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 41 章
搬来山庄的第一天乔渔睡了个懒觉, 江枫去上班时没有拉开窗帘,卧室内还是昏暗的,且欢好后的荷尔蒙味浓郁。
乔渔皱了皱鼻子, 慢腾腾爬起来穿上睡衣, 趿拉着拖鞋进卫生间洗漱完, 这才去把窗帘拉开。
大片大片金灿灿的景闯入乔渔视线里, 漫山遍野都黄了,有些树梢早已秃枝, 但这不妨碍整片山川的颜色。
秋天最美的颜色, 当属晚秋, 那种极致脱落和凄凉, 走入冬季的交替, 像是渐变色到了尾,只余一点点回甘。
远处的山川依旧的青色的, 只是落地窗对面的山川泛着黄, 像是油画里的彩色。
乔渔将旁边小窗户推开,一股清新的空气顺着凉凉的山风吹了进来,她伸了个懒腰,视线下滑, 才发现脚底下留了半截玻璃地板出来, 下面是悬空的。
这栋办公小楼建在悬崖边上, 虽然一早就知道,因为停车坪外面就是悬崖, 可她也没想到会这么边。
也就是说昨晚他们在这儿做/爱的时候,下面是悬空的?
乔渔后知后觉鸡皮疙瘩冒了出来。
他也是真敢啊。
乔渔换了身衣服, 把电脑拿出来,转到前面的办公室, 江枫不在这儿,她看了眼落地窗边的小茶几。
茶几上放着面包和牛奶。
她过去吃了早餐,而后抱着电脑去了他办工桌。
暖木白的办公桌上除了一台大屏台式电脑外,其他的文件摆放得整整齐齐,乔渔也不乱动,放上自己的电脑,拉过办公椅开始码字。
到了中午,江枫回来了。
手上拿着他的笔电,进来看见乔渔霸占他的办公桌,他笑了笑,换了鞋走进去,将电脑放下。
“还在忙吗?”
乔渔瞥了眼时间:“马上。”
她将文档保存好,抬眸看去,今天他穿了一件卡其色的风衣,内搭白衬衫,一股子温润柔和的气息,根本看不出来晚上他在某些事上的猛烈。
江枫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自己,笑了笑,隔着办工桌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俯身亲了亲,“我们去餐厅吃饭?”
“可以啊。”乔渔拍开他的手,站起来去卧室化了个简单的妆,随后跟着江枫往山庄的酒店餐厅走去。
来游玩的旅客很多,到酒店面前更是几辆大巴车停着,下来许多游客。
上次来都没有这么多人呢,乔渔看了眼,说:“好多人啊。”
“周年庆,山庄推出了优惠活动,吸引了不少游客过来。”江枫拉着她往餐厅走去。
依旧是穿过普通餐厅往更里面的高级餐厅走去。
里面的餐厅就要更为安静,环境氛围都很静谧。
点了餐,乔渔拿出手机看江枫的朋友圈。
前两天他果然转发了一条山庄两周年庆的优惠活动宣传。
转发的下面有两个眼熟的点赞,一个是齐宇小朋友,一个是苏月月。
乔渔在那个明月的头像上多看了一眼,而后挪开目光,想了想她也点了个赞。
之后一周都是这样平静的生活。
乔渔早上起来,吃点早餐开始忙码字的工作,到中午要么江枫回来做饭,要么带她来酒店餐厅吃午饭,午饭吃完俩人回去小小午休一下,然后接着各自忙各自的。
周三下午,江枫难得下了个早班,带着乔渔去餐厅吃了下午饭之后就带着她去泡温泉了。
雁山的温泉乐园建在悬崖边上,有得天独厚的天然温泉水。只不过泉引小了些,分散到各个温泉池子里就更稀薄了,所以普通的温泉池子就是百分之三十的天然温泉加百分之七十的人工温泉。
但有两个池子确实是百分百温泉池。
其中一个就是江枫的,藏匿在偌大温泉乐园后面。
在温泉乐园前厅的商店里买好泳衣,江枫带着乔渔穿过热闹的温泉乐园。
虽然快要入冬,天气也寒冷了,可架不住来泡温泉的游客多,到处都是热闹声,再小的池子里都能看见几个嬉戏打闹的身影。
路过最大的无边温泉池时,乔渔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这个建在悬崖最边上的温泉池是最近某短视频平台最火的打卡地,说是可以媲美吉隆坡的无边泳池,乔渔看过网红拍的视频。
是在前段时间,对面的山川一片橙黄之际,大自然映衬下,美人从无边温泉里一下出水,而后回头的视频,点赞破百万,确实很漂亮。
“想去那边?”江枫出声。
那里等着排队打卡拍照的人都堆在了池边,少说还有十来人,乔渔摇了摇头。
江枫笑,拉起她的手,“走,带你去视野更好的地方。”
他们穿过最后一个硫磺池,江枫推开关着的小门。
工作人员不知从哪出来,大声呼喊:“先生,女生,那里不能进去……”在看到江枫的身影时住了口,笑着点头,“江总经。”
江枫朝着她微微颔首,关上小门,往里继续走。
里面是一片小小的枫叶林,枯叶掉落在地上,满园子的橙黄,比起外面更为安静,不知名的香氛在随着傍晚的风漂浮在空气中。
到达里面的换衣间,两人各自去换了泳衣,乔渔的是一套秋黄色的连体泳衣,布料很少,快接近比基尼了。
刚刚在前厅选的时候江枫脸色都红了,乔渔就纳闷了,又不是给他选的,是穿在她身上。
然而这会儿在镜子里看见后,她不由得挑眉,果然,还是他最能想象。
江枫选的也是一条秋黄色的短裤,出来看见乔渔的身影,他揉了揉鼻尖,上前去,牵着她往私人温泉走去。
温泉水很清澈,温度也刚刚好,乔渔下水,舒服地趴在池边,看向对面那好似伸手就可以碰到的高山。
这里的视野确实比无边温泉池那边要更好,三面视野通透,高山、峡谷、湖面都能看得见。
晚风徐徐吹过,乔渔闭上眼。
身后水波动荡,一具滚烫的身体贴了上来,大手穿过她的腰间贴在她的小腹上。
“才来的第一天就想带你来体验体验了,一直没时间。”
乔渔哼了声:“这么好的地方也不提前告诉我?我自己不会来?”
江枫没说话,和她坐在一处,温水柔柔地晃动在两人周边。
他才不要她一个人来,泡温泉这种事,要两个人一起才最浪漫-
周四对于乔渔来说有点特殊,因为这天是她新文上榜的第一天。
乔渔从上午就开始等着了,虽然自慈告诉她,一般都是中午两点之后才会开始换的,但乔渔坐不住,总想点开看一眼。
终于熬到两点,等啊等,后台跳出红点时立马点进去。
果然上榜了,在入V前面的榜单,虽然位置不怎么好,在倒数第二,但听自慈说,这个榜单的第一名是一个大佬。
乔渔点开大佬的文,看了眼文案再看收藏,才几万字就已上万收藏了,不愧是大佬。
通读文案下来后,她又看了眼自己的文案,一时间体会出差别来了。
大佬的文案看完,她的心已经开始被勾起来了就那种欲知后事如何,请点开正文详解的勾儿,她再看自己的文案。
嗯……一股子平铺直述的大纲味儿。
没有勾起内心的好奇,也没有特别想要知道故事详情,随便一扫就知道故事走向……
乔渔忙去找自慈,说了文案上的事。
自慈回她,说她早就发现这个问题了,但又怕现言和古言有壁垒,所以才不好意思提。
既然乔渔自己都发现问题了,两人就着文案如何吸引好奇心讨论了一下午。
《冷宫》的文案改了又改,最后敲定了一版文学城风的文案。
自慈建议先挂上一天试试水,实在没效果了她们再讨论,乔渔当然同意。
上了榜还改了文案,乔渔的心终于静下来了,开始专心码字。
工作起来时间不知不觉流逝了。
等她写完一章,时间刚好下午六点,该去酒店餐厅找江枫吃饭了。
最近他忙不赢回来,基本都是乔渔过去找他的,要么把餐点好,要么等着他一起等。
她在老位置上坐下,拿出手机看了眼数据,一时间有些惊讶。这才刚上榜半天,居然已经涨了三十个收藏!
这会儿《冷宫》的收藏刚好破百了,整整一百个。
立马截图保存起来,看着一点一点上涨的收藏,乔渔嘴角压都压不下去。
江枫忙完过来,见她笑眯眯的模样,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什么好事这么高兴?”
“不告诉你~”乔渔收起手机。
江枫被逗笑,猜都猜得出来,她最近的开心事都跟她写文有关。
“点菜了没?”
“还没。”
江枫伸手,朝着不远处的服务员招了招,“想吃点什么?”
“都可以。”
吃完晚饭,两人拉着手散了会儿步,在夕阳余光中走回办公小楼。
晚上的时间两人基本都是默认不工作的,除非特殊情况,比如去泡泡温泉什么的。
也不一定都是要进屋就办事儿的,有时候一起坐在落地窗边的懒人沙发上刷刷手机;
有时候是倒杯红酒小酌一下;有时候什么都不干,就那样拥抱着看夜晚降临——
周五也是平常的一天。
上午乔渔再看数据,又增加了五十多个收藏,这坐火箭般上涨的速度吓得乔渔赶紧去问自慈正不正常。
结果自慈甩了一张截图,是她数据最好那本在现言频道跟她现在这个榜单同等位置的数据涨幅。
嗯,人家那是一天一两百起步的,她这三五十的,实在不算什么。
乔渔安心了,那这是不是说明她有希望入VIP了?
不能想,越想越开心,赶忙打开电脑继续工作。
到了中午,她去了餐厅,江枫居然提前到了,还点好了菜。
乔渔过去,诧异:“你不忙吗?”
江枫拉开椅子,笑了笑:“那总不能一直那么忙不是?”
