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别墅很大,餐厅也很大,一张占了餐厅三分之二空间的红木大圆桌,能坐下十六人。
除了特殊情况时,每个人的位置都是固定了的,就如今日这餐小家庭的便饭——
正对着门坐主位的就是白登舟,右手边坐着的,就是这个家的女主人江秋月,白家老二白长赢坐在江秋月的身边,老三白素律坐在白长赢的对面。
白雪青在白家最为受宠,可以随意坐位置,她便因为今天白素律面对静芸的威胁时心绪不曾动摇,还帮自己怼了静芸,于是撒着娇,坐到了白素律的左手边。
哼!爸爸将她的嫁妆让给了那个村姑,她才不要挨着爸爸坐呢!
因为白雪青一直将自己的单纯、谦让、孝顺贴心、善解人意伪装得很好,所以白登舟并没有看出白雪青是在气自己将鹿蜀皮毛毛毯给了静芸,只笑着以为兄妹俩关系好。
不过,当白登舟看到静芸直接落座到距离他们最远的末位时,他的笑意便敛去了,只在心中无奈轻叹。
竟是与他们如此生分……
不过,怎么着是同桌吃饭了。
今天只是静芸回家的第一天,来日方长——白登舟相信,他们能修补好与静芸之间的血亲关系。
江秋月也怀着美好的期盼,想着能一家和乐,在菜肴端上来之前,微微有些局促地对静芸笑着,关心一二。
“芸芸,你刚回来,家里也不知道你的口味和喜好,待会儿菜端上来了,你要是不爱吃,就和厨房说,厨房再给你做!”
本来,这句话在吃午餐的时候就可以说了的……
已经对江秋月这个母亲不再抱任何希望期盼的静芸,出于礼貌微微颔首,只做答复便罢了,再没有任何回应。
而陈妈此时也领着佣人们前来上菜了。
牡丹酥海蜇、蟹粉狮子头、水晶肴肉……
一盘盘精致昂贵的菜肴将圆桌上的旋转盘填满,看得人眼花缭乱,最后以每人一盅的佛跳墙为结束,真真是一餐便饭堪比国宴,难以估值。
不过,今天这餐晚饭说不定还算是有点便宜的,毕竟,静芸身前并没有那盅该是每人一份的佛跳墙。
这样区别对待静芸的幕后指使:白雪青,看得暗自发笑,但再怎么高兴,也还要演演戏,维持自己在白家人面前的人设,便故作惊讶起来。
“妹妹,你居然没有佛跳墙吃吗?那我这盅就给你吃了吧!”
“反正,我每天都吃呢!也吃腻了,偶尔一餐不吃也没什么!妹妹自幼长在山野,想来是从小到大都没尝过这佛跳墙的滋味,今天就好好尝一尝吧!可好吃了呢!”
“陈妈——把我这盅佛跳墙拿去给妹妹吃吧!”
在白登舟、江秋月和白长赢极为欣慰的宠溺目光下,白雪青抬手唤来陈妈。
纵使陈妈知道这一切其实都是白雪青的计划,但到底是自己一手照顾大的孩子,陈妈也笑着觉得白雪青真是体贴,还想开口对白雪青说待会儿单独叫厨房再给她做一份新的。
不过,在陈妈开口并拿起白雪青身前的那盅佛跳墙前,静芸先开了口,将一切都堵了回去。
“不必了,修行之人,吃不惯山珍海味、鲍参翅肚,更不吃被茶味遮盖了食材本身味道的东西,会犯恶心,影响修行。”
听出了静芸是在骂自己,白雪青一下就绷不住了,猛然一声充满怒气的“你”脱口而出,但也就一瞬间的功夫,白雪青就意识到白家人都在呢,又立即换上可怜兮兮的面孔。
因为只有白素律是一直站在自己这边的,所以白雪青立即扑到了白素律的怀中,哽咽着撒娇。
“三哥——妹妹怎么能这么说我!”
