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猖狂
地下室建在陈家高楼的地底, 是非常简陋的水泥墙壁，除了几张木质椅子外没有其他家具。一扇门，一个小窗, 仅此而已。不仅仅是不流动的空气和窒息的氛围，抬头向上, 无数钢筋水泥建成的庞大建筑压在头顶，让人感到憋闷难耐。
时昊被绑在正中间的椅子上，动弹不得, 面前是穷凶极恶的仿生人时昊，和无所顾忌的陈应，便更让人觉得未来再无出路。
于是越发生出绝望。
更何况。
按他们的对话来讲，似乎是想对他的大脑做些什么。结合时昊已经猜到他不是原装这一事实，脑中乱七八糟的念头纷至沓来。
等到时昊离开后，时砚清疲惫问出。
“是打算用电击还是什么手段将原来的时砚清唤出来吗？”时砚清猜测道, “原来你的穿越是和原主共用一个大脑吗？”
“不是, 他走了。”陈应摇头。
“那他也走了, 他死了。”
“你确定吗？”
“……我是伴随窒息感清醒, ”时砚清努力回忆, “他确实已死。”
“好吧, ”时砚清从回忆的神态中脱离出来，“这样说来, 确实只是我的一面之词, 你们当然可以选择不信。”
旧事突然重提, 时砚清只有一瞬间的自我怀疑, 便已经确定自己无甚大错。陈应可以理解, 代表正义的主角, 当然不该成为强占别人身体的恶徒。
只是例如原主时砚清, 例如早该死的时昊，是这个世界的蝼蚁。
杀死蝼蚁，在这个世界并不是什么可以分辨善恶的事。
所以真的不一定。
“原来他早就知道了占了原主的身体，所以才一直针对我的啊。”时砚清自言自语道。
“那你既然已经知错，会如他所愿将原主还给他吗？”陈应的语气轻飘飘的，只是身体一步步逼近，两者的反差更给人极致的压迫。
只是一瞬间的动摇，时砚清并没有损己利人的圣母情怀，“你在偷换概念，我来时，他已死。”
“唉，”陈应直起身，百无聊赖，“真没意思，不过这话你可不要在时昊面前说。”.
将时砚清一直绑在这里并不现实，人需要吃喝拉撒。与主角对抗可以，但羞辱主角乃是反派大忌，必将死无全尸。
陈应上前一步，将绑着时砚清的绳索解开，又顺手将他手腕上的光脑扯了下来，“跟我走吧。”
“你带我去哪里？”时砚清惊讶地站起活动酸麻的四肢，跟着他踉踉跄跄迈步。他当然不可能问出你是否要放走我的蠢话，但前一瞬间他还想着自己可能要在这个地下室自生自灭，下一秒就获得了肢体自由。
像有阴谋的样子。
“给你找个房间，你就当来做客，”陈应不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大手一挥，“请。”
“……”
时砚清不理解，但照做。只见陈应七拐八弯将他请到一间密室里，同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但最起码不是地下室，里面也有些家具，可以保证人的基本生活。只是大门用钢铁所铸造，恐怕没人可以自主逃离。
“很熟悉的地方，我被关在这里的时候还是尘土飞扬的模样。”陈应打开大门，里面已然没有尘封已久的气息，更像一个待客间，“记得感谢我，我是这个房间的小白鼠。”
“什么时候？”时砚清下意识问。
“我从审判法庭离开后，这里是我主城第一个落脚点。”
那也是两年多前的事了，现在想来，恍如隔世.
不同于简陋的地下室，这地方就不太适合两人单独呆了。陈应想了想，拨通了许川的视讯。
许川那边正忙碌，接起视讯后有些莫名其妙的神情出现在投影上，又被时砚清进入视野里的脸冲击到，瞳孔微缩，因为惊讶所以吐出非常短暂的音节“啊？”
“故人相聚，来个三人茶话会。”陈应调笑。
对面两人不约而同露出无语神情。
“你俩怎么在一起？想干什么？”许川放下手中的工作，开始专心致志用盯渣男出轨的眼神盯视讯。
时砚清想：救命。
幸好许川并没有太多闲情逸致演戏，他几乎是第一时间明白了时砚清的被动处境，“绑来干什么？威胁傅俞臣？”
“你为这次行动提供了一个全新的思路。”陈应点头，不吝赞叹。
“……”
“也不是威胁，你到底要做什么？还多此一举给我打视讯。”许川这次是实实在在疑惑了。
“你没发现我是在报备吗？”陈应看起来有些悲伤，“啧，你这人危机意识不够啊，我都和人共处一室了，你怎么一点这方面的想法都没有？”
时砚清想：救命。
刚和许川聊了几句，有人在外面砰砰拍门，能做出这样胆大妄为的事的人只有赵鹏，陈应扫了时砚清一眼，推门出去。
“时砚清是咱们绑的？”赵鹏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想探头看，被陈应一把薅走，“哎呦，时昊这家伙闷声干大事啊！”
“你过来就是为了和我感叹一句？”陈应没好气。
“哦哦，”赵鹏一脸幸灾乐祸，“傅俞臣那边已经发现了时砚清失踪，所以傅听寒来问是不是咱们干的，估计是这锅要让他背了哈哈哈！”
“那就让他们打吧。”陈应也没想到时昊会来这一茬，直接拉快了战局也说不准。
“那里面，”赵鹏朝门里努努嘴，“咋办？人不知鬼不觉地灭口？”
“人家是你说灭就灭的？”要真能灭了陈应真是佩服他，“好了，没你事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送走还在鬼鬼祟祟探头看的赵鹏。推门进去，时砚清已经找的地方坐好，“俞臣发现了？去找傅听寒了？”
两句话吓陈应两跳，“这门这么不隔音？”
“我俩猜的，”时砚清苦笑，“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
“你俩？也是，你俩挺了解他的啊。”陈应意味深长看向许川。
时砚清想：救命。
难得让主角吃一回反派的狗粮，可真是心情舒爽，恶人夫夫无所顾及地互开玩笑，无辜被绑路人时砚清深深被创。
回答时砚清时陈应用的是完全无所谓的语气，“没什么要问你的，你老实呆着吧。”
这超出了时砚清的预料，“作为对手，我还以为你最起码要来个刑讯逼供。”
“也不用，”陈应挑眉，“我该知道的都知道。”
“噢？”时砚清先是惊讶，后又想他们的行为不可能被人百分百得知，这应该只是陈应抛出来乱他心智的诱饵。
只是没想到.
“不就是打通蛊城主城的通道，通过克隆人团体的势力夺取傅家最起码一半的权利，再根据和格瑞斯.兰开斯特的秘密合作，与家园一起研究可以抵抗日星辐射的新材料，彻底打倒我和傅听寒，扭转人类困境。”
“是吗？”这么长的一段话，陈应说起来和唠家常一样，不徐不疾，不紧不慢。
仿佛说的不是主角团的全部计划，而是今天天气真不错，你过得好吗.
时砚清完全僵在原地，彻骨的寒意顺着骨髓经脉直冲颅顶，不用看，他的胳膊上已经遍布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前半段还可以说是推测。但格瑞斯的口风前天才刚刚开了一小口，家园的存在是他们内部的绝密，而知道未知矿石可抵御辐射的人不出一根手指。
是他们内部有叛徒，还是……
“别想了，没有叛徒，”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陈应好心给他解谜，“纯粹因为我洞察人心又聪明绝顶。”
揭秘的同时还小小装了一下。
“……”时砚清竭力用面无表情压制内心的恐慌，他们的计划竟然被最大的对手轻飘飘和盘托出，这是比他失去自由更令人无法接受的困境。
“……”许川想着可让你装了一把，偷瞄过来的眼神别以为我没看见。
“你既然已经预料到，说明你已经有应对方法。”时砚清的嗓音不知何时已经沙哑，明明被绑来这么久到现在，声音一直平静清冽，但却被这一番话逼着漏了怯。
“不，我没有。”出乎他的意料，陈应回应得十分干脆利落。
时砚清根本不可能相信，提前预判了对手的行为，怎么可能不针对着一个个拔除，所以完全不假思索惨白着脸重复道，“不可能，不可能。”
投影里许川的脑袋左转右转，非常鸡贼地将两人的信息记录下来，并给它划分了S等级，记录进许愿池信息系统中。白嫖了几乎是乌托之境信息“传家宝”的许川几乎是在场三人中最快乐的一位，然后，他的笑容逐渐消失。
因为陈应接下来的话。
“啊……”见他眼中红血丝已经开始蔓延，整个人的情绪如同绷紧的弦一般即将到达断裂点，陈应十分好心地伸出手指给他盘算，“我是能阻挡你们建立克隆人军团？还是能以一己之力截断你们和兰开斯特的合作？所以没有。”
“但……”时砚清皱眉。
“呃……”许川僵住。
“但，就像是当年，我也并没有阻止你们用舆论杀死我的手下，在审判法庭内将我判处死刑。”一转画风，陈应嘴角的笑容开始扩大，扩大到非常肆意的程度。
他站起来非常洒脱地转了一圈，随意指指头顶和地下，“而我们此时此刻，面对面，我依然活着。且如你所见，活的不错。”
时砚清唇角颤动了几下，但也仅仅如此，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猜猜，你们这次，会不会同样重蹈覆辙？”陈应死死盯着他，唇角逐渐扬起——
第82章反制
时砚清瞳孔地震。
这样强悍的攻击性, 让他有一瞬间回到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双手被缚，动弹不得。他的指甲死死掐进掌心, 在努力调转视线试图不再接收陈应的猖狂话语。
视野中映出一旁投影中无甚反应的许川，直愣愣看过去的时砚清有那么一瞬间恍然惊觉, 自己似乎被卷进了一个巨大的阴谋中。
一个巨大的，牢牢掌控全局的，无法逃脱的阴谋。
但这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因为下一秒，陈应换了个表情，换上了他惯常使用的无所谓表情，语气也恢复了吊儿郎当。
“不过有一件非常值得庆幸的事。”陈应拖长尾音。
下面半句话应该是留着让时砚清来接，但时砚清只是无声动了动唇，在强大的压迫感之下, 他发现自己好像只能发出气声。
“幸好, 我们并不算敌人。”陈应补全这句话.
寥寥几字, 绷紧的弦却突然放松, 本该射出伤人的箭只是划了个轻微的弧度就轻巧落地。忽上忽下的情绪仿佛有了出口一般, 周遭的空气开始流通, 时砚清觉得堵在心口的巨石轻了几分。
“所以我并不会刻意为难你，时昊那边也不是要你去死, 你放心。”陈应一副非常平和的模样, 用安抚的语气幽幽道。
即使知道这句只是半真半假, 时砚清也不由跟着松了口气。
“有什么需要记得按铃, 我走了。”陈应非常自然地和他挥手告别, 大步走出这间密室, 留下惊魂未定又若有所思的时砚清, 在静谧的氛围和空无一人的环境里反刍刚才的所有话语。
投影里的许川跟着他手腕的光脑移动，直至走出密室，“他一定会胡思乱想。”
“我还怕他不想。”得逞的陈应已经开始一脸坏笑，“凭什么我们要在这狗屁世界挣扎求生，他们却过着那么精彩的人生，惹到我算是他们踢到铁板了。”
“……”许川即使不太清楚他的这些想法从何而来，但两人接触这么久，也越来越明白他奇怪的思维体系，“一边扰乱人家的思路，一边……如果我没看错，你在示好。”
“对，我在给自己找后路。”陈应淡淡。
只是和主角的相处需要一个度，需要一个他们琢磨不透，但张弛有度的距离。这距离一边允许他们对抗，一边拉扯他们不相互抗死。
这样想来，“我们如此默契地做好了分工，你对傅俞臣，我对时砚清。维持在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上，我们接下来的路便会走得更容易些。”
“我发现你这人非常不自信，你是觉得自己完全赢不了，你的生死要全凭他们的心意吗？”这是许川一直不理解的点，陈应如此无畏猖狂的一人，在面对他们时总保持着消极的态度。
“我一定会赢，但他们也一定能赢。”陈应只是模糊着说了模棱两可的一句，接着转移了话题。两人东拉西扯了几句，又投入进紧锣密鼓的谋划中来.