吃完饭时间还早,江枫今天不太忙,他不知去哪搞了一辆小型四座的观光车过来,拉着乔渔逛起了度假山庄。
枫林晚度假山庄占地面积广,游玩的项目也很多,住宿更不用说,除了之前的那个酒店,靠近后山还有民宿和客栈。
观光车到了民宿附近。
乔渔听着江枫介绍,忽然就想进去看一看。
江枫将观光车停在停车坪,而后带着乔渔往民宿园走去。
靠着山的民宿园区打造也以山川为主,一家民宿就是一个小院子,民宿的风格各不相同,罗列了全国各地的民风在里面。
乔渔最先看见的是苗族风的民宿,小院打造以贵州苗寨的风格建筑来吸引游客,三层高的竹制装修小楼,大门口挂着一头风干的牛骨,门口立着一个穿着苗族衣服的木头制作的模特。
大厅前台站着一台小型白色的机器人,江枫介绍,民宿采用人工智能入住办理机器人,既节省了人力开支,又提高了民宿服务效率。
果然,感应到有人进来,机器人自动开机,屏幕上睁开大大的眼睛,奶奶的机械音声音出来:“欢迎光临苗家风情民宿,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呢?”
乔渔一时间觉得震撼,扭头看了眼江枫,“你们这儿的服务让打了把高端局啊。”
江枫笑了笑,抬手点了关闭机器的按钮,小机器人缓缓闭上眼睛,“这才能吸引客人不是。”
乔渔看着他的操作,即便只是一台机器,但她也觉得可爱:“你们这哪儿搞的?也太可爱了。”
“你也想要一个?”江枫笑,“南城明氏集团旗下的智能酒店引进过来的,他背后是明总自主创立的K&U科技,做的就是AI智能机器人。”
“所以你们那时候去东城……”
江枫一怔,没想到她还记得,“对,就是去引进酒店智能机器人的。”
两人继续往前逛去,有的民宿已经入住了客人,大多都是一家三口的,只剩少数民宿还空着。
绕过一处荷塘,里面的荷花早已经凋谢,荷叶也枯萎了,只剩岸边的莲叶碧绿,荷塘里有小鱼儿游来游去。
一道声音忽然传来:“哎乔渔!”
乔渔扭头,来人眼睛一亮,笑眯眯地伸手挥了挥,“你也来山庄啦。”
乔渔顿了下,而后点了点头,下意识看一眼身边的江枫。
果然,他的目光也看向前面,像是有些意外。
意外什么?民宿建成就是给游客体验的,在这里看见不是很正常的吗?
她暗中缓缓地挑了下眉尾。
前方苏月月看见江枫也是一愣,随即诧异地瞪大了眼,来回看了眼他们两,“哦呦~你们两个这是?”
说着视线揶揄地瞥向江枫,眨了眨眼,意思不言而喻。
对上她什么都知道的眼神,江枫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开口打招呼:“你们来了。”
“对啊,我还说下午找你呢,没想到在这碰上。”苏月月把手里的东西丢给她旁边的女人,朝着他们走来。
江枫说:“我也想着下午你们那边应该也要联系我们了。”
他们之间的熟络不是外人能插进去的,乔渔顶了顶牙根,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退开一步,双手插着外套的兜就那样看着,像个局外人。
苏月月穿着一件雾蓝色的短款风衣,妆容精致,笑容完美。
但乔渔发现,再精致的妆容也抵挡不住她眼底的疲惫,尤其是黑眼圈,不知遮盖了多少遮瑕。
苏月月脸上挂着笑容,走到面前看了眼乔渔,再看眼江枫,“成好事啦?”
江枫嗯了声,嘴角扬起小小的弧度,伸手拉,没拉到乔渔,转眼一看她站在外边。
他挪过去一步,拉住乔渔的手,这才笑着朝苏月月说:“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婆。”
“哇~”苏月月果然给足了情绪,捧场地拍了下手,“我早说你俩肯定有猫腻,还真被我猜中了!”
乔渔干巴巴地扯唇笑了笑。
“啥时候办婚礼的?咋都没请我!”她不高兴地点了点他们俩。
江枫说:“还没办呢,肯定要请你了,到时候记得来捧个场。”
苏月月笑:“那肯定的!”说完看向乔渔,“我最近还想找你逛逛街聊聊天呢。”
乔渔说:“我都有时间……”顿了下,想起年少时的情分,还是没忍住关心了一下,“你这是怎么了?”
苏月月愣了一下,见乔渔直直看着自己,猜出她是看出自己的状态了。
她苦涩笑笑,耸了耸肩,装作大方豁达的模样,说:“我啊,解放了,以后就自由了。”
乔渔一愣,第一时间又是去看江枫,后者有些奇怪又疑惑地回视。
乔渔内心一窒,缓慢转过头,冷静直白地开口:“你说……你离婚了?”
“对!”苏月月长叹一口气,伸手拍了拍她乔渔的胳膊,再拍拍明显也有些意外的江枫胳膊。
“你们俩可一定要长长久久啊!”
“会的。”江枫拉紧乔渔的手,肯定地回。
乔渔垂下视线,放在两人相握的手上。
苏月月羡慕地看向他们,尤其对上江枫的视线,那种暗恋得见天明的喜悦也感染了她,不再沉浸在悲伤里。
“婚礼可一定要邀请我啊,我要做主桌!”
江枫知道她什么意思,同学聚会那次确实该感谢她的,也正因为同学聚会,他和乔渔才有了接下来的种种。
他们两人那种你懂我也懂的对视乔渔看在眼里,扯了扯唇角,笑笑不说话。
江枫看出来她不是很有心情,于是就朝着苏月月打了声招呼,约了下午的时间,而后带着乔渔走了。
往回走的路上乔渔不怎么说话,也没心情继续去下一个地方逛了。
江枫不理解她怎么忽然就不高兴了,说还有好多地方没去,乔渔莫名烦躁,大步朝前走去。
路过一家苏式风的民宿,乔渔脚步一顿,扭头看向江枫,“我想体验一下你们的民宿。”
江枫顿了一下,看她一眼,再看向民宿,皱起眉头:“你,在我那边住得不好吗?”
“好的啊。”乔渔扯唇笑,“我就是想体验一下。”
江枫看向她,到底无奈,拉起她的手进院子,给她办理好入住。
乔渔进内院转了一圈,尽管面积不大,但是小桥流水、假山荷塘都有,小楼亭阁也都有了,一股浓浓的江南苏式风。
办理好入住后,两人出去,江枫发动观光车,“真不去下一个地方了吗?”
他柔柔地看着她:“后山还有好多风景,就当是去兜兜风了,好吗?”
乔渔双手抱胸,冷着脸瞥他一眼,勉为其难同意了。
江枫无奈一笑,伸手拉过她的手,亲了亲手背:“大小姐,我是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么?”
乔渔一把抽回手,心情勉强好了一些,扬起下巴:“好好开你的车。”
他瞧着她冷傲的脸色,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凑过去柔柔地吻了吻她的唇面,而后在她巴掌过来之前离开,神色正经地启动观光车,继续往前方的道路上驶去。
雁山的后半山比较平缓,不似前山那么陡峭,这里架起了有机蔬菜基地、以及有机果园基地。
只不过进了冬天,很多果树光秃秃的。
江枫说等夏天来就能吃上很多水果了。
乔渔多问了两句都有哪些水果。
江枫打开早前的宣传帖子给她看。
从果园出去,观光车继续往后山山脚的雁山湖驶去。
靠近湖边有一个很大的牧场,旁边是建了一半的马场。
“等马场建起来以后,来旅游的游客们又多了一个项目——环湖骑马。每隔一公里或者是两公里有一个休息站,这样不管是晴天或者是下雨,都可以骑马观光。”
乔渔站在建了一半的马场里远眺,不远处就是雁山湖,整片湖面随着风轻轻晃动,在阳光下泛着粼粼波光,煞是好看。
她是会骑马的,读初三那年专门去茳州学过,只可惜那时候的雁汀还没富裕到建起一个马场,父亲给她买的小马驹就只能养在茳州,乔家倒台之后她就再也没去看过她那匹马,也再也没骑过马了。
从雁山湖回来,刚到酒店附近,江枫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乔渔在旁边听着,是苏月月的声音,约他下午的时间。
江枫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两点了,便应了下来。
将观光车送回观光站,说他去忙了。
乔渔点了点头,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她在原地站了会儿,先回了办公小楼。
午休的时间已经用去,乔渔却没有一丝困意,她在办公桌面前坐下,发了会儿呆,而后视线转向侧边的书架。
江梅说,那本日记本后来被江枫带走了,或许就放在山庄。
她不是随意翻别人东西的人,但是,谁让她今天撞见了呢?
本来都打算不计较了,可有的时候吧,刺插进了肉里,不拔出去它就会时不时地刺痛你一下,也就会提醒你一下那些你想要忘记的。
她就是想看看,只有真实看到了,她才会死心。
乔渔站起来,走到书架前,一本一本看过去,很多都是设计相关的书籍和资料,小部分营销类的书籍。
全部看完都没有看见那本所谓的日记本,乔渔皱了皱眉,转而在办公桌前坐下,看见办公桌侧边的抽屉,她想了想,一个一个拉开。
最底下的办公桌抽屉里放着一本棕色的户口本,户口本下面有一本暗黄的硬壳笔记本露了出来。
乔渔有种直觉,这或许就是那本日记本。
她抽了出来,放在桌面上。
十多年前的笔记本就是这种硬壳的,她看着老旧的泛黄的壳子,忽然又不是那么想打开了。
其实不管看不看,就凭着今天他们那么熟络的聊天,那种外人插不进去话的氛围就可以断定了。
乔渔摸了摸笔记本,打开第一页,是江枫的名字和班级,右下角还有雁汀一中的红章,这是他去参赛获奖给的奖励。
再翻开一页就能窥见少年时江枫的心意了。
乔渔犹豫了会儿,还是翻开了。
2011年,11月31日,天气晴。
已经过去很久了,突然想将见她的第一眼记下来。
其实在下暴雨之前,我就已经见过她了。
那天是开学报道,她就那样站在人群里,像一株洁白的雪莲,我看了她很久,但是不敢跟她说话。
2011年,12月4日,天气阴。
今天的天气跟开学那天一样,不知道她有没有带伞。
我知道她家里会开车来接,但我依旧会担心下雨,我多拿了一把雨伞,可最终也没送到她的手里。
2011年,12月31日,天气晴。
她今天跟我说话了,虽然只有一句谢谢。
我的心情跟天气一样好。
或许到了晚上,我应该能再跟她说上一句话,那就是——“新年快乐!”
