一年交换生,李青虽然考研到了本校,可也要相隔一年才能碰面。
李青很欣赏陈西没有为了爱情抛弃前途,而是继续深造。
热帖事件后,学校查出幕后发贴人,委婉劝退女生,并恢复了陈西的保研名额,还给了陈西一笔补偿金,算是补救舆论对她赞成的伤害。
李青后来才知道发帖人是林梵,她是北京大妞,性子敞亮、人很讲义气,听了这消息,饭也不吃了,直接跑回寝室指着林梵鼻子骂她不要脸。
等陈西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吵得不可开交,她上前阻止还被林梵推了一下。
李青见了,骂得更狠:“林梵,你真他妈不要脸。怎么,你天天睡男人,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犯贱吗?”
“西西跟你就不是一路人。得了吧,我看你就是嫉妒她,谁心理阴暗谁清楚……”
这事儿后,陈西打心眼里喜欢李青,他俩之间的感情也亲密了不少,跟异父异母的亲姐妹似的。
所以领证的事儿陈西并不想瞒着李青,拍完大合照,陈西将李青拉到一旁拍单人照,趁李青回消息的功夫,陈西小声说:“我跟周宴舟领证了。”
李青一惊,下意识喊了句:“你说什么?你领证了?”
这话一出,引来不少人侧目。
陈西连忙捂住李青的嘴,低声道:“你别激动呀。”
李青缓了片刻,还是不太敢相信,她掐了把手臂,确认陈西不是开玩笑后,一脸惊悚地望向她:“……你俩认真的???怎么动作比我还快!!!”
“他那样的家庭……你俩结婚后,你不会被欺负吧?他家里人同意吗?”
李青问了一堆问题,陈西一时间都不知道回复哪个。
她俩站在庇荫下乘了会儿凉,陈西小声解释:“他妈妈虽然不太满意我,但是也没反对。”
“周宴舟对我挺好的,应该不会欺负我。”
李青不放心地瞄了眼陈西,见她面色平静,没有任何担忧,俨然被那个男人宠到了骨子里,李青却忍不住关心:“你俩不办婚礼?目前还是隐婚状态?他们家也没对外公布你的存在?”
这些问题陈西早跟周宴舟讨论过,她舔了舔嘴唇,平和道:“等我读完研再考虑吧,我暂时不想太兴师动众。再说,他那样的家庭筹备婚礼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李青闻言撇撇嘴,表示尊重陈西的选择。
毕业在即,李青沉浸在离别的情愫中,拉着陈西拍了不少合照。
拍到最后,李青男友张博抱着花出现在面前,李青满脸惊喜,顾不上陈西,一头冲上去抱住男友,惊叹:“你怎么来了??居然还知道带花!张博你成长了!”
陈西看着陷入幸福的李青,站在不远处,满脸的欣慰。
拍到尾声,Amy打电话询问陈西在哪儿,她找了半圈都没找到。
陈西虽然没在律所实习,私下却跟Amy保持着联系,这会儿听说她过来了,当即让Amy在原地等着,她去接她。
根据Amy发来的定位,陈西跟李青交代两句,转头去找Amy。
找到Amy时,她正拉着一个大二的男生在问路。
男生长得清爽干净、人高马大,穿着简单的白t、短裤,一副男大装扮,勾得Amy心痒痒,当即找了个借口拦住对方。
陈西没打扰Amy,在旁边站了会儿,见她将学弟逗得满脸通红,结巴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陈西不忍心,轻声喊了句Amy。
Amy听见动静,扭头笑意吟吟地望向陈西,她一脸遗憾地看了看男生,说:“小学弟,我朋友来了,今天多谢你啊。”
男生红着脸说不谢,临走前还问Amy要微信。
Amy是个只撩不负责任的主儿,当即摇头,一脸正色道:“不好意思哦,姐姐有男友了。”
等男生遗憾离去,陈西才迈着脚步走上前,与Amy抱了下。
Amy将手里混搭的绣球花束塞给陈西,嘴上说着:“祝前程似锦~”
陈西一脸感动地收下花,挽住Amy的手说请她吃饭,学校附近有家烤鸭店味道还不错。
Amy欣然答应。
多年没回母校,Amy还挺想念,虽然大体没什么变化,可总有些陌生。
陈西带着Amy走了一圈校园,又邀请李青、张博一起去校外的烤鸭店吃饭。
Amy跟李青都是北京大妞,性子都直率,两人相处起来没什么代沟,见面没两分钟就熟了。
陈西见他们聊得顺畅,暗自松了口气。
这两天很多毕业生都在吃最后的离别餐,烤鸭店人爆火,四个人排了快两小时才空出一桌。
他们的位置靠窗户,外面是一排葱绿的槐树的,风一吹,树叶跟着舞动,像在跳舞。
陈西点了基本的菜,又将菜单递给Amy他们让他们看着加菜。
等餐途中,Amy与李青相谈甚欢,当面儿加了微信,说以后常联系。
陈西看她俩投缘,很为她们开心。
菜一道道上桌,陈西的手机响了,她瞄了眼屏幕,是周宴舟打来的。
店里有点吵,陈西眼神示意他们先吃,自己则拿起手机走出烤鸭店。
刚接通电话,电话那端的男人便出声询问:“人在哪儿呢?”