主角团的势力发展由他们去，但由于时砚清的失踪这一突发事件，陈应自觉也应加快进度。
主城各大世家掌权人和管理者都收到了首相府发来的会议邀请。作为名义上的最高政权，首相府来发世家会议通知也无可厚非。
通常情况，提出议题的世家通过首相府发出会议邀请，规定时间内进首相府大门，按等级顺序入座，首相坐到主位起到一个主持人和吉祥物的作用，世家们商量好决策，再由首相府的名义发出。这便是主城政治权力的一贯流程。
只是这回，到底是哪家世家贵族有何种重大事务需要探讨，这事完全没有提前知会。
相互问询了几句，也根本没有答案，但会议肯定要出席，毕竟谁都无法确定是否是保密事项。
只是一踏进首相府，敏感一些的人开始察觉诡异。更加严苛地身份验证和安全检查，配合着寂静肃穆的环境，让人觉得莫名有些压抑与陌生感。
仔细端详，原来不知何时把象征白色的某些议厅背景换成了黑色，温度调低了几度，光源也暗淡了几分，显得有些阴森。
不同与往常的所有人都落座后再出席，早早等在主位的青年身形隐在暗处，不动如山。头顶上方的黑金浮雕眼睛处闪过几次短促的红光。众人疑惑落座，等待会议开始。
“第七百八十五次主城常务会议正式开始，”首相的声音要比往常听起来的沉稳一些，“本次待讨论议题——反乌托之境克隆人联盟与公民信息和人身安全制度试行。”
“啊？”这什么鬼议题，世家面面相觑，又纷纷低头看投送下去的会议材料，世家的人精们瞬间摸清弯弯绕绕。
不知从哪里确定许愿池软件是乌托之境的产物，现要对其进行反制。大体意思是颠覆级加强主城监控探头的数量，以减少在偏僻之处进行的暗杀行为。以及在光脑强制绑定录音录像监视器、应用软件追踪和神经性记录仪，来降低公民使用许愿池的频率，防止其写下违法犯罪的愿望，泄露不可饶恕的信息。
……
啊？
“哪家提出的议题？这是在挑战人权！安监控和光脑记录追踪完全是在侵犯人的隐私！”已经有人站起身来大声怒斥。
“是啊，谁提出的议题？”又陆陆续续站起几人，环顾四周，妄图将这个蠢货家族纠出。
只是余音回荡后，并无一人起身承认。尴尬的沉默后，主位那人出声。
“我。”他说。
一石激起千层浪，说句不好听的，世家发言哪有首相插嘴的份。更何况这场会议的初衷看起来也像一个愚弄众人的恶作剧，先行站起的暴躁人士也算得上大世家之一，受此欺骗后勃然大怒。
“你？你有病吧召集我们！亏老子还以为是什么保密事项不便提前说明，就为了这狗屎议题？你想死吗？”他将人手一份的会议专用平板摔在地下，狠狠踩了几脚。
“你要走吗？”主位的首相一个字一个字说，不紧不慢。他从始至终未露出他的脸，像一座黑色的雕塑般坚定不移。
“滚！”那人作势要走，“大家也别怪我太过于急躁，实在是今天是家里小儿子的生日，所以……”
“砰！”
浮雕处的红光变成耀眼的白，只是一瞬间，那人的头颅炸开，轰然倒在血泊里。
人群有一瞬间静默，接着像蜂巢里投入一支火把一样，骚乱呈扩散式蔓延。死去那人的友人和不觉得自己受制于人的几位一齐两步并作一步冲向主位，又是砰砰的几声。
血溅当场。
人群终于寂静。
“因为私仇和恐惧恐怖袭击，进来首相府的诸位约定俗成不带武器。”首相在所有声音消失后再次开口，“所以大家不要冲动，毕竟你们打不过我。”
一个两个，慢慢地，寂静的人群慢慢回坐，又传来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几声不甘心的窃窃私语，“等老子出去，踏平这首相府……”
“砰！”
这回连抱怨都没了。所有人安静归位，“会议继续。”首相道.
“很难，”良久后，人群中传来干巴巴的一声，“这样严苛的监视行为民众不会配合。”
“采取些手段，比如不配合就相当于犯罪。”首相平静道。
那人一时无言。
另一人清了清嗓子，“这样大批量的投入需要资金和设备，从哪里来？”
“陈家。”首相说。
话音刚落，几乎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到一直盯着这场闹剧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陈应脸上，陈应掀起一只眼皮，“噢？为什么？”
“听说你也在改革，想必更熟能生巧。”首相的声音停顿了几秒，似乎有些咬牙切齿。
“好处呢？”陈应不为所动。
“仿生人制度似乎还缺少健全法律。”
“成交。”陈应慢悠悠拍了拍手，在空旷的议厅里格外清晰，他缓缓起身，“陈家赞同，其他家族呢？”
没人回应。
“傅家？”陈应开始点名。
傅听寒脸色扭曲了一瞬，不情不愿地回，“同。”
这两家都同意，几乎也没有必要再参考别人的意见了了。这场如闹剧一般的会议在众人心底的咒骂声中结束。走出门的某中年男人呸了一声，眼中闪着阴毒的光，又在对上陈应视线的一刻后极速收回，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快速离开。
“首相他……”傅听寒的话说了一半，在看见陈应勾起的唇角后忽的福至心灵，“你是始作俑者。”
陈应没否认。
“我就说怎么突然有这个胆子，陈应你到底想干什么？”傅听寒狠狠咬牙。
“这是我们陈家的事，”陈应抬起一根食指在他面前挥了挥，“但你得清楚，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傅俞臣背后的百万克隆人在虎视眈眈，你要想好。”
傅听寒当然明白这一点，否则也不可能在会上同意，只是陈应实在欺人太甚，于是被气得转身就走.
许愿池是乌托之境开发的软件，这事如长了翅膀般不胫而走。明明傅家的继承人位置之争才是主城上流社会最近最热衷的话题，但陈家在一旁大刀阔斧地改革，直接将风头抢了过去。
“为扩大乌托之境的影响力，许愿池幕后人的曝光是必须的，但你和那首相是怎么回事？”
说这话的许川翘着二郎腿，坐在陈家温馨的会客厅中。暖乎乎的米色色调和轻柔的熏香让人不由自主放松起来，傅听寒若是看见陈家有如此舒适温馨的会客间，怕是要气得跳起来骂人。
“说到这个，该让你见个人。”陈应朝着机器人管家嘱咐了一句，再回过头时目光炯炯——
今天去医院查了一下，焦虑躯体化。
说这个不是要停更或者请假的意思，只是可能更新时间往后推一点。七到八点，大约是。
谢谢大家理解。
第83章酝酿
“让我见谁？”许川看过去, 空空如也的房门。扭头，陈应已是一脸笑意。
“他忙，来还需要时间。”陈应只是说。
如此神神秘秘, 许川心中一动，预感到了什么。于是在接下来的聊天中时刻留了个心眼在门口, 直到敲门声响起，他眼睁睁看着门打开，一个陌生身影出现在门前。
门外是二十七八岁的消瘦青年, 正面带笑意盯着他看，许川猛的起身，在从未见过的陌生面孔里，在一言不发的氛围中试探着说出了那个名字。
“许泰禾。”许川说。
其实只是猜测，单纯一个照面无法获取更多有效信息，许川是根据陈应的态度推断, 是一种剥离了所有既定的无关事实后, 最合理却也最大胆的猜测。
“好久不见。”首相的躯壳, 许泰禾的内芯大步走上前来, 轻轻环住看似平静但其实完全呆立当场的许川, 给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他们之间不太会有这样亲密的举动, 只是这次是阴阳相隔后的久别重逢，意义实在很深刻。
“我就说。”许川被动承受了这个拥抱, 慢慢抬起手拍了拍许泰禾的后背, 眼角十分矫情得湿润了些许。
两人放开, 许川端详面前这搜寻了一圈记忆, 发现这是自己从未见过的面孔, “你这个身体是？”
“首相。”许泰禾一直有扶眼镜的习惯, 但他目前并不近视, 所以也只是强迫性质地抬手，又不能只抬一半就放下，转移路线为揉揉眉心。
倒显得浑身莫名散发些忧郁气质，比之前的清秀温柔斯文败类更唬人了些。
“！”许川被这突如其来的两个字打懵，下意识看向陈应，见陈应一脸本该如此的表情，“你把许泰禾的记忆塞进了主城首相的身体里？”
话说到一半也觉得太离谱，换了个更合理的思路，“所以你克隆了首相？”
陈应点头。
“……”许川有一瞬间竟然无话可说，他自认不是个善茬，但有时竟跟不上陈应离谱的思路，“傅俞臣他们该后悔差点把你弄死了。”
言下之意是你可真难杀，惹上你他们算是惹上大麻烦了。
“谁说不是呢？”许泰禾侧目，“一醒来就在陌生身体的，我还以为自己穿越了，一扭头，呦嚯，陈应。”
言语难以表达他的心情。
天知道他在死前一刻心里又操又骂又委屈又悲凉的，结果不久后就好端端站在这里，真是浪费他感情。
“为什么时昊赵鹏是仿生人，许泰禾就去做首相了？”许川被许泰禾的神情逗笑，笑着问道。
“那俩货靠不住。”陈应撇嘴。
这倒是，这三人中找个稍稍靠谱点的也只有许泰禾了。“说起来，你一直知道他们不会死，所以才一直那副不管不顾的模样。”许川坐回柔软的沙发上，许泰禾跟着他们坐在一边，将这几日强装板正的身体陷进沙发里。
最近坐得腰疼，许泰禾想。
“是极有可能不会死。”陈应说。
不是没有想到失败的可能，如果死了，他会找个时间点回溯，在一次次的经验精进中将失败的概率拉到最小。
“唉，”许川服了，他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没忍住心底而生的笑意，“你这人真是矛盾。”
“什么？”
“当我一直告诉自己，你确实是个不近人情冷酷无畏的抗争者后，你又一个一个谋划每个人的后路，确保大家能再次重逢。”
“倒也没有，我只是在利用你们。”陈应道，只是这会客厅装修得实在温馨，将他这句不咸不淡的话也裹上一层暖色调。
陈应其实只是在实事求是。他对赵鹏的评价是好用的工具人，对时昊的评价是一把不可代替的利刃，对许泰禾的信任直到他死后才开始百分百。
很早之前确实是这样。
从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改变了这一切，陈应也说不清楚。
或许是从某个念头开始。
【我好像不是特别在乎许川是否背叛我了。】
这个念头。
这间会客厅也是他专门修建的，平时一直锁着不许外人进出，他也只是偶尔过来，坐一会儿，品品酒，盯着窗外的光线移动着从明亮到昏沉，离开的时候再记录一下添些家具，直到现在，被添置得满满当当。
许川是除他以外进来的第二个人，他自己完全掌控构建的一方天地开始沾染其他人的气息。陈应并没有其他想法，只觉得许川与这个房间的装修十分搭配，搭配得好像是从此处而生，可以一直扎根，一直在这里平静生活下去。
“陈家，首相府，乌托之境。”许泰禾说。
“你，我，他。”许泰禾指。
三个外界看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平静坐在一起，竟然也十分和谐，俨然是极度牢不可破的小团体。再加上即将被安排接受监控数据整理任务的傅欣，为剥离原时砚清记忆而埋头苦干的时昊，最信任的手下赵鹏，反派团队再次齐聚。
前期势力即将集结，最终大战开始酝酿.