乔渔猛地就把日记本给合上了。
后面的她不想再看了,本身就是对文字敏感的人,这一字一句都是他年少用真心写下的,那种小心翼翼而又期盼着的热烈情绪,好像都通过文字传到了她的身上。
她从前一直以为江枫是个榆木疙瘩,只知道读书读书,是会被读书读傻了的那种人。
可他偏偏不是,他的心思比谁都要细腻。
乔渔把日记本放了回去,一一摆好后关上抽屉,而后坐在办公桌后面发呆。
码不进去字,她开了电脑又关上,时间不知不觉流逝。
想起开好院子的民宿,乔渔收了电脑,拿了两件衣服,去观光站坐上观光车去了民宿,放好电脑她才顺着道路慢悠悠走着。
走着走着又回了办公楼,乔渔一顿,抿了抿嘴唇。
她对山庄不熟悉,走来走去也就这么一条路。
想起之前那条穿插在枫树林间的小路,她走过去,慢悠悠穿过枫树林,前方传来声音,乔渔抬眸看去。
枫林晚亭子前方,苏月月手里拿着收音器正在采访江枫。
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整洁的白衬衣,打理过后清爽的头发,一手插着兜,手腕上戴着块银白色腕表,姿态随意,气质卓然。
他们前边有位大哥抬着摄像机,还有两位助理走在旁边。
两人工作起来一问一答,简直不要太默契,就连笑容也是格外般配。
因为是采访,苏月月走路的时候是没有看地下的陆,两人边走边聊,关于最开始建度假山庄的目的,拉投资的困难等等各种。
江枫比苏月月高,她需要举着收音器,微笑地看着他,走着走着不知踩到了什么东西,她脚一崴就往旁边摔去:“啊——”
江枫在她旁边,立马伸手拉了她一把。
苏月月被拉回去,反作用力导致她一下扑在江枫怀里。
两人反应过来,赶忙避开。
“不好意思。”
“对不起!”
摄像大哥也赶忙上前一步:“苏老师没事吧?”
苏月月摆摆手,“没事没事。”而后看向江枫,“不好意思啊江枫,这段要不重来?”
江枫配合她们的工作,点头应好,两人往后退,重回亭子前面。
前方的采访继续,乔渔退回枫树林,快要掉光枫叶的枫树已经光秃秃一片了,但树木多,倒也遮挡了她的身影。
乔渔一时间不想回小楼,山庄也好像没地方可去。
西斜的日光渐渐给山庄打上一层光晕,她漫无目的走着,就到了酒店前。
一辆辆山庄的大巴送来游客,又接走下山的游客。
热闹的场景里,乔渔忽然就想回去了。
一辆红色轿跑“吱溜”一声停在乔渔面前。
驾驶位上的男人掀起墨镜,差异道:“乔渔?”
乔渔回神看过去,顿了一下:“顾西行?”
顾西行剪了头发,这会儿是寸头,穿着一身纯黑的工装,有点儿酷酷的,他笑起来:“真巧,你也来玩儿啊?”
“顾总,我们先进去啦!”之前给乔渔带过路的A字裙女生远远打招呼。
顾西行懒懒地抬了下手指,后者带着其他同事往酒店大厅走去。
乔渔跟着看了眼,“你们这是公司团建?”
“那可不,趁着他们搞活动来薅一把,员工开心了工作不就更认真了。”
乔渔笑了,“有你这样的老板……真是他们的福气。”
顾西行也笑:“就说那时候让你来做我秘书。”而后问,“你一个人来?”
乔渔抿了抿唇,应了,“是的。”
“住哪儿?”顾西行问。
乔渔一时没回话,看他没下车,倒反问:“你住哪儿呢?”
“我不住。”顾西行笑,“刚回来那段时间赶新鲜来住了半个月,现在都腻得不行了,就是跟着他们上来转转,顺带去看看马场建好没。”
乔渔说:“那你不用去看了,还没建好。”
“得嘞,那我正好回去。”
“带我一程吧。”
顾西行诧异挑眉,“又巧了。”他也不过多问,笑了笑,探身推开副驾的车门,“上车吧。”
乔渔上车,说要先去民宿拿电脑。
顾西行果断一抬墨镜,轿跑倒了个车驶去酒店前的临时停车坪,往民宿驶去。
轿跑音浪和其他车不同,刚驶出停车坪就跟一辆黑色商务车擦肩而过,江枫看着远去的车,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怎么感觉,副驾上的那人是乔渔呢?
“刚刚的采访完成度不错,现在只剩最后一场了……你在看什么?”
苏月月说着也往车窗外看去,见到轿跑的车尾,诧异:“顾学长也来了?”
江枫一怔,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拿起手机,给乔渔发了条微信:【老婆,在干什么呢?】
对方很快回:【我还能干嘛?】
江枫笑了笑,打字:【辛苦了,休息会儿吧。】
乔渔回:【知道了。】
商务车在酒店前停下,摄像大哥先抬着设备下车,江枫收起手机也跟着下去-
乔渔到民宿里拿了电脑就走,说她不理智也好,说她矫情也罢,反正现在的她就是不想呆在山庄,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轿跑的车速要更快,半个小时他们就回到了雁汀。
都已经到了吃饭的点了,两人自然是约着去吃饭的。
顾西行最近把雁汀的美食都尝得差不多了,从雁山回来的,自然就去了雁山路上最近的一家私房菜馆。
去拿电脑的时候她就把手上的戒指给脱下来了,懒得随时戴着,感觉像个笑话一样。
晚饭吃得也很心不在焉的,手机响了好几次,不管是微信还是电话,她都不想接。
最后想了想还是回了一句:【我回来城里了,有点事。】
之后就索性开了飞行模式,专心吃起饭来。
对面的顾西行除了一开始吃了点菜,后面就要了瓶酒,小杯小杯地喝着。
乔渔吃得差不多了,拿起手边的小杯子也倒了半杯,默不作声地喝起来。
顾西行更诧异了:“这是咋了?”
乔渔抿了口烈酒,看向他,“你跟你前妻……婚姻续存了多久?”
顾西行神色怅然,一时没说话,好像是在回忆又好像没有,过了半天才说:“七年。”
七年啊,她跟江枫连七个月都没有,她就已经开始烦躁了。
“怎么?对婚姻好奇啊?”
乔渔摇摇头,“没什么好奇的。”
“你母亲不催你么?我们都快三十了。”
想起刚回来那阵,乔渔失笑:“怎么不催,特别是我刚回来那段时间,一天能让我相三次亲,早上刚下的飞机,下午我就已经在相亲场上了。”
顾西行也笑:“我现在又开始被催起来了,烦得很啊,他们明明知道我刚从上一场婚姻里走出来,就迫不及待了。”
乔渔能理解:“长辈嘛,都是这样的。”
顾西行放下杯子,身体斜斜地靠着椅背,目光看向对面的女人。
他们从小就认识了,小时候一帮孩子打架,他和大哥总会护着乔家娇滴滴穿着公主裙的小女孩,好几次让她别跟着他们去了,她就瘪起嘴角,泪花说掉就掉。
后来开始读书,他大着她两届,小时候的亲密无间才慢慢消散,偶尔学校里,路上碰到打声招呼就过了,后来乔家倒台,再后来他去了国外,就再也没碰见过了。
乔渔不由得摸了下脸,疑惑:“看我做什么?”
“我觉着,反正你也认识我爸妈,我也认识你妈妈,你要是不嫌弃我二婚的话……”
乔渔摇了摇头,而后一怔:“你的意思是……?”
顾西行抹了把寸头,坦诚地问:“先问问你啊,你感觉我这身皮相怎么样?”
乔渔顺着他的话看向他的脸,富家子弟出来的人,就没有皮相不行这一说,因为有无数的钱财可以堆积出来一副好皮相,一身好气质。
更别说顾家,顾西行的妈妈在年轻时可是去做过演员的,顾西行的容貌自然也就继承了他妈妈的美。
“好看的啊。”她诚恳地回道。
顾西行打了个响指,笑开:“那就行,起码你不会对外貌反感,我对你也不反感,咱两又是知根知底长大,我家也不需要我去娶个什么门当户对的,你看,要不咱两……”
这个话和这个场景简直不要太熟悉,除了角色反过来之外。
乔渔不知怎么地,在这种时候会忽然有一种迟了的遗憾。
她笑了笑,诧异极了:“你说我们两?结婚?”
