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偷偷摸摸
迟清赫与韩靖的见面次数并不多, 像这样坐下来面对面交谈，还是在去年春节前的公司年会上。
不可否认，韩靖是个体恤员工的好老板，且慷慨大方。
别家公司老板上台是发表演讲, 从公司愿景讲到企业文化, 废话多的再挨个针对部门，进行点评, 并随机抽取幸运打工人上台发言。
韩靖不一样, 他西装革履, 沉稳有度，亲自主持年会，上台就是撒钱。
优秀部门的奖金拿到手软，表现不好的部门也有鼓励金, 同时照顾到每一位基层员工, 人人有福袋。
过于完美的人, 最擅长伪装。
正因为清楚韩靖不为人知的另一面，迟清赫越发看不惯韩靖冠冕堂皇的嘴脸, 有当场先挑明的冲动。
他敷衍回了句：“继承家业。”
“那么大家业, 确实需要有人继承。”韩靖笑说, “让你在我这儿做个小组长，倒有些屈才了。”
迟清赫不露声色地观察着，韩靖说话时, 嘴角习惯扬起一丝微小的弧度, 笑容看似真诚, 使人感到放松, 实际是在掌控节奏。
对方客套，他也客套：“没有, 我也学习了很多，感谢公司提供的机会。”
韩靖：“能学到东西就好。项目的事王经理会负责，离职手续我交代人事去办，相关文件回头寄给你，省得再来一趟。”
“好，麻烦韩总了。”
“不麻烦。”
迟清赫站起身，见韩靖随手拿起他办公桌上的项目计划书，翻阅起来，似乎没有再开口的意思。
他走到门口，握住把手试探，身后没有任何声音，兴许韩靖又改了主意。
自己早已不是局外人，哪怕为了荣泽，也得尽力做点什么，而不是像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弱者。
“韩总。”迟清赫转身，直视韩靖问，“你亲自过来，不是想跟我交接吧？我建议你有话直说。”
韩靖抬了下眼，合上计划书放回原处，忽而一笑：“真是长大了，前年见到你，还差点没认出来。”
“……”迟清赫回想起前年，王远山带他见了韩靖，当时韩靖对他就是领导对下属的基本态度。
“坐。”韩靖再次邀请迟清赫。
初八只是迟清赫交接的日子，公司里没有其他员工。
他坐回沙发，没等韩靖说下去，直接挑明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跟你妈姐弟一场，也算是你舅舅。”
“……”
“长幼有序。”韩靖仍微微笑着，“我先问问你，你在干什么？”
迟清赫脸色当即一沉，提醒韩靖：“别乱攀亲戚，我在干什么与你无关。但你在干什么，与我有关。”
“是么。”韩靖敛起笑，“手上的戒指挺不错，等吸血鬼杀过来，万一伤到我姐，你说有没有关系？”
头回从韩靖口中听到“吸血鬼”三个字，伪善的笑容也瞬间收起，迟清赫知道他这变态不装了，索性说下去。
“你不做那些事，不会有吸血鬼过来。”
韩靖眼神平静，只道：“你记住，你是我这头的。”
迟清赫压着情绪，顺水推舟地说：“既然我是你这头的，那就把你的目的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特地过来，是想提醒你，别介入吸血鬼跟半血之间，你现在拥有的很宝贵，过好自己的生活。”
韩靖的答非所问反叫迟清赫一愣，压根捉摸不透对方什么意思。
现在来提醒他，早干什么去了？
“是我想介入？是你造成的这局面。”他起身，不再客气，“为什么对里奥那样？等血族发现他怀孕，你知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我跟他只是一场合作，就看他是配合，还是大家一起完蛋。”
“……”
韩靖给了迟清赫一眼神，问他：“你想跟你那个吸血鬼殉情么？玩玩够了，戴什么戒指，真准备白头偕老？”
“说了与你无关，听不懂人话吗？”迟清赫强忍着差点没控制住的拳头，咬字很重地质问韩靖，“你的合作，就是强迫里奥给你生后代？”
“可以这么理解。”韩靖丝毫没将年轻人的愤怒放在眼里。
迟清赫：“那能算孩子？”
韩靖：“这不是你该过问的。”
对比接触过的血族，莱恩有情有义，里奥嘴硬心软，马尔知恩图报，凯里待人热情，荣泽最好。
而韩靖，不如吸血鬼有人情味，比人类装模作样。
忍无可忍，迟清赫直接一顿输出：“你用这种方式报复血族，完全是找死，躲起来活着不好吗？为什么搞出人命把血族招过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医疗科技公司背地里在搞什么，什么岁数了还犯中二病？打算自立门户建个半血王朝是不是？清醒点吧，里奥不是傻子，你的所作所为他们都知道。”
气氛一时凝固。
紧接着，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一声克制的低笑。
似乎是年轻人的一番话太过幽默，韩靖眼角眉梢流露出克制不住的笑意，他拿手抵着嘴，抑制了几秒，而后恢复正经。
“很久没听过这么有趣的笑话，失态了。”
“……”迟清赫紧握拳头，“我没跟你开玩笑，别逼我动手。”
韩靖：“有这个能耐，你尽管来。”
自知打不过实力强劲的半血，迟清赫却没退缩，补了句：“如果不是这样，告诉我你的真实目的。”
韩靖：“我说了你信么？”
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包括人。迟清赫忽然想起他外公，若一切如莱恩所说，是他外公救了韩靖。
母亲虽然失忆，但或许知道些什么，与韩靖有关的。
“看在我外公和我妈的份上，我可以相信你这一次。”迟清赫说。
“还知道把你外公搬出来，行。”韩靖站起来，看着恩人的大外孙，正儿八经回答他，“我的真实目的，就是想要个孩子。”
“……”迟清赫觉得自己被耍了。
“别人不行，只能他给我生，明白了么？”
“……”
韩靖抬起手腕，表上的时间在提醒他，某个孕夫快醒了。
于是道：“不早了，我得回西城。”
“等等，先别走。”迟清赫追上走出去的韩靖，还有很多话想问，很多事情想了解。
“我没义务等你，”韩靖步子大，无视身后继续往前走，“也没义务回答你任何疑问。”
迟清赫：“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想跟里奥合作，我们可以谈谈。”
韩靖停下来，“别没大没小，先来一声‘舅舅’我听听。”
迟清赫：“……”
韩靖：“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
“……”迟清赫脸色难看，完全没印象。
“现在是抱不动了，你也没小时候懂事，你外公如果在世，得拿藤条抽你，要不介意，我可以代劳。”
“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谈不谈？”迟清赫皱眉问。
“这是我的私事，跟你谈不着，好好做你的人，少掺和。”韩靖大步离去，电梯也没等，走的消防通道。
接触下来，迟清赫凭感觉认为韩靖没他想的那么坏。
他又追进消防通道，拦住韩靖，想确定是不是莱恩乐意见到的那个结果。
“你是不是对里奥……一见钟情了？”
问出这四个字，迟清赫自己都无语，谁没事会囚禁一见钟情的对象？不过韩靖是个变态，变态有变态的思维。
见韩靖沉默，真在琢磨似的。
“嗯，一见钟情。”
“……”
“你外公希望你好好做人，你倒好，跟吸血鬼搞在一起。”韩靖最后道，“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多疑问，但我不会告诉你，这是我对你外公的承诺，你好自为之。”
“……”
“行了，快离开公司吧，别联系我。”
韩靖的身影转眼消失在楼道里，迟清赫原地走了会儿神，才返回去乘坐电梯。
直达地下车库，他上车后没立刻启动，反复消化韩靖说的那些话，以及最后的忠告。
关于目的，韩靖肯定没说实话，一见钟情搞不好是幌子。
毕竟前期与血族周旋那么久，突然行动，说明里奥那边可能有韩靖想要的东西，或是别的什么。
迟清赫给莱恩发去微信，问方不方便通个电话。
等了几分钟，莱恩回复了。
“现在不方便，里奥刚醒需要发脾气，这怪物太会折磨他了，只有韩靖能安抚（愤怒），等韩靖过来，我回电。”
看到愤怒的小表情，就知道莱恩的日子不好过。
迟清赫没再回复，驱车赶回家，着急见他的笨鬼老婆。
*
荣泽正做着美梦，睡得香喷喷。
梦里有一场盛大的烟花秀，是专门为他绽放的。他和迟清赫在车里又震又嗨，各种花样轮着来，简直快活死了。
“老公，快点啊！”
迟清赫正偷偷摸摸办着事，沉浸在温暖而安心的“窝”里寻找安抚，被荣泽这一嗓子喊得差点交代了。
一瞧，原来是在说梦话。
“嗯……”连梦里都这么爽，荣泽美得直哼哼。
跟变态接触过多，迟清赫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有点变态，偷偷摸摸就算了，甚至享受这种偷偷摸摸的滋味。
他心想，变态就变态吧。
谁让每当烦躁的时候，笨鬼是他的解药。
另一边的西城，莱恩平白无故又挨里奥一通教训，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孩子的爹，委屈大发了。
“里奥殿下，请坚持住，还有十个月。”
十个月……里奥一拳砸在自己肚子上，下一秒便痛苦地蜷缩起来，嘴里嘶哑着，脸色一片惨白。
“别这样折磨自己。”莱恩及时伸出手，覆在里奥的肚子上轻轻抚摸起来，试着安抚不听话的怪物。
“滚。”里奥咬牙怒斥，挥开莱恩的手。
“你应该尝试安抚它，与它建立关系，能减轻你的痛苦。”莱恩劝说。
“想折磨自己没关系，别折磨我的孩子。”
听见韩靖的声音，里奥彻底失控，爬也要爬下床，想方设法替自己争口气，试图挽回早已丧失的颜面。
第72章 蝴蝶效应
韩靖将不安分的吸血鬼横抱起来, 眼神示意莱恩先出去。
场面一时混乱，里奥因抗拒韩靖的触碰，而剧烈挣扎起来。
他表情瞬间变得狰狞，瞳孔急速收缩, 眼底是毫不隐藏的杀意, 却只能嘶吼着“杂碎”，被自己所厌恶的杂碎抱回床上。
见莱恩未动, 韩靖开口：“你是想让他继续痛苦, 还是你能安抚他？”
不忍里奥继续受折磨, 莱恩无视里奥投来的仇恨目光，自觉离开。
“唔——”
带上门前，莱恩透过门缝，恰好窥到了韩靖强吻里奥, 同时掌心覆上里奥的肚子, 轻柔安抚着。
他关紧门, 倒不是不顾主子死活，而是清楚里奥很快会沉溺。那副被怪物支配的身体, 在需要韩靖, 甚至依赖韩靖。
一旦沉溺, 没两个小时不会结束。
总算能喘口气了，莱恩放心地下楼给迟清赫回电话，结果没打通。
不确定是不是有什么紧急情况, 他又回拨了一遍, 依旧没打通, 于是改微信留言, 请迟清赫尽快回电。
“这糟糕的世界啊……”莱恩自言自语地叹息。
里奥随时需要照顾，身边离不开人, 还得抽时间去见凯里，问清楚南部小岛上当年的任务情况。
兔崽子的血浴也得尽快安排，幸好现在有马尔这个小帮手能替他分担些，不至于匆匆忙忙。
最让莱恩难办的是，两个多月后代替里奥回血族，能否瞒住里奥怀孕的消息，就怕里奥坚持要自己回去。
他陷入沉思，没注意到下楼的韩靖。
韩靖径直走到莱恩跟前，在他另一侧的沙发上坐下，显然有话要说。
空气中飘来一股新鲜血液的味道，莱恩瞥见韩靖脖颈处的咬痕，率先开口：“里奥呢，他怎么样了？”
“睡了。”韩靖开门见山，“我没兴趣建立什么王朝，也没兴趣和吸血鬼打交道，别再把迟清赫牵扯进来。”
“先说清楚，你的兴趣是什么？”莱恩直截了当地问。
韩靖倒也干脆：“做个人。”
这个答案，完全超出了莱恩的思考，更没料到韩靖接下来会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竟只是想做个人？
“等下，你的意思是你想做人类？”莱恩确认道。
“很难理解么？”韩靖说，“你们潜伏在西城和南城两年，倒成全了我。我还真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做个人。”
莱恩后知后觉回过味，随即大吃一惊，追问韩靖：“你想通过禁术变成人类？用那只怪物来献祭？”
韩靖表示：“献祭有个很重要的条件，血缘关系。”