陈应往密室里塞了多本各类型小说，为无聊的时砚清打发时间。监控里时砚清抬头，他说，“外面怎么样了？”
陈应打开监控摄像头里的麦克风，“傅俞臣大概疯了。”
是的，傅俞臣已经完全疯狂，他甚至花大价钱购买了两台单兵作战系统，轰掉了傅家五分之一的产业。无故背锅的傅听寒不甘示弱，炸毁了他的基地。
这些在陈应看来只是小打小闹，毕竟。
傅俞臣一鼓作气，不知从什么渠道或租或买了上千台公用飞艇，以主城周边的一个破败小镇为瞄点，开始大量运输克隆人。
小镇上空，不断往返的克隆人飞艇像密密麻麻的蛛网笼罩在整个天空上，投下一片片蠕动的阴霾。傅俞臣改变了计划，不再利用原有的主城蛊城通道，而是开始光明正大的——偷渡。
百万克隆人分批来到主城傅家管辖的某个小镇，一落地就四散各处，隐入周围安保系统不完善的边陲小镇和荒野，像灵活游动的鱼，又想蝗虫般渐渐朝着主城中心逼进。
傅听寒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傅俞臣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的吗？”他给陈应打视讯吐槽。
这样大规模的外来人口入侵完全是在挑战克隆人自己，以及小镇原住民的人生安全，傅俞臣怎么能保证他将人运来后，那些人能很好地立足，而不是成为无家可归的难民。
但很快，傅听寒知道了缘由。
以傅家三大旁支和温莎夫人等关联势力为首的傅家原傅向东一派，正式宣布与他割席。然后，那些人的势力立即开始为克隆人的发展做依托，竟然也井然有序。
“那就把他们拉进尸城黑名单吧。”陈应无所谓道，“陈家管辖尸城不会再为傅家叛徒提供任何克隆与器官供应服务。”
傅听寒满意了，他打来视讯的真正目的正是这个。“仿生人基地已经建成，第一批五千位仿生人已即将完成制作。”
“好，我去看看。”
挂了视讯的陈应第一件事就是以陈家的名义通知各世家，蛊城已经完全失控，傅俞臣手下的克隆人开始侵略主城，抢夺人类生存资源，蚕食人类生存环境，希望大家共同努力，抵御这一次的外敌来袭。
再然后，他带着时昊赵鹏去往仿生人基地。
赵鹏起到一个保镖外加气氛组的作用，时昊来是想为时砚清挑选一个合适的克隆人躯体。陈应站在高处，看着漫无边际的基地工厂里无时无刻不在运转的机器和传送带，尽头，一具具仿生人已经初具雏形。
“真壮观呐！”赵鹏喃喃道。
这不仅仅是仿生人，若是他们计划能够成功，他们即将改变人类历史。
【与主角对立，加害主角团，被绿茶卧底背叛，送入审判法庭，彻底黑化为大boss，成立仿生人科技公司，妄图奴役全人类，后被主角斩杀】
剧情只剩后三句。
或许是后两句。因为倒数第三句只差一个公司的名头，谁能说基地不是公司。
再然后，他在离开时遇见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人。
格瑞斯.兰开斯特.
这位女士陈应只见过几面，最长的那面是在订婚宴上，印象中长得偏冷酷成熟，性格也是蛮飒爽一人。只是她已确定加入傅俞臣的阵营，一定会话不投机半句多。
“陈应。”不同于陈应，她对两人的会面并不意外，走上前来轻轻巧巧打了个招呼。
陈应点头示意。
“傅欣那小丫头与我是好友，她总提起你。”格瑞斯的语调并无太大起伏，像是对这场谈话没有太多兴趣。但与她的态度相悖的是，她主动挑起看似是随意聊天的话题。
“她也总提起你。”陈应回。
这句就纯粹是寒暄了，他面前的傅欣提起格瑞斯的次数屈指可数，可能是纯粹怕给自己本就难于登天的求爱生涯，引来另一位强劲的竞争对手。
听到这话的格瑞斯无奈摇头，眼中的宠溺一闪而过。“总是担心订婚宴上的小小变故有些怠慢，想提出来一起聚个餐，没等和听寒提呢，倒先是在此处相遇了。”
“真是碰巧。”陈应以不变应万变。
“是啊，”格瑞斯一举一动透露着世家培养出来的大小姐气质，游刃有余洒脱大方，“那陈哥最近有时间吗？”
“时间有。”陈应说。
“不知可否有这个荣幸，一起聚个餐，傅家和陈家一直也是友好家族，当然该联络联络感情。”
“好，”陈应说，“兰开斯特小姐。”——
第84章飞蛾
聚餐订在下周末。
这一周仿生人基地的运转如火如荼, 首相提出的反乌托之境政策也开始运行，公众终于明晰许愿池软件是由乌托之境的仿生人搞出，一时间惊诧不已。
这软件握到手里, 一方面或许可以稍稍满足自己的阴暗想法，做一些自己不敢做的事, 得知一些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另一方面，自己极有可能是别人的许愿对象，尤其是身份地位高的得罪人较多的, 暗处是否有人虎视眈眈要自己的命。
所以有利有弊，难念终日惶惶。
突然有了应对之策，第一反应是松口气，然后发觉，这所谓的应对之策实则是更严重的监控和隐私侵犯，不少人在网上抗议, 甚至还有示威的闹到了首相府。
只是世家掌权, 也终究翻不出什么大风浪来, 而在主城中心的豪华宴厅, 伴随悠扬的乐声和璀璨的华丽背景, 四人的小聚会正式开始。
陈应, 傅欣，格瑞斯.兰开斯特, 傅听寒。
本来是三人, 傅欣不知从哪里得知, 吵闹着要过来。傅听寒对这个妹妹的撒播打滚一向没什么办法, 格瑞斯和她关系不错, 陈应则无所谓这个。
惯常的闲聊后, 格瑞斯将刀叉轻轻放下, 似无心之意视线瞄过门口候着的几人——时昊、赵鹏。
“陈应，你带来的随侍是仿生人啊？”
“明显吗？那我们的技术需要改进。”陈应不软不硬地回，将视线转向傅听寒，这两位都是傅听寒前段时间定制的，他跟着回头，一眼认出。
“说起来，我见过的仿生人堪称寥寥，”格瑞斯盯着那边露出个意味深长的微笑，“介意我近距离观察吗？”
陈应挥手将时昊唤过来。
格瑞斯的目光一直没有移开过，她随着时昊上前的动作后仰倚靠在椅背上，非常认真地上下扫视了一番，做出评价，“很生动，所以是安装了情感模块吗？”
“对。”陈应说。
“才对得起仿生这两个字啊，”格瑞斯撩起一缕头发别到耳后，不经意开口，“怎么突然重启仿生人计划了呢？”
陈应看着她，突然笑了。
这才是她此行的目的。
“傅俞臣如果要弄克隆人军团，我们弄个仿生人团体不也无可厚非？”陈应挑眉。
“也是啊。战争。”她在点头同意后抛出意味不明的战争二字，忽的停住了，轻抿一口酒杯，不再出声.
作为已订婚的当事人，格瑞斯和傅听寒明眼人一看就是家族联姻，两人的关系连熟络都称不上，只是同伴、同事。而已。
得到答案的格瑞斯进入待机状态，傅听寒接上，“外界对你过分的监控行为可是议论纷纷啊，单单一上午，傅家工程师删了近百条抗议的热门帖子。”
“辛苦，这事情很快能有新进展。”陈应看起来完全不在乎外界的众说纷纭。
“傅欣也是能独当一面了。”傅听寒眼含笑意看向对面的傅欣，陈应意料之外地将这事交给傅欣来做，傅老爷子专门召集了一个小会探讨陈应做这事的用意，未果。
于是众人改劝傅欣不要趟这趟浑水，但傅欣以好玩为由，力排众议，非常霸道地高调接手。现在是傅老爷子和傅欣冷战期的第三天，傅家气氛冰冷，众人深受其害。
傅听寒也找傅欣聊过，仅用五分钟就将话题聊死，于是忽生起一个念头，傅欣不会是因为喜欢陈应，所以为这事赴汤蹈火吧。
换句话说，陈应不会是要利用这点，将傅家拉下水吧。
“你这话说得阴阳怪气！我愿意！你管得着吗！”傅欣本来安静吃瓜，话题突然转到她身上，大大冲傅听寒翻了个白眼。
傅听寒的脸色微沉，但还是维持住了好大哥的模样，“你这个理解能力，这不是在夸你吗？”
“夸也不用你。”傅欣撇嘴。
“我是为你好。”傅听寒苦口婆心。
“你放屁。”傅欣不看他。
兄妹两人斗嘴，作为外人的陈应没发表什么意见，作为未来嫂子的格瑞斯看起来也不是非常关心，她安静围观，视线时不时撇向叫过来后就站在陈应身后没走的时昊。
陈应知道，她不是在看时昊，她是在看一种名为仿生人的物种。
“你跟我过来。”傅听寒留下这么一句，起身离开。
傅欣眼见非常不情愿地瞪他，但还是扭扭捏捏跟着傅听寒离开，于是只剩下陈应和格瑞斯两人。
“你非常关注仿生人。”一片沉默里，陈应冒出这么一句。
“很好奇。”格瑞斯并没有特别掩饰她的兴趣，包括她为何在陈应现身仿生人基地时巧妙出现，这都是一查便知的事。
“所以，你是为了，微生。”陈应虽然给自己留了一个气口，但这句的语气几乎是陈述句了。
他看着格瑞斯，格瑞斯看着他。
悠扬的乐声还在继续，窗外俯瞰下去的街景壮观繁荣，巨大的电子屏幕在播放首相府新推出的反制条例，并开始招聘工程师准确计算如何覆盖主城所有城区的监控探头方位。
“啊，”格瑞斯微微歪头，“一个很久远的名字。”
“已经很久没有人在我面前说起她了。”
她的瞳孔颤动了两下，微微摇头。
但她没有否认。
于是陈应确定.
陈应脑中浮现许川和他说过的信息。
【微生的团队组织内部有没有我可能认识的人？】
【有，格瑞斯.兰开斯特。】
“微生的一大成就是设计研发了仿生人情感模块并为他们安装使用，助力极大一批仿生人从烈狱逃离。所以你想确定我重启仿生人计划的用意。”
这也是陈应刚刚才反应过来的事，作为未来傅时主角团一员的女性，他还以为格瑞斯是来探听时砚清的失踪是否和他有关。
格瑞斯没有立即回复，她在观察，观察对面猜测得如此精准的人，知道了多少。
“很高兴你将它称之为烈狱。”似乎没得到答案，她终于坐直了身子，将自己从聚餐中的世家大小姐状态脱离出来。
“我并没有重建烈狱的爱好。”
“这也是我的判断。”格瑞斯扯出一个笑来，但神态比之前认真了不止一星半点。
“如果我和傅听寒两个有其中一个重启仿生人的计划是买卖和奴役，你会如何？”陈应有些好奇。
“何必问这些不会发生的事？”
“我说如果。”陈应并没有咄咄逼人的意思，只是他的字越少，配合相貌和气质无端给人以服从的压迫感。但格瑞斯也不是被吓大的，也只是沉思了一瞬。
“我当然会尽我全力阻止。”.