“昂。”顾西行笑起来,正要说话,视线对上乔渔身后大步走过来的男人。
有点熟悉,似乎在什么时候见过。
“那真的好遗憾哦,西行哥哥。”乔渔玩笑般地调侃,她捞出口袋里的戒指套上,晃了晃手,“我已婚了。”
话刚落下,一只手带着沉沉的重量搭在她的肩膀上。
乔渔一怔,扭头看去。
来人唇角绷得直直的,白天采访时打理好的头发有些凌乱,白衬衣也不似白天那么整齐地别在裤腰里,腰腹间皱了大片面积,看着她的目光沉得似深井里的枯水。
第42章 第 42 章
回家的路上黑色轿车开得极快, 像闪电一般穿梭在夜间的车流中,车厢内是沉默的压抑,谁也没说话。
回到明月松间, 轿车“咯吱”一声直接滑飘着进了车库停稳。
乔渔靠回座椅, 扭头看去, 身侧的男人半边脸藏在黑暗里, 唇角绷得直直的。
她没兴趣跟他比赛谁更沉默,解开安全带, 而后推开车门下车, 拉出电脑往电梯走去。
身后车门被关上, “砰”的一声。
他没有跟着过来, 乔渔按下电梯楼层, 转回身,隔着一层挡风玻璃, 就那么对视着, 直至电梯门缓缓关上。
压抑的气氛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
乔渔不知道他怎么就那么精准地出现在了那家私房菜,又是怎么就那么凑巧听见了,她最后开玩笑的那几句话。
只因为刚刚——
那只手压在她的肩头,而后下滑拉起她戴着戒指的手, 一把将还在座位上的她扯了起来, 手圈住她的腰, 明晃晃地宣誓了主权。
他掀起眼皮看向对面有些懵逼的顾西行,嗓音冷淡:“想必顾总也不乐意插足别人的情感, 做见不得人的小三。”
而后转过视线,对上乔渔也依旧有些懵逼的眼, 扯了扯唇角,“你说是吧, 老婆。”后面两个字压得重重的,气势在这一刻达到了凌人的顶峰。
乔渔对着他那暗藏深色的眼眸,一时间被震慑住,倒也没反驳:“是的……吧?”而后看向对面的顾西行。
后者回过神来,抹了把寸头,哎了声,下巴扬了扬江枫,说:“原来是你啊。”
他想起来了,那时候在写字楼下,他带着乔渔去吃饭时,有过一面之缘的奥迪车车主就是眼前的男人,难怪那时候看着他的神情带着敌意。
他的神情有些感慨和稀奇,看向乔渔:“你结婚了啊?”而后再一顿,“不介绍一下吗?没在圈子里见过啊。”
那当然是没见过的。
他们又不是一个圈子里的,甚至哪怕乔家早已经垮台,但在这些从小一起长大的伙伴里,他们都是将乔渔圈为一个圈子里的。
这就是小地方的圈子和阶层,也是胡女士拼命想将乔渔再一次塞回进去的地方。
江枫抿了抿嘴角,自我介绍也简单:“江枫,乔渔的老公。”
顾西行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瞥向眼乔渔,端起酒杯转了转,而后一笑:“乔渔,我说的你可以认真考虑一下。”
“毕竟,相比起来,我两认识更早,我的条件似乎也要更优越。”
江枫当即就带着乔渔转身就走了,招呼都不打,失去了他一贯的温和和绅士。
路过前台,江枫垂着头没说话,把账结了。
乔渔也客气地说了声谢谢,他没回话,只是放开了拉着她的手。
出了私人菜馆的门,路边那辆红色超跑后面停着的就是江枫黑色的奥迪。
这条路是从雁山回到城里的必经之路,顾西行的跑车那么嚣张,一眼就看得到,难怪他能那么快找过来。
乔渔侧脸看了眼身边的男人,他往日温和的面容一片沉寂,唇角也绷得直直的,两人都没说话,但也不约而同往黑色奥迪车走去。
乔渔想起自己的电脑,刚要给顾西行打电话,轿跑车灯闪了闪,她上去拉开车门,把手提袋提了出来,随后又关上车门,还上了锁。
江枫的目光落在她熟练的动作上,再次沉了沉,而后先上了车,乔渔跟在后面,之后就是一路无话地回了家。
乔渔回了家之后把手里的袋子放回卧室,而后去客厅倒了杯水,缓慢地喝着。
家里已经一个星期多没住人了,无端失了些人气,寒冷袭来。
乔渔在沙发上坐下,盯着手里的鱼鳞纹玻璃杯,拇指指腹缓缓地摩挲着。
最后那几句话被听到了就听到了,她又不是答应了顾西行,而是明确地拒绝了。
只是在想当顾西行提出来的那一刻,她为什么会有遗憾感呢?
明明她也不喜欢顾西行,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小时候当做哥哥的人,哪怕过了多少年也依旧是哥哥的情分,况且她也知道顾西行还放不下他的前妻,跟现在的江枫又有什么区别?
她非常清楚自己的‘洁癖’,但凡感情里还有别人的影子,那他们之间就毫无可能。
江枫已经是她的例外了,他给她打造的温室太过牢靠,曾一度让她想要在里面待到永远。
可有的时候呢,现实偏偏是不如意的。
不知过去多久,门口传来开门的响声,乔渔没抬头,还是那样安静地坐着。
江枫走进来,气势已经有所收敛,不如刚见面时那么凌人了,只是漆黑的眼眸落下,带着沉沉的重量,两片薄薄的嘴唇压得直直的,看不出多余的情绪来。
他直直地走过来,越过乔渔面前,在侧边的沙发上坐下。
淡淡的薄荷味袭来,紧接着是薄荷味之后残留的烟味。
乔渔侧了一下脸,借着喝水的动作瞥去一眼,他单手支着额头,双腿撇开,安静地坐着,侧脸轮廓线条流畅,看不出他此时的神情如何。
乔渔记得,他好像是不抽烟的。
又或许他是抽烟的,只是不在她面前抽,所以她以为他不抽烟。
还是老样子,谁也不说话,沉默占领了全部时间。
乔渔肚子已经被水撑得很胀,直到水杯见了底,她将杯子搁下,而后站起来。
“他不是已经结婚了吗?”他的声音很轻,轻到听不出来任何情绪。
乔渔抿了抿唇角,说:“又离了。”
身后没有声音,乔渔想走,但脚底好像是生了根,挪不动。
“你什么时候来的?”她没忍住问了。
“第一通电话没打通时,”顿了顿,“我就下山了。”
“哦。”那应该是她和顾西行吃了一半左右就到达私人菜馆了,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出现,偏偏要等到最后。
问完,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了,她要走——
“你后悔了吗?”他又问。
“后悔什么?”
“后悔……”一道视线落在她的背脊上,乔渔僵了僵,听见他继续说,“后悔跟我结婚。”
“没有后悔。”乔渔肯定地回,因为结婚的建议是她先提的,不存在后悔一说。
“可是你觉得遗憾。”他说。
乔渔反驳:“我那是跟顾西行开玩笑的。”
“不。”他打断她,“我听得出来,你是真的觉得遗憾。”
“你那时候是不是在想,‘要是他能早点回来就好了’?因为他有句话他说得不错,你们知根知底,你妈妈肯定会更高兴,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你夹在我们中间难做人。”
乔渔张了张嘴:“……”一时间无法辩解。
江枫苦涩地笑笑,转回头,手掌使劲按着酸涩的眼眶,艰涩说:“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还有很多选择。”
“而我,并不是你最佳的选择。”
他胡乱摸出兜里的烟,抽出一根点上。
香烟味儿伴随着“咔嚓”一声打火机的声音而浓郁起来,乔渔转身看去。
他垂着头,香烟毫无章法往嘴唇怼去,青烟飘散,围绕着他的周身。
她有心想劝他抽慢点,可当下的环境似乎不适合。
他安静地抽着烟不再说话,乔渔抿了抿唇角,转身往卧室走去,不过两步,他喑哑的声音传来:“但是乔渔,你永远是我的最佳选择。”
乔渔一怔,脚步再挪不动半分,扭头去看他。
他没转身,还是支着一手撑着脑袋,另一手搭出去,香烟夹在指尖。
江枫能感觉到她在看着他,这个时候他应该多说一些的,他知道她历来心软,只要多说几句,她也会因为心软而留下,留在他身边。
可喉咙像是堵住了,他一句也说不出来。
——下下策之选啊。
她不知道当初他听到这句话时受伤的程度,他强忍着所有疼痛,还是义无反顾地出现在她的身边,阻挡来自她母亲的谴责和怒火。
他一直想着,哪怕是一张烂牌,他也可以通过算牌和技巧打出最出色的局面。
而现在呢,他输得彻底,烂牌就是烂牌。
他平静得可怕,既然她觉得遗憾,那就让遗憾成为不遗憾,算是……
他这一生,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
抬起手深吸了一口香烟,尼古丁进入到肺里,江枫出奇地平静:“房子分给你,车也留给你,希望你……”
“以后,不要再有遗憾。”
乔渔一时怔住,愣愣地看着他,“你的意思是……”
江枫揉了一把眼尾,转头看向她,唇角使劲地扯着脸颊肌肉上扬:“我如你所愿。”
乔渔看着他,嘴唇抿得紧紧的,大脑一片一片的空白。
她终于明白过来刚刚的怪异在哪里了,他们太过平静了。
平静得像是暴风雨来临之前。
如果只是一场平常夫妻间的吵架,那他们就会像上次一样,气对方气个你死我活,而不是现在这样平静地张张嘴把话说清。
明明之前一切都好好的,她也做出了最大的退步。
即便今天看见他们那么熟络默契,她也只是远离,从来没想过要跟他离婚的事。
是他自己说过的,他从来没想过要跟她离婚的……
哦,是从来,而不是永远。
人,也总是在变化个不停的。
承诺真的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乔渔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他要张口说离婚,因为苏月月也离婚了,他自知有机会了。
乔渔啊乔渔,你怎么会那么蠢?
她扯出完美的笑容,说:“那我也如你所愿。”
——
他们冷静得可怕,谁也没发火,说完离婚,还能坐在一起抽烟,整个场面诡异得可怕。
烟是江枫随手在小区外面买的,二三十一包的万宝路,烈得很。
乔渔已经很久没抽烟了,或许是受到了江枫的影响,自从同居之后她就没再抽过了。
她走过去在刚刚的位置上坐下,伸手拿起他丢在桌面上的香烟盒,倒出一根衔在嘴唇中央,江枫安静地看着,没说一句话。
乔渔拿起打火机点火,第一下没点着,再打一下,火苗刚冒出头便噗嗤一下熄灭了,再打,只剩火星了。
乔渔咬着烟一阵无语,连打火机都欺负她了?
身侧有温度靠近,乔渔转过脸。
他深吸了一口,香烟燃烧亮起猩红的火星。
凑近,对准还没点燃的烟头。
乔渔眯了眯眼,两只烟头接触在一起,她轻吸一口,点点星火过渡,青烟缓缓飘起。
她从烟的这头看过去,对上他犹如燃烧后的香烟的同款瞳孔,猩红带着湿润。
乔渔心底也蔓延起大片难过,明明她都已经退步到这种地步了,可还是没法避免走向分散的尽头。
她很少哭的,再艰难的日子咬咬牙也就过来了,连跟前任分手都是潇洒地将他买给她的那些高定裙子和包包全部退回,一样都不要。
那种时候她都没哭过,转身就投入到工作里。
青烟飘散之际,乔渔先咬着烟转过头,不叫眼里那一抹湿热让人看见。
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想。
没有谁离开了谁活不下去的。
“房子和车子都是你的,我不要,银行卡也还给你。”她的声音冷静得像是高山上的寒冬,冷冽而刺骨。
江枫垂着头,发丝凌乱,烟一口一口抽着,“要么要车子和房子,要么要银行卡,等年底分红我再给你转一百万,二选一。”
“可以一个都不选么?”