“……”莱恩对韩靖的想法没有改变，这是个可怕的疯子。
韩靖：“我需要祭品，就这么简单。”
莱恩：“……”
韩靖：“所以，谈谈合作。”
手机铃声突地响起，莱恩一看是迟清赫打来的，赶紧掐断，一般这时候迟清赫心里有数，知道他不方便，不会再打来。
“是迟清赫的电话吧？”韩靖接着说，“孙梅已经被你们逼死，是我让迟清赫误以为她还活着，省得心里有阴影。”
想起山上那只护着迟清赫的女性半血，莱恩一时没了言语。
曾经参与绞杀任务时，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半血，但血族的宗旨是格杀勿论，他手上沾满了半血的血。
韩靖：“我手底下那些半血，都只想好好活着，但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你觉得他们有选择的权利么？”
“你说这些，不可笑么？”莱恩神情严肃起来，“不如给我解释下，西城那三起凶杀案，逃走的半血，还有洞穴里那些半血残骸，是怎么回事？”
韩靖：“能合作，我自然会解释。”
莱恩：“我倒想合作，问题在里奥。你自己清楚，他现在只是没能力杀你，等怪物剥离，你不会有做人的机会。”
韩靖：“你想就行了。”
种族之间的鸿沟，莱恩无力去改变，所谓的合作纯粹是没办法，他们现在和半血韩靖，已经是一条船上的。
惦记着被撕去大半的禁书，他问韩靖，得知果真在韩靖手里，便以此作为合作的条件，否则免谈。
“可以给你。”韩靖爽快道。
莱恩：“说来听听吧。”
韩靖：“先告诉我，吸血鬼孕期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莱恩：“……”
血族受孕的副作用，全是母体在承受。当年维拉好歹尝试与孩子建立亲密关系，症状得以减轻。
莱恩几乎每日苦口婆心地劝上一回，奈何里奥宁愿吃苦，也不愿向怪物妥协，唯一妥协的只有身体。
“我劝过他，他不听。”莱恩解释，“血族孕期是一年，胎儿每天需要吸收母体的能量，以及血液的滋养，你能满足的也就这两点，剩下的只能靠里奥。但他心理和生理都在抗拒，怪物会感知到母体的排斥，认为母体想杀死自己，为了活下来，加大对能量和血液的需求，以此来折磨母体。”
韩靖：“只要让他心理上接受这个孩子，就会好些？”
莱恩：“关键在于，他不会接受。”
韩靖：“还有别的么？”
“有一点和人类相同，孕满三个月，胎儿就成型了。不过需求会随着成熟增加，你尽快想办法吧，别让里奥太痛苦，我怕他坚持不住。”
“嗯。”
“该你了。”
最后，在韩靖解释完所有的一切，包括岛内当年的情况，莱恩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不仅对韩靖改观，心里还有些佩服。
不谈合作，他也愿意帮韩靖这一次。
于是莱恩向韩靖透露：其实里奥是个嘴硬心软，极度好面子的家伙，心里是喜欢孩子的，尤其疼爱弟弟安东尼。
“你可以从这点入手，别硬碰硬。”
“我知道了。”
说得差不多，凯里那儿也不用去了，莱恩准备去趟格雷的龙宫，便道：“我需要休个假，你留下来陪里奥吧。”
韩靖拒绝：“我先回公司了，明天有个很重要的会议，接下来几天也忙，晚上时间不定，你照顾下他。”
“……”莱恩不可思议地看着韩靖，“你像个可怕的疯子，你知道么？”
“哪里可怕？”韩靖似乎不解。
莱恩：“OK，我元宵节需要休个假，请你合理好安排时间。”
离开前，韩靖再三交代莱恩，迟清赫知道的已经够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别去打扰迟清赫来之不易的人类生活。
结果的结果就是，迟清赫好不容易逮着机会给莱恩回电话，莱恩却在电话里告诉他，韩靖的确对里奥一见钟情了。
“你确定？”即便躲进消防通道，迟清赫仍压低声音，“我觉得是个幌子，他可能想从里奥那边得到什么。”
莱恩：“是我考虑到里奥的尊严，之前没跟你说清楚。”
迟清赫：“什么？”
莱恩：“不管白天还是夜晚，他们每天都充满激情，make love，love你懂么？不是恨，他们之间有火花。所以我怀疑韩靖的真正目的，如果是爱，他不该囚禁里奥。”
迟清赫：“……”
莱恩：“你们东方人不是有香火传承么？我猜他想一箭双雕，利用孩子得到里奥，这大概就是变态的爱吧。”
迟清赫：“……”
莱恩：“韩靖太狡猾了，我还在观察中，你先好好陪兔崽子，元宵节再见。”
通话结束，用时三分钟。
回到家，迟清赫仍持怀疑态度，由于信任莱恩，怀疑的对象只有韩靖。
他分析过，韩靖之所以这么做，报复成分更大些，因为里奥的目标是杀死东方所有半血，韩靖不行动，就是坐以待毙。
而现在，里奥直接无法行动，被迫上了韩靖的贼船，面临被血族一同肃清的危机，韩靖确实一箭双雕了。
毕竟拥有那么大个韩氏集团，那么高的社会地位，一般人谁能说放就放？
韩靖当初估计也没料到，半血会突然暴走犯下命案，引来现在的灾祸。
真的是一场蝴蝶效应。
“老公！”
“来了，老婆。”
迟清赫回到主卧，一见床上光溜溜的笨鬼就心动，就忍不住想亲一亲，每天都亲不够，爱不够。
荣泽被迟清赫突然的热情给亲懵了，细密的吻沿着他唇，一路往下游走，落在他身体每一个部位。
“干嘛呀你，这么亲我。”
“想亲我老婆。”
被亲到腰部的痒痒肉时，荣泽受不了了。
“啊，好痒啊哈哈，别亲了！还不如直接戳我，哈哈哈靠！”
迟清赫很明白，没有这个开端，笨鬼就不会来到他身边。
再来一次，他不会改变选择。
*
元宵节。
龙星外出办事回来，见自家龙宫门口，杵着个门童，傻乎乎站那儿吹冷风。虽说吸血鬼不怕冷，可身为老板兼“龙哥”，给员工的关心必须到位。
“小马，傻站着干什么呢？”
“龙哥你忙完啦？”马尔高兴地说，“迟哥和泽哥快到了，我等他们，虎哥也跟他们一起来了。”
每回一听“龙哥”这称呼，龙星就觉得自己是龙的传人，于是关心道：“站着不累吗？到里面等。”
马尔摇摇头，“不累，我好想他们，就在这儿等。”
“那行。”龙星夸奖，“你迎接顾客很到位，下个月再给你涨二百工资，我先进去了。”
“谢谢龙哥！”马尔连忙道谢，目送龙老板进了龙宫，再一回头，意外撞见一高大俊朗的熟面孔。
对方身边，站着个陌生男人。
“小马，真巧。”周弦也是意外，客气打招呼。
不成想，跟他弦哥长弦哥短的弟弟，直接扭头不搭理他，从他身旁绕过，走了。
这一出，倒整得周弦有点尴尬，他朝友人笑笑：“以前认识的一小弟弟，先进去吧。”
马尔忍不住回头，眼睁睁看周弦和那个陌生男人一起进了温泉馆。
“小马！”
听到迟清赫的声音，马尔一扫烦闷，立马冲过去，抱住下车的荣泽，激动道：“泽哥，你来了！我每天都好想你们啊。”
迟清赫：“我们会在西城多待几天。”
马尔惊喜：“真的吗？！”
莱恩打趣：“你这小子，初四来的，跟他们才分开多久？”
荣泽：“我仆人想我，关你屁事！”
第73章 小心眼
奢华的“龙宫”温泉馆, 重新开业后主打一个高端路线。从资本家口袋里赚钱，是老板龙星的目标。
然而想象是美好的，由于宣传造势的经费不足，温泉馆响亮霸气的名号没打出去, 生意马马虎虎。
今天元宵是个大好日子, 总算来了不少有钱人，给龙星激动得点头哈腰, 亲自出面招待, 将两位顾客热情送进商务套房后, 紧接着出去迎接莱恩他们。
毕竟莱恩和迟清赫，也是舍得砸钱的两位财主。
“迟总好，二位荣总好！”
从没被这么称呼过，荣泽新鲜, 记起被自己震毁的温泉馆, 这回对待狼人客气不少, 点头问候：“你好，格雷。”
“呃, 不是这个名字。”龙星尝试纠正高贵的安东尼殿下, “请叫我龙星。”
莱恩出声：“格雷, 我就一打工的，这么称呼我，不合适吧？”
“荣、虎！”龙星正色喊道。
“抱歉, 抱歉。”莱恩放松地笑起来, “龙老板。”
和龙星接触过多次, 算熟人了, 迟清赫也出声笑说：“我已经辞职，现在是无业游民, 叫我名字就行。”
“无业游民怎么了？英雄不问出处，来龙宫消费的都是大老板。”龙星热情伸出手，“快快快，里面请。”
莱恩点评道：“越来越会做生意了，给我开瓶好酒，小费不是问题。”
龙星：“得嘞！”
马尔拎着行李箱，走在最前面带路，回头喊荣泽：“泽哥，我先带你去房间，有超级舒服的大床！”
“是嘛？别耍我，不然有你好果子吃。”荣泽乐呵跟上，马尔却突然惊叫起来，给他吓一激灵，皱眉训了声。
“糟糕。”马尔慌忙放下行李箱，转而对迟清赫解释，周弦来了。
荣泽不由想起两天前，谢修打算把交往了有段时间的女朋友介绍给他和迟清赫认识，可他顶着现在的脸不能赴约。
最终只能躲进迟清赫口袋里，闻着浓浓的火锅味，听谢修吐槽他不给面子，是不是心里还记着仇呢？
他爷爷的，怎么又来个大忽悠？
“是刚才进去的那位周总？”龙星问。
“嗯。”马尔立刻解释，“他是迟哥的老同学，只见过泽哥原来的样子。”
龙星了然，嘱咐马尔领他们三个走另外条通道，并说：“他俩订的是商务套房，明天中午就退了，你们先坚持一晚上，早餐明天我让小马送到房间。”
迟清赫谢过龙星，好巧不巧，周弦从正门出来了，与他们撞个正着。
亏了莱恩和马尔反应及时，在对方目光投来之前，跟押送犯人似的，架住可疑的小老外，迅速撤离。
“清赫！你也在这儿？”
荣泽一声“老公”卡在嗓子眼儿，想喊不能喊，想回头不能回头，心里又气又烦躁，讨厌死自己的脸了。
从初八那天迟清赫辞职回来，他就没和迟清赫分开过。
见周弦转头瞧着荣泽他们离开的方向，迟清赫开口打断老同学的视线，说自己来放松的，顺势将话题带回对方身上。
“我跟一朋友过来谈合作，顺便放松。”周弦觉得可疑，随口问迟清赫，“小马身边，是你那口子？”
“不认识，荣泽忙着直播没过来。”迟清赫面不改色地扯谎。
有身价的回头客不能丢，龙星趁机与周弦拉近关系，笑道：“周总也认识小马？他是我店里的服务生，负责接待客人。”
周弦愣了下，微颔首，“这样。”
察觉老同学似乎不对劲，迟清赫特意支开龙星，果不其然，周弦向他打听起马尔的近况，好端端为什么来做服务生。
“这你别管了。”迟清赫说，“他什么心思你不清楚吗？既然友谊断了，就当不认识他，也别跟他打招呼。”
“……”
迟清赫话里话外的意思足够明显，周弦再问下去反倒自讨没趣了，于是邀老同学一会儿打台球。
离职后，应荣泽要求，迟清赫开车带荣泽自驾游，几乎走遍了南城周边的荒郊野岭。
在汽车里，在湖边的帐篷里，在寂静的山林里，所到之处皆留了下他们彼此相爱的痕迹，和珍贵的回忆。
迟清赫就这么把老婆惯坏了。
荣泽黏人的劲儿刷出新高度，他不能离开太久，不得已找辙拒绝周弦，谎称自己有朋友晚点过来。
不远处的一棵发财树后，马尔躲着偷听了两句，及时上前帮忙：“迟哥，你朋友来了，在你房间等你。”
迟清赫看向马尔，马尔对他眨眼一笑，催促他：“快去呀，我要是你朋友，我就生气了。”
惦记着在闹脾气的笨鬼，迟清赫拍拍马尔的肩，叮嘱：“小马，好好工作。”
“好嘞，迟哥。”
等迟清赫一走，马尔脸上笑容尽失，像对待陌生人一般，对周弦说：“我有东西还你，九点准时放在你房间门口，记得取一下。”
“……”周弦问，“什么东西？”
马尔无视周弦，眼珠子斜到一旁，盯着发财树，心里纠结要不要告诉周弦，自己早就把微信卸载了，是下了决心的！
“小马。”
“别叫我。”马尔极力摆着自己的位置，悻悻地说，“我要工作了，周总有什么需要，请找其他服务生，我不想服务你。”
周弦：“……”
这边，迟清赫刚走进中式主题的套房，门没关严实，某只发着脾气的黏人鬼就朝他扑来，往他身上一挂。
他及时稳住，抱紧荣泽亲了亲，“这不是回来了？跟周弦聊了几句。”
“我好不爽！”荣泽委屈得要命，“我不要这个脸，麻烦死了！怎么办啊老公，你老婆现在很不开心。”
迟清赫踢上门，又亲了亲荣泽，抱他到客厅沙发上坐下，而后抬手，用指尖一点一点，慢慢描摹他立体的五官。
“多讨人喜欢的脸？我每天都看不够。麻烦只是暂时的，给谢修和周弦一点时间，等能见他们的时候，我们把酒办了，好不好？”
“好。”荣泽期待着正式的东方酒席，心里稍微舒服了点，窝进迟清赫怀里说，“现在就想办，想跟你结婚。”
笨鬼怎么能这么招人，迟清赫一颗心都要化了。他想好好亲亲勾引他的笨鬼，谁知，风景又被煞了。
“谢修那个傻吊，说我不给他面子，是记仇的小心眼。我是么，老公？我是这张脸不能见他啊，靠。”