这话说的委婉了些，若对面不是陈应，不是三大世家陈家的掌权人陈应，她大概会脱口而出“把你们全杀了”这类的话。
远处傅听寒和傅欣的争吵声越发剧烈，陈应与格瑞斯对视一眼，一齐起身。
目的已经达成，外面硝烟四起，过多停留倒也不必。
“感谢解答，对我下一步的行动是极大的帮助。”格瑞斯道，她看向争吵声传来的方向，“我去劝劝。”
陈应了然点头，准备离开，在离开的前一秒，莫名其妙的四个字从身后响起，声音不大，也很是短促，只是格瑞斯猛的滞住，一寸一寸将头扭回来，放在说出这四个字的人身上。
很简单的四个字。
“你爱她啊？”时昊说。
仿生人刻意面无表情的时候纯粹是一个冰冷铁块，格瑞斯完全无法判断问出这四个字的仿生人是何种心情，她不是仿生人，她无法理解。
近两百年前微生制造出来的仿生人情感模块，百年后装载着这一模块的仿生人唇角轻启。
时昊问，“你爱她啊？”
于是由仿生人成为载体，情感模块成为枢纽，穿越时空，那个女人的脸逐渐与仿生人的眉眼重合。
微生问，“你爱我啊？”.
这个她指的是谁，在场的三人心知肚明。
神情巨震，察觉自己失态的格瑞斯微微抽动了下唇角，像是在寻找合适的措辞，只是大脑一片空白，终究也只是露出个奇怪扭曲的笑容，“开什么玩笑，我甚至没有见过她。”
是啊，甚至没有见过她。
格瑞斯作为三大家族之一兰开斯特的三小姐，上面的两个哥哥皆身负重职，权力滔天，除了联姻的烦恼，她本可以雍容华贵，端庄优雅，轻松过完这一生。
但格瑞斯.兰开斯特，是微生的誓死追随者，各世家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重大通缉犯的遗留余孽组织——星光的首领。
星光直到现在还活跃在民间的一半原因，都是因为她。因为她本身的权利和地位，因为她的坚持和付出。
其他一半，是口口相传的微生的事迹，激励着每个人。
她成为首领时，极大部分持反对意见，说她根本无法理解底层人民底层女性的苦难，当时刚刚成年的格瑞斯怎么想的呢，她想的是：是的，我理解不了，我从小锦衣玉食，我在宠爱与簇拥中长大，你们说的都没错，我对那些根本无法感同身受。
但我做这一切又不是为了你们。
后来也不是，一直也不是。
只是那又如何。
“好像快两百年了吧。”格瑞斯喃喃。傅听寒和傅欣的争吵声已逐渐平息，两人随时有可能改道回来，回来就能看见他们俩人站在餐桌旁，奇怪地一动不动。
“很久远的事。”陈应回给她她曾提过的形容词。
“是的。”格瑞斯的表情已由震惊转为有些落寞，“远到无法去追溯。”
话题应当结束在这里，远远的，那俩人的身影已向这边提步走来。
“是的，我爱她。”已经向那边走出几步的格瑞斯突然回过头来，平静道，“我非常爱她。”
她终于承认。
“原来，”陈应淡然道，没对这事做出其他多余的反应，“有些辛苦。”
“或许吧，但你看他们，你看我们，”格瑞斯说，“谁又不是在，飞蛾扑火。”——
第85章失败
傅欣和傅听寒已经完全结束争吵, 正以一个别着劲儿扭着头相看两厌的状态走来。
“我从未否认过陈家的强大，但今天以后，我应该会重新再次评估。”格瑞斯盯着两人走来的身影, 薄唇轻启。
比如为何开展一系列石破天惊的行为，比如从何处得知她的秘密身份, 比如为何开始亲近仿生人，比如手下的仿生人情感模块是否经过改良，为何能一眼看出她深埋于心底的隐秘感情。
“那希望在评估的时候可以明白我们陈家做事一直保持的基础原则。”陈应说。
“什么？”
“我们当然也希望世界和平, 人类繁荣。”.
回去的路上，时昊频频扭头看过来。
“怎么？”陈应见他有话想说，索性先开了这个口。
“没什么，只是想感叹，有陈哥这样的态度，做什么都会成功的。”时昊说。
“那可是！”赵鹏大声赞同。
“……”这句话听在陈应耳中也不像好话, 传达出的意思更像是有这样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胡搅蛮缠能力做什么都会成功, 不过陈应没揪着这点不放, “你那里最近怎么样？”
问的是提取记忆的准备工作。
“还行, 前期能源设备准备工作已经结束, 但最好抓一些蛊城克隆人进行前期实验, 保证实验结果的精确和可靠程度。”时昊眼珠一转，贼兮兮道。
“有点难吧, ”饶是赵鹏也明白这件事的天方夜谭, “蛊城都被傅俞臣掏空了, 主脑也不知道被塞在哪个犄角旮旯里了, 去哪儿找数据？”
“这你就不用管了, 反正我能弄出来。而且蛊城人受到严密的监视, 有更完整的视频数据。主城还没那个条件。”时昊反驳。
“咋弄？”赵鹏好奇。
时昊一脸这是机密, 不可说不可说。
他和时昊两具仿生人大眼对小眼，赵鹏败下阵来，“唉嘿！还给你有自己小秘密了，知会陈哥了吗！”
明晃晃和陈应告状。
“主要是成功率极高，对人体也没伤害，你看看我们，死而复生，活蹦乱跳。”时昊对陈应摊手。
“行，你看着来。”陈应的神情有些微妙，眼不见心不烦道。
陈应最后也没问为何时昊能看出格瑞斯对于微生的感情是爱意而不是忠诚崇拜或其他，在某些方面他比自己要更加敏锐。第二天将时昊的抓人想法和许泰禾一说，许泰禾直接呆愣当场。
“怎么越来越变态了。”许泰禾甚至有些哭笑不得。
第一步，重启百年前已臭名昭著的仿生人计划，引得一众人想入非非。
第二步，主城各处安装密密麻麻摄像探头，强制绑定录音录像监视器、应用软件追踪和神经性记录仪，将整个城市和城市中的人类笼罩在严密监控下。
第三步，肆意抓捕克隆人做人体实验，人造人的人权本就不剩多少，现在连最基本的生存权都被剥夺了，稍稍有些良心的主城平民大概也会觉得残忍。
哪步都不像好人，哪步都像变态，一步步踩着灭世大反派的道路昂首挺胸一去不复返。
“要不是我们是当事人和知情者，这谁看了不骂一句有病，说一句离谱。”许泰禾叹气。
“说起来，我们弄仿生人是干啥来着？”赵鹏点点脑袋困惑道。
“弄承载记忆的身体。”许泰禾说。
“克隆人不是更方便？”赵鹏左看右看，他用了很久才勉强适应这机械身体，看着许泰禾的灵活四肢和有温度的躯壳十分羡慕，“陈家还是干生物的，这不比仿生人容易？”
“和傅俞臣撞人设了吧。”时昊说。
陈应就坐在他们不远处，看他们几人在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其实没其他原因，仿生人计划的重启和仿生人公司的建立是白纸黑字写在原剧情线上的反派必经之旅，当然需要施行。
只是最终目的，就完全和剧情线背道而驰了。
系统一直未出现，说明陈应确实在朝着原剧情的黑化态和反派线前进，说不定还要更坏几分。且剧情还没有对他表面按部就班实则离经叛道的行动做出反应，可喜可贺。
想到这里。
“时砚清呢？”陈应提高声音，这人都快被他丢到脑后了。
“他啊，”时昊过来了，“快了，打算后天行动。“.
陈应悠闲踱步到时砚清的密室前，推开门，安静看书的时砚清抬起头来。
让陈应想起一位故人，邹予，倒真是恍如隔世。
“来说个好消息。”陈应关上门，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
“什么？”时砚清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
“不出意外的话，你后天就能离开。”陈应说。
时砚清本没指望能有什么好消息，但陈应这句话还是让他实实在在的惊恐了，“后天？为什么是后天？！”
陈应仰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盯他看，“有没有好奇你被抓到这里这么久，为什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只是无聊地看了几天书，你就能被通知出去了？”
时砚清平稳心绪扯出一个笑来，“你当然有自己的想法。”
“啊。”陈应盯着他看了半响，猛的突兀站起身来。
“原来我们陈家有卧底啊！”他得出结论。
时砚清被他的一惊一乍吓了两跳，“你在说什么？”
“我抓你肯定是要威胁傅俞臣啊，这是外头的运作，但你又不通外界，怎么知道的什么都没发生？结合傅俞臣并不急切的搜寻态度，你和他建立联系了吧？”陈应似笑非笑。
剧情怎么可能允许一位主角失联这么久，必定会有所行动，他早该想到。
“……”事情败露，时砚清狠狠闭了闭眼，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展开迎敌姿态。
陈应却肉眼可见放松了下来，重新坐了回去，“有就有吧，报个平安也不错，省的弄出些别的事端。”
“哦。”没想到陈应这么说，时砚清干巴巴哦了一声，僵硬着身体道。
“你对后天这个时间点反应这么大，你们不会商量着后天来劫狱吧？”陈应又反应了过来。
“……”时砚清无话可说。
“快让他别来，费这劲。”陈应无语。
“……”时砚清重重叹气.
“傅俞臣把克隆人都运来主城了，这事你知道吗？”陈应饶有兴致挑起另一个话题。
“……”时砚清不想说话，他甚至移开了视线，不再与陈应对视。
他怀疑自己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会或多或少暴露些什么信息出来。陈应上辈子大概是干审讯的民警，或者是被审讯的老手，不然无法解释为何如此得心应手。
“我们打算抓散落主城的克隆人做人体实验。”陈应轻飘飘说。
“！”时砚清震惊回头。
“啊？”时砚清没忍住喉间喷涌而出的情感。
“你要干什么？！”这是此时此刻的时砚清最迫切的疑问。
“你有病吧！”一向正直的时砚清爆了粗口。
“对人体没太大害处，是记录，不是切割。”陈应好心解释。
时砚清没听进去这句，他抓狂道，“你不也是克隆人吗？你为什么这么对他们！”
“对，我们也是。所以时昊许泰禾赵鹏都已经做过，我和许川以后也会，你也会。”见他神情激动，陈应抬起手做投降状，但话里话外一点不客气。
时砚清僵在原地。
“没伤害？”他问。
“按道理说没有。”陈应回。
“关于什么的？”
“拯救世界。”.
那卧底看起来不太像是身处高位，没有将时砚清的意思传达明白，总之，后天，时砚清被推进了手术室。
而外面，已经风起云涌。
接连抓住两拨试图前往密室方向的不明人士后，陈应干脆给傅俞臣发了个消息，“别费劲了，转移了，三小时后给你送出来。”
于是半小时后，傅俞臣带人一路杀了上来，与许川和陈应，乃至手下的某些人，齐聚陈家装潢乱七八糟的会客室，举枪对峙。
“我时常怀疑我在这个世界过家家。”剑拔弩张的氛围里，陈应插科打诨冲许川说了这么一句。
不然怎么总有如此令人哭笑不得的事发生。
得知消息匆匆赶来的许川话都没喘匀就被人用枪指住，蛮崩溃的，“你惹出来的好事。”
“这回可不是我，冤枉好人。”陈应大呼冤枉。
丁守决没忍住一脸便秘的表情，冲天开了一枪.