“你毕竟还在创作期,需要一个固定的环境和资金,别倔强,这是我亏欠你的。”
乔渔也垂下了头,捏着烟蒂吸了一口香烟。
他总是想得那样周到,哪怕以后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了,他还是总会替她着想。
或许也就现在,趁着还没拿离婚证,他还有资格替她着想。
“协议我这两天整理好给你。”他又抽了一口,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房子现在还是我们的共同财产,在协议没拿来之前谁都不能提前离开。”
两股青烟飘散在客厅里,黑夜是那样的寒冷而寂静。
一根烟抽完,乔渔起身回卧室,她同意了他的提议。
协议没拿给她之前,暂时住在这里。
同理,他也是一样的。
过了几分钟后,江枫也进了卧室。
一前一后洗漱完毕,又一前一后上床,各自睡在一边。
真诡异,说完离婚还能躺在同一个床上。
第43章 第 43 章
次日清晨, 乔渔醒来的时候江枫早已经离开了,她依旧是睡到了大床中央。
立了冬之后天气越发冷了,玻璃上结出一层层霜雾。
乔渔到洗手间洗漱完毕, 换了身居家服。
今天是周六, 按照以往江枫是不用去上班的, 但家里并没有他的影子, 或许是去弄离婚协议了,乔渔心里想着。
接了半大杯水, 她提着电脑去了书房。
路过厨房, 她习惯性探头一看, 餐桌上果不其然放了份早餐。
乔渔沉默了一下, 把电脑提去书房摆好, 而后回到餐厅拉开椅子坐下。
两份烤好的吐司,中间夹了果酱, 一瓶还带着温热的牛奶。
乔渔一嘴一嘴吃着, 脑袋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想,只是鼻尖有些酸涩。
吃完回到书房,打开电脑先进入文学城打开《冷宫》看了眼数据, 上涨的势头很是喜人, 已经涨到了两百九十多, 按这个上涨的速度,马上就可以入V了。
自慈也发来消息, 恭喜她第一本小说可以顺利入V,等更新到七万字就可以申请入V了, 后面就有收益了。
这也是得益于上了榜单,《冷宫》有了曝光度, 同时她的作品积分因为更新和读者留评在噌噌往上涨,新晋作者的名次也跟着上涨,从原来的频道内涨到了书城首页倒数一名,曝光度更是加大,收藏才会上涨得那么快。
自慈开玩笑说写完她手里的那本她也要来古言写了,要知道她第一本哪怕有新晋榜单的加持,到最后还不是二三十万字了倒V回去的。
乔渔更有信心了,但不是盲目自信,而是在查找资料方面更加用心。
自慈调侃,说得提前做好以后会被读者批/判、挑刺、差评、恶意负分评等等心理准备。文学城的一些读者可能偏激一点,有些读者能揪着你一点错骂到你怀疑人生,顺带举了几个读者和作者掐架上了法庭的活生生例子。
乔渔去吃了会儿瓜,又转回看了眼自己那一百五十多条的评论,她当真是一条一条地看过去的。有几条字数较多的,都是考究到了历史里某个人物和小说里某个人物设定的逻辑分析等等。
乔渔越看越心惊肉跳,她庆幸当初写的时候因为是剧本就查找过许多历史资料,不然可能就会出现一大堆笑话了,赶紧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乔渔回自慈,说她有心理准备了。
其实不止是小说,在面对娱乐媒体比较发达的网络时代,编剧也是受舆论最多的群体。
一部电视剧哪里有逻辑不通顺,或者是哪个角色BE了,都会被众多网友威胁要给编剧寄刀子。
乔渔几年前参与改编过一部小说,大结局那几集直接被主创编剧改得面目全非,剧播出之后果然引起大批原著粉的不满,网上留言基本都是要给编剧寄刀片的。
她那时候去拿快递都担心拆开来的是不是一箱刀子。
小说里的评论区算得上是好的了,大不了到时候不看。
反正会有新的评论出现,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有喜欢的总会有不喜欢的,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江枫说的不错,在看到《冷宫》数据逐渐上涨的当下,她越发需要一个稳定的环境来完成这部作品,这是她第一部作品,说是心血也不为过。
乔渔打开文档,开始码字工作。
在拿到离婚协议之前,她不会搬离现在的工作环境——
周六原本是齐宇该去上兴趣班的时间,但今天他不用去,因为老师生病请假了。
但他也不能待在家里打游戏,被他老妈胡女士给提溜来她上班的老棋院来了。
说是培养他的情操和爱好。
齐宇明面上不说什么,背地里小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
电瓶车停在老棋院外的停车棚里,齐宇裹紧外套,从电瓶车后座下来,往棋院门前停着的一排轿车看去。
打头第一辆就是线条流畅的黑色轿车,得益于后座小胖对轿车的研究,小小年纪的他已经识得各种车标了,这一辆线条流畅好看的轿车就是迈巴赫。
想起其价格,他捂住小嘴惊讶了一声。
胡玉蓉锁好车过来,见他大惊小怪的,嗤了一声:“一惊一乍做什么?”
“没什么。”他赶紧放下手,摇了摇头。
胡玉蓉瞥他一眼,拉着他往大门口走去。
老棋院建于九十年代初,多年的风吹雨打,建筑老化,墙皮脱落,一丛丛逐渐凋零的爬山虎挂在斑驳的围栏上,大门是那种银白色的铁栏杆式的大门。
要跨进大门前,齐宇还是扭头看了眼后面那一排车辆。
除了打头的迈巴赫,后面一辆也是黑色的,四个圈,奥迪?
他赶忙看一眼车牌,他对数字还挺敏感的,坐过一回就记下了,是姐夫的,眼睛腾地亮起。
“姐夫也来棋院啦?”
胡玉蓉顿了一下,问:“你说什么?”
齐宇指着黑色奥迪说:“姐夫的车。”
胡玉蓉愣了愣,扭头看去,她听齐大海说起过,江枫的车是奥迪,之前一直以为是那种三四十万配置的,没想到居然是a7。
在奥迪里很低调的一款轿车。
齐宇小嘴一咧高兴起来了,蹦蹦跳跳跑进了棋院。
胡玉蓉回神,提了提手里的包在后面跟着进去,刚进去没走两步就遇上国际象棋组的一名老师。
她将胡乱蹦跶的小孩拉住,给胡玉蓉使了个眼色,悄声说:“今天有大人物过来考察棋院,小宇拉着些,别冲撞了。”
胡玉蓉一听,忙拉过齐宇,带着去了二楼办公室。
棋院大部分的老师都是老年组的,有象棋、国际象棋、围棋、五子棋、军棋等等种类,来上课的学生倒是年龄不一,小到五岁,大到七八十岁都有。
齐宇在办公室里待了一个多小时,无聊极了,见胡玉蓉闲了下来,就嚷着要去洗手间。
胡玉蓉喝了口水,带他去了办公楼的洗手间。
刚要进去,就看见一个穿着白衬衣,有些微胖的男人背对她站在公共洗手台面前,训斥他面前穿着西装的年轻男人:“怎么搞的今天赵小公子也来了棋院?啊?”
听出来是小王总的声音,胡玉蓉脸上一喜就想进去,但反应过来他在发火,她推了推齐宇让他自己进去。
胡玉蓉退回走廊,等着齐宇出来,实则耳朵竖得老高。
里面停顿了会儿,年轻男人的声音才响起来:“我们也没料到赵小公子会大周末的来……”
王旭业有些暴躁,头发抓了又抓,“他们北誉占不到这块地皮吧?怎么突然感兴趣了?”
“我听说他们要在前面那个路口建酒店。”
“那也占不到棋院这边来啊?”
年轻助理也想不通:“说是他们的总设计师提的意见……”
“谁?”王旭业反应回来,“就那个江枫?”
听到江枫的名字,胡玉蓉愣了一瞬,猜疑不定。
这跟江枫有什么关系?
“他提的意见嘛?那不见得赵小公子就会采取。”王旭业对江枫的印象不深,但以他对赵小公子的初步了解,那不是个会轻易改变决策的男人。
助理无奈摊手:“可实际就是赵小公子他们今天已经来考察了。”
王旭业烦躁:“这地皮是我一早就看中的,他这样横叉一刀过来,我的商场还要不要建了?难不成中间剖开一半?”
助理抬眸瞥他一眼,小声问:“老板,你是不是有得罪过赵小公子或者那个江总设计师?”
“那怎么可能!”王旭业一摆手,“我这种人多爱交朋友,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去得罪别人。”
话落,电话响了起来,他摸出来一接,口气立马就变了,笑眯眯地应了两声,挂断电话后两人立即出来。
胡玉蓉赶忙转了个身面向走廊外,两人从她身后走过,脚步匆匆去了一楼。
胡玉蓉踮起脚往楼下看去,一群人慢悠悠从楼下的走廊里出来,包括院长和几位棋院资历较老的老师都跟在几个年轻人的身后。
打头的年轻人一身浅灰色质感西装,外面搭配的也是浅灰色长款大衣,面容精致清冷,鼻梁上架着一副无边眼镜,一身清贵气场,单手插着兜慢悠悠走着,像是在闲庭散步。
胡玉蓉认得这气质卓越的男人,看小王总一下去就笑容满面地走过去朝他握手,她就知道这是谁了。
她的目光随着小王总的第二次握手转到另一边,那是道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了。
他就站在赵小公子的身边,穿着一件黑色风衣,里面是简单的黑色POLO衫,立起的领子纽扣松开一颗,头发打理得整齐,手里捏着一台银白色笔电,绅士地跟小王总握了握手。
在场的也就这二位值得小王总握手,就连棋院的院长也就只是干站在他们身后,默默地听着他们的谈论。
胡玉蓉看着,忽然就深吸了一口气,那晚齐大海接小宇回来后还跟她说,叫她不要一直为难江枫,她女婿或许要比她自己找来的什么小王总啊,什么小姨朋友家的侄子条件要好得多。
胡玉蓉当时还嗤之以鼻,说江枫就是装,结果现实摆在眼前——江枫,或许真的是深藏不露。
他并没有所有人想象中那样混得很差,相反他在厚积薄发,现在的他或许不怎么样,但他身边有最好的资源。
没看见他跟赵小公子的关系那么近么?