“……”
迟清赫想说是，还是个爱翻旧账、爱吃醋的小心眼。
不过只敢在心里说说，真说出来，笨鬼又得闹脾气。何况今晚泡血浴，让笨鬼独自泡十个小时，不哄好了才是麻烦。
他亲着哄着，“我这么好的老婆，怎么会是小心眼？是谢修的错，回头我去教训他，给你认错。”
荣泽嘿嘿一笑，在迟清赫唇上使劲亲了一大口，又说：“还有莱恩也要教训，那狗东西不能帮我。”
“兔崽子，我还没有离开。”
“哼，我就骂你狗东西，有能量为什么不给我？”
迟清赫这才注意到院子里有颗大灯泡，莱恩蹲在猩红的血池旁，正往池中加着药剂。
“我倒想给你，可惜是你兄长的魔法。”莱恩起身进了客厅，交代荣泽，“这次加了不同的药剂，迟清赫不能陪你，自己泡吧。”
“为什么？不行！”荣泽不干。
“当然为了你的身体。”莱恩故作严肃地说着瞎话，“那药剂对人类的肾功能有损伤，并且不可逆，如果他陪你泡，可能会不举，严重的话半身不遂。”
迟清赫：“……”
血族的药剂不容小觑，荣泽是清楚的，被吓坏了，立马老实闭嘴。
等莱恩一离开，他自己乖乖脱掉衣服，跳进血池里，不允许迟清赫靠近半步，见迟清赫在池边蹲下，还冷着脸警告起来。
“你不准进来泡，听到没有？！”
“好。”迟清赫憋不住笑意，捂着嘴咳嗽一声，“谢谢老婆心疼我。”
荣泽：“废话，我当然心疼啊！我爱你，可我也爱你的吊，它是我的，不能坏，坏了以后谁让我爽啊？我没它不行。”
迟清赫：“……”
荣泽：“老公你过来，把裤子脱了，我想亲亲它。”
迟清赫：“……”
荣泽：“都怪莱恩那狗东西，我怀疑他是故意的，他没人爱，活该。”
*
这夜，迟清赫一宿没睡，坐在池边守着他的笨鬼，结果笨鬼自己靠在池边睡得香，被鲜血浸润的身体渐有血色。
十个小时过去，旭日东升。
迟清赫感到些许困意，想补个觉，满血复活的笨鬼却精力充沛，缠着要做，相当黏人，他根本招架不住。
“笨鬼，让我眯一会儿，半小时。”
“哦，那你快睡。”
迟清赫闭上眼，心里刚夸完老婆懂事，下一秒，捣蛋鬼就吃上了，成心不让他睡觉，真的很欠收拾。
“欠抽是不是？”
哼哼，荣泽美滋滋地点着头。
最后的胜负显而易见。人类虽然赢了，但身体被掏空，睡得昏天暗地；吸血鬼虽然输了，但活蹦乱跳，出去找乐子了。
等迟清赫醒来，窗外天色黑透，枕边空荡荡的，不见荣泽的影子。
“荣泽，荣泽？”
没有回应，他迅速清醒，黏人鬼什么时候舍得离开他？
担心荣泽出事，迟清赫下床火速穿衣服，出去一通找，在另外个服务生的指引下，找去了台球室。
发现荣泽居然在跟周弦打台球，而莱恩和马尔也在场，画面怎么看怎么离奇。
一见迟清赫出现，马尔立刻凑他跟前，悄声说：“迟哥，周弦他不知道泽哥是你那口子，以为是别的顾客，你也装作不认识。”
迟清赫：“……”
“还有，我……”马尔抓着头发，以此来掩饰尴尬，“我的病好像没好，忍不住想看他打台球，就看几分钟，行不？”
迟清赫低声说：“小马，你不该问我，只有你能管住你自己的心。”
“……”
碍于周弦和周弦的朋友在场，迟清赫只好配合演戏，荣泽见他装模作样，戏瘾大发，来了劲儿，上前打招呼。
“哈喽你好，你叫什么名字？我们交个朋友吧。”荣泽说着，冲迟清赫抛一媚眼。
迟清赫忍了忍：“你好，我叫张三。”
荣泽：“……”
莱恩：“真巧，这臭小子叫李四。”
荣泽：“滚啊。”
马尔：“哈哈哈，那我叫什么呀？”
周弦：“王麻子。”
马尔：“……”
*
迟清赫原计划带马尔在西城玩两天，龙星也乐意给员工放假，倒是马尔自己，爱岗敬业不愿意休息。
巧合的是，周弦仍在温泉馆里待着，没有要走的意思。
他人的因果，迟清赫无法介入，于是不再干涉。
莱恩要回去和韩靖换班照顾里奥，走之前跟迟清赫连连吐槽，韩靖是个工作狂，当爹了都不忘开会。
之后的几天，迟清赫带荣泽故地重游，去了大学附近的那栋私宅，又去了当年一起生活过的公寓。
没想到荣泽翻出他珍藏的那些旧照，看到自己曾经的脸，又开始闹脾气了，死活不要现在的脸，甚至想去找里奥。
“我不要这个脸！”
“别闹。”
“就闹，我要以前的脸！”
哄不住，迟清赫没办法，万幸当年那件没扔的性感女仆装得以派上用场，他哄着荣泽一起玩角色扮演，终于是应付过去了。
“老公，我性感不性感？”
“性感。”
“那你为什么没有一柱擎天？”
“……”
“你是不是喜欢我以前的样子？这次在温泉馆，你就没第一次使劲，是不是不行了啊？你还没老。”
受够了，迟清赫直接扑倒笨鬼，堵住那张有损他雄性尊严的破嘴。
过去的点滴历历在目，荣泽想住下来，迟清赫便答应了。
从充满生活气息的私宅到那间满是回忆的公寓，他们两头住着，与寻常已婚的两口子没什么区别，过得幸福安稳。
寒冬过去，日子在春天里悄然流逝。
迟清赫没有忘记过里奥的任务，期间总是在半夜趁荣泽熟睡后，联系莱恩，但得到的答案与之前一样。
似乎怕他不信，莱恩断断续续给他发过偷拍来的照片。
无一例外，全是温馨的合照。
有韩靖亲吻里奥的，有抱里奥下楼的，以及贴心到给里奥按摩、泡脚，而里奥的肚子肉眼可见地显怀了，与孕期不符。
迟清赫觉得奇怪。
又一天深夜，他看到莱恩发来的新照片，是韩靖在讲故事，给孩子做胎教的画面，俨然像一个称职的父亲。
迟清赫回复问：“快五一了，该回血族汇报任务进度了吧？里奥的肚子，他不是才四个半月吗？”
莱恩：“我没说么？韩靖上周带里奥去产检了，他怀了双胞胎，这是史无前例的，你不知道韩靖有多高兴。”
迟清赫：“……”
莱恩：“我会代替里奥回血族，凯里和我一起，放心吧。”
迟清赫放心不了，再打听时，莱恩不回复他了。
深夜，隐约听到动静，莱恩收起手机，既欣慰也惆怅。
里奥再不愿意妥协，同时被两个孩子吸收着能量，越发依赖韩靖，在痛苦中终于放下了高贵的尊严，尝试与孩子建立关系。
他无声贴近那扇门，门的另一边，两道暧昧的喘息，黏腻地交织着。
一个沉浸放松，一个压抑克制，彼此间似乎真的擦出了火花。
第74章 迷雾
到了五一, 迟清赫也没找到机会和莱恩单独见一面。
尽管同在西城，奈何莱恩自元宵节后，一直抽不出时间，隔三差五便需要为里奥准备血浴养胎。
况且韩靖掌管那么大一集团, 没法时时刻刻照顾里奥。迟清赫背着家里那口子, 联络莱恩多次，净赶上韩靖忙的时候。
莱恩每次就一句车轱辘话：“里奥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太调皮了, 我这干爹走不开。”
而每次听莱恩这么说的迟清赫, 不知道回什么。从“怪物”变成“小家伙”, 莱恩态度两级反转，甚至以干爹自居。
表面看，韩靖和里奥好像真是那么回事。
可还有很多疑问未解开，李景安和王远山没再出过面, 南城那家分公司是否在正常经营, 不得而知。
当然迟清赫自己也挺忙。
荣泽在一个月前迷上练拳, 每天下午精神头足得很，乐此不疲地拉着他往拳馆跑, 直播事业都抛下了。
笨鬼不关注半血是好事, 迟清赫的心思却一天重过一天。
他不光想见莱恩, 也想见里奥。
距离莱恩和凯里出发，只剩下两天了。
“老公，我困了……”
思绪被中断, 迟清赫赶紧哄怀里的笨鬼, 轻声说着“老婆晚安”。
等荣泽睡着后, 他经过一番仔细斟酌, 决定亲自过去一趟，幸好没忘了两年前莱恩留给他的别墅地址。
不成想,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马尔突然打来电话，迟清赫直觉有事，立刻轻手轻脚下床。下楼刚接通，马尔上气不接下气的哭声传进他耳朵，声音颤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
“小马，深呼吸，尽量冷静。”迟清赫安抚马尔的情绪，“慢慢说，别哭。”
“迟哥我错了呜，对不起呜呜呜，我不小心吸，吸了他的血，他不动了，我好害怕……龙哥不在，我错了呜呜……”
“……”迟清赫陡然一惊，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是我该死……呜……”
“你待着，什么也别动，我马上过去，房间号和密码告诉我！”
马尔断断续续说完，迟清赫来不及问具体细节，也顾不上熟睡的荣泽，回二楼卧室拿起床上的睡衣套上，开车赶往温泉馆。
好在没住城区的公寓，从大学这边过去能快些。
然而再快，路上再畅通无阻，等他赶到温泉馆所在的偏远小镇，也已是一个多小时后。
正值假期，深夜的温泉馆还热闹着。
有人从眼前走过，迟清赫尽量镇定，找到房间，输入密码的同时深呼吸着，心里祈祷周弦别出事。
结果他一打开房门，见里面俩人一个坐在地上，一个跪在地上，以一种别扭的姿势，紧紧拥住对方。
马尔下巴搭着周弦肩膀，哭得泪眼汪汪，持续抽噎，嘴角有没擦干净的血迹，语无伦次地向周弦认错。
“别哭了，我还没死。”
“呜呜呜……”
“故意招我心疼是不是？”周弦抬手揉着马尔脑袋安抚他，这才瞧见门口穿着一身睡衣的老同学，于是紧急求助迟清赫。
“快叫小马别哭了，我头有点晕。”
周弦颈侧的咬痕醒目，衣领也沾着一小片血迹。迟清赫过去扶马尔起来，让周弦到床上躺着缓缓，不料马尔“噗通”一下，跪到床前，对周弦又磕头又认错。
“对不起，弦哥……”马尔不敢回想周弦一副死了的模样，吸着鼻子边哭边道歉，“我不小心，我再也不敢了呜，我会离开东方，我，我什么都不想了，你别恨我……”
“我恨你干什么。”周弦头晕眼花，只好再求助老同学，“清赫，帮我扶他起来，然后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
迟清赫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小马，你先出去工作，我跟周弦聊聊。”
“好。”马尔急忙爬起来，小声请求，“迟哥，我能先帮他治疗伤口吗？刚才太害怕，忘记了。”
迟清赫点头，“治疗吧。”
“弦哥，我帮你治疗，不疼的。”马尔没敢靠周弦太近，伸长胳膊，掌心小心翼翼抚上自己咬下的血窟窿，施法为周弦治疗。
伤口在微微发热，带点痒意，周弦神奇地感受着，目光落到马尔哭花的脸上，渐渐深了，忽然笑起来。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迟清赫直接道：“小马是吸血鬼。”
“对不起。”马尔又想哭了。
“难怪手凉，抱着那么冰。”周弦看着马尔问，“小马，你喜欢睡在棺材里吗？是不是害怕大蒜？”
迟清赫&马尔：“……”
见成功止住了马尔的眼泪，周弦拿开马尔的手，笑说：“不用治疗了，这辈子能被吸血鬼咬上一口，值了。”
“……”马尔老实回答周弦的问题，“我喜欢睡床上，不害怕大蒜，害怕打雷，闪电。”
“嗯，我知道了，你先去工作。”周弦紧接着又补了句，“我很快会找你。”
马尔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房间。
“我不止一次提醒过你，保持距离。”迟清赫在椅子上坐下来，“现在不嫌他是小屁孩，有想法了？”
“看他可怜，不知怎么就心疼上了，总想过来看看。”周弦说，“我今天就是来确认对他的感觉，结果咬我一口。”
迟清赫：“不用确认了，吸血鬼和人类几乎没可能。”
周弦：“不对，小马是吸血鬼，那他哥荣泽呢？”
已然瞒不住，迟清赫长话短说，表明自己当初执意要和荣泽分手的实情。
他将血族出任务改成来东方旅行，吸血鬼早晚会回到血族世界，不建议周弦和马尔发展，并告诉周弦，马尔已经七十六岁了。
“小马这么大了？”周弦短暂震惊后，一改话锋，“那挺成熟，符合我的择偶标准。”
迟清赫：“……”
周弦：“你看你都管不住自己，剩下的不说了。我他妈晕血，他以为我死了，硬生生把我哭醒，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感动？”
迟清赫：“不知道。”
周弦：“好了，你回去吧，别让你家那口子着急。”
“别怪我多管闲事，小马是我弟弟，我不希望他受伤。”迟清赫提醒，“他十天需要进食一次，不能长时间暴露在阳光下，不会老，现在也不是他真实的样子。”
少顷，周弦坐了起来，扶着额头说：“行行行，我喊你一声‘大哥’，老同学一场，没你这么占便宜的。”
“……”