陈西啊了声,实诚地回答:“学校附近的烤鸭店,怎么了?”
男人愣了两秒,说了声:“地址发我,我去找你。”
陈西眨眼,惊讶道:“……你过来了?最近不是挺忙吗,怎么有空过来。”
周宴舟闻言,轻轻啧tຊ了声,面不改色地调侃:“今儿这么大的日子,我能缺席?”
陈西心里滑过一阵暖流,捧着手机低声道:“我有几个朋友也在,店里挺吵的,你方便吗?”
那端的人顿了半秒,疑惑道:“我能有什么不方便?怎么,不想我去?”
陈西咬唇,怎么可能。
不等陈西说话,周宴舟一锤定音:“等我几分钟,我马上过来。”
怕周宴舟找不到位置,陈西站在店外等他。
等了差不多十分钟,陈西瞧见周宴舟从东侧的一个巷子里走过来。
他穿着白衬衫、休闲西裤,一脸的从容、淡定,手里还抱着一束艳丽的红玫瑰。
陈西看到这幕,神色微怔。
直到男人走近,将手上的玫瑰花递给她,陈西才愣着接过花。
等陈西接过花,周宴舟又从裤兜里掏出一条项链,亲自替陈西戴上。
项链戴上那刻还残留着体温,陈西低头看着项链,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男人轻声说了句:“毕业快乐。”
好友、爱人都在身旁,未来也有所期待,没有什么比此刻更幸福。
陈西将玫瑰花挪到左手,主动牵起周宴舟的手,领着他进店。
Amy看到陈西身后跟着的男人,当即傻眼。
幸好手上的烤鸭还没塞嘴里,不然得喷一嘴。
李青脸上的惊讶不亚于Amy,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可她对周宴舟这类人,天然有些害怕。
其实周宴舟对李青没什么恶意,可他身上自带的气场,真的令人胆战心惊啊。
陈西见Amy快要惊掉下巴了,主动将周宴舟介绍给他们:“……我丈夫周宴舟。”
Amy当即抽气,狠狠掐了把手心,满脸惊悚道:“……我当初让你睡他,可没让你嫁给他啊!你俩这进程也太恐怖了吧!几个月不见你就结婚了!??”
说到这,Amy上下打量一圈周宴舟,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果然,男人爱一个女人最有力的体现就是将她私有化,拥有一个合法的名分。”
周宴舟看到Amy,想起当初在电梯里的那些事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服务生看到多了个人,又添了把椅子。
这下吃饭成了第二要紧的,第一要紧的是八卦陈西俩的关系。
如果说李青对周宴舟是天然的害怕,Amy对周宴舟就是满满的兴趣,她很好奇这俩是怎么凑一起的。
虽然她一直教唆陈西去睡了周宴舟,可打心眼里觉得他俩其实并不般配。
当然,如果只是炮友,那另当别论。
思绪到这,Amy最先出招:“西西,你能跟我说说,你俩是什么搞在一起的?”