“损坏私人物品，三万星币赔偿。”陈应抬头看看破了个洞的天花板，一脸不高兴。
愤怒的丁守决想冲过来，被一边的段宁死死拉住。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我保证时砚清死不了，且两小时后能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这里，你们这么咄咄逼人干什么？”陈应主打一个恶人先告状。
“……”给傅俞臣气笑了，“又没有外人，你装什么？”
站在这里的谁不是知根知底，交道打了这么多年，秉性都已经门清。这也是傅俞臣得知时砚清在陈应这边后没有喊打喊杀的原因，一方面是觉得陈应此人太过诡谲，不好对付。一方面也是松口气，这么多年下来要杀早杀了，何必绑去再杀，费时费力。
“反正人在我手上，你们也只能等。”
只是两小时后，并没有任何消息传来。
陈应皱眉，顶着一众人的视线离开，抛开身后傅俞臣方的质问，推开了医疗室的门。
时砚清已经清醒，只是手脚被缚动弹不得，听到推门身后朝他看来，看起来全须全尾。所以时昊呢？
再走近几步，终于发现了角落里的时昊。
“怎么办呢，陈哥？”时昊坐在地上，衣衫工整，但铺天盖地的狼狈感和颓废感几乎已经将他淹没，他在发抖，他的声音都在发颤，带着满当当的无措与祈求，“我……失败了。”
“我失败了。”他好像在哭——
第86章软肋
陈应与被绑在手术台上的时砚清对视了一眼, 又迈步上前将时昊从地上拽起。
“无法导出脑内神经元数据吗？”
时昊耷拉着脑袋僵硬地点了两下头。他像是再无力支撑自己身体一般，仅靠着陈应的胳膊勉强直立，明明是与几小时前别无二致的仿生人身躯, 不知为何显得瘦小萎靡了些。
“能分析出原因吗？”陈应皱眉。
“不能，”时昊好像抖了一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片空白。”
他抬起头，用冰冷到可以杀人的眼神瞪着时砚清，“是你, 你占了他的身体，代替了他的身份，夺走了他的记忆和灵魂，是你！都是你！”
越说越激动，时昊突然暴起，随手抓过身边的小型不知名仪器直直往时砚清的方向掷了过去。被陈应眼疾手快一挡, 改变方向撞在墙上发出砰一声巨响。
这要落在时砚清身上, 必定是不小的伤。
“那他留着也没什么用, 我要杀了他！”时昊大吼, 手脚并用朝手术台上的时砚清扑去。
被陈应牢牢拽住, 本来这样疯狂状态的时昊难以被陈应单枪匹马压制, 只是他作为仿生人，后颈处本就有一键失去行动力的弱点按钮。
陈应在混乱中摸到那个凸起, 重重按了下去, 又扯来一边的椅子接住一瞬间瘫软的时昊。
“你还不能杀他。”陈应说。
你也杀不死他, 他是主角, 你是炮灰。你现在杀他浪费的只是我的时间, 以及我被你拖累后疼痛欲裂的脑袋。
时昊本能在椅子上蜷成一团。陈应回头, 时砚清完全目瞪口呆, 大眼睛直愣愣望向这边。
他们在里面动静不小，门外已逐渐聚集起来不少人，应该是没拦住主角团的许川和傅俞臣等人。陈应本已经尽力将这场绑架渲染成无害的模样，又被时昊刚刚的杀意弄得不可调和起来。
时间紧急，陈应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
“你占了原来时砚清的身体，时昊很早就发现了这点，他做这些的目的只是想让原来的那个时砚清回来。”
“无论是针对，还是恶意，还是教你绑来试图复原原来时砚清的灵魂，都是这个目的。”陈应的声音放得很低，听起来有些悲凉。
时砚清一时无言。
“但我来时他已经死了。”他艰难说出这句。
“话是这样说，”陈应苦笑一声，“可你看在场的你我他，谁不是死而复生？”
时砚清猛的反应过来，他和陈应是穿越者暂且不提，时昊也是众目睽睽下跳楼身亡后重生在仿生人身上。时砚清的视线在两人身上停留一阵，陷入沉思。
医疗室大门终于被打开，外面的人一股脑冲了进来，与外面的吵闹不同，里面三人躺着沉默、站着沉默、蜷着沉默。
“你没事吧？”时隔多日终于再次相见，傅俞臣将缚着时砚清的扎带解开，紧张查看他是否受到什么伤害。
“没事。”时砚清从手术台上跳下，活动了几下腿脚。
进来时还未察觉，见人没事后开始细细端详，他们闯入的是一间仪器丰富线路复杂的医疗实验室，而时砚清被绑在台子上的模样，完全表明了时昊在拿人做医疗实验的事实，傅俞臣震怒，“你们对砚清做了什么？”
陈应摆手，抬手将许川拉到自己这一边，没理他。
时砚清在身后拉了傅俞臣一把，情绪有些低落，“我们走吧。”
“所以这事就这么算了？”丁守决被明显想要息事宁人的时砚清气了个仰倒，“大哥，你可是被生生囚禁了这么多天，我们兴师动众走这一遭是为了谁啊？”
时砚清没看丁守决，他又对着傅俞臣重复了一遍，“具体的回去和你说，我们走吧。”
“你！”丁守决脸色扭曲。
傅俞臣轻轻碰了下时砚清的眼角，又转头环顾了等待中的众人，又深深看了陈应一眼，“我们走。”
那堆人一齐撤走，热闹的医疗室又空荡起来。陈应许川对视，又一齐看向椅子上一动不动的时昊。
“仿生人的身体真够差劲的，”良久，时昊终于开始一寸寸舒展身体，将自己从封闭状态展开，“晕也不行，死也很难，泪也没有，心也不疼。”
“你若非常介意这个，可以过段时间换个克隆人的身体。”陈应拍拍他肩膀。
许川侧目。
“算了吧，没必要了。”时昊摇摇头。
“看得出来这是你的执念，它失败了。所以你还会继续以负责人的身份继续人类永生计划吗？”陈应问。
许川眼角抽动了下。
陈应问这句话没别的意思，只是若时昊不干了，找下一位替代者又是件麻烦事。
时昊瞥了他一眼，眼中什么情绪也无，“我会做好我该做的，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关上门，医疗室便只剩下时昊一人。在门缝合实的前一秒，或许真实听到，或许只是幻听，总之，陈应的耳边轻轻落下这样一句话。
“你说天堂长什么模样？”.
“有些闷得慌，和我出去散步吧。”陈应发出邀请。
“说笑呢，你现在的身份，出去走两步便会被挂到头版头条上，连带着你身边的我也会被扒个底朝天。”许川觑他一眼，没好气。
是啊，自从进入第四卷以来，相处的时间变得屈指可数。名利权钱的背后是更加步步为营和心力交瘁，一个由剧情线编织的巨大牢笼顶在他们头上，无一幸免。
“乌托之境怎么样了？”
陈应这边的事乱七八糟，已经有几天没有关注克隆人的发展。
“就那样，用信息战和暗杀弄垮了五个小世家，已经在主城上流社会人人喊打了。”许川无辜道。
“几百年前的文学作品里，有那种世家和魔教的构想，你这个就是魔教。”陈应笑道，他们一路走到那个温馨的会客厅，双双陷进沙发里。
“大概吧，总之，都不干净。”
世家的腌臜事只多不少，多么适合以暴制暴。
说完这句话的许川已经开始闭目养神，都怪这个会客厅实在过于温暖，身边又是陈应，一直紧绷的神经慢慢舒缓下来。有人生出手来，抚上太阳穴，为他不轻不重地按着。
“所以最后的目的是将世家权力一个个端掉？”陈应边按边问。
“将权力先交还给首相府，其他再说。”许川说。
“好。”陈应回。
本来沉重的身体像片羽毛般轻轻漂浮在柔软的云朵中，许川什么都不知道了，他沉沉睡了过去。陈应本也想和他在宽大的沙发上一齐休息，只是那人清浅的呼吸声扰得他难以入眠，索性直起身来。
看了一会儿，轻手轻脚走到落地窗前。
完了。他想。
百密总会有一疏，最近几天突然起来的念头让他一反常态有些精神不宁。
江长星为何从高处摔下，处处受制于他，因为江长星有软肋。
陈应本来没有。
但是，世事无常。
低调些会显得他绝情又冷酷，且结局若注定失败，本就只有一小段的相处时间无法被好好利用，会让人无比悔恨。高调些则显得这软肋的分量也太重了，拿许川来威胁会变成性价比第一高的事。
即使还算正义的主角团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如此龌龊，即使将许川一直绑在自己身边保护着，但还有防不胜防的高维系统。许川也有自己的使命和事业，他也绝不会将所有精力放在爱情。
无解.
许川结结实实睡了十小时，醒来后一时间有些茫然，直到身边坐着看书的陈应进入视线，又再次轻松下来。
“偷得浮生半日闲了。”许川手臂捂着眼睛笑道。
“同感。”陈应说。
两人没再说什么，十小时内许川的光脑已经积攒下来近百条消息，挑拣着回了一些，“我该离开了。”
陈应点头。
走出几步的许川又转回来紧盯他，“人类永生计划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陈应本就没想瞒着，“你也能看到，通过第三视角的监控视频和第一视角的神经元反应，可以拼凑出一个人一生的记忆。将记忆保存后注入到仿生人体内，人类便可重生，循环往复，人类可以永生。”
如此天方夜谭的事情被陈应以一种娓娓道来的语气讲述，许川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你的最终目的？”
“不，我这一生其实只有两个追求，”陈应的眼神很柔和，神色也很坚定，“生命和自由，无关其他。”
一直如此，从未改变。
许川眨眨眼睛，好像有些惊讶，可又觉得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只是这样说来，接下来这句就问得很多余了。
“所以，永生计划中显而易见的伦理问题，并不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
“能活下来再说吧。”陈应只是说.
时昊那萎靡不振的状态仿佛只是陈应的幻觉，都不能用重新振作一词形容，完全是精力满满一鼓作气。秘密抓捕克隆人的命令下去，他几乎忙成陀螺。
海量的蛊城监控视频如浪潮涌入般传输过来，近千平的视频大厅内六个方位无时无刻不在循环播放某位克隆人的一生，闪烁的电子屏幕多看几眼就照得眼睛生疼。
陈应倚在门口揉揉眼睛，突然发问，“你是怎么弄到蛊城主脑的数据的？”
时昊已近三十小时没有合眼，“策反。”
“噢？”好新奇的词汇。
“你测反了蛊城那边的谁？”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是，主角团队内竟有人成为了卧底，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团队高层，拥有极大权利的。一个是主脑相关的计算机专业，专门负责这个模块。
陈应确定原剧情线里没有这一环，正在心中把可能的人一一排除时，时昊开口。
“段宁。”他说——
第87章老鼠
段宁？
陈应的脑海中浮现出那位一直跟在时砚清身后几步的、性格温和情绪稳定的圆脸男生。他是陪伴时砚清最长久的一位, 与他一直相互扶持共经风雨。
最起码剧情线内段宁一直如此。
他被时昊策反了？成为了陈应团队的卧底？
“你用什么来……”这句话没说完，陈应想自己知道了答案。
段泽。
用死而复生。
“我能重生到仿生人身上，段泽或许也可以, ”时昊直直紧盯磅礴的视频数据，时不时按几下操作系统, “就因为这个，他答应帮我。”
“而如何证明我死而复生，而不是别人冒充呢？因为我们相识在前, 有过单独相处的时刻，就很容易证明。”
在一切事情还未发生的开头，时昊，时砚清，段宁，段泽作为蛊城F区四人小队, 做过不少任务。
“但……”陈应眉峰一蹙。
“我们所有的研究都是基于活体人类的神经活动, 如果没有事先留存, 面对尸体, 当然无能为力。”时昊停了几秒, 将手放下操作台, 转身过来。
“我并没有向段宁保证百分百成功。我只是没提百分百失败。”
所以，对于段宁, 这是一场骗局, 一个陷阱, 一条死路, 一个永远不会成真的美好幻境.