连小王总都只能等在一边听他们商讨。
身后有水龙头打开的水流声,齐宇洗完手出来,小声嘀咕:“妈你在看什么?”
紧接着齐宇踮起脚也跟着往下看去,眼睛刚好卡在围栏边上。
一眼就看见院子里长身玉立的江枫,小眼睛噌地亮起来,他笑嘻嘻说:“姐夫果然在这里!”说完转身就往楼下跑去。
胡玉蓉后知后觉,赶紧转身追下去:“小宇你给我回来!”
“我去找姐夫!”
“人家在谈事!你给我回来——”
话还没说完,一脚踩空,整个人摔了下去,下意识尖叫一声:“啊——”
齐宇都已经跑出一楼走廊了,就差一步就跳到院子里了,听到声音扭头一看,母亲咕隆咕隆从楼道里滚了下来。
“妈!”他大惊,立马转回去,冲上走廊去扶起倒地的母亲。
“妈!妈!你有没有事?”齐宇被吓到了,眼泪说掉就掉,手都抖了,“呜呜呜妈!”
所有人在听到那一声惊叫后都停止了交谈,转而往楼梯口看去。
几个棋院的老师看清是胡玉蓉后赶忙上前,“是胡老师!”
不成想一道更快的身影掠过,大步上前扶起齐宇怀里的身影,“妈?”
后面跟过来的几名老师神情猛地一滞,纷纷探究地看向江枫和胡玉蓉。
齐宇见到江枫过来,终于有了主心骨,一把抹去眼泪,小心翼翼地蹲在旁边。
杂七杂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胡玉蓉缓过神,立即被脚裸处的疼刺得吸了一口气:“痛痛痛!”
江枫看向她的脚裸,也才这么一会儿就肿起一片於紫来。
“应该是摔到脚了,我带您去医院!”
而后一把抱起胡玉蓉,转身大步往棋院外走去,路过赵亭北,后者不等他说话,抬了抬刚刚被丢过来的笔电,“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江枫道了声谢,出了棋院,让齐宇捞出车钥匙解锁。
小屁孩这会儿格外懂事,解了锁后赶忙拉开后座车门。
江枫把胡玉蓉放在后座,下巴扬了扬,说:“你去坐那边。”
齐宇立马跑过去另一边拉开车门蹿上去,江枫关了门往驾驶位走去,而后发动车子,方向盘一打,往医院驶去。
到达医院,门口的服务台护士推来轮椅,江枫去办理住院手续,等一切办妥,胡玉蓉已经躺在了骨二科病房里。
她疼晕过去了一回又醒来,医生已经看诊过了,片子还没出来,初步诊断是摔断骨头了。
一个多小时过去,医生拿着片子过来,给她放固定夹板,初步包扎好。确实是摔断骨头了,小骨一条裂缝,但现在还不能做手术,等消炎下去了才能做,最近几天都得休养。
确诊后齐宇才给齐大海打了电话。
他也知道这次母亲摔伤是因为自己不听话,跟齐大海说话的声音都小了很多,只说母亲住院了,都不敢讲是因为他摔伤的。
护士推来针水挂上,说了些注意事项,江枫站在旁边安静地听着。
齐宇已经打完电话了,沉默地趴在病床旁边,胡玉蓉醒来,摸了摸齐宇的脑袋,而后看向侧边靠着墙的的江枫。
想起摔下来之前的场景,她眸光闪了闪,出声:“江枫,你回去吧,小宇他爸等会儿就过来了。”
江枫扭头看她一眼,没说话,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直起身体:“晚饭想吃点什么?”
“小宇他爸会带来。”胡玉蓉嘴唇蠕动了片刻,也没能说出那句谢谢。
其实现在她更想说的是,乔渔的彩礼她不要了,只要他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就行。
但现在说未免太过趋炎附势了,嘴脸不好看,于是憋住了,转而说:“乔渔在家估计还在等着你回去,你先回去吧。”
江枫心底一滞,想走,又转回来,说:“那我等齐叔叔来了再走。”
胡玉蓉嗯嗯点头,指了指旁边的椅子:“你坐嘛。”
江枫看了眼齐宇,他现在是一整个窝在胡女士身边,于是过去坐下。
胡玉蓉没话找话:“你跟乔渔最近都好好的吧?”
江枫:“……”
不知道在谈离婚算不算好好的?
胡玉蓉叹了口气:“乔渔就是被她爸惯坏了脾气不好,你多担待,还有她那个小说什么的,我不是很看好,你多劝劝她,最好出来找份工作……”
胡玉蓉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江枫不做过多辩解,偶尔应上一声。
等到齐大海提着饭盒气喘吁吁过来,江枫才起身,顺带把小孩也拉走了。
这两天齐大海肯定是要在这里照顾病人的,小孩只能暂时接过去了。
到家时七点多,冬天天黑得早。
一大一小进屋,乔渔刚好从书房出来。
键盘从六点开始就没亮起过,它好像也形成了习惯,到点自动下班。
乔渔原本以为他去外面吃饭了,她都想直接叫外卖了,出书房一扭头,一大一小身影进来了。
她看向齐宇,一个是为突然出现在这边奇怪,一个是以往活泼的小孩今天格外沉默,不由得出声问:“怎么了?”
齐宇瘪着嘴角,小声说:“妈妈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断腿了,姐夫刚好在那里就带着去了医院。爸爸要去照顾妈妈,我没地方去就跟着姐夫回来了。”
乔渔一时间哑然,没想到他回来那么晚是因为胡女士摔了,“严不严重?”
她没好意思去看江枫,只弯下腰盯着小孩的眼睛看。
“不是很严重,一周内就可以做手术了。”话是江枫回的。
乔渔直起腰,说了声谢谢。
江枫没应,进了屋就去厨房做晚饭了。
齐宇也跟着进去,他现在最黏的就是江枫了。
吃完晚饭,乔渔借了江枫的车钥匙,去了一趟医院。
母女俩也没什么说的,干坐了会儿,乔渔站起来要回去了,胡玉蓉才开口说:“我不知道江枫跟赵小公子关系那么好……”
“你之前也没提,还有车的事也是,有也不早早说,开着面包车我当然就以为他只有面包车……”
说着想起了上个月两家长辈见面的局面,要是早知道江枫是这样的潜力股,她说什么也不会那么固执,搞得两家都下不来台面。
她有点责怪乔渔了,抬眸瞪她一眼。
乔渔一句话没说,清冷的面容在病房的白炽灯照射下更为苍白。
胡玉蓉见她不接腔,咳了一声,说:“我之前也说过,我没说要那么多彩礼,也不知道你们就觉得我一定会要那么多彩礼。”
乔渔看过去。
对上她清清冷冷的视线,胡玉蓉也把话说明了:“江枫跟赵小公子关系不错,是个有前途的。你跟他好好过日子就行了,彩礼我也不要了。”
乔渔漫不经心的视线这才落在胡女士身上,太过诧异,不由得出了声:“真不要?”
胡玉蓉转了转眼珠:“我是不要,但如果他们非要给,那我还不是得意思意思地收一下?”
乔渔撇了撇嘴角,说:“那你是没那个机会了。”
胡玉蓉以为那边不会意思意思的给,她也撇了撇嘴角。
不给就不给,她说出去的话也不会变。
齐大海端着温水从洗手间出来,要给胡玉蓉擦擦腿,乔渔也就不在狭小的病房里挤着了,开着车回了家。
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齐宇早在客卧睡下。整个屋子安安静静的,只余玄关处和走廊上几盏暖黄壁灯。
乔渔放下车钥匙,站了片刻,走进卧室。
他还没睡,半靠着床头,手里捏着一本书在看,屋里温度适宜。
乔渔没再多看他,去洗了个澡回来,在床这一侧坐下,掀开被子躺进去。
屋子里寂静得都快能听得见空调运作的声音。
十几分钟过去,光线变暗,身侧窸窸窣窣响了两声,床垫微微震动,他也躺进被窝里了。
空气再次沉静下来,但他们都知道对方没有睡着。
过了几分钟——
“今天我妈……谢谢你了。”乔渔枕着手出声。
“不客气。”他回答得平静。
“我以为你是出去弄离婚协议了。”她继续有话没话地说着。
江枫:“……”
沉默了片刻,他转过视线,在睡眠灯光下,她的身影很模糊,小小一片。
喉咙干涩地吞咽了一下,他闭了闭眼转回来,看着顶灯,说:“你要的话,明天我去弄。”
乔渔:“……”
这回轮到她失言了。
她其实很想跟他转述胡女士的话的,说现在胡女士不要彩礼了,那天价的彩礼不存在了,他们不要谈离婚的事了好不好……
可是她理智而又清醒,他们之间才不是因为这‘天价彩礼’而离婚。
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人的劣根性,既要又要。
永远都不满足。
是什么时候睡去的乔渔不知道,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杂七杂八什么都有,等她再睁眼,屋外已经是天光大亮。
身侧的床铺整齐平放,好像没人睡过一般。
乔渔想起睡前的那一句话,原本要随意穿着睡衣的主意改变,去衣帽间找了一套既可以外出穿又可以居家穿的休闲衣服。
换好后,她又特意浅浅地化了个妆。
她是那种,不管任何时候,输人也绝不输气场。
就像那场给她很大打击的官司,她哪怕是输了,但依旧是挺着背脊走出法庭的。
弄好一切,她拉开房间门出去,挺着脖颈,像个要去战斗的女神。
江枫今天没出去,就站在饮水机旁边,见她雄赳赳气昂昂地出来,莫名多看了两眼。
乔渔脚步一顿,看了他一眼,穿着平常,头发也没打理,蓬松垂在脑门上。
不像是要外出办事的模样。
她怔怔地发了下呆,不是说了要去拿离婚协议,还是他已经弄好了?