“你牛啊,居然真睡到了。”
陈西:“……”
被Amy调侃到面红耳赤,陈西有些结巴,说不出一个字。
被调侃的另一个人却格外的坦荡,面对Amy的追问,男人翘着二郎腿,手搭在陈西的椅背,懒洋洋开腔:“咱俩属于天雷勾地火,互相看对眼了。”
陈西被他的答案惊到,当即斜了他一眼,反驳:“别听他乱说。”
说到这,陈西歉意地瞄了眼Amy,将两人的相遇娓娓娓道来:“我跟他15年就认识了。他那时出了点状况去西坪躲个清静,我那天正好去给小舅送文件,在小舅的办公室碰到了他……最开始相遇,他其实挺正经的,一直把我当小孩看。我那时候没见过几个男人,总觉得他很独特,慢慢地就喜欢上了他……”
“后来我要高考,他丢下我回北京了。我那时候其实都心灰意冷了,觉得不会有后续了,没曾想到北京又重逢了……”
“要怪就怪我年纪小,被他蛊惑了吧。”
陈西以她的角度讲了一遍他们相遇相知相爱的全过程,站在她的角度看,妥妥是一出老男人诱骗小姑娘的戏码。
察觉到周围人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复杂,周宴舟有眼力见地表示:“没她说得这么猥琐。真的,我刚开始真把当小孩看待。”
“谁能想到爱情这东西就是这么巧妙了,偏偏就爱上了,没任何道理可言。”
周宴舟不愧是谈判高手,几句话就把局面扯平。
Amy几人刚还义愤填膺地看着周宴舟,转眼眼神里就多了几分幻想,觉得他俩的爱情真的是天造地设、绝无仅有。
周宴舟看清众人的变化,暗骂一句:“一群傻子,啥都信。”
陈西:“……”
她怎么觉得怪怪的?
这顿饭基本都围绕着陈西俩展开,即便周宴舟社会地位高、家世显赫,可在Amy、李青面前,他的身份也只是「朋友对象」。
所以面对气场强大的周宴舟,Amy、李青纷纷警告周宴舟以后不能欺负陈西,不然她们会去替陈西讨公道。
周宴舟很欣慰陈西有这么一两个对她真诚相待的朋友,所以面对Amy他们的威胁,他态度颇好地表示:“我要欺负她,任你们处置。”
—
吃到尾声,大家没尽兴,想接第二场继续。
周宴舟瞧了,主动安排,说是去一个朋友的场子坐坐。
刚好一车人,周宴舟安排他们先在店里等着,他去停车场开车,等到门口了再出去,免得跑一遭,外面挺晒,
走之前顺便结了账。
等周宴舟离开,Amy、李青一人坐一边将陈西团团包围住。
陈西看这架势多少有些害怕,她眨眨眼,一脸懵逼地问:“怎么了?”
Amy挑眉,评价:“你老公挺不错,比我想象得体贴、有耐心。”
李青跟着点头:“我刚开始以为他这样的公子哥不会伺候人,没曾想刚刚给你夹菜、倒饮料啥的做得挺熟练。”
陈西之前没怎么注意这些,她愣了愣,解释:“……他跟我吃饭的时候一直这样啊。”
Amy当即竖起大拇指,夸赞:“好样的,以后家里的地位稳了。”
陈西:“……”
李青也忍不住夸赞:“真是个不错的男人。我以前还害怕你被欺负,今天觉得他是真的爱你。”
“如果不爱你,根本不会记得你芒果过敏,也不会在意你能不能吃辣或者吃麻酱……总而言之,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他对你的重视。”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以前陈西并没意识到周宴舟有多爱她,如今通过她们的眼睛,陈西好像明白了周宴舟为什么从美国回来非要拉她去领证了。
手机嗡嗡响动,陈西连忙回神,招呼几人出去。
周宴舟开了那辆车牌号是她生日的库里南,停在路边不少路人观看。
几人坐上车,周宴舟还为每个人贴心地准备了矿泉水。
中途接了几个工作电话都被周宴舟推了,说是今儿陪老婆,没空。
这话引得Amy连连惊叹,说以前酷拽冷的周总去哪儿了。
周宴舟眉一挑,淡定回复Amy:“现在是爱妻子的好男人人设。”
“没听过一句话?宠老婆的男人发大财。我媳妇儿本来就比我小七八岁,要我对她不好,等我老了坐轮椅了,她推着我去公园跟其他男人跳舞不理我怎么办?”