迟清赫起身告辞，刚打开门，当场逮住偷听墙角没走远的马尔。马尔面露尴尬，回头不停地道歉，哭过的眼睛还红着。
“小马。”
“我，我在。”
“以后周弦欺负你，告诉我。”迟清赫说。
“……”马尔目瞪口呆。
“进去看看他吧，我先回去了。”
“我送你啊迟哥！”马尔疾步跟上，目送迟清赫离去，直到汽车尾灯消失，仍傻傻站着，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了。
*
迟清赫回到家，已经凌晨两点。
怀抱着让他踏实的吸血鬼，他想到荣泽之前喜欢打台球，现在周弦知道荣泽的情况，于是有了安排。
次日下午。
荣泽兴冲冲要去拳馆，明知道自己的身体无法增肌，拳馆里充斥着各种刺鼻的汗味，他依旧要去。
不为别的，单纯想看迟清赫赤膊练拳。
可瞧着车窗外的路不对，荣泽皱眉：“这不是去拳馆的路。”
“去温泉馆。”
“靠，我不要泡温泉，天气这么热！”
“不是泡温泉。”
迟清赫先斩后奏，将昨晚发生的情况一一告诉荣泽，让荣泽这哥哥替弟弟马尔把把关。
顺便扯个谎，自己离职手续的资料没完全处理好，需要去趟总公司的人事部。
得知自己的仆人被大忽悠拐跑了，荣泽激动不已，相当生气。
等到了温泉馆一见着周弦，直接破口教训起来：“你敢让马尔难过，我当着马尔的面揍死你信不信？”
“……”马尔护夫心切，“泽哥，他没有让我难过，你别这么凶他。”
“没事，小马。”周弦揽住马尔，“我之前确实不好，让他说。”
荣泽用胳膊肘戳戳迟清赫，扬眉道：“你还怪我瞎凑热闹，我就说这大忽悠喜欢马尔，想要马尔做他老婆。”
迟清赫：“是我眼拙。”
幸福来得突然，马尔兴奋一夜，仍没转变过来身边，有点害羞地躲开周弦，“我，泽哥，我去给你准备房间。”
周弦：“你看，你把我老婆吓跑了。”
荣泽：“别放屁！”
温泉馆里热热闹闹，有周弦和马尔陪荣泽打台球，迟清赫放心地前往南区别墅。
别墅地处偏僻，建在半山腰上。到了后，他没下车，先拨通莱恩的电话，没等多久，莱恩接了。
迟清赫没废话，直接表示想见一面，有些情况想当面了解。不出意外，莱恩用同样的车轱辘话搪塞了他。
“韩靖不在，里奥需要我的照顾，有情况等我回来再聊。”
“我也想见见里奥。”迟清赫问，“他方便吗？”
莱恩惊讶：“见里奥做什么？他不会希望自己这副样子被第三个人看见。”
迟清赫：“他产检的时候，已经被第三个人看见了。”
莱恩改口：“好吧，第四个人。”
到这时候，迟清赫确定了莱恩的不寻常，索性挑明：“莱恩，我现在就在别墅门口，车库停着的那辆黑色奔驰，是韩靖的。”
莱恩：“你这家伙……”
迟清赫：“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但我们现在是一体的，万一血族真追究过来，你觉得我逃得掉吗？”
莱恩：“稍等，我出来。”
第75章 舅舅
二十二年前, 深秋。
漆黑而寂静的乡野，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暴雨笼罩，狂风乱作，雨点子猛烈地敲砸着屋顶和窗户。
“砰砰砰！”急促的敲门声被暴雨吞没, 少年青涩的嗓音也一同被暴雨吞没。他沙哑地、无力地呼喊着。
往前是深渊, 往后也是深渊。
彼时的韩靖还未满十五岁，已经有了轻生的念头。他用尽力气, 单手重重拍门, 继续大声呼喊：“爷爷！是我！”
林文书从睡梦中惊醒, 赶忙起身开灯，匆匆去前屋开门。
见少年衣着单薄，浑身湿透，左臂打着石膏悬吊于胸前, 给他惊得不行, 迅速揽进屋, 将门关严实。
找来毛巾，干净的衣服裤子, 林文书及时帮孩子换上。换的时候, 发现孩子消瘦的身体上布满伤痕和淤青。
他用干毛巾给孩子擦头发, 边问怎么回事。
韩靖没有解释，安静地坐着，享受不属于他的温暖, 许久才道：“爷爷, 我来看看你, 能在你这里住两天么？”
学校没到放假的时间, 林文书在两年前特地去韩家看望过韩靖，万幸韩靖没有像自己女儿那样觉醒暴走。
大户人家对韩靖视如己出, 他能想到的，便是校园霸凌。
“学校里遭同学欺负了是不是？跟你爸妈说了吗？他们也忙，可能一时顾不上你，别怕，有委屈不能忍，爷爷给你做主，找你班主任，找同学家长去。”
每当痛苦难捱时，韩靖会短暂地恨一会儿林文书。恨林文书为什么收养他，又抛弃他，在他五岁那年狠心把他送人。
他那迷信的养父母根本不是在做慈善，是看中他的生辰八字。他是替韩家体弱多病的小儿子挡灾的，谁都可以踩在他头上。
他没有尊严。
其实韩靖心里很清楚，林文书想和他撇清关系。
他的身份注定不能有亲人，在将来反而会害了林佩，只能躲远远的，回来都成奢望。
他没有家。
“我在学校跟人打架，摔骨折了。”
“小小年纪，怎么还学会打架了？什么问题导致的？”
林文书曾经教书时，没少管过这类事情，于是搬出老师的口吻，教育并开导韩靖，念叨了得有半小时才去收拾房间，给韩靖抱了床被子，叮嘱他好好睡觉。
暴雨下了整整两天。
放晴后，韩靖知道自己该离开了，却凑巧撞上下乡的一家三口，林佩带着丈夫和儿子，出现在他面前。
“呀，小靖。”见弟弟手臂骨折，林佩很心疼，一番嘘寒问暖，又向丈夫介绍弟弟，之后再向两岁的儿子介绍舅舅。
“阿赫，这是舅舅。来，跟舅舅打招呼，说舅舅好。”
看着还没自己腿长的小不点，韩靖勉为其难蹲下来，挤出一笑容，与外甥打招呼：“阿赫是么，你好，我叫韩靖。”
小不点好奇地打量韩靖，忽然一步步走到他跟前，奶声奶气地喊他：“舅，舅！”喊完自己乐了起来。
纯真的笑容，鲜活的小生命，是那样有感染力。韩靖这一刻深切体会到，林文书想保护的是什么。
是他这辈子都无法拥有的东西。
“嗳，真乖。”韩靖伸出右臂，轻轻抱了下小不点。
林佩与丈夫在边上乐，她笑道：“阿赫跟舅舅亲呢，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亲。”
林文书：“今天真是热闹，都进屋坐，别堵门口，我去地里摘点菜，给你们杀只老母鸡，弄几条鱼。”
迟鸿：“爸，我给您搭把手。”
没有辱骂，没有殴打，不用忍气吞声，不用寄人篱下，是热热闹闹的家庭氛围。
韩靖不时逗着小不点，听姐姐关心他的学习和家庭生活。他报喜不报忧，说自己成绩好，养父母好，三位哥哥也好。
是他内心太过阴暗，总把人往坏处想，坏的是他自己。爷爷和姐姐只希望他过得好，那他就过得好。
在温馨热闹的家庭氛围中，韩靖吃了此生最难忘的一顿家常菜。之后趁家人午休，他不告而别，独自进山，前往崖边，打算了结自己短暂的一生。
“他准备跳崖时，孙梅及时救了他。”莱恩说，“就你见过的那只女性半血。”
韩靖居然想过跳崖自杀，迟清赫问：“后来呢？”
莱恩：“后来你外公知道了，骂他糊涂，想把他从韩家接回南城，但他自己拒绝了，没有再联系过你外公。你外公直接去了西城，要求韩家解除收养关系，韩家不同意，韩靖也不同意，拒绝和你外公见面。”
为什么拒绝，答案不言自明。
迟清赫内心难以平静，又听莱恩接着说，韩靖后来觉醒了，在十七岁那年，算是从死神手里逃了出来。
抗拒变成嗜血的怪物，韩靖时刻观察着自己的变化。既要学习，又要偷偷锻炼，还要对付欺压他的三兄弟。
在长久的虐待与压迫中，他感觉到了自己的渴望，一股强烈的渴望。
莱恩：“你知道是什么渴望么？”
迟清赫：“血液？”
莱恩：“对权力的渴望，渴望成为强者，就像血族渴望强大一样。他不甘示弱，决定夺回自己的尊严。”
随着这股渴望的诞生，韩靖在人群中，渐渐能嗅出不同的血液气味，气味浓烈到他躁动不安时，他提前去南城找了林文书。
莱恩：“在你外公和孙梅的帮助下，他将自己困在被结界封印的山洞里，待了十天十夜，不是死就是活。”
迟清赫：“没暴走吗？”
“我不确定。”莱恩佩服地说，“总之他人模人样地活下来了，你外公进洞穴一看，到处是蝙蝠、老鼠和蛇的尸体，洞穴里活的全部被他咬死了。”
迟清赫：“……”
因为经历过半血的痛苦，接触了孙梅这样清醒的半血，韩靖知道世上一定还有许多像他们一样痛苦的半血存在。
他在韩家步步为营，没两年，体弱多病的老三病逝。往后的数年里，原本就不学好的老二染上毒瘾，外头得罪人被打残了。不善经营的老大也没好到哪里去，结交狐朋狗友染上赌瘾，败光不少家产，导致集团内部危机重重。
而韩靖，与世无争地替养父打理集团内部的琐碎杂事，突然间崭露锋芒，力挽狂澜地解决了危机。
他胆识过人，有能力有手段，深得他养父器重，在养父身体出现状况，直至去世，他拿到了自己想要的权利。
“他收购的科技公司，的确在偷偷收集患者资料，是为了寻找半血。”莱恩解释，“他暗地里在搞研究，用自己作为例子，想拯救还没觉醒过的半血，让他们像人类一样活着。”
迟清赫接连问：“只是这样？那被同化的李景安是怎么回事？还有王远山，他们之前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莱恩：“研究基地。”
迟清赫：“……”
莱恩：“别把韩靖想得太伟大，他也承认自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坏蛋。李景安是癌症晚期，为了活下去自愿被同化，供韩靖研究，研究的另一方面是如何摆脱嗜血欲。”
看得出韩靖很厌恶自己半血的身份，迟清赫仍觉得疑惑，对于王远山两年前的诱导，以及洞穴内的半血残骸。
很快，莱恩告诉他，韩靖手底下的半血都是韩靖召集来的，且都是想好好活下去的，怕被血族追杀。
韩靖养着他们，给他们提供工作，定期检查他们的身体，研究基地里还养着一大群兔子，专供半血吸食。
两年前，东郊建筑工地的无名男尸案和凤凰公寓案，就是半血突然暴走干的。
当时韩靖在国外考察项目，李景安派了两只半血去抓凶手，意外与赶到的莱恩撞上，这才有了莱恩误会的里应外合。
“因为我的干涉，暴走的半血跑了，引发第三起凶杀案。”莱恩叹气，“韩靖知道后，回来亲手将半血杀了，洞穴里的其他残骸也是暴走的半血，全是他杀的，为了保护清醒的半血。”
“……”
“但血族还是接收到信号了，里奥为了兔崽子的百岁成人礼，带兔崽子过来了。韩靖设立结界，将半血全部保护起来，能行动的只有王远山和李景安。”
至于凯里，曾爱慕过莉莎，亲眼见证了莉莎的献祭仪式，心痛不已，私自放走了她的丈夫和女儿，误以为韩靖也是她的儿子。
莱恩：“事情就是这样，王远山不知道你和韩靖的关系。他欣赏你聪明的头脑，认为你可以加入一起研究，作为回报，他打算同化你，毕竟半血的寿命超过人类，有的人不排斥做半血，李景安就是例子。”
迟清赫：“所以韩靖派我到南城工作，为了和他们分开。”
莱恩：“嗯，是王远山私自拉拢你，韩靖找他谈过话了，当然也找我谈过，不希望你牵扯进来。”
迟清赫：“……”
莱恩：“你这舅舅，很关心你嘛。”
最后一个疑问了，迟清赫问：“他为什么让里奥怀孕？”
莱恩没有再隐瞒韩靖的真正目的，说完感慨道：“他真正渴望的，只是像普通人一样平凡地活着。”
竟是如此，迟清赫忽而想起初八那天，谈话中，韩靖说他现在拥有的很宝贵，语气温和但古怪。
原来是掺了几分羡慕。
“你说得对，我们是一体的。”莱恩无奈地摇摇头，“你和兔崽子在一起，我们都在一条船上。”
“他这样对里奥，等孩子出生，还有活着的可能吗？”迟清赫问。
“不知道。”莱恩脑子里闪过出门前瞥见的画面，又改了口，“或许吧。”
迟清赫：“里奥愿意合作了？”
莱恩：“我之前对你说的不是谎言，如照片所见，他们每天都会亲热，里奥的身体很依赖韩靖，他最近有了胎动，离不开韩靖，他们晚上也是一起睡。可惜，韩靖在他眼里依旧是该死的杂碎。”
“……”
迟清赫将话题带到血族那边，问莱恩打算怎么汇报，西城半血的数量不少，也没法像凯里那样糊弄过去。
“别担心，亲王相信里奥，而我是里奥最忠诚的仆人。”莱恩看了下手表的时间，“兔崽子呢？我得回去了。”
周弦和马尔，也是一桩大事。迟清赫顺势说了出来，没想到莱恩十分支持，马尔是血族里的漏网之鱼，安心生活在东方最好不过。
“替我送上一句祝福。”
“行。”
“真得回去了。”莱恩打开车门，下车前吐了几句苦水，“韩靖最近都在这边办公，晚上自己下厨，院子里种了蔬菜，里奥有时候像兔崽子一样幼稚，不允许我浇水，命令我破坏它们，不准韩靖使用厨房。”
迟清赫：“……”
