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中黑衣人一出现,他振臂一挥,窜出无数高手,大杀四方的场面一直没出现,郝瑾瑜有些泄气。
翌日便没有起个大早,随太子出门。郝瑾瑜直睡到中午,懒洋洋地打着哈欠开门。
外面天色黯淡,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他紧了紧外袍,穿过走廊,打算到书房继续做事,瞥见一人从太子卧房出来,面貌陌生。
内心预警一下子拉起,冷声问答:“站住!你是何人?为何洒家从未见过你?”
那人赶忙跪下,指了指身侧的水桶:“小的是州府内洒扫的仆人,受周大人的命令打扫房间。”
周大人是知州,说得也合情合理。
州府主簿恰巧经过,走上前询问:“提督大人,这仆从惊扰了您?”
郝瑾瑜抬了抬下巴,道:“洒家瞧此人鬼鬼祟祟。”
主簿看了眼仆从,恭敬道:“大人,此人确实是府上清扫的仆人,名唤阿福。”
郝瑾瑜觑一眼主簿,没有轻易相信,冷声道:“来人。”
他话音刚落,从暗处窜出一人,跪地道,“大人指示。”
“这人进去多久?干了什么?”
暗卫道:“此人进去一刻钟,据属下观察,一直在勤恳打扫,未有什么异动。”
郝瑾瑜挥挥手,暗卫又极快地隐没了身影。
“无事了,下去吧。”
主簿看得目瞪口呆,郝瑾瑜竟然能够随意调动太子暗卫,令人骇然。
郝瑾瑜离书房老远,便听见刘子骏拍桌怒吼声。
他推门而入,见赵铎仁跪地,一脸自责,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郝瑾瑜问道。
刘子骏眼眸一眨,收敛要杀人的怒意,脸色缓和些许,缓缓坐回圈椅。
“孤要他负责苏淮灾情,灾情没结束,疫情已经起了。郊外的后水村发现鼠疫……”
他咬牙道:“死了百人才发现。若灾情蔓延开来,赵铎仁,你自行了断吧。”
“当地村正多日未报,臣今日才得知,臣知罪。”
鼠疫……郝瑾瑜心惊不已,放在医疗条件优越的现代,也是难以控制的甲级传染病。放到古代,不知要死多少人,几百万都是小数目啊。
刘子骏:“派军队在村外筑篱笆,封锁所有出路,一旦有人偷跑,当即处死。勒令周遭及州郡所有人不得饮用河水,只可饮用井水。
全州郡进行灭鼠驱虫,尤其是后水村及周边村镇,派专门的队伍进行灭鼠驱虫,务必不要灾情蔓延。”
赵铎仁脸色纠结:“后水村还有三百余口人活着,他们……他们该如何?”
“死一村救一城。”刘子骏言语冷酷,没有丝毫迟疑。
郝瑾瑜脸色煞白,张了张嘴,却无法说出一个字。
刘子骏缓缓道:“向村内投掷食物和饮水木桶,征派一队人马和医官进驻村内,能救则救,死尸不得掩埋,立即焚烧。全家死绝,便把房屋也烧了。
凡愿意进村者,赏银三百两,官晋三级,优抚家属。即便没有活着回来,其子可继承官职。一旦别的村落发现鼠疫,如此法进行防疫,法令必施,任何人不得违命!”