她立即扭头往客厅的茶几看去,没有文件;收回视线又往餐桌看去,也没有任何文件的迹象。
“还没有拿。”他的话打断了她的猜想。
乔渔收回视线看向他,他正端着那个透明鱼鳞纹的水杯,掀起眼皮也看向她,深眸浓黑,嗓音低低的:“离婚之前,再帮我个忙可以吗?”
乔渔投去疑惑的视线。
他垂下了眼睫,声音也是淡淡的:“明天是奶奶的生辰,她想我们一起回去。”
乔渔怔了一下,不知为何心底却是猛地一松。
她故作豁达地说:“昨天你也帮了我妈妈,是该我帮你这个忙的。”
江枫放下水杯,手背上的青筋在寒凉的早晨绷得根根分明,唇角弯了弯,说:“谢谢。”
“不客气。”她也礼貌极了。
“嗯,那你去收拾一下东西吧,可能会在老家住一晚。”
第44章 第 44 章
乔渔简单收拾了东西, 把齐宇叫醒,三人去医院附近吃了午饭,而后送齐宇过去医院, 顺带也说了要回老家的事。
胡玉蓉支开江枫, 从兜里摸了五百出来塞给乔渔, 让她去买些礼品, 别第一次去人家家空着手去。
乔渔没要她的钱,说知道了。
从医院出来之后, 黑色轿车驶向雁汀的西收费站。
最近的天气都很好, 或许是跟入了冬有关, 天空一碧如洗, 连朵白云都没有。
乔渔没有去过桐乡, 雁汀那么大一个地级市,她一个乡镇一个县都没去过, 更别说不知道藏在哪个角落的桐乡。
她一直以为去乡下地方走的路也应该是那种泥巴路, 下雨天打滑,晴天起灰的乡下土路。
实则不然,雁汀近十年的发展堪称火箭速度,去桐乡居然都上了高速。
一个小时左右的高速, 下了高速转入一个还算繁华的小县城, 两人下车去买了些东西, 而后驶上两车道的柏油公路,行驶了四十多分钟, 最后才转入一条水泥乡道。
回到桐乡已经是下午四点了。
这个季节的乡间到处可见秋收后的景象,有高高堆砌起来的稻草堆, 也有还在地里推着农耕机器在翻耕的农民,远处的山坡上放着大牛小羊。
像是小学课本里描述的乡下生活场景, 静谧,美好。
渐渐进入村庄,一片广阔的田野,还没抽干的水晃着浅浅的波纹,田野对面建起片片崭新的房屋。
现在的房子已经很少见过去老旧土屋木墙的结构了,基本都翻新过了,不是一两层的小洋房,也是最少也三层的洋房,每家配备一个巨大宽敞的院子。
要不是洋房的设计上有些过时的老旧,基本就是另一种风格的乡间别墅了。
村口富裕的几家大门装修得金碧辉煌,偏欧式的别墅,甚至还配备了花园菜园。
这些眼见的富裕打破了乔渔对乡下的刻板印象,原来现在的农村也如此富裕了。
轿车穿过广阔的田野,乔渔侧目看向窗外,降下一点车窗,土地的气息随着风飘了进来。
到了春天,田野应该会出现大片金黄的油菜花,到了夏天,这里又会生长出大片绿油油的稻苗,总之是很清新亮眼的颜色。
听说陆冬青说这里盛产莲藕,那夏天,或许田野会变成荷塘,大片大片的绿叶中就会开出鲜艳靓丽的荷花。
总之是个极漂亮的地方。
轿车顺着水泥路行驶,穿过村庄,到达地势较高的一座小院,院子外是宽敞的水泥平地,轿车径直驶到银铁大门前停下,江枫打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江父从里面出来,一簸一拐地穿过水泥平铺的院子来到大门口开门,按下开关,铁门自动咯吱咯吱往两边打开。
江枫发动车子驶入,而后在院子左侧的停车棚里停好。
乔渔跟着江枫下车,入眼的就是一幢三层高的中式小别墅,白墙银瓦,背靠青山。墙角自带花坛,里面种了许多蔬菜,没错,就是绿油油的小蔬菜。
用陆冬青的话来说其实也只算洋房。
乔渔其实很想称赞两句,但想起他们现在的关系,到嘴的话都咽了回去。
江父关了大门过来,说回来路上辛苦了,让他们赶紧回屋喝口水歇一歇。
江枫应了声,打开后备箱,把买好的礼品一样一样提出来,乔渔跟着过去意思意思地提了两样。
江父也过来提上一部分,三人往洋房里走去。
入户门是一道双开玄色大门,已经开了一半,地上里外都铺着地毯,外面的地毯要更灰一些。
乔渔正要找双拖鞋,他的声音传来:“进来吧,乡下不讲究这些。”
乔渔看了眼他,也是穿着鞋的,她也就跟着进去,里面是一个很大的客厅,采光明亮,或许这就是地势高的好处。
沙发和电视不是像城里一样摆在落地玻璃窗边,而是放在了正厅靠墙处,一副巨大的百马奔腾刺绣图挂在墙上。
刺绣下面就是大屏液晶电视,电视机旁是一棵茂盛的发财树,而后就是沙发和茶几,空出了大片空间的落地窗户处则摆了一张树墩茶桌和几把小凳子。
虽然房子是现代化别墅了,但屋里的摆设却仍旧看得出来是乡下生活的习惯。
厨房没有设在房内,而是靠着房子右侧另外建了一座一层平顶房,面积也很大,里面就不仅仅是灶台,还有那种八九十年代的锅灶台,一张很大的原木八仙桌。
江奶奶在厨房擦洗锅灶,听见响声转身就见他们俩回来了,忙拿起围裙擦手,高兴地走过来:“咋就回来了,不是说明天才回来吗?”
江枫说:“提前一天不好吗?”
“好好好,当然好啊。”她笑着接过乔渔手里的礼品放在一旁,拍拍她的手,嗔怪道,“小渔也是的,回来就回来了还带什么礼品!”
乔渔笑了笑:“奶奶。”
江奶奶高兴死了,拉着她回屋内在沙发上坐下,端了一盘又一盘的糖果瓜子放在她面前,“路上回来辛苦啦,坐着休息会儿,吃点东西。”
江父也提着一把小陶壶过来,拿来两个杯子,“来喝点水。”
乔渔赶忙接过:“谢谢叔叔。”
江奶奶笑眯眯地说:“还喊叔叔呢?”
“奶奶。”江枫神色自然地走过来,“我带乔乔去楼上转转。”
乔渔侧目看了他一眼。
江奶奶笑起来:“好好好,小渔还没见过自家房间格局呢,阿枫你带她好好转转。”
江枫应了声,带着乔渔从右侧的楼梯上楼,打开二楼的房间门。
进去又是一个客厅,全景玻璃窗,没落地,窗外有排象牙白的栏杆,窗内放置全排雾蓝色的布艺沙发。
客厅的地板是浅灰色大理石地板,二楼是江枫的房间,平时江父和江奶奶也很少上来,地板干净到反光。
客厅进门处留了一道玄关,江枫先进去,打开鞋柜门,里面果然有了一个浅粉色的小兔头毛绒拖鞋。
他拿出来放在地上,简单解释:“昨天奶奶他们去街上赶集了,知道过生辰你会回来提前给你买的。”
乔渔道了声谢,换上舒适的拖鞋,江枫也换了一双。
二楼的空间很宽敞,东西也很少,就像是意思意思地摆放一下。
总的有四个房间,玄关旁边是卫生间,往里两个对门房间,格局一样,面积一样,只放了两张空床架,上面什么也没有,最里面是一间很大的卧室,也就是江枫的房间了。
他房间的窗帘全部都拉着,光线有些黑,江枫进去拉开。
卧室里东侧窗户装的就是全景落地窗,拉开窗帘看出去,一眼就是明晃晃的阳光和进村时那片巨大的田野。
西侧有书桌,虽然不是落地窗,但镶嵌在墙壁上的窗户也足够大,除了窗帘,还装了百叶窗。
江父在外面喊了一声,乔渔扭头,见他手里提着自己的电脑包和江枫的行李袋,赶忙过去接了过来。
江父没放,而是送进来放在沙发上,见江枫在卧室里,江父搓了搓后脑勺,指指几个房间:“二楼都是你们的,这些屋子你们想改造成什么样都可以,听江枫说你搞写作,也可以整个书房出来,就看你喜欢那一边的风景。”
那两个屋子刚好是对门的,一个在西边面对起伏青山,一个在东边面向田野,都是很不错的风景。
乔渔有一点点疑惑:“那江梅的呢?”