“好了，拜拜。”莱恩甩上车门，转眼撞见别墅门口站着的身影。
迟清赫刚好也看见了，韩靖径直而来，没必要再躲着了，他干脆下车打招呼。
“韩总好。”
“韩总？”韩靖笑容有度，“这么好奇我的私事，叫声韩总是不是太见外了？”
“里奥是荣泽的哥哥，我有知情权。”迟清赫说。
“他都知道了是么？”韩靖问莱恩。
莱恩甩锅：“你外甥太聪明，都准备私闯民宅了。”
韩靖没说什么，看了眼迟清赫，道：“来都来了，进来吃顿饭再走吧。”
迟清赫：“……”
韩靖：“瞧不上你舅舅的手艺？”
“……”迟清赫有点无语，“不是，我得走了，荣泽在等我。”话音刚落，他隐约听见铃声响，是车里的手机。
来电显示“笨鬼老婆”。
“回去吧。”韩靖没留人，等迟清赫接着电话开车离去后，一转身，见某孕夫挺着肚子扶着门，甩出一张棺材脸。
他眉心一拧，迅速回去，打横抱起对方往卧室走。
“别碰我，杂碎。”
“说这话脸不疼么？我晚上碰你，碰得还少了？”韩靖将里奥放回床上，“安分点，我去做饭。”
里奥脸色难看至极，也痛恨至极，又低骂一声“杂碎”，脖子倏地被掐住，随即一个强势无理的吻落在他唇上。
韩靖没吻太久，舌头扫了一圈便退出来，盯着里奥那双蓝色的眼睛，笑道：“听腻了，换个词来骂。”
“滚出去。”里奥也盯着韩靖，眼底依旧是毫不隐藏的杀意。
“孩子已经能听见外界的声音，天天听你骂我，估计一出生，开口就是‘杂碎’。”韩靖摇头离去。
房间里安静下来，里奥无声骂着韩靖“狗杂碎”，多难得肚子里的两个小怪物没闹，他只是想下床活动活动。
该死的狗杂碎，害他至此。
第76章 小尾巴
五一长假结束, 温泉馆人走茶凉，凉了大半个月。
眼瞅着六一儿童节要来了，老板龙星瘫在沙发上，唉声叹气, 抱怨着前阵子和某公司的暑期团建合作没谈下来。
“我这龙宫啊, 生意好一阵坏一阵，真是冷冷清清, 凄凄惨惨戚戚……”
荣泽在麻将桌前手忙脑乱地回想着规则, 刚扔出一张牌, 就被周弦胡了。
“就等你这张牌。”周弦推开牌，伸出手从荣泽牌后的一堆零钱里，抽了张十元纸币，送到马尔跟前。
马尔激动地拍手夸夸, “弦哥好厉害, 谢谢弦哥！”
“小意思。”周弦向自己那口子承诺, “等着，我把他们两口子的钱全部赢过来。”
“不算不算, 我换个牌！”荣泽急得把牌抢回来, 转头怪龙星, “都怪你突然影响我，害我输了。”
躺枪的龙星：“我？？？”
抢完牌，荣泽又耍赖抢回十元钱, 见马尔呆呆的没反应过来, 理直气壮道：“你老公那么有钱, 你问他要钱去！”
周弦：“不是, 愿赌服输，怎么还扯到我有没有钱了？”
荣泽：“我出错牌了！重新来！”
“我牌都扔了。”周弦敲敲桌子, 对迟清赫说，“你就由着他耍赖？”
迟清赫正在想事情，回过神后问：“荣泽怎么了？”
“没事的弦哥，本来就打着玩的，我自己有工资。”马尔把手藏到桌底下，去拉住周弦的手晃了晃，偷偷摸摸撒娇。
“行，听我们家小马的。”周弦笑着牵紧马尔冰凉的手。
“哎，你们四个……”龙星无奈长叹，“光顾着谈恋爱，谁来关心下我的龙宫？淡季还让不让人活了？”
老板一提这茬，马尔就感到抱歉，觉得自己在白嫖工资。
节后没接待多少客人，他基本窝在宿舍里抱着手机，周弦又隔三差五来陪他，开车往返那么辛苦，他其实有辞职的打算了。
“龙哥，你每个月开我那么高的工资，要不我辞职吧？”马尔商量道。
“你工资才多少钱？我不是那意思。”龙星坐起来，“这不愁着怎么宣传咱们龙宫嘛，把生意做大做强！”
“合作好说，我公司正好需要组织一场暑期团建。”周弦问迟清赫，“你准备什么时候继承家业？把这小镇开发一下，前景不错。”
“还得是周总啊。”龙星激动起身，过去握住周弦的手，“合作好说，老熟人了，包给你打折的。”
接着再去握迟清赫的手，“说真的这小镇不被看好，又经历过一场地震，可我爷爷在这儿发家舍不得走，我对这儿也有很深的感情。请迟总大力开发，龙宫的未来就交给你了。”
莱恩前两天和凯里回来了，这一去便是二十多天，期间未联络过迟清赫，回来后依旧未联络迟清赫。
没联络说明糊弄过去了，算是好消息，但迟清赫在等，等里奥把孩子生了，才会考虑工作一事。
于是答应龙星，过阵子自己兄弟的工作室打算组织团建活动，他会介绍过来。
“哎哟那太感谢了。”龙星转头劝马尔别辞职，一顿夸奖。
马尔不忍辜负老板的器重，架不住异地恋太苦，和周弦正式交往还不足一个月，自己就总犯相思病，天天想，天天念。
被周弦亲一下，能幸福到在床上翻滚几十个来回。他犹豫再犹豫，忍不住说了出来：“对不起龙哥，是我自己想回南城……”
龙星看向周弦，调侃道：“周总，你就这么把我的得力部下拐跑了？”
“不好意思，之前就想拐了，谢谢你对小马的照顾。”周弦笑说，“这样，我跟你签个长期合作。”
“那我不客气了啊。”龙星呵呵直笑。
一听马尔想回南城，重操直播旧业，荣泽心血来潮，也打算捡起自己的旧业，当即就想回南城。
而迟清赫打算见莱恩一面，便说晚两天，他找机会给莱恩发消息，问莱恩晚上有没有时间出来。
待到傍晚太阳下山，周弦才放心地准备带马尔离开。
出发前，始终记得自己使命的马尔，这回没依依不舍地哭鼻子，笑得眉眼弯弯。
“泽哥，弦哥对我特别好，他给我装了电脑和直播设备，你安排的五十万任务，我会努力达成的！”
荣泽如今将马尔当弟弟对待，没了血族殿下的那份高傲，一脸愉悦地表示：“还做什么任务啊，你自由了，已经不是我的仆人。”
“泽哥……”马尔鼻子忽然酸酸的，诚恳道歉，“对不起，我以前偷偷骂过你，在沃埃德堡里的时候。”
荣泽脸色一变：“你敢骂我？”
马尔换忙滑跪：“对不起，我错了……”
荣泽拷问：“为什么骂我？给我说！”
马尔老实回答：“因为你以前太任性了，当然现在不一样了，你变了好多，我很喜欢现在的你。”
“算了，懒得跟你计较。”见那俩男人在温泉馆门口和龙星说话，荣泽问马尔，“大忽悠戳你没？我给你买点性感的裙子，他保证喜欢。”
“……”马尔顿时臊白了脸，不敢去瞧另一边的周弦，摇着头小声说，“没有，泽哥你别浪费钱，他不喜欢我穿那些裙子，我也不能露脸直播了。”
荣泽：“没有？靠，他是不是不行啊。”
马尔：“……”
荣泽：“你不是看过小说和电影么？赶紧上了试试啊，万一不行就把他踹了，换个行的。我跟你说，人类那玩意儿很好吃，我每天晚上都要吃，睡觉也要抓着，助眠。”
“真的吗？”马尔好奇地想尝尝，“我不敢碰，会不会吓到他？”
荣泽：“吓到就让他滚犊子。”
“让谁滚犊子呢？”周弦打开副驾车门，见马尔小眼珠子乱转，紧张兮兮地坐上车，垂着个脑袋。
“让你滚犊子呢。”荣泽一点没客气，“能不能对马尔好点？你是不是不行啊，为什么不戳他唔唔——”
迟清赫来不及管兜里振动的手机，迅速捂紧老婆的嘴，催促老同学：“快走吧，回头南城再约。”
等汽车绝尘而去，荣泽发飙：“我又没说错话，你捂我嘴！”
迟清赫牵着荣泽往车那儿走，说：“他们之间的事，你别管。”
“马尔现在是我弟弟，你说我管不管？”荣泽不爽，“他不是喜欢马尔么？为什么不做？马尔还不敢碰他。”
为了尽快哄好老婆，迟清赫解释：“就是因为喜欢才没有做，恰恰说明他很珍惜小马，尊重小马。”
荣泽：“所以你不珍惜我，不尊重我？”
迟清赫：“……”
“好啊你个瘪三！”荣泽当场翻旧账，假装生气，“把我弄哭，弄那么疼，我一哭你还更使劲，原来是不珍惜我，不爱我。”
这笨鬼，真是一言不合就闹。迟清赫调教有方，直接一巴掌甩到荣泽屁股上，假装给他一严肃的冷脸。
“我不珍惜你，早在第一天就干.你了，别没事找事，回家。”
迟清赫一凶，一说糙话，荣泽就浑身刺挠欠收拾。
等坐上车，他探身过去，猴急地扒下迟清赫的腰带，解开拉链，脑袋低下去，没一会儿便满足地闭上了眼。
幸好停车场空旷，迟清赫着急看手机，便由着荣泽胡吃海塞。
他一手抚摸着毛茸茸的脑袋，一手点开莱恩回复的消息，只有两行字，告诉他一切安好，不用见面。
由于没和韩靖联络过，迟清赫又顺便关心了下里奥的情况。
莱恩回复快，又告诉他里奥目前也安好，俩小家伙五个半月了。许是里奥建立亲密关系后产生效果，加上韩靖每天给孩子做胎教，小家伙们比之前乖，里奥开始积极配合产检，去的是韩靖的私人医院。
至于为什么配合产检，因为里奥打算等孩子足够成熟，尝试提前剖出来。
迟清赫在意的还是莱恩如何汇报的，为何会那么久才返程。
他想再敲一句话过去，身体却达到极限，呼吸渐渐急促，抑制不住低喘出声，而后将手机扔到一旁，动情地用双手摁住荣泽脑袋，放纵着自己。
“唔——”嗓子眼儿被堵了个严实，荣泽得逞地睁开眼，就喜欢迟清赫这样，为他失控为他发疯。
嘿嘿，等下又可以在车里看星星了。
结果迟清赫直接启动汽车，给荣泽整得一愣一愣。
“你干嘛？为什么开车？我呢？！”
“回家干.你。”
“为什么不在车里干？”
“影响我发挥。”
“那去山上也行啊！”
“天热，有蚊子。”
“可我等不及了，快点，好痒。”
“别发骚，影响我开车。”
当晚，荣泽死去活来，哭唧唧地对天对老公发誓，再也不骚了，求放过。
翌日醒来，又活蹦乱跳，穿上女仆装不服气地表示还骚，毫不意外，屁股蛋子挨了一顿“毒打”。
荣泽趴床上打僵尸泄恨，每一只僵尸在他眼里都是可恶的迟清赫，连种两排玉米加农炮，疯狂输出。
直到微信弹出一条消息。
荣家小马：“泽哥，他没有不行，昨晚吓死我了，我现在好累，能量也没了，不过我是想对你说谢谢，抓着睡真的助眠，好神奇。”
荣泽：“他戳你了？”
荣家小马：“嗯，他一开始不同意，不想那么快，怕我会后悔。我永远不会后悔，弦哥他真的很好，我好喜欢他啊。”
荣泽：“算他有种，我打僵尸了，他如果欺负你，你也打僵尸。”
荣家小马：“我怎么听不懂？”
荣泽：“你这蠢蛋，88！”
回南城前，迟清赫还是决定去南区的别墅找莱恩见一面，就是荣泽这边不好安排，没办法丢下。
笨鬼现在是他的小尾巴，走到哪里，得捎到哪里。
第77章 生命的尽头
日头西斜, 迟清赫一身热汗，拎着背包快步走出拳馆，水都没工夫喝一口，更别提冲澡, 上车后第一时间打开空调。
然后, 他拉开背包拉链，轻轻捧出躲包里沉睡的小蝙蝠, 慢慢放到副驾座椅上。
笨鬼是个稀罕的, 不用倒挂也能睡得无知无觉。迟清赫忍不住犯坏, 指尖分别戳了几下小蝙蝠立着的俩小耳朵。
“吵着要来的是你，捣乱的也是你。下回再这样，抽你。”
小蝙蝠安静地睡着，压根听不见自家那口子的数落。
车里凉快起来, 迟清赫连喝几口水, 靠着椅背休息。
这会儿倒是有空了, 能去找莱恩，但带着荣泽一起不放心。笨鬼那么讨厌半血, 发现里奥怀孕是其次, 他主要担心一激动, 不自量力地和韩靖干起来。
迟清赫直接给莱恩发消息说，自己回南城前有点事想交代，约对方两个小时后, 在城区公寓的楼下见。
没等太久, 莱恩爽快表示会赴约。
这阵子一直住在大学附近的那栋私宅, 回到公寓, 安顿好小蝙蝠，迟清赫先打扫卫生, 完了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他又点了份清淡的外卖。等吃完看看时间，莱恩差不多出发了，床上小蝙蝠仍熟睡着，省心。
八点半，莱恩快到了。
就在迟清赫打开门，准备离开时，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呼喊，荣泽在喊他的全名，声音是颤抖的。
连形态都变了，迟清赫赶紧关上门，几步回到床前刚坐下，荣泽像风一样猛灌进他怀里，抱住他直喊，似乎没缓过来。
“你不能死！不准死！”
猜到荣泽可能做噩梦了，却没猜到是这样沉重的梦境。迟清赫抱紧荣泽，边亲边哄，同时顺着他的背安抚。
“我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儿？梦都是反的，说明我会长命百岁。别胡思乱想，乖，不怕，都是反的。”
荣泽用尽所有的力气抱住迟清赫，委屈巴巴地说：“我梦到你死了，我叫你，你不理我，一直不理我！我就想哭，心脏好疼啊老公，好像被银剑刺穿一样，现在还疼……”
迟清赫的心脏跟着一疼，见不得荣泽委屈巴巴的模样，将荣泽整个抱坐到自己腿上，以掌心贴住他胸口，抚着揉着。
“揉一会儿就不疼了，别想了，听话。”
“还是疼，鼻子也难受，酸酸的。”
见荣泽眼眶有湿润的迹象，真是快掉小金豆了，显然被噩梦吓得不轻。迟清赫哪还想得到莱恩，哄老婆要紧。