刘子骏端坐着,一字一句坚定有力,有君临天下的帝王之威。
“臣,臣遵旨。”
这已是能想到的最周全的办法。若还控制不住,只能听天由命了。
不到两个时辰,药品和进村的人员集结完毕。刘子骏冒雨送他们入了村口,远眺村内。
步履蹒跚的老人以及咿呀学语的幼童,他们在绝望地哀嚎。
刘子骏闭了闭眼,细雨打在脸上,刮皮削骨般疼。
再睁眼时,眸色冷厉道:“一个都不准放出来。”
郝瑾瑜全程保持闭嘴。处于这样的时代,他无法做出是非曲直的判断。任何说辞都太高高在上了。
傍晚,仆人从太子房间退出,食物原封未动。
“殿下说他不饿。”
郝瑾瑜在门前站了一会儿,定定注视伏案工作的背影,默默离开。
房内,刘子骏借着烛光,浏览江浙各地的官员履历功绩,寻找合适的人选进行调任,尽快恢复生产。
半响后,仆从敲门,端上一碗杏仁茯苓汤,旁边有一碟葡萄干栗糕。
“殿下,提督大人特意吩咐给您送来的,有纾解胸中气塞的作用。大人怕味道苦涩,还准备了栗糕。”
刘子骏目光停留在栗糕点缀的葡萄干上。
侍从会意,补充道:“庆云公公怕提督大人吃住不习惯,花了两日时间好不容易寻到的糕点,都在这里了。”
烛光映照刘子骏的面庞,营造出淡淡的暖色,令刘子骏冷峻的眉眼柔和几分。
“放下。”刘子骏道。
月上中天,卧室窗前的光熄灭。
侍从收拾好东西退出门外,便见提督大人倚靠在走廊拐角的木柱,往他空空如也的碟盘上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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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全城弥漫着浓重的艾草熏味,各家各户开始打鼠熏艾,人人小心自危。
郝瑾瑜还未起床,便有婢女拿着艾草熏盆走入屋内,挨个角落熏染,清扫床底和鼠洞。
“阿嚏、阿嚏……”
郝瑾瑜眼泪哗啦啦地流,用手帕遮住口鼻,仍旧熏得头晕。
花粉会过敏起红点,艾草倒不会起红点,这味道也受不了啊。
泪眼前出现一道绿绢布。
“绢内里缝了细绵,隔绝气味。”刘子骏道。
绢布两侧缝制了细带,能够挂耳,神似口罩。
他惊喜道:“殿下是从哪里得的?正适合我用。”
刘子骏没有回答。
札记中有记录郝瑾瑜的过敏之症,绢布是他早起缝制的。
堂堂一国天子做女红伙计,非惹他嗤笑不可。
上世,他曾带兵攻打南蛮乱匪,途径瘴气弥漫的密林。绢布缝制的方法是由当地老者提供,隔绝瘴气的效果很好。
郝瑾瑜翻来覆去看,口罩一角绣着两朵兰花。
“这兰花绣得也太潦草了,只有花没有叶,还是紫色的。紫搭绿,有点丑啊……”
他那看稿的职业病又犯了,细细摸着针脚品评。
刘子骏面色顿时有些不好,拽过绢布,糊住郝瑾瑜的口鼻,捏住细带绕过耳朵,手指不小心擦过耳垂。
电流自耳垂直窜天灵盖,郝瑾瑜差点软了腰身,苏苏麻麻得厉害。
他猛然推开刘子骏。
卧槽!太操蛋了吧,老子差点就硬了,什么破敏感点!
郝瑾瑜面红耳赤,庆幸有口罩遮掩,看不出什么异样。
刘子骏骤然被推开,不太明朗的心情瞬间跌至低谷,耷拉着一张黑脸,甩袖而去。
郝瑾瑜一脸懵逼。不就推了一下,用得着甩脸子吗?小心眼子星人真令人无语。
吐槽过后,郝瑾瑜巴巴地跟了上去,腆着脸问道:“殿下,这口罩还有没有啊?一个不够用,最起码两个嘛,用来换洗。”
“没有,只此一个。”
“谁做的?虞太医?”
“不是。”
“工部周大人?”
“不是。”
“到底谁做的?殿下威武英明,再叫那人做一个嘛。”
刘子骏猛然停住,屁颠颠小跑跟在身后的郝瑾瑜刹车不及,鼻头撞到肩膀,委屈巴巴地捂住口罩。
眼含秋水的眸子陡然撞进刘子骏眼里,他迅速转身,脚步不停,留下一句:“呱噪。”
郝瑾瑜生气地扬了扬拳头,暗自嘀咕,你不说我也能知晓。
他慢条斯理喊了一声:“来人。”
太子暗卫再次出现,半跪行礼。
“口罩怎么来的?”
暗卫眼神闪过不自然,声若蚊呐:“是殿下亲自做的。”
“什么?大声点。”郝瑾瑜没听清。
暗卫深吸一口气,大声道:“殿下亲自为大人缝绣绢布,手指被针扎了五十六次,用了一个时辰!”
郝瑾瑜嘴巴诧异地张大,足以塞下鸡蛋。
他不知为何升起难以言喻的窘迫感,干巴巴道:“殿殿殿下,手还挺巧。”
那暗卫黑布蒙脸,露出的眼睛里分明写着“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的恍惚。
郝瑾瑜的窘迫感升到极致,感觉自己要烧起来了。
好像背后有人赶,飞也似的没了身影。
庆云迎面走来,看见自家大人脖颈通红,虽看不清脸面,眼尾却红红的,惊恐道:“大人,您发烧了吗?天呐,您畏热吗?畏冷吗?”
“我胃疼。”
郝瑾瑜咬牙道,怎么哪哪都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