有那么一瞬间, 陈应想针对这件事说些什么。只是话游走到舌尖, 又莫名其妙咽了下去。
时昊非常平静, 他又开始在操作台上敲敲打打，本是充电款的仿生人脚底连着能源线，一时不停供应能源。他的皮肤摸着微微发烫，是过度运转的表现。
那根粗长能源线从他的脚底延伸到暗处，如同伸长的锁链，将他整个人牢牢钉在那里。
明明作为仿生人，时昊拥有至少百年寿命。即使躯壳老化，记忆视频一流转又是一条好汉。
他本可以永生。
但一个想法从陈应脑中跃出。
这人活不长了。
“你和原来的时砚清是什么关系？”陈应问。
时昊好大一会儿没说话，“室友，”他斟酌了很久措辞，也只是无奈摆了摆手，“不值一提。”
“那你还想活着吗？”陈应歪头。
又是很久的沉默，在陈应以为他这问题太过直言不讳，时昊选择性忽略时，他终于开口，语调平静到仿佛在自言自语。
“人生真是痛苦，没一点可留恋的东西，算了。”他说。
好的，好的.
下了这个决定后，时昊看起来也轻松了些。他的话一下子变多，像是在交代后事。
“我会尽快培养几位接我班的人，也很容易，相关机器仿造着可以大批量生产，记忆视频的组合排序人工智能能承揽大部分，我其实专业水平就那样，没什么特别高深的东西。”
“等我离开就替我和他俩告个别，毕竟是共事这么久的同事。我就不自己去了，太矫情。”
“段宁那边，陈哥你看着办吧。我这辈子对不住的人多了，他都排不上号。”
他突然停住了，喉间滚动了下，像是说不下去了。
“陈哥……你说，我也算为这个世界做出重大贡献了吧，我能去天堂吗？”
“会。”陈应说。
时昊笑了，笑得很开心，“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毕竟你那么厉害。”
其实未说出口的话还有很多。
比如，我是不是亲手把自己的幻想打破了？人类如果能永生，哪还有什么天堂什么轮回转世，都是哄自己的鬼话。
“就这样吧，陈哥，你走吧。”时昊快速眨了两下眼睛，开始下逐客令，推陈应离开。
“对了，如果还需要我，不用更新记忆芯片，就把刚从蛊城出来的我弄出来就好，来主城后的一切不用再告诉我。”
“如果你们成功了，那……不用救我了。”.
很久违的，陈应打算出来走走。
直耸入云的黑色高楼，颜色变幻鲜艳到有些扎眼的电子屏幕，纵横交错的空中电轨和指示灯闪烁着呼啸而过的飞艇，人类在黑夜中麻木行走，被不时倒映出的紫色橙色光照亮又迅速黯淡。
路过行人手腕上的光脑被强制绑定了许愿池软件，各色阴暗难堪的愿望从此处输入，又化为无形的电波汇集到一处，乌托之境的信息处理系统因庞杂的数据终日发烫。几公里外，克隆人杀手一刀抹向某个大腹便便男子的脖颈，喷涌出腥臭的深红液体。
时昊依旧没有休息，身体已经发烫到难以忍受的程度，被赶来的赵鹏死命摁住按下后脖颈的按钮。再次醒来的他盯着一旁打游戏的赵鹏的后脑勺。马上了，这批成功了就走，时昊说。
赵鹏啊了一句，他没听懂，但游戏实在在紧要关头，也没有过多追问。他一直负责陈家的各类琐碎事务，以保镖的智商操着秘书的心，幸好有个叫罗伊的仿生人总助，不然累死他算了。
傅欣来找许泰禾掰扯反制乌托之境计划。第一批中心地区五十平方公里的监控摄像已经安装完毕，只是强制性软件的绑定太复杂，许泰禾说没事，用乌托之境许愿池的那个流氓套路来，你等等，我抓他们几个克隆人工程师来。傅欣：啊？
傅听寒时不时去巡视仿生人基地的产量，仓库里已经堆放起来几十万具仿生人存货，传送带还在源源不断运送着半成品，傅听寒满意离开，晚上还有傅家的会议，会议主题是有探子发现格瑞斯与傅俞臣有秘密接触，不知在密谋什么。
隐在暗处的蛊城克隆人群聊一会儿不看消息就刷屏了999+，针对他们的抓捕行动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于是只能一边抵挡，一边等待商贸巨擘公会会长傅俞臣的通知。
傅俞臣和时砚清一边安抚他们，一边与格瑞斯商讨可隔绝辐射的新兴矿产开发问题。秦野已经早早离开回到家园随时接应。江长星白沐安忙着统计克隆人信息，丁守决和段宁在门口侯着，等待下一步安排……
段宁的手机响了，是陌生号码。
上面写着，“时昊死了。”.
仿生人怎么死，没电？死机？病毒？进水？
段宁快步走开颤抖着手回拨过去，接起来的是一个男声，“段宁。”那边准确无误叫出他的名字。
段宁认得这个声音。
上一次见面是在一月前，时昊的医疗室，时砚清被绑架后救出，他在救人队伍里，对面是许川和陈应。
这是陈应的声音。
心跳如擂鼓，段宁感觉自己额角有汗滴落，无意识摩挲着汗津津的手心，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我没有大的仇怨，我也不想为难你。时昊死了，段泽复活的希望没了。我也不需要一个你们那边的卧底，你愿意的话可以当没发生过。”陈应说。
“……怎么死的？”段宁的声音都有点发颤。
“可以称之为自杀。”
“……自杀啊，”段宁的声音逐渐低下去，直到那头传来的声音只剩电子声，陈应已经挂断。留他一人站在远处，铺天盖地的荒芜将他淹没。
段宁一步一步回到自己原本站着的地方，丁守决见他出去一趟，脸色竟几分钟内难看到极致，“你怎么了？”
“我没事，就是……”
这句话没说完，这句话也没法说完。胃里涌上来的恶心反胃顶到喉间，他干呕了两声，什么都没吐出来，除了随之而出落在地上的两滴眼泪。
他觉得自己极其恶心。
“你到底怎么了？”见他已经完全站不稳了，丁守决扶了他一把。
只是他是用支撑重心的力气去扶，而段宁却实实实在在以晕死过去的重量倒下，没扶住，一头栽倒在地上。
原来自己的人生里，没一件事真正做得好，自己一直在每条分岔路上走向错误的选择。
段泽为他而死，他为段泽背叛时砚清。这两件事重叠在一起的愧疚感和绝望感一瞬间压垮了他，失去了段泽复活的念想，绷紧的弦一瞬间断了，他完全倒下。
在意识的最后一刻，段宁只觉得，不要醒来就好了.
时昊死去的消息并没有在陈应团队内部引起太大的波澜，原因是他们都认为，那只是时昊高强度工作后的身体机能受损。有了记忆视频，他随时可以活过来。
只有陈应知道，大约是不可能了。
现在又多了个许川。
“他是这么说的啊？”听完完整事情经过的许川有些错愕，随之而来的也只剩唏嘘，“所以我们最后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促使他走上这一条路。”
“是的，知道的人都不在了。”
或许是时昊的永远离开，段宁出乎意料的背叛，还是第四卷即将结束，第五卷风雨欲来。这段时间的陈应越发沉默寡言，气质也越发沉了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时昊的尸体呢？”许川问。
“没有。”陈应摇头。
时候最后的视讯是给他打的，说是自己已经安顿好了记忆提取的所有事务。现在要出发去蛊城，那里有他必须要得到的一本日记。能源只够支撑三天，他在三天内取得，然后抱着日记找个地方安静死去。
“找个洞穴，不要太大，”时昊笑得很舒展，“我其实有一个外号，不怎么好听就一直没提过。我叫老鼠。”——
第88章永生
傅家的人终于坐不住了。
其实本该在傅俞臣控制蛊城后就采取对应措施, 但权力制衡下竟无一人想当出头鸟。直到局势越发难控制，已隐隐出现无法对抗的态势。
家中长辈大怒，一方面痛心疾首小辈不够团结, 一个个自私到了极点。一方面怒斥傅俞臣狼心狗肺，傅向东将他一个私生子送进蛊城养大已是破例, 而他却彻底背叛了家族，白眼狼一个，我呸！
“他是不是又和兰开斯特家搭上关系了？！你就是个废物, 联姻联的一点儿用都没有，格瑞斯迟早是我们家的人，你也不管着她点，让她干出这许多有伤风化的事儿来？！”
傅听寒被指着鼻子大骂。
他将心中的不忿竭力压下去，抬头，他的叔伯舅爷们在高位用一种看垃圾的眼神盯着他, 仿佛他一事无成, 仿佛他才是那个什么活都不干干坐着吃空饷的人。
低头, 下位上不少看不惯他的人已经压不住嘴角若有若无的嘲讽, 于是傅听寒脸色愈发难看。
不仅如此, 台下的位置已经比两年前少了三分之一, 都是之前衷心于傅向东，现在明里暗里投靠了傅俞臣的人。那些人在暗处虎视眈眈伺机而动, 仿佛随时一爪子将他从家主的位置上拍下来。
自从他父亲死亡, 他成为家主, 成为年轻的家主, 几乎每天都活在这样窒息的氛围里, 让人无法忍受。
但什么都不能反驳, 只能低着头坐在这里熬, 将时间熬过去。
只是没想到这次，傅老爷子的话说得这样重。
“也是我考虑不周，若当时将位置名正言顺地传给向东的孩子，或许就不会走向这两难境地了。”
这句一出，满座哗然。
傅听寒几乎已经能想到这几句话落地的后果了。明天或会议一结束，傅老爷子不满意家主、改换家主，傅听寒的位置坐不稳了的小道消息便会在私下流传，如同白蚁啃食堤坝，直到完全决堤。
但怎么就说出这样的话？怎么就不满意到这个程度？傅听寒甚至有些错愕，仅仅是因为傅俞臣和格瑞斯有了没有调查出缘由的私下接触吗？
傅听寒阴鸷的眼神环顾一圈，莫名停留在傅老爷子身后，用淡漠眼神与他对视的傅欣。那个因为默认掀不起什么风浪，所以表面纵容实则漠视的妹妹。
是……你吗？.