“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小了？娇气鬼，我亲亲。”
也许是日子太过幸福，太过甜蜜，荣泽隐隐不安，不敢回想梦里那具冰冷到，怎么都救不回来的尸体。
此刻迟清赫的唇是热的，舌头是热的，怀抱是温暖的。
活生生的迟清赫，太好了。
自诩强大的血族小殿下，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恐惧，他一遍遍地对人类强调：“你不准死，要永远爱我，永远陪着我。”
荣泽说什么，迟清赫便依什么，也一遍遍地对荣泽承诺，永远爱他，永远陪着他。
唯独前面那三个字，迟清赫给不了承诺。
他给的永远，是直到生命的尽头，包括他完整的灵魂，也会永远爱着荣泽。
或许那时候，他的意识已经消亡，世界上再不会有“迟清赫”这个人，但只要荣泽永远记得他，他的爱就永远会存在。
所以，迟清赫向荣泽讨了一个承诺。
“笨鬼，永远记得我，好不好？”
怎料荣泽的回答，令他一惊。
“老公，我们缔结契约吧，偷偷的，不告诉我父亲。这样你就永远不会死了，也不会老，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逃避不了的问题，终要面对。
迟清赫不打算像之前那样糊弄过去了，这次他无比认真地告诉荣泽，自己只想做一个平凡的普通人，不想成为吸血鬼。
“你不想跟我缔结契约？”荣泽不可置信地看着迟清赫。
“嗯。”迟清赫依旧认真，重复说，“我只想做一个平凡的普通人。”
其实迟清赫考虑过，要不要告诉荣泽自己的身世，可即便身体里没有流着吸血鬼的血，他也不打算加入血族。
这和他对荣泽的爱，并不冲突。
这一趟旅途来之不易，迟清赫敬畏生命，理解生命的有限与宝贵，珍视自己作为人类的这一生。
这个世界是充满阳光的，温暖的，真实而美好的，他无法轻易与它割舍，亦不希望违背自然规律。
更何况，半血不能被初拥，他注定不能成为吸血鬼。一旦觉醒，或许会成为可怕的怪物，被本能操控，永远丧失人性。
也被荣泽讨厌。
黏黏糊糊的小两口之间，因种族差异与立场不同，第一次出现严重分歧。
莱恩说过，爱是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可以战胜一切。荣泽不理解，如果迟清赫爱他，为什么不愿意缔结契约呢？
“你不爱我。”他又难过又生气地推开迟清赫，扯着嗓门吼起来，“你不爱我！”
“荣泽，我很爱你。”迟清赫去拉荣泽，却被荣泽激动甩开，不巧兜里手机振了，是莱恩的消息。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缔结契约？你以为你能活多久啊？你会变老，很快就会死的！是你说永远爱我，永远陪着我的，你踏马放屁！你太狡猾了，一直耍我！”
“……”
荣泽不想这么吼迟清赫的，可他委屈，委屈疯了。他愿意为了迟清赫去触犯戒条，为什么迟清赫不愿意为了他改变。
“你知不知道这是多么荣幸的一个机会，很多人类都想拥有！我爱你，愿意给你，你为什么不要？！”
“不是不要。”迟清赫拍拍身边的床，“能坐下来听我说吗？过来。”
“不能！我现在很生气！”荣泽瞪着迟清赫。
“人类的寿命没你想的那么短暂，一辈子其实很长。”迟清赫试着开导荣泽，“你看我们每天经历这么多，一起练拳，一起逛公园，一起拍照，一起洗澡，一起睡觉，还能剩下很多时间去做我们想做的事。”
“放屁！”荣泽臭骂，“你放屁！”
“好，那你能坐下来听我放一会儿吗？我想把话说完。”迟清赫伸出双手，“过来，让我抱抱。”
“不能！”荣泽固执地发着脾气，“没有那么多时间！我身体不好，是个失败的实验品，不小心睡一觉，你就毕业了，不认识我了。我怕我哪天突然沉睡，醒来就找不到你，你就……你就是不爱我！”
“……”
直至这刻，迟清赫才意识到，荣泽对他的假装失忆，耿耿于心。
平日里嘻嘻哈哈的笨鬼，心里装着他不知道的小情绪。
错了，是他没在意过。
“那我过去好吗？”
说着，迟清赫起身过去抱住荣泽，荣泽抗拒他的拥抱，他强势抱紧，想亲吻时，“啪”地一声脆响，脸颊上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
“……”荣泽懵了下，气急败坏说，“谁让你凑上来的？我说了我很生气！你自己找揍，不关我的事！”
“真狠，老婆扇我一巴掌，好疼。”迟清赫摸着脸卖惨博同情。
果然，荣泽心疼地拿开他手，“我看看。”
迟清赫一把抱住荣泽，趁势扣住荣泽脑袋将他吻住，不成想荣泽还是抗拒，死活不给亲，为了缔结契约一事没完没了地闹。
通常这种时候，使劲戳几下就老实了，于是迟清赫强行抱荣泽上床。
“滚犊子！不要你抱我！”荣泽蹬着腿不配合，势必要迟清赫给个说法。
风水轮流转，荣泽气头上没需求，迟清赫像个猴急的土匪头子，强扒老婆裤子，准备大干一番。
结果怀里的人突然凭空消失，转瞬，一只小蝙蝠盘旋至上空，“吱吱吱”地冲他哈气，接着往天花板的灯上一吊，倒挂着示威。
“……”
“吱吱！”
真够要命的。迟清赫异常无奈，抬头哄小蝙蝠：“不抱你了，下来，我们好好谈谈。”
“吱！”小蝙蝠继续示威。
任凭迟清赫如何耐心哄，架不住荣泽跟他杠上了，他索性闭上眼，说：“再不下来，我睡觉了。”
小蝙蝠“吱吱”叫着，持续抗议。
一人一鬼僵持不下，荣泽需要冷静，迟清赫也不说话了，直接装睡，打算熬到沉不住气的笨鬼自己下来为止。
他白天被笨鬼缠着要做，去了拳馆又缠着一直练拳，体能消耗过大，不知不觉竟真的睡了过去。
等迟清赫再醒来，黏人的小尾巴不见了。
第78章 最好的结果
五十平米的单身公寓, 一览无余。
迟清赫一看时间，不到十点，自己也就睡了一个小时左右。
他脑袋有些昏沉，起初以为荣泽故意躲起来了。住私宅的时候, 荣泽不是没跟他赌过气, 偶尔会趁他不注意躲猫猫，吓唬他。
“荣泽？”迟清赫喊了声, 刚拿起手机一下子清醒。莱恩的消息没看, 光顾着哄笨鬼, 爽约了。
他点开消息，才知道莱恩没过来，是告诉他韩靖临时有事外出，自己需要回去照顾里奥, 改明天碰面。
没让莱恩白跑一趟就好。迟清赫下床, 第一个打开衣柜, 扒拉了几下挂着的衣服，不见小蝙蝠的影子。
“老婆？”
笨鬼喜欢听甜言蜜语, 他又喊了声百试百灵的“宝贝”, 却没有回应。
屋里打着空调, 凉飕飕的，也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车流声。
迟清赫转头望向窗户, 是开着的。
蓦地, 他想起两年多前, 荣泽第一次被他惹哭鼻子后, 就是从那扇窗户飞走的，消失了近两个月。
他当时不过说了两句重话, 笨鬼就消失那么久，而今晚已经不是重话的问题，自己怎么能睡过去？
一直黏在屁股后头的小尾巴突然消失了，迟清赫也开始慌了，后悔没早点告诉荣泽自己的身世，哪怕被嫌弃被讨厌。
他拨通荣泽电话，随即有铃声响起，打破了安静。
手机都不带，与那次的情况一样。
不确定莱恩是否入睡，迟清赫心急如焚，考虑不了那么多，只能求助莱恩，直接一通电话打过去。
等待过程中，他拿起荣泽的手机，试图寻找线索。
整屏的通话记录里，不是“妈妈”就是“老公”，笨鬼的世界是那么小，装满了他，因为爱他，又装下了他的父母。
看到微信里，荣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将他的备注从“老公”改成“宝贝”，迟清赫胸口像被勒住一样，不止是疼，疼的滋味尚且能忍受，更多的是害怕，这种心灵上的折磨令他痛苦。
他太混蛋了，嘴上说着爱，答应过荣泽不会再有秘密，实际仍瞒着，没有遵守承诺，没有做到与荣泽一条心。
莱恩的电话没接通，自动挂断了。
迟清赫立刻拿上车钥匙出门，准备先去私宅碰碰运气，这么大个西城，说不定笨鬼赌气去了那儿。
刚驶出地库，莱恩的电话回过来了，他迅速接通，并道歉：“不好意思，莱恩，这么晚给你打电话，荣泽不见了。”
听出迟清赫语气的着急，莱恩及时道：“我就是想跟你说这个，兔崽子来找里奥了，正在发疯，你快过来。”
“在南区？”迟清赫惊喜了一瞬，“我马上过去！”
莱恩叮嘱：“别着急，路上注意安全。”
等迟清赫赶到南区半山腰上的那栋别墅，客厅里就听见荣泽中气十足的大嗓门，在逼着里奥做什么交易，莱恩在他耳边匆忙解释。
“兔崽子发现里奥怀孕了，他想初拥你，不过以他的能力做不到，只能依靠里奥，但里奥不同意，他们兄弟两个一直吵到现在，劝不住。韩靖估计快回来了，你赶紧带兔崽子离开。”
原来是这样，笨鬼没有离家出走。迟清赫应下：“我马上带他走。”
莱恩低声道：“幸亏里奥不同意，否则你的身世就暴露了，他未必会考虑和莉莎的交情，你在他眼里也属于杂碎。”
“我打算告诉荣泽了。”迟清赫说。
莱恩：“你确定？”
迟清赫：“嗯，他有权知道我的一切，我也不想再有任何秘密瞒着他。”
莱恩：“OK，我支持你的想法。”
别墅太大，他们正走着说着，一楼主卧里又传出荣泽的大嗓门。
“我不管！”荣泽指着兄长的肚子，不客气地嚷嚷着，“说我废物，你自己还不是一样废物么？瞧你这副难看的样子，被半血当做容器真可笑啊。”
两个小怪物似乎被外界的声音吓着了，里奥下腹发紧，想用手安抚一下，然而圆滚滚的孕肚是那么丑陋。
“迟清赫不可能有这机会，滚出去。”里奥双手握拳，撑着床极力克制情绪，不想迁怒于弟弟。
因为安东尼说得没错，他是个输给了杂碎的废物。
“不帮我是不是？我现在就把你这副难看的样子拍下来！”荣泽一摸俩裤兜，“靠，我手机呢？”
“荣泽！”迟清赫冲进房间，仓促一瞥，完全没认出床上那人是里奥。
与荣泽的棕发不同，里奥一头金色长发，眼眸湛蓝，五官没得挑。如果不是知道真相，他真会相信韩靖对里奥一见钟情。
“你怎么来了？”荣泽脑子一转，“老公你来得正好，快把手机给我拍照，气死我了，傻吊刚才骂我废物。”
“别闹，跟我回家。”迟清赫朝里奥略略点头，拉着荣泽要走。
“我不回去！”荣泽抠着迟清赫的手，“还不是为了你？放开，我没说完呢，反正你必须永远陪着我，我说了才算！”
“回去再说。”迟清赫索性将荣泽抱起，扛到肩上。
结果荣泽瞬间跟大闹天宫的泼猴一样，疯狂蹬腿，还替他捶起背来。
“放我下来！我生气了！”
一旁的莱恩十分同情迟清赫：“天天这样带孩子，很辛苦吧？”
“莱恩你个狗东西！”荣泽抬头开喷，“为什么不告诉我里奥怀孕了？这么严重的事情，你想死是么？”
莱恩：“我是里奥殿下的仆人，自然是听里奥殿下的命令。”
荣泽：“你们两个傻吊，合伙耍我！”
“好了。”迟清赫低声警告荣泽，“再说粗话我抽你，乖一点。”
荣泽：“就不乖！你也别想耍我！”
听着外面的闹剧，里奥没有安抚折磨他的两个小怪物，只托着肚子背对门，侧卧躺下，任由小怪物们对他“拳打脚踢”，好像这样就能清醒些。
“真够热闹的。”一道略沉的声音，终止了这场闹剧。
迟清赫看向突然回来的韩靖，加快步伐赶紧走，哪知荣泽也突然发疯，又跟癞驴打滚似的差点从他肩上摔下来。
站稳后，荣泽看清来人，对方样貌出众，高大健硕，一身休闲的衬衣西裤打扮，瞧着是普普通通的人类，却给他一种相当不舒服的感觉。
这谁能忍啊？他第一个不服！
“让里奥怀孕的狗杂碎，是你么？！”
“是我。”韩靖温和一笑。
莱恩给迟清赫一个眼神，示意快点，迟清赫接收到了，几乎是拖拽荣泽。这血族对半血，真是冤家路窄。
“别拉我！”荣泽只允许自己有臭骂里奥的资格，他怒瞪韩靖，“你这低劣的杂碎，敢这么对他！你——”
“打断一下，”韩靖转头去看迟清赫，“很晚了，我现在没时间招待你们，带他走。”接着看回荣泽，笑说，“你哥需要休息，欢迎明天过来。”
荣泽：“……”
莱恩：“我也去休息了。”
万幸没发生什么激烈冲突，迟清赫又扛起他的笨鬼往外走。在荣泽挣扎想下来时，他终于说出了口。
“荣泽，我是半血的后代。”
总算停止了挣扎，迟清赫将荣泽放下来，牵着荣泽往车那边走。
他边走边补充说：“我妈是半血，我也属于半血，没办法和你缔结契约，能做人类已经很幸运。”
“你在耍我，是不是？”
荣泽一时间无法接受，迟清赫的血那么清甜那么好喝，身上也是好闻的气味，怎么可能会是他讨厌的杂碎？
“我也想耍你。”迟清赫打开车门，“回家说吧。”