“我这是为自个儿做打算。”
陈西:“……”
Amy:“……”
到了场子,周宴舟特意要了一间包厢,好吃好喝地供着几人。
Amy跟李青都喜欢喝酒,陈西本来不想喝,奈何两人盛情难却,只好跟着喝。
包间气氛很好,三个女孩喝完酒又去点歌唱。
周宴舟怕几个女孩出事儿,没跟着喝酒,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她们。
见陈西在中间开怀大笑,捧着话筒只顾吼,完全没了顾忌的模样,周宴舟一脸的笑意,中途还不忘掏出手机记录下这一幕。
不知道是谁点了谢安琪的《成婚破浪》,前奏响起时,一直没人认领。
周宴舟不想破坏气氛,想跳过这首歌。
刚准备切歌,陈西突然拿起话筒唱起来—
未怕漆黑中远航,
就算天真的向往,
无惧一生一世多少风雨,
迷雾如停滞钻石散金光,
即使偶尔遇上滔天的巨浪,
闭眼睛记起那天初相见,
提示努力珍惜这过往。
头顶细碎的光打在她的脸上,为她镀了层柔光,衬得她整个人美得不可方物。
周宴舟曾在香港待过半年,家里的厨师也是香港人,听得懂粤语。
听着歌词,周宴舟目不转睛地盯着陈西,眼里布满了压制不住的温柔、爱意。
有那么一瞬间,周宴舟恍惚地觉得,16岁的陈西穿越了时空,缓缓地走到了他面前。
曾经那个被舅妈指责、污蔑的陈西,那个站在酒店的落地窗前,抱着手臂满脸绝望地说着她已经没家的小姑娘,如tຊ今已经褪去稚嫩、天真,长成了坚强、成熟的大人模样,却依然没有弄丢她的善良。
透过眼前的的人,周宴舟的许多有关她的记忆都在此刻接二连三地浮现出来。
笑的、哭的,站着的、坐着的,穿着校服的、裙子的……全都与21岁的陈西重叠。
你问他到底何时对眼前的姑娘感兴趣的?他可能无从谈起。
但是你问他何时想将小姑娘占为己有的,他肯定答许久之前的某一天。
他坐在车里抽着烟,一脸淡定地看着她穿着校服,满脸纯真地从校门口走出来,然后躲过几个同学,猫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钻进他的副驾驶。
进来闻到烟味,小姑娘嫌弃地捂住鼻子,要求他掐断烟头。
尼古丁上头之际,周宴舟捏着烟头,回头对上小姑娘干净如玻璃的杏眼,鬼使神差地灭了烟。
就是那一刻,他打心里认定,这姑娘是他的人了。
爱这东西,向来具有排他性,他这人占有欲强,看不得她的眼里装其他男人。
所以重逢那一刻,他第一想法是,他要把人夺过来,无论用什么手段。
如今心愿已成,他只希望,她平安顺遂。
而他,护着她就够了。
唱完歌,陈西哑着嗓子回到周宴舟身边,旁若无人地挽住他的手臂,小声道:“周宴舟,刚刚那首歌是送给你的。”
周宴舟满脸温柔地看向靠在他身上的小姑娘,语气宠溺道:“多谢。”
“周宴舟,我爱你。”
“我也爱你。”
陈西听到男人的回复,心满意足地笑了。
她之前以为,她这辈子再也渡不过命名为“周宴舟”的港口。
后来发现,他自朝她走来,无需她努力。
这样就够了。
爱是什么?
爱是你陪我做一切无意义的事儿,也是一起虚度光阴、浪费时间,更是心连心,一起看尽花开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