会议结束后，傅听寒跟着傅欣一直到走廊拐角，两人非常默契地前后脚进入一间无人房间。
“爷爷怎么突然有那样的感叹？”不屑于与她虚与委蛇，傅听寒索性开门见山。
傅欣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但也没有露出她惯常的娇蛮任性的表情来，一反常态的，她很冷静。
“哥，你运气好差，明明好像什么都没有做错，但就是凭空出现一个更强势的，可以随时替代你的人。”她的声音又尖又细，给撒娇和胡闹提供了良好的硬件条件。从小被娇宠着的小姑娘嘛，任性些，不讲理些，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她明确自己的优势，并一直非常充分地利用着。所以在说这样的话时，也像小女孩的天真抱怨，惹不到太多的警惕之心。
但傅听寒听得心里一沉。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傲慢，因为傅欣这句话里，也没有完全看得起他。而他，作为当事人，可以明明白白的感受到。
所以傅欣也可以，感受到自己的不屑。她害自己的可能性又强了三分。
“既然如此，我们一母同胞，你应该站在我这边。”他艰难道。
“哥，你看你，”听到这话，傅欣轻轻巧巧翻了个白眼，嗔怪地瞪他一眼，“怎么突然说这个，你之前一直没有要求过我站在哪边啊，怎么现在突然来道德绑架我，当心我去告状哦！”
这已经完全明牌了，他怎么之前完全没有想到，一直无视的傅欣竟会给他带来这样的重创。
傅听寒沉沉盯着他看，眼神晦暗不明。
“别紧张啊，哥，”傅欣佯装被吓到后退了一步，“总归我哪边都不占站，我站在自己这边。”
“拜拜了哥。”她挥挥手，理理裙摆，像只矜贵的小天鹅般优雅推门离开.
在傅家正式会议都看不到几个女性的大环境下，傅欣觉得自己能做的事非常寥寥，一面是自己若有若无的野心，一面是做不好就会被陈应放弃地压力，她一度非常苦恼。
“你当然有长处。”陈应说。
什么呢？傅欣冥思苦想，长处，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呢？
某时某刻突然灵光乍现。
耳边风她会啊，她实在太擅长这个。
左一句其实傅俞臣这么记恨我们是因为傅守义派人去杀他，得罪了他。右一句派人杀就杀了但也不做得稳妥些，派的是愚蠢又自大的傅子尧，爷爷你看，这不，有去无回。
前一句傅听寒对弟弟的失踪视而不见，完全枉顾手足之情，是个薄情寡义之人。后一句我们傅家如此艰难陈家却在蒸蒸日上，还是能力问题，要是有陈应那样的家主就好了，也不用如此狼狈。
再叠加上蛊城克隆人大批量涌入主城，遥远的威胁一下子变成对准脑门的真枪实炮。重重压力下，傅老爷子降压药消耗明显增加，直到完全爆发。
去哪儿呢，去首相府算了。
流氓软件还在测试期，时刻盯着点，省得陈应说她朝三暮四不靠谱。
进门却发现许川也在，与首相不知在聊些什么。这人是她的克星吧！怎么哪哪都有他啊！傅欣一个大跨步直愣愣杵在两人面前，气得涨红了脸。
“怎么哪儿都有你！”傅欣不服气。
“这么惊喜吗？激动得手一抖腮红打了那么多？”许川眨眨眼，做无辜状。
“你！”傅欣捂住发烫的脸颊，哼了一声，又转过头面对许泰禾，“倒反天罡！咱们才是一边的，昨天还在商量着怎么对付乌托之境，今天你就跟他狼狈为奸了，呵，男人。”
“哎呀，怎么一眼就看出来我们在狼狈为奸呀？”许川一脸被戳穿后受到惊吓的模样，“怎么办啊首相哥哥，这个女人知道的太多了，要不一不做二不休，我们悄咪咪把她噶了算了。”
许泰禾扶额，无言以对这场势均力敌的口舌之争。傅欣永远的娇纵，许川久违的戏精，倒显得他像个老实人。
就离谱.
艰难把两位安抚好，许泰禾正与许川讲到傅俞臣最近的大动作，家园与主城的运输线路已经建成，开始有源源不断的不明矿产资源进入主城地界。
“陈哥说是可以隔绝日星辐射。”许泰禾忧愁。
日星辐射困扰了人类近百年，若真有一种新材料可以完全隔绝辐射，人类的处境便不会再如此艰难，不必蜗居在主城这一片小小的天地，而能在地星肆意发展，延伸地界，拓展旷野。
这样的好东西落在合适的人手里，会掀起一场巨变。
或许真正的对抗序幕即将拉开。
不出所料，一日后，傅俞臣突然公布了几个重大消息。
一是登记过的蛊城克隆人作为人类加入时家，在任何处境下拥有最基本人权。
二是时家将全权开发未知新材料——该材料可百分百阻断日星辐射，且含量丰富，可加入建筑或其他材料中使用，为人类构建辐射阻断屏障。
后附新材料抗辐射报告，好几页纸皆是专业术语，结论白纸黑字写着有效力，可信任。
从始至终，以傅俞臣时砚清为首的主角团的目标就不是狭隘地夺取傅家权力，而是希望建立一个新权力机构，构建新的、平等的、合理的秩序。虽然目前还是以世家的名义。
傅听寒和傅家一众终于后知后觉，或许是傅家在自作多情。
但比夺权还要可怕的多，毕竟按他们最初的构想，是傅俞臣率领克隆人军团打过来，强硬夺取傅家实权，但夺权后需要建设，他们作为傅家元老，还需要安定军心，不可能就这么被杀死。
而现在，时家明摆着要崛起，一切成了未知数。
但石破天惊的消息不止这一件。
半小时后，在星网上的消息激动到沸腾后，陈家的官网突然公布了另一新闻。
永生科技成立。
永生科技——陈家产业，字如其名，以现代仿生人、认知神经、新材料、人工智能等科技综合运用，以达到人类永生。
其安全性，精准度皆通过主城常见专利测试标准，现开放五十免费名额，敬请期待！
如果隔断辐射的新材料引起轩然大波，那人类永生则完全是惊世骇俗。星网上的人类瞬间将新材料的开发抛到脑后，毕竟那材料还勉强在自己的认知范围内，全面覆盖到保证人类正常生活还需要时间。但人类永生，人类永生，是他们想的那个意思吗？
再仔细看看陈家的宣传标语。
脱离□□禁锢，灵魂永世留存。
人类的寿命，当真可以延续到永恒？.
永生科技成立，第五卷开启——
# 第五卷 终结时
第89章命案
【新材料问世, 人类或可完全隔绝日星辐射】（300000+热度上升中）（回复99999+）
【理讨：陈家弄出来的永生技术是真的吗？】（1000000+热度火爆中）（回复499999+）
【你问谁？问星网论坛里的我们啊？这谁知道？大家都是聚在这里看热闹的吧。】
【一看就是世家弄出来哄傻子的，古往今来，谁能拍胸脯做到让人类永生啊, 就让他们给捣鼓出来了？谁信我笑话他一整年。】
【主要是陈应说得也太笼统抽象了。脱离肉·体禁锢，灵魂永世留存。单灵魂这两字就脱离唯物主义世界观了吧？】
【他要真这么厉害的话把这什么永生技术的原理结构剖出来啊, 也算给我等平民开开眼。】
【这哪能给你看，要这项神奇技术的功效真如他所说，说是世家绝密也不为过吧。】
【咱们掰开揉碎讨论下陈家最近的大变革呗, 感觉都是在为永生科技打基础和造势的。除开重启的仿生人计划，全城安监控探头也是陈家率先跳出来支持首相的。】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件事吧。】
【还有啊，我亲眼看见他们在秘密抓捕克隆人做人体实验，那场面，那叫一个血腥。】
【仿生人和人体实验的话，是不是那种啊, 把人体内的所有器官换成金属机械制的, 到时候大家全部换成金属义肢, 五脏六腑也是机械制造的, 这不就永生了？】
【有道理啊。】
【这不就是把全人类都改造成仿生人吗？陈应打的这个算盘？】
【这样说来, 什么永生科技, 仿生人科技还差不多。也别说得那么玄乎，不就是人体改造吗？】
【我可不改, 人类的躯体构成是大自然的结晶, 哪能是一朝一夕间制造出来的机械生命体可以代替的？】
【他们不是放出50个名额吗？名额咋抽, 强制的还是自愿报名？】
【不知道啊, 等着看吧。】
陈应在星网里刷帖子, 见大家你一言我一语, 已经将剧情线内安排给他的仿生人反派剧情完全拼凑了出来。是的, 原本的剧情线里，陈应是利用仿生人技术进行人体改造，从而控制全人类，奴役全人类的灭世反派。
但现在，剧情出现了一点小小的偏差。
本来只是小小的一点。
直到一条评论映入眼帘。
【傅俞臣也真是倒霉，他那新材料放在平时，可完全是拯救人类的大消息，但现在，全被人类永生抢去了风头】
【我记得是陈家后放出的消息，挨得很紧，就是为了抢人家风头的吧。】
【这也没办法，人类要是能永生，什么抗辐射啥的，不都是浮云吗？】.
本来，傅俞臣这边做好了周密的安排，包括关注舆论动向，接待新闻人来访，对接后续可能会有的集团企业合作邀约，以及解答材料学相关专业专家教授的质疑和拷问。
准备了这么多，在即将进入备战状态时，偃旗息鼓。
“陈应只是放出来个噱头，还是说真有这门技术？”傅俞臣脸色铁青。
时砚清跌坐在沙发上沉默片刻，“或许，真有。”
他还以为时昊死而复生是什么重生之类的玄幻事件，如同他和陈应的穿越一样。所以在与傅俞臣讨论时刻意避开，只讲是为时昊复仇的仿生人朋友。
但或许，陈应是真掌握了这门技术呢？
丁守决本被安排去监测舆论动向，等待稍有不慎及时删帖，现在噔噔噔跑来，看起来被气得不轻，“陈应这举动完全是针对我们！”
白沐安是被安排去接待新闻人的那个，“已经有人来问，若是人类真可以永生，我们新材料的开发是否不用那么迫切？”
那人也是问得委婉，他干脆来问，人类都可以永生了，那还费劲巴拉地做隔绝屏障干什么，你们的新材料是不是白开发了？
“这就是放屁！”丁守决大怒，“日星辐射困扰我们多少年，我们被压迫了这么久，不计前嫌为人类的生存起早贪黑，就得到了这个？”
“所以我回复了这一材料的问世，是人类在恶劣辐射环境下自我拯救的重要一环，日后更能成为人类对抗日星辐射道路的关键所在。然后他问，人类永生不更是吗？”白沐安无奈。
“……”几人齐齐无语。
“所以下一步该怎么做？”
没有答案，事情陷入僵局。
“等等陈应那边，不变应万变。”.