荣泽没有上车，在月色下凝视着活生生的迟清赫。隔了有一小会儿，他问迟清赫：“怎么回事？告诉我，快告诉我啊。”
一切说来话长，可真要说起来，其实就那么几句。
迟清赫没有提种族间的恩恩怨怨，只是向荣泽讲述了一个简单的爱情故事。
这个故事里有残忍，有遗憾，有悲伤，同时又有温馨，有美好，有结果，因为爱是不会消失的。
他和他的母亲，就是这个故事的结果。
“荣泽，能有一辈子的时间陪你，我很知足了。”迟清赫握紧荣泽的双手，“这是我们之间最好的结果。”
“不好……”想到迟清赫会慢慢老去，离开这世界，离开自己，荣泽鼻子一阵酸涩，心脏刺痛，视线很快变得模糊，忍不住想哭。
迟清赫心疼地抱住荣泽，怀里响起“哇”一声大哭。
可怕的噩梦在脑子里重演，荣泽紧紧搂住活生生的迟清赫，仍觉恐惧，越想越痛，委屈得直掉眼泪。
“一点都不好呜呜……”
“不哭了。”
“我不想你死呜……”
舍不得荣泽哭，迟清赫逗他：“老婆，我也是杂碎，你讨厌我吗？”
“不是，”荣泽摇着脑袋，把眼泪全抹在迟清赫胸前的衣服上，哽咽着反驳，“你才不是杂碎……”
迟清赫欣慰地笑了，问荣泽：“那我是你的什么？”
“呜老公，我爱你，我最爱你。”荣泽不停地说着爱，抬起头想要亲亲。
月色下，哭花的小脸实在招人疼，迟清赫真真切切感受着，来自荣泽给他的热烈爱意。笨鬼再哭下去，他的心都要被淹没了，随时有溺死的可能。
“除了是你老公，还是什么？”
荣泽吸了下鼻子，很认真地说：“宝贝，老公是我的宝贝。”
“不对，”迟清赫一本正经地表示，“我是你爹。”
“……”荣泽脑子直接宕机，见迟清赫对自己坏坏一笑，气得眼泪都憋回去了，他当场发脾气，“你个臭瘪三，我是你爹！”
迟清赫靠着车，继续逗老婆：“是谁每天伺候你？给你穿衣服穿袜子穿鞋，给你洗衣服，给你洗澡，晚上得满足你，上下两个嘴都得满足到位，哄你睡觉，你还一言不合就闹脾气，闹急了跟我哭鼻子，以前多狠啊？强大的血族是不会哭的，现在是洗眼睛呢？”
“……”荣泽引以为傲的嘴皮子，在这刻竟无法雄起，憋来憋去，干脆耍无赖，“我年纪比你大，你这是在孝顺我，所以我是你爹！”
这招乐的笨鬼……迟清赫笑出声，忍不住抬手掐荣泽的脸蛋，“行行行，你是我爹，可以跟我回家了？”
荣泽扭头躲开，不满道：“哼，你今天惹我生气，我还没有原谅你。”
“不想我伺候你了？”迟清赫扶着荣泽腰的掌心，滑向他身后，继而往下，在他屁股蛋子两边各甩了一巴掌，力道不重，纯属调情。
山上有虫鸣，荣泽环顾一圈，别墅里的灯不知道什么时候灭的，四下安静，有种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与迟清赫的感觉。
微风拂过，他又抬头望天，忽然说：“我要在车里看星星，看很久的星星。”
老婆说什么是什么，迟清赫无条件满足。
原以为沉重的话题会就此翻篇，当彼此身心紧密结合的那一刻，他的笨鬼又哭鼻子了，哭着搂紧他，脆弱得像只小鹌鹑。
迟清赫想说日子还长着，很长很长，可惜再长也比不过血族。不能说，他便在独属于他的温暖小窝里，狠心地闯，使劲地凿，让笨鬼再也哭不出来，叫给他听。
盘山道上，被夜色所遮掩的黑色汽车，不断晃动着，久久未停歇……
而别墅里头，一楼主卧，被踢下床的韩靖坐在地上没起，靠着床沉默了有几分钟，缓缓开了口。
“我今晚，又杀了一个同类。”
里奥睁开眼，盯着黑暗，没搭理韩靖。
“意思是，我现在的心情很不好，需要做.爱。”
第79章 成熟的血族小殿下
翌日中午, 荣泽气势汹汹，一脚踹开别墅庭院的栅栏门，高声叫嚣着“杂碎”，摆明了是来找韩靖算账的。
“别叫了, 兔崽子。”
闻声, 荣泽定睛一瞧，院子东侧, 莱恩手提洒水壶, 正在给一小片菜地浇水, 而那些绿色植物，很显然是供人类食用的。
他上前质问：“你在种菜给那个杂碎吃？”
莱恩低声提醒：“嘘，嗓门请小点，你兄长还没醒。”
“什么？”荣泽震惊。
一向少眠的里奥, 为了任务可以长期不眠不休, 怎么会大白天睡懒觉？关键是他这个懒鬼都起床了。
莱恩不方便说出昨晚的情况, 估摸迟清赫也没交代那么多，于是拎出两个小家伙, 来替他们只顾享受激情的两位父亲背锅。
“你兄长怀的是双胎, 需要承受的痛苦是双倍, 大部分时间只能躺在床上休息，但他心理上所承受的痛苦，远大于身体上的。你昨晚不该那么说他, 他也会难过, 知道么？”
“……”荣泽顿感不适, 胸口闷闷的, 难怪里奥昨晚不答应帮他。
他又一脚踢飞莱恩手中的洒水壶，“你不准种菜, 都怪那个杂碎，是他害里奥变成这样的，我现在就找他算账。”
下一秒，便被姗姗来迟的某人从身后拦腰抱住。
“出门前怎么跟我保证的？又开始闹了是不是？”迟清赫收紧胳膊，无奈对莱恩说，“他一醒就要过来，拦不住。”
“我只是想帮里奥骂几句，不是要打架。”荣泽狡辩起来。
莱恩捡起洒水壶，道：“韩靖不在，你们先进去休息下，里奥估计也快醒了。”
“杂碎干什么去了？”荣泽不爽追问。
“猜到你们会来，他亲自去超市买菜了，准备好好招待你们。”莱恩说完，用眼神询问迟清赫，兔崽子知道多少。
迟清赫当面道：“我出门前跟荣泽说了，韩靖对里奥一见钟情，还有合作的事，你回血族的事。”
因为一见钟情，所以半血不打算与血族起冲突，目前一致的目标是好好活下去，相信兔崽子也不会闹出什么来。
莱恩会意，好在迟清赫没交代韩靖的真实目的。他将洒水壶交给迟清赫，而后示意荣泽随他到一旁的树荫下。
“到这里来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当着迟清赫的面说？反正他都知道了，只有我是最后一个知道。”荣泽抱手甩脸色。
“我过后会告诉他，现在先告诉你。”莱恩说，“安东尼，我们的处境很不好。你父亲的第三个孩子已经成功存活，正在母体里孕育，十个月后将诞生。”
“……”荣泽张了张嘴，似乎不意外。
莱恩：“如果你父亲发现里奥怀孕，怀的还是半血的种，你猜是什么后果？你希望你的兄长永远消失么？”
“……”为什么又是消失。
中午醒来后，荣泽一直恹恹的，接受不了迟清赫将来会离开他的事实。精神状态才好些，听莱恩这样说，根本接受不了。
“你跟你兄长，都是嘴硬心软的家伙。”莱恩靠着树干，低叹一声后说，“你要清楚，是里奥给了你生命，这世上没有谁比他更关心你，更爱你。”
想到兄长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那么冷漠，那么无情。荣泽嘴硬道：“那又怎样？别放屁了，他只会教训我，揍我，骂我废物。”
莱恩：“他是为你好，你以后会懂。”
荣泽：“好什么，都怪他逼我，害我沉睡那么久。他还利用迟清赫。”
莱恩：“我要怎么跟你说呢？至少在孩子出生前，能对你兄长好点么？”
荣泽：“又不是我让他怀孕的，他都对我不好，我凭什么对他好？”
“……”莱恩属实无奈，“好吧。等你知道所有真相的那一天，我希望你向里奥道歉，前提是他能活下来。”
“……”荣泽心一跳，“什么意思？什么真相？”
“韩靖的确是个杂碎，但为了里奥，我们必须统一战线。”莱恩不想多谈，“剩下的，去问迟清赫吧。”
“不行。”荣泽拽住莱恩，逼莱恩说清楚。
“唉，还好有迟清赫。”莱恩摇头，“你还不够成熟，我跟你说不清楚，真是让我失望。”
荣泽：“你……”
莱恩：“小兔崽子，进去休息吧，对你兄长好点。”
见莱恩和荣泽聊完，迟清赫归还洒水壶，胳膊冷不丁被掐了一把，知道笨鬼不爽了。
荣泽气呼呼地问迟清赫：“你说，我现在成熟么？”
能问出这种问题，本身就有些幼稚。但荣泽的成长，迟清赫都观察在眼里，与过去相比的确成熟许多。
他刚想多夸夸，被荣泽的语出惊人弄得差点吐血。
“你昨晚在车里干我的时候，还夸我懂事成熟，说我长大了。”
笨鬼说得轻，架不住血族听力好，迟清赫频频点头，“非常成熟。好了，别气了，我们先进去休息。”
“那你们都瞒着我。”荣泽委屈上了，“只有我不知道。”
“以后不会了，等回家了有问必答。”生怕荣泽再语出惊人，迟清赫岔开问，“要现在回家吗？”
“不要，我得等那个杂碎回来。”
“……”
莱恩看着甜甜蜜蜜的小两口，像个老父亲一般操着心，这个崽子能放心了，仍睡着的那个崽子却面临种种问题。
他不放心里奥，甚至感到愧疚。
半个小时后，韩靖回来了，手里大包小包拎着一堆东西。莱恩见状，及时上前帮忙，眼尖地注意到那些纸袋里，是婴儿用品。
韩靖没要莱恩帮忙，只分给他菜，转而对自己的大外甥道：“小赫，会做饭么？会的话去做饭。”
“你凭什么叫迟清赫做饭？”荣泽扔下没打完的僵尸，起身就开喷，“自己没手啊，不准使唤他！”
“荣泽，没事。”迟清赫也起身，“你哥需要能量，他是去照顾你哥。”
“……”荣泽成熟地闭上嘴。
只因就在几分钟前，他记着莱恩的话，好心好意去看望睡醒的兄长，却被里奥无情地轰出房间，气死他了，直接把莱恩一顿臭骂。
而眼前这个叫“韩靖”的罪魁祸首，他更想臭骂一顿。
“辛苦了，大外甥。”韩靖拎着东西，径直去了卧室。
荣泽疑惑：“老公，大外甥是什么？”
迟清赫：“呃。”
莱恩解答：“迟清赫没告诉你么？韩靖是他外公的养子，他母亲的弟弟，他的舅舅，也算是你的舅舅。”
荣泽：“……”
迟清赫：“莱恩，你可以不用这么详细。”
荣泽：“算你牛逼啊迟清赫，敢这么耍你老婆？”
“我觉得有些不必要的关系，没必要说。”迟清赫解释，奈何老婆听不进去，跟着他一路闹进厨房。
门外叽叽喳喳的，里奥嫌吵，直接翻身背过去，不想动作幅度过大，下腹忽地坠胀不适，随即有一只温热的手掌，贴上他肚子，缓缓抚摸起来。
“再恨我，也别跟自己过不去。”韩靖就势躺到床上，从里奥身后将他抱住。
似乎对里奥短暂的乖顺很满意，韩靖稍显温柔地亲吻着他白皙的后颈，说：“明天六一儿童节，我给孩子们买了些礼物，要看看么？”
里奥沉默地躲开亲吻，并未回答。
韩靖也不恼，只是笑笑：“现在躲什么，矫情。”
“滚。”里奥闭上眼，尽力不去回想昨晚的自己。那么狼狈，那么浪荡，那么可笑，还不如死亡来得痛快。
“你说，给孩子们取什么名字好？”韩靖抚摸着光滑的孕肚，“不知道他们长得像你，还是像我。”
“滚出去。”
“像你更好，长这么好看。”
里奥不是没考虑过自我了断，但他清楚自己一死，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反倒将问题全部丢给了莱恩和弟弟。
只是这个念头近期越发强烈，在尝试建立亲子关系后，在两个小怪物逐渐熟悉他后，在他开始将怪物当成自己的孩子后，在他不再抗拒韩靖的进入后。
“知道你心里委屈，我确实太坏了，如果能重新选择，我会好好对你。等把孩子生下来，我放你走。”
掌心突然传来一下结实有力的触感，韩靖感受着孩子与他的亲密互动，不论多少次，胎动都令他神奇。
这只高傲的吸血鬼，肚子里怀着他的种。
“像条灵活的小鲤鱼。这么活泼，不如小名取‘小鲤鱼’得了。”他笑着说，“另一个取什么，你决定。”
“很吵，滚。”里奥终于有所动作，不耐烦地打开肚子上那只热乎的手掌。
韩靖下床，拎着东西绕到床的另一侧，与里奥面对面。他先打开其中一个袋子，掏出俩包装精美的小奶瓶。
“不知道性别，颜色我就看着挑了。”
里奥匆匆扫了一眼绿色和黄色的两个卡通奶瓶，移开视线不去看。
可韩靖真的很吵，又陆续拿出成对的婴儿小帽子、小衣服、小裤子、小袜子，还有包被，隔尿垫和指甲剪四件套，乱七八糟的买了一堆。
“我先去做饭，晚点来陪你。”韩靖将那些东西都放在床上没收拾，离开了卧室。
莱恩坐在客厅里，等韩靖出来，去了厨房帮忙。他起身靠近那间主卧，在没关严实的门缝隙里，见里奥扶着腰，困难地坐起来，想进去帮一把时，又见里奥拿起一件婴儿的小衣服，不时看着。
那眼神和百年前喂安东尼喝奶的眼神，如出一辙。
身体的妥协是受痛苦所迫，莱恩并不担心里奥会对韩靖动心，这在他看来绝不会发生。然而他担心的，还是来了。
里奥如果知道孩子是祭品……
“你在偷看什么？”
“没有。”莱恩一脸从容，“我有事找里奥殿下，不确定他是不是又睡着了。”
荣泽直接打开门，见兄长靠着床，床边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他走进去，随手拿起那些婴儿用品东摸摸，西看看。