“我只是,看妹妹没有佛跳墙,又怕妹妹没有尝过这样好吃的东西,好心想把自己的这份让给妹妹吃而已!嘤嘤嘤嘤嘤……咳咳咳……”
白雪青一哭,再加上一个表现体弱多病的咳嗽,白家人立即就心疼得不行了。
搂抱着白雪青的白素律更是心疼得紧皱起了眉头,一边轻拍白雪青的背好生安抚,一边抽出一瞬的眼神,冷冰冰地怒瞪静芸。
如果眼神能够化为刀剑,静芸怕是都要被看得受个皮外伤了。
而本来对中午没能陪静芸吃午饭心怀愧疚的江秋月,此时也忍不住开始替白雪青发声。
“芸芸!你姐姐也是一片好心,你怎么能这么想,又怎么能这么说你姐姐呢!快和姐姐道歉!”
“道歉?”
静芸都要忍不住再一次感叹“爱”使人盲目且失聪了。
“是谁让我来共进晚餐,又是谁跟厨房少报了一个人数少了餐,到底是谁,想让谁难堪?”
一天到晚就只会使这种低劣手段,没意思极了。
本就不想和白家人待在一起的静芸站起身,将目光落在同样疼惜白雪青,对静芸的说法、做法满脸不赞同的白登舟身上。
“有我在场,想必这餐饭是吃不下去了,白老爷,我可以去取那条鹿蜀皮毛毛毯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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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登舟本意是想通过一餐饭拉近静芸与他们的距离的,却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而他的心是偏的,也不想江秋月、白雪青吃不下饭饿着,便到底是点了头。
“去吧。”
“多谢白老爷。”
达到目的,静芸利落转身,因为本来就坐在餐厅门口处,所以三两步就消失在了拐角,只是在快要走远时,耳边飘进了白登舟责罚佣人的话语。
“连根据用餐人数准备餐食都出纰漏,还留你们有什么用!”
很明显,静芸刚才的话,他们是没一个听进去的。
也是,装睡的人,是永远叫不醒的。
只是可怜了那些佣人,因为白雪青的私心,和白家人的心盲失聪,而丢了工作。
不过,这是白家的事情,静芸既然不想和白家有所牵连,也已经尽自己所能提点过了,便再不好继续插手,只能继续专注去做自己的事情,目标明确地前往了白家主卧。
静芸将月谣的皮毛拿到手后,便立即前往了白家别墅的后院,站在种满了盛开的洋桔梗花圃前。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生长在大自然中的动物,生前向大自然汲取着养分,如今去了,也如零落的花草般化作尘泥滋养大地,才不枉来这红尘一遭,才算是此生完满。
于是,静芸一手托着月谣的皮毛,一手捏了诀来。
是很简单的《离火咒》,无需出声,只需心念一动。
只听“哧”的一声,橙黄色的小火苗凭空出现在静芸捏诀的指尖跳动着,而在它跃起攀上月谣皮毛的下一瞬,小火苗便瞬间变成了一条大火龙,将整张皮毛吞噬。
“啊——你在做什么!”
“白静芸!”
伴随着碗盘破碎的声音,白雪青那如烧水壶滚开后的尖叫声,从静芸的身后方响彻白家别墅,连白素律同样的惊叫声,在白雪青的尖叫声中都显得极为微弱。
“白静芸!你这个疯子!你怎么能烧了它!”
本想通过白素律,从静芸手中夺回鹿蜀皮毛毛毯的白雪青,见静芸居然把这堪称无价之宝的毛毯给烧了,就如她自己骂静芸的那样,顿时就疯了。
就连一直不想承认静芸本该姓“白”这事儿都承认了,跟着白素律吼着“白静芸”这三个字,还张牙舞爪地冲上前,想要夺回静芸手中已经完全燃烧的月谣皮毛,可不就是疯了。
而面对着发疯了的白雪青,静芸不怕她伤了自己,也并没有躲,只在白雪青的手即将抓到月谣皮毛的瞬间,将手轻轻一扬。
那在脱离了静芸供给的灵力之后,靠着燃烧物才能在夜色中继续跳动着的火苗,随着夏日晚间的微风,如点点闪烁的萤火虫般,纷纷轻盈地落到每一朵盛开的洋桔梗的根茎边,悄悄熄灭,融入土壤。
本来,此事就该如同月谣皮毛消散般告一段落的,但刚刚没能抓住月谣皮毛的白雪青又开始闹了。
只闻她痛苦地惊叫着“好痛”,泪眼氤氲地握紧了自己刚刚伸出去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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