江父指了指楼上那层:“我们乡下大部分都是有多少钱就盖几层楼,这房子是江枫打钱回来的,相对来说资金充足就盖了三层。我跟你奶奶就住在一楼,二楼以前是江枫,现在就是你们的了,小妹就住在三楼。”
乔渔点了点头。
江父搓了搓手,“那你们看着,过会儿下来吃晚饭。”
乔渔应了声,等江父走了,她才提起电脑包和行李包走到卧室门口。
江枫正在整理他卧室里的那张电脑桌,桌面上没有电脑,只有一摞堆起来的书籍,显得桌面都宽敞了不少,一把黑色的办公椅。
他接过她手里的电脑包放在桌面上,“家里只有这一张电脑桌,不嫌弃的话这两天就在这里工作吧。”
乔渔应了声,他垂着头接过她手里的行李包拉开瓷白色的衣柜门将整个行李包丢了进去。
江枫出去了,乔渔在电脑椅上坐了坐,和她在雁汀书房的椅子是同一个款的,坐着很舒服。
她拉起百叶窗,挂在西边山头的阳光随即洒了下来,金灿灿地刺眼极了。
乔渔眯了眯眼,再推开窗户,连绵起伏的碧绿山川近在眼前,山林里的清新空气随着推开的窗户涌了进来。
乔渔坐下,支着下颌,静静远眺了会儿。
身后响起脚步声,她转过头看去,江枫手里端着一个瓷白的水缸,就是毛爷爷开会时喝茶的那种,小时候叫洋缸、茶缸的老式杯子。
他放在桌面上,满满一杯水。
见乔渔目光落在杯子上,江枫说:“这是我爸和奶奶去村上开党员会时发放的,家里很多,这个是新的。”
乔渔道了声谢谢,端起喝了口,而后把电脑摆放好,键盘也拿出来,可惜她忘记带电脑支架了,电脑有一点点矮。
过了两分钟,几本书递过来,乔渔疑惑,江枫见她不解,干脆把书叠放起来,而后又把电脑拿起来,书放下去再放上电脑,这样就高起来了。
乔渔摸了摸鼻尖,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江枫深深看了她一眼,鼻腔重重出了口气。
到底也没说出话,现在已经和刚开始那会儿不一样了,哪能再要求她表现得亲密一些。
他转身出了卧室。
看着远去的背影,乔渔有些莫名其妙,打开电脑看了看数据,又上涨了,已经三百多了,但她字数才六万多一点,她从存稿里拖了一章出来上传,仍旧差了一千多字。
自慈也是这个时候发来消息,说让她再等等,多更一点也没事,因为会有无效收藏,不过可以先给编辑说一声。
乔渔按着她教的,找编辑说了一声入V,结果编辑说可以,让她后台申请。
也就是说她的这三百多个收藏都是有效的,乔渔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她根据编辑和自慈教的,申请了下下章,第二十三章入V。
弄完一切,她转身看了眼他的卧室。
屋内也很简单,一张浅灰色大床在正中央,两边摆着床头柜,侧边一个三四米左右长的置顶的瓷白衣柜,空荡荡的,再没有其他。
她看了眼时间合上电脑,拉上百叶窗也走了出去。
刚下楼梯,一只黑白相间的小奶狗站在一楼楼梯口冲着她“汪汪汪”直叫。
乔渔停下脚步,跟小狗对视。
它竖着小耳朵又叫了一声,而后慢慢地不叫了,两分钟后,小狗前爪一趴,屁股翘起来,尾巴摇成螺旋桨,眼睛亮汪汪地看着她。
侧边传来一道浅笑声,乔渔看过去,江枫正站在发财树边,手里拿着个印有小狗脚印的不锈钢碗。
小狗也听到笑声了,扭头就朝着江枫跑了过去,一下一下地去够他的裤腿。
乔渔下楼,多看了他一眼。
或许是在家的原因,他浑身越发慵懒,连站姿都是斜斜的,唇角又挂上了温和的笑意。
江枫没理小狗,侧眸看向她,说:“吃饭了。”
乔渔应了声站着不动,江枫放下空空的狗碗,小狗扑了过去,他直起身体往厨房走去。
乔渔跟在身后,厨房里热火朝天,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满满一桌子菜,奶奶还是灶台前忙碌着。
见他们进来,赶忙招呼着入座吃饭。
大伯父一家也过来了,江枫和乔渔坐一边,大伯母手里端着自制凉菜,进来就去碗柜拿碗,分了两份出来,笑着看向乔渔,一个劲欢迎她去家里串门。
江枫温和地帮忙应下。
晚饭吃得算晚,七点多,屋外天色已经黑了。
吃完饭江奶奶就赶他们出去,说是好久没回来去村里串串门什么的,大伯母和江父帮忙收拾碗筷。
江枫确实要去村里发小家一趟,他也知道乔渔不会跟着他去,他带着她回了二楼,换了一套新的床单被套,而后抱着换下来的下楼去了。
乔渔去洗手间,里面已经摆了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品,包括毛巾也是新的,到底是在别人家,她就简单地冲了个澡,而后出来。
客厅没开灯,只有卧室的灯光透了出来,乔渔摸了摸身上的睡衣,是秋季长款。
她进了卧室,里面没人影,乔渔抿了抿唇角在床边坐下。
一侧的床头柜上摆着一个吹风机,她看了眼,拿起来把头发吹干。
时间缓慢过去,已经九点了,江枫还没回来。
乔渔在床一侧躺下,被子是很干净的阳光的味道,盖在身上有一点点重,她摸着,不像蚕丝,倒像是棉花被。
或许是换了个不怎么熟悉的环境,身边也没有熟悉的身影,乔渔睡了会儿都没能睡着。
水杯里的水早就喝完了,她渴不住,掀开被子下楼。
她记得楼下的饮水机就在通往厨房那道门旁边,楼梯过去几步路的距离。
一楼客厅安安静静的,开着一盏小灯,不是很亮,但看得清整个客厅。
乔渔松了口气,安静好。
江枫不在,她害怕跟他这边的亲戚打招呼说话。
她快步过去接了水,接满正想转身就走,一股淡淡的香味从厨房传了过来,像油炸的香,但里面带了甜糯糯的味道。
乔渔放轻脚步走到厨房门口看进去,偌大的厨房里灯光亮堂,只有江奶奶一个人站在灶台面前,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江奶奶转过头就看见门口的孙媳妇,一瞬笑起来,招了招手:“快过来。”
乔渔端着水杯过去,喊了声:“奶奶。”
“哎~”江奶奶笑着从旁边已经炸好正在沥油的碗里夹了一小卷糖拧拧递给她,“快尝尝奶奶做的糖拧拧,看看好不好吃?”
乔渔赶忙张口咬住,入口脆脆香香的,咬碎后里面的花生碎和炒熟的芝麻碎混合的香味直冲味蕾,细细吃完后,一股浅淡的桂花香回味在空腔里,乔渔神情却是一顿,这味道……好熟悉。
“好吃吗?”江奶奶期待地看着她。
乔渔回过神,点头:“好吃,好好吃!”
江奶奶喜笑颜开,自己也夹了一块吃,边吃边点头:“还是老味道,那看来奶奶的手艺没有退步。”说着把筷子递给她,“喜欢吃多吃点。”
乔渔捏着筷子,江奶奶继续下一轮油炸,她怔怔地再次夹了一块放进口里,细细地咀嚼,她可以肯定以前,过往二十多年她确实没吃过这种口味的麻花,但记忆里就是有。
“奶奶,这个……很多人会做吗?”
江奶奶边炸边回:“糖拧拧嘛很多人会做,但做也讲究技法,怎么炸才最酥最好吃,我敢说我这个做法可没人会做。”
“我做的糖拧拧阿枫最爱吃,小梅也爱吃,小孩子都喜欢吃,以前住的是土坯房,一炸那香味儿,周围小孩都馋哭了。”
江奶奶傲娇的样子逗笑乔渔,她再次夹了一块放进嘴巴里。
厨房安静了会儿,江奶奶将第二波的全部捞起来沥油,而后看向乔渔,轻声问:“小渔啊,现在开心了些吗?”
乔渔一怔,看向江奶奶:“奶奶,我……”
江奶奶拍拍她的手,“奶奶活了那么多年怎么看不出来,跟阿枫吵架了?”
乔渔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
江奶奶叹了口气,“江枫那孩子就是个闷葫芦,哪里做的不好的你告诉我,我去训他,你也别跟他计较,自己开心最重要。”
江奶奶端起已经沥得差不多的糖拧拧,“吃点糖拧拧开心开心。小时候江枫一不开心就喜欢来找我做糖拧拧,后来读书了也是,一回家就要吃,直等工作了他才渐渐不怎么喜欢了。”
乔渔一下抓住重点:“他读书的时候也吃?”
江奶奶笑:“当然吃,每次他回来我就炸一大包给他带去学校,糖拧拧冬天可以放一个星期,夏天也可以放两三天呢。”
“但他不是在雁汀上学……”
“拿个纸袋包一下就可以了。”
乔渔张了张嘴,江奶奶稀奇地看着她,“怎么啦?”
“我好像……”她艰涩地说,“吃过。”
江奶奶神情一顿,而后问:“我听江枫说你们是同学?”
乔渔点头,“是的,一个班的。”
江奶奶恍然大悟,而后细细回想,拍了一下巴掌,“那就是你了,你吃过的!”
“嗯?”乔渔诧异地看向江奶奶,连她都不确定,怎么老人家那么肯定?
江奶奶笑:“就阿枫还读高中的时候,忘记是哪一年了反正是刚过年去读书没多久,他忽然大周六跑回来让我炸糖拧拧。我们家俩孩子出去雁汀读书后基本就是放长假才回来,周末都不会回来,太远了,但江枫这小子那次就是回来了。”
“还指明就只要糖拧拧,我问他为啥,难道是不开心了?他说是同学不开心,带去给她吃的。”
“我当时被他催得急,周日凌晨起来给他炸的,后来也忘记问是带给谁了,你既然对我这个糖拧拧有印象,那肯定是吃过啦!”
江奶奶笑,毫不夸张地说:“毕竟我这手糖拧拧的做法,那可是绝学,吃过一次就忘不了。”
乔渔神情怔怔地,高中读书的时候,记忆的海洋在晃荡,模模糊糊中,一些片段闪过。
“这小子!”江奶奶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笑眯眯的,“这么说来,他读书的时候就喜欢你啦,没想到啊没想到。”
乔渔耳边轰隆一声,张了张嘴,干涩辩解:“不是……不是我……”
“怎么不是!”江奶奶先是反驳了一声,而后细细打量乔渔的五官,像是想到了什么,伸手将她额头遮住,“你读书的时候是不是留了齐齐的刘海?”
十几年前正是受流星花园荼毒的时候,基本班上的女生都留着齐刘海,乔渔也不例外。
江奶奶越看越对上了,她放下手拢在嘴边,小声地说:“我跟你讲,你偷偷去看江枫的那个黑色钱包,里面有一张你读书时候的照片。”!!!
乔渔猛地抬眼看向江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