“好小啊，这能穿么？”
莱恩：“你出生的时候，也是这么小。”
荣泽又拿起奶瓶，纳闷发问：“血族的孩子需要喝奶么？”
莱恩：“当然，你出生后喝的就是奶。”
荣泽：“啊，哪来的奶？”
莱恩：“你可以问里奥殿下。”
荣泽转头问兄长，小嘴叭叭的。里奥只觉头疼，想给莱恩使眼色，肚子就被踢了一脚，他眉头一皱。
“怎么了，肚子难受？”荣泽擅自摸上兄长的孕肚，掌心刚好也被踢了一脚，他一整个惊呆住，“它在踢我！”
里奥：“出去。”
荣泽：“哥，它在踢我啊，你肚子里有两个活的东西，你知道是哪一个在踢我么？快再让我摸摸，好神奇！”
里奥：“……”
莱恩：“里奥殿下，能让我也摸一下么？”
里奥眼神一冷：“想死，直说。”
莱恩：“抱歉。”
第80章 像勇士一样
莱恩不想多谈的, 荣泽当晚就从迟清赫口中问出来了。
得知自己断奶后，喝的一直是兄长的血，他胸口又开始闷闷的，感到很不舒服, 自己竟是被里奥喂大的。
依稀记得童年里, 莱恩每天会给他送一杯新鲜的血液，但只要碰上里奥不在的日子, 一定是没有血喝的。
可那又怎样？似乎不愿意相信莱恩说的, 荣泽难得回忆令他痛苦的过往。
他枕在迟清赫怀里, 有点委屈地说：“我现在知道什么是爱，里奥他根本不爱我，我曾经惹怒过他，他让我沉睡了五十年。等我醒来, 就被关在古堡里了, 只有马尔陪着我, 他关了我二十五年。”
荣泽为什么会沉睡五十年，又为什么会被里奥关了二十五年, 迟清赫下午在莱恩那儿知道了原因。
沉睡是因为爆发, 里奥替维拉背锅, 篡改了弟弟的记忆。他希望弟弟能平安长大，与其痛恨斗不过的强大纯血种，不如把恨撒在他这个哥哥头上。
尽管没有天赋, 荣泽体内却蕴含着巨大能量。
第一次爆发便是与自己母亲的冲突, 在即将被杀死的那一刻, 求生本能使得他失控爆发, 导致羸弱的身体无法负荷，沉睡了五十年, 维拉也因此受伤。
是里奥竭尽全力保住了弟弟，并承诺绝不会再让弟弟出现在维拉眼前，从此也不逼着弟弟学习战斗魔法，只学一些治愈系的。
第二次爆发便是在温泉馆里，迟清赫亲身经历过地震的恐怖，地底下像是有怪物穿梭，轰隆隆的，整个温泉馆顷刻间坍塌。
没有里奥及时设立的结界保护，他不可能存活下来。
“你是不是觉得兔崽子很强大？”当时莱恩这样问迟清赫。
迟清赫亲眼见证过超自然的力量，荣泽无疑是强大的。之后莱恩告诉他，其实里奥更希望弟弟做个快乐的废物。
荣泽无法控制自己的能量，每一次爆发，对自身带来的伤害是不可逆的，若持续下去，将不再拥有超常的寿命，甚至死亡。
这也是为什么会被血族放弃，被视作失败的实验品，不能为血族带来繁荣的纯血种，即是废物。
多么冷血的种族……
迟清赫心疼地拥紧荣泽，这么好的笨鬼，是他的宝贝，他的开心果，他的终生伴侣，怎么会是废物？
“因为我的成人礼到了，长大了，里奥才没有像以前那样教训我。”荣泽诉着苦，“他还不让我跟你在一起，你说讨不讨厌？”
答应了笨鬼两口子一条心，何况莱恩已经默许。迟清赫没有隐瞒下去，先是说：“你哥现在不是同意了吗？没有管我们。”
荣泽：“他自己都怀孕了，当然没资格管我们。”
“荣泽，你哥一切的出发点是为你好。他曾经，”迟清赫停顿了半秒，“是人类。”
“……”荣泽大惊失色，瞬间从迟清赫怀里爬起来，“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的？”
迟清赫跟着坐起来，把莱恩和马尔说给他听的那些有关里奥的，重新组织了语言，慢慢说给了荣泽听。
里奥始终保留着人性，而被里奥和莱恩共同拉扯大的血族小殿下，也拥有了人性，拥有了爱的能力。
在这个安静而美好的夜晚，小两口什么都没做，他们相互依偎着，单纯聊着天。
大多是迟清赫在说，荣泽少见地沉默了。
迷迷糊糊犯困时，荣泽思绪飘远，尘封已久的回忆被悄然揭开。
他记起了兄长亲自教他学习魔法，记起了兄长出任务后给他带回来的各种铁皮小玩意儿，有玩具车、有小飞机、还有会响的八音盒，都被他嫌弃地破坏掉了。
他总是记着里奥的坏，忽视了里奥的好。
他从一出生就被维拉抛弃了，连他的父亲也对他不抱希望，很快会拥有第三个孩子。这世上爱他的没有几个，但已经足够了，他现在得到了很多很多的爱。
入睡之际，荣泽在心里发誓，一定要真正成熟起来，成熟到莱恩不再觉得他幼稚，像勇士一样扛起责任。
里奥保护过他，他也可以保护里奥。
*
七月盛夏，日头火辣辣，连风都带着灼人的温度。茂密的树林里，偶有几声短促而焦躁的鸣叫。
阵阵热浪扑面而来，荣泽刚打开车门，就受不了了，皱着眉向迟清赫抱怨：“西城好热啊老公，怎么会这么热！”
迟清赫及时给老婆撑伞，也是无奈：“让你等太阳下山再过来，你又不听。”
“那不行，万一里奥睡着了，我不是白跑一趟么？”荣泽下车躲进阴影里。
汽车就停在庭院前，总共没几步路，迟清赫怕晒着荣泽，将伞交给他，“你快进去，东西我拿。”
荣泽立马笑嘻嘻的，在迟清赫脸上快速亲了一口，“谢谢老公，老公辛苦了！”说罢，撑着伞往别墅里冲。
迟清赫瞧了眼欢快溜走的背影，绕到车后打开后备箱，拿出里面大包小包，全是荣泽给里奥和俩孩子挑的用品。
他的笨鬼现在越来越懂事，很有叔叔的样子不说，还学会关心哥哥了。
唯一不好的，荣泽隔三差五要往南区这儿跑一趟，比谁都忙活。
一是观察里奥的孕期状态，二是找莱恩打听血族的情况，三是日常抚摸里奥的肚子，四是日常吐槽韩靖。
莱恩顶着烈日出来帮忙，见车后备箱里的一堆东西，愧疚感涌上来，还没处说，只能跟迟清赫唠两句。
“兔崽子怎么又买这么多东西，里奥那家伙又该偷偷开心了，如果他知道孩子是祭品，我很心疼他……”
“别想太多。”迟清赫说，“我看韩靖也挺享受当爹的乐趣，装模作样没必要买那么多婴儿用品。往好的方面想，至少能留下一个。”
“不，”莱恩摇头叹气，“我了解里奥，这样他只会更痛苦，他大概对两个小家伙有了些感情。”
迟清赫安慰莱恩：“说不定等孩子出生，韩靖会改变想法。”
莱恩：“但愿吧。我现在更担心年底会出现状况，亲王给的时间不多了，希望里奥能平安生产。”
迟清赫也担心这个，里奥到今天都没给过韩靖好脸色，等孩子出生了，半血有没有活路很难说。
“韩靖两个月前又杀了一只暴走的半血，你知道么？”莱恩问。
迟清赫意外，答：“不知道。”
莱恩：“最近他尝试跟里奥沟通，承诺西城的半血不会犯事，至于暴走的，他会比血族先动手，请求里奥放过那些清醒的。因为不是所有半血都会暴走，比如王远山，还有暴走过但依旧清醒的，比如孙梅。”
迟清赫问：“他杀的那一只，没救了？”
莱恩：“对，那只半血伤了研究基地里的同类，肠子都被掏出来了，非常残忍，所以韩靖直接杀了。”
迟清赫忽然觉得，韩靖挺不容易的，明明可以只管好自己。
可转念一想，暴走的半血引来血族追杀，韩靖未必能完全脱身，何况他想做回人类，有财力搞研究。
“走，先进去吧。”莱恩拎着大包小包，笑说，“这两个小家伙太幸福了，有两个疼他们的好叔叔。”
东西一进屋，荣泽立马献宝地送到他兄长跟前，边拿边说：“哥，这是我给宝宝们买的手摇铃，锻炼抓握力的。不知道男孩女孩，所以小裙子我也买了，还给你买了几套睡衣，穿着很舒服的。”
“……”里奥一副棺材冷脸，语气生硬且别扭，“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干什么？不需要，别买了。”
“怎么不需要了？你想让他们光着么？”
“……”里奥懒得搭理弟弟，忆起弟弟小时候，就喜欢光着到处瞎跑，怎么说都不听，相当淘气。
血族怕热，室内空调开着最低温度。荣泽一屁股坐到兄长身边，伸手撩起里奥薄薄的睡衣下摆，惊道：“又大了一圈！让我摸摸。”
“……”
被弟弟多次这样亲近，里奥仍觉不习惯，却没有阻止。
先是被莱恩看到这副丑陋废物的样子，接着被安东尼看到，他早已没了尊严，也被迫放下尊严。
还好，一切就快结束了。
“哥，是不是快八个月了？”荣泽问。
里奥短暂停顿，而后道：“快七个半。”
荣泽哦一声，碎碎念起来：“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没几个月了。别小看我，我告诉你，我现在很成熟，很强大。”
看着稚气未脱的弟弟，里奥实在没瞧出哪里成熟，哪里强大。
“我不想回血族了。”
“……”
“我自己考虑了很久，没告诉迟清赫。”荣泽说，“反正我是个失败的实验品，我离开了父亲也不会在意，你用不着操心我，我现在有迟清赫，有新的父母，我的生活很开心，你以后为自己考虑。”
里奥微怔，眼前的安东尼，还是自己那个不省心的弟弟么？
“被我帅到了吧？”荣泽嘿嘿一笑，“我说了我现在很成熟，很强大。”
“安东尼。”里奥想说点什么，结果肚子里的俩小家伙开始踢他了，劲儿还不小，他无奈求助，“我需要躺下。”
“啊！”荣泽赶紧扶兄长躺下，抚摸他的肚子进行安抚。
韩靖在书房处理完工作，回房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再高傲的吸血鬼，也有柔软的一面。
不需要安抚的情况下，里奥的肚子只愿意给自己弟弟抚摸，连他都碰不得，他仅仅是个工具人。
即便里奥每晚与他缠绵，是那么需要他，依赖他，意乱情迷时主动亲吻他，清醒后却还是一副想刀了他的眼神。
“又踢我了，是哪个？”荣泽低头向侄儿打招呼，“小鲤鱼么？还是小金鱼？我劝你们听话点，别折磨里奥。”
“孩子们又折腾你了？”韩靖走进去。
“废话，刚才一直在踢他肚子。”荣泽扭头就喷韩靖，“都怪你这渣男，我也劝你对里奥好点，把你的能量全部给他！”
里奥：“……”
韩靖只是笑笑，看向里奥，说：“我跟你哥的感情很好，不会再让他痛苦。”
里奥的脸色瞬间降至冰点，与韩靖对视，最终什么都没说，告诉自己就快结束了，杂碎还有利用价值。
而门外路过的莱恩，愧疚感再次涌上来，将迟清赫请到角落，探讨是否该让荣泽知道韩靖的真正目的。
迟清赫沉思小片刻，确实不能让荣泽乱点鸳鸯谱，可他每次随荣泽过来，韩靖对里奥的表现不像是演的。
真是演的，只能说演技太好。
问题是暂时不能说，里奥怀孕已成事实，不管结果如何都是要生下来，他们都要共同面对血族，现在说也于事无补，反而还容易影响里奥的情绪。
于是迟清赫决定带荣泽回南城，等年底再过来，莱恩负责观察韩靖的变化，血族有情况随时联络。
荣泽这边比较好哄，人类妈妈的一通电话说想他了，立刻收拾好自己，跟随老公回家看望父母。
迟清赫也是松了一口气，除了谢修那儿依旧不能聚，周弦和马尔家里随便去，能分散笨鬼不少注意力。
某天，荣泽去大忽悠家里串门，见曾经的下属“火辣小甜心”改名“人狠话不多”，直播间人气居然远超他的人气，胜负欲一下子就被激发了。
“行啊马尔，你现在这么牛逼这么狂？”
“哪有，我很低调的。”马尔解释，“弦哥给我改的，这个‘狠’是技术厉害的意思，我现在技术确实很厉害。”
“……”荣泽不服，“能有我雄霸厉害？”
“那应该……”马尔想说比荣泽厉害，不好意思。
“比你厉害。”周弦替老婆说了。
“靠。”荣泽扭头拽着迟清赫就要走，“老公，回家！我要开直播，让马尔看看，什么叫宝刀未老。”
迟清赫：“……”
周弦：“这就走了？”
迟清赫：“下回再聚。”
懵逼的马尔忍不住数落周弦：“我都好久没见到他们了，你干嘛那么说，把泽哥气走了，我也生气了。”
“……”周弦立刻抱紧老婆认错，“是我不对，我这嘴该罚，快亲一个，等太阳下山，带你去他们家串门。”
“亲个屁。”马尔“噗嗤”乐起来。
“你看，他一来，你就跟他学坏。”
“……”
荣泽改名卷土重来，又沉迷直播，对迟清赫来说还算不错。西城那边有莱恩和凯里，他很怕荣泽涉险，再算上一个韩靖，都能保护里奥。
他始终觉得韩靖不会那么残忍。
一个曾经想过轻生的少年，宁愿把自己关起来也不愿去伤害无辜人类的半血，心底一定存留着善念。
夏去秋来。
在四季如春的南城，迟清赫没感觉到气候的明显变化，他开车带荣泽回过两次西城，去看望里奥。
又一次去往西城，路上寒风呼啸，才觉一晃便入了冬。
距离里奥生产的日子又近了，里奥的肚子太过笨重，连行走都十分困难，而韩靖越发紧张里奥，放下了工作，几乎二十四小时陪伴。
莱恩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