陈家的通讯号快被打爆了。
与外界被这一消息扰得鸡飞狗跳的状态不同，陈应这边的人都非常淡定。主要是因为陈应淡定，他甚至在闭目养神。
“哎！陈……”咋咋呼呼推门而入的赵鹏被罗伊一把捂住口鼻，放开后罗伊低声在赵鹏耳边嘱咐，“别开口，先等陈哥。”
啊？赵鹏疑惑，等他睡醒吗？这种关键时刻，陈应怎么能如此平静地闭眼躺在那里，甚至连眼皮的颤动也没有，呼吸均匀，心跳平稳，和睡着无异。
当然，这只是表面看起来。
因为系统此刻突然回归。
“陈应！你干了什么？”巨大的机械音在脑中响起，系统的声音像是撑着最后一口气匆匆赶来，且气急败坏咆哮着。
“好久不见，你来了啊。”对比于系统的激动，陈应像是见到久违老朋友般淡淡打个招呼。
“陈应！”系统没功夫与他寒暄，熟悉的头疼欲裂在陈应脑中炸开，这回的陈应半仰躺在沙发上，仅仅只是蹙起眉头，没有流露出太多痛苦之色。
【剧情线进程：第五卷《终结时》始】
【关键剧情点：主角使用抗辐射材料救世，后讨伐反派，反派死亡】
【完成可能性：50%……30%……60%……27%……5%……13%……5%……0%……】
不像上回，概率几乎是极速消失到零，这回的完成可能性在左右横跳，但显然在一次又一次归拢到极小概率。惊的系统从休眠中弹起，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已监测到大致完成了剧情，但剧情偏离得如此唐突。
【与主角对立，加害主角团，被绿茶卧底背叛，送入审判法庭，彻底黑化为大boss，成立仿生人科技公司，妄图奴役全人类，后被主角斩杀】
这回是【妄图奴役全人类】被标红了。
【搜索回溯时间点中……叮……叮……□□剧情可能性……】
“你又做了什么？”系统几乎已经崩溃，震耳欲聋的声音在陈应的脑中咆哮着，冲撞着，震荡在整个脑海。上回的系统还能勉强检测出来几个回溯时间点，而这回——
陈应仅仅只是坐着，嘴角已隐约洇出血迹，是钻心刻骨的疼痛混合着系统的声音对神经的庞大冲击造成。
“监测到回溯时间点了吗？”陈应没管嘴角的湿意，在脑中猖狂大笑，“我可以替你回想一下。”
在他系统的第一次见面时，在那个狭小的B区宿舍里，陈应无法接受记忆直接传进脑中，与系统僵持很久，终于系统妥协，将原主的记忆视频压缩成实物芯片。
自此，故事开始。
同时，结局已经注定。
“要不你重开吧，还是说你换个宿主更简单点？”陈应感觉一股一股的鲜血从口中涌出，只是他开始若有若无失去对这句身体的控制权，手臂麻痹到无法抬起，也就无法擦拭。恍惚中听见外界的杂乱脚步声由远及近，接着就是几声乱七八糟的叫喊。
怎么流血了？陈哥？陈应？你怎么了？这不刚刚还是在睡觉啊怎么成这样了？陈应！你醒醒！
大约是这样的叫喊，需要很费力才能分辨清楚这些词句的意思。
系统依旧在咆哮，它开始威胁，威胁自己是高维系统，可以时间回溯，即使回溯不了也能更改既定的剧情线，实在不行让所有人来个记忆消失，将这段剧情从世界上抹除。
“那你的工作能力还挺强，这么大的工作量。”陈应感觉自己在边吐边咳，“你成长了，再不是那个回溯五段剧情，更改一句话就休眠几年的你了呀。”
威胁谁呢？会信你的鬼话吗？
系统发泄够了，猛地意识到自己在脑内要把这人折腾死了，终于消停了片刻，逐渐安静下来。
“原来你在最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系统越想越觉得不可置信，“我从车祸中救了你，我给了你第二次生命，我为你提供了多少便利？你就这么回报我？”
“是啊，你只是在做任务，顺便要我去死啊。”
系统噎了一下，“我怎么就摊上你这么个宿主？”
“那是你的问题，你背调不严格，你从来都没有了解过我。”
没有了解过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如何那样日复一日步步为营地策划了一场完美犯罪，让自己的父母倒在对方的刀下，将自己从恶劣的原生环境中解救出来。
这其实是一样的道理。一样的恶劣环境，一样的严密把控，一样的牢笼，故事开头的雨夜命案再次上演。
只是这次，倒在血泊里的是系统。
当然，血泊里好像还有大口大口吐血的他的身体——
第90章利诱
赵鹏几乎要等得不耐烦了。
他又悄咪咪戳戳罗伊, “陈哥到底干嘛呢？”他这疑问自觉相当合理，在这忙碌又紧要的关头，一群人围着掌权人等下一步安排呢, 结果排排站围观掌权人半躺在哪里睡大觉，搁谁谁不困惑。
罗伊摇摇头, 表示他也不清楚。他只是被通知来待命，又不能兼任陈应肚子里的蛔虫。
许泰禾和傅欣也推门走了进来。永生科技成立的消息发布得太猝不及防，作为当事人的他们竟然还是在星网得知, 赶忙发消息，陈应不回，这才过来。
推门，就看见一群有的没得的人围着好似睡着的陈应，心想好怪异的场面。然后被迫加入。
一群人面面相觑，又等了几分钟, 变故发生。
首先是陈应的嘴角开始隐约出现深红血迹。
最先发现的是许泰禾, 洇出血迹的陈应四肢不自觉轻微抽搐, 于是他大跨步跨越一个茶几来到陈应身边拍他手臂, “醒醒, 怎么了陈哥？”
没有回应, 本来静止着的眼皮开始动弹，眼珠子动来动去, 直到剧烈到好像眼皮里关着一只胡乱蠕动的虫, 即将突破束缚冲出。
然后陈应手脚痉挛, 血管暴起, 嘴唇开合间大股大股的血液从口腔内涌出, 瞬间浸湿衣襟。
这时的所有人都慌了。
“卧槽, 卧槽, 我的天！”“医生呢？叫医生过来，机器人管家！”“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
离他最近的许泰禾甚至有些手足无措，陈应的状态也不像是发病后身体机能受损的半晕厥，更像是困在梦魇里拼命挣扎着逃离的状态。“陈哥！陈哥！”他提高了声音，到最后几乎是半吼着，但只换来了陈应活动得更加频繁的眼皮，和一刻不停涌出的大股深红血液。
正在此时，有一双手从他身上接过了半边陈应的身体，许泰禾抬头，是刚匆匆赶来满头细汗的许川。
“陈应！”
好像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叫他的名字。
“陈应！”
哎！陈应回道。
将手在围裙上擦拭一圈，女人风风火火进门，将还躺在床上的陈应揪了起来，唉唉唉唉？被揪疼耳朵的陈应不得已从被窝里钻出，只听女人埋怨着，又赖床了，你看小川都来叫你了，快快快洗漱，不然上学要迟到了。
壁炉里的木材在熊熊燃烧，整间屋子被烘烤成温暖的橙色。陈应被赶鸭子上架拎到卫生间，迷迷糊糊洗漱完，厨房木门吱呀一声开了，男人从里面走出，端出两碗热腾腾的面条。
看什么看，不是给你做的！谁让臭小子你起这么迟，拿个面包快滚，让小川大冷天等那么久！
哟，说你两句还不高兴了，怎么板着个脸，大早上的笑一笑啊。
陈应推开门，门外是裹得像个白粽子模样的许川，一开口呵出一股氤氲的白气。他没好气瞪来一眼，怒道，好小子啊，让我等那么久，快快快迈开步伐，别拖累我迟到。
见他不说话，又继续说。呦，等你半天的是我你生什么气，笑一笑啊，本来长了这么凶的一张脸又这么冷冰冰，以后谁会喜欢你呀。
瞪上自行车，跨越半个小镇来到学校，许川的桌坑里惯例塞满了一堆粉色红色包装的情书礼物。他无奈收拾一番，随便掏出一盒小饼干，吃不吃啊，一看你早上就没吃饭。
陈应只是盯着他看，橙色的阳光拂过许川脸颊细小的绒毛，为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耀眼的光芒。
你吃不吃啊给个准话，见他半天没动静，许川一伸手，将举着的饼干递过来，递到他——
身后的人手里。
陈应半伸出的手就这么直直穿过许川的掌心，什么都没碰到。他回头，与他位置重合的另一个陈应伸手接过，满面笑容道，谢了啊。
嘿这有什么，许川摆摆手，刚怎么还面无表情一脸气哼哼的，一下子就笑得乐开花了，你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因为那不是我，陈应想说。
他不死心地再次伸出手去，妄想能碰到些什么，但没有，一直一直抓了个空。
“那不是我，许川！你被骗了！”陈应喊出了声。
可没有人听到，他像隐形了一般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中，看不见也触不到。然后他发现自己开始动弹不得，全身上下仿佛被套了一个坚硬的壳子锢住。陈应的指甲死死掐进肉里，挣扎着想要冲破屏障逃离。可是没有用，大股大股的血液从口腔涌出，他开始头痛欲裂。
那不是我啊！
陈应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半跪在地上，地面与自己的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他狠狠摔在地上，脸着地。只是脸部居然没有感受到该有的疼痛，他已好像完全不存在这个世界上。
“陈应！”是许川在叫他。
陈应从幻境里清醒，透过医疗舱的透明玻璃，外面是焦急的许川和一众人，嘴唇一开一合。陈应没有心力去辨认他们的口型，只是向上看了看医疗舱顶部设置的治疗时间，还有两小时结束。
陈应长长舒了口气，胸口凉飕飕的，是带着血迹的湿衣服紧贴着皮肤造成。陈应慢慢闭上眼睛，恼人的系统声音再次响起。
“是不是很美好？”系统说，“离开了我，你这辈子都做不到这么合你心意的美梦了。”
是啊，梦中的一切，看似那么平凡的一切，他从来没有得到过。
但是，正是因为从来都不曾拥有，所以才本能意识到自己身处幻境，自己只是个局外人。
陈应在脑中冷笑了一声，“所以呢？”
“咱们一起老老实实把剧情线走完，我向你保证，虽然你的□□死了，但我可以将你的意识存放在类似的幻境中走完一生。温馨的家庭，相伴的朋友，明亮的教室，你不就是想要这些吗？”
“威胁不成，改成诱惑了？”
“互利共赢嘛，也是我没有考虑到你的感受，没想到你的求生欲这么强烈。”系统讪笑道，“好好考虑一下，这不就是给了你第二次人生，还是如此圆满的一生，多棒！”
陈应没说话。
“行，你好好想想，但是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最多给你三个小时考虑。”系统抛下这句话就消失了.
其实不用三小时考虑，一秒钟就可以。
但拖延时间对陈应有好处，况且他现在的身体千疮百孔，凡事得等治疗完成了再说。
若是之前的他，恐怕真会认真考虑下与系统的交易。但现在，医疗舱外是真实存在的一群人，一群正在为他担心为他考虑的人，撒手不管躲进幻想是懦夫才会干的事。
更何况，有人在等他。
医疗舱打开，许川上前一步，接住了他的身体。
陈应朝他眨眨眼。
“你到底怎么了？”许川脸上的焦急几乎已经化成实质，“我问了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生。医疗舱也检测不出病因，你不会是瞒着我得了个绝症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陈应笑，俯身抱住了他，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靠在他身上。“哎呀，我刚梦到了小时候的你。”
“多大？”许川扶虚弱的他坐下。
“ 应该是十五吧，和你去接近傅俞臣那年一模一样。”
“说的好像你真实见过一样。”许川撇嘴。
这你别说，陈应还真见过。
靠着许川坐好，陈应只觉得身上血呼啦差十分难受，但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脱衣服，眼神示意他们还有何事要问。见陈应的气息稍微顺畅了些，陪着等了两个小时的众人开始问询陈应永生科技成立后的安排。
“交给你们了，”一提到这个话题，陈应假模假样咳了几声，“交给你们全权负责吧，我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
“嘶……”赵鹏瞪大眼睛，“现在难道不是战争正式开始的时候？什么叫陈哥你该做的都做完了？”
“字面意思。”陈应说。
他的对手从来就不是主角团，是那个千方百计要他命的系统。即使他与傅俞臣时砚清有过矛盾和纠葛，陈应也并没有将缘由归到主角身上。
但他们不是。
杀害赵鹏的是江长星，打死许泰禾的是丁守决和傅俞臣。虽然他俩没有明确表示过自己的恨意，也非常懂事地没有擅作主张，但即使目前已经复活，那也是真真切切死过一回，该报的仇也得报。
还有导致仿生人悲剧、压迫克隆人的大环境和世家掌权制度。这是主角团的活，他倒也没有百分百的必要插手。
这样说来，陈应和这个世界连接最深刻的还是——
“别大眼瞪小眼了，出去吧，我得换衣服。”
“那啥，你留下。”这句是对许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