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跟他在一起。
她没想和李璋在一起的。她只是不能再继续现下这样不义的境地。
回瑞宁的路上,天上下起了小雨,邵旖旎快走几步,有人撑着伞出现在她身边。
两人沉默着走进单元门,一前一后地上楼,进屋之后,李璋抽了块毛巾递给她。
邵旖旎不接,她要绕开他,他不让,按她在墙上,将毛巾罩在她头上胡擦一通,动作实在不算温柔。
邵旖旎没来由的有点儿委屈,为之前的好多事,为他老这么随心所欲,她闷闷道:“你为什么这样,李璋,你就是不想让我好过。”
“你让我好过了吗?”
“我怎么不希望你好。”
“是吗。”李璋低声道,“我以为你要我自食苦果,想要我苦死。”
邵旖旎抬头,第一次清楚看见他脸上青紫的伤痕。
“你为什么要打架啊。”邵旖旎嘴巴一扁,“让你停下你也不听。”
“是他先动手的。”
“谁让你扔戒指啊。”
“那你呢,邵妮,你亲了我,又答应他的求婚,到底是谁过分啊。”
“我怎么不能和他结婚呢?李璋,你老这么搅和,就想看我方寸大乱,对吗,你明明……你只是受不了我喜欢别人,只是占有欲作祟,可我不是你的。”
李璋问:“你为什么要和我上床?”
邵旖旎没想到他会突然提起这件事,她卡壳道:“我……”
“因为你不要我了,对吗。”李璋直勾勾地看着她,“你以为我不会回来,就不要我了。”
李璋是想和邵旖旎做一辈子朋友的。
他本来是这么想的。
大四的最后几个月,是他给自己的假期,给自己的奖赏,他什么也不想干,就想和邵旖旎待在一块,做什么都行。
他初心没想两人要发生点什么,可他没料到邵旖旎会一次又一次,那么主动又那么大胆地越线。天知道心率听诊的那个下午,他忍得多辛苦,她看不见,不知道自己面红耳赤到了什么程度,他一靠近,感觉温度都要烧到他耳朵上来了。也可能不是她传递过来的热量,早在她的手指滑过小腹时,他的身体就不大正常了。
还要假装淡定,她装他也装,他不想随随便便地开始,那时已经不算好时机,可是他又没办法拒绝这样的亲密和暧昧,只要不真的发生点什么,只要不到最后一步,他想。
可是他的意志远没有自己预想的那样坚定,箍着她的腰重重吻上去时,李璋不得不承认,两人什么时候开始,完全取决于邵妮什么时候下决心撩拨他。
他以往都白忍了。
他带着情绪,将午夜梦回萦绕在脑海的无数画面直接干脆地付诸于她的身体,软香温玉在怀,当然比梦里叫人沉迷百倍,于是接下来的一切都变得不再可控。
两人尽情放纵了几个月,却谁也没有做出承诺。
两年而已,如果没有出现意外,两年他就回来了。这不算长,对他和她来说都不算。他不想情意被时差和距离无意义地消磨,因为承诺的无用和不确定不开口。
而她为什么也什么都不说,李璋现在明白了,她是默认两人未来鲜有交集才不开口,她是放弃他,也放弃了和他的“友谊”,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靠近他,她没有一时冲动,她的开始不过是结束的另一种宣告,他一走,她就决意将他彻彻底底地忘记。
海外几年,裹挟在巨大的压力中,时间过得飞快。
他见不到邵旖旎,可他笃定她爱他,他确定她爱他。他只是没想到她也会喜欢上别人,没想到她有两颗心。
李明薇说得对,是他太自大,他也付出代价了。
这代价够了吧。
再要他看着邵旖旎和别的男人共度余生,万蚁噬心也不过如此。
什么叫不要他,他从来也不是她的。怎么能这么说呢。可是邵旖旎反驳不了。
她眼神飘向别处,打了个喷嚏。
“哦,心虚了。”
“我没有。”她又打了个喷嚏。
李璋摸了摸她的脸,手心贴住她前额,皱眉道:“你发烧了。”
是发烧了,邵旖旎看清温度计上的数值,有点晕乎乎的,她吃完药,捧着一杯温开水慢慢地喝,边喝边赶人:“李璋,你回去吧,我想睡一觉。”
“睡啊。”李璋说,“雨停了我再走。”
淅淅沥沥的雨声中,邵旖旎一觉睡到了天昏地暗。
灰蒙蒙的光线里,她摸过来手机看时间,意外发现明薇姑姑给她发来了数十条消息。
明薇姑姑说了好多话,邵旖旎看了两条,残存的睡意烟消云散,她开灯坐起,一点一点慢慢看完,点开了消息中附加的云盘链接。
里面几乎全是她和李璋小时候的录像,明薇姑姑说本来存在她的几个dv机里,后来全被李璋拿去,转了格式导出来,标注了日期和关键词。
其中一个与别的格格不入,日期标注的是两年前。
邵旖旎点开,看见了穿着羽绒服的自己,听见了自己言之凿凿的誓言。
邵旖旎有点被击懵了,她好像忽然不认识自己,这是她吗,她说过这样的话,两年前吗,为什么她没有一丁点印象。邵旖旎心底涌上一股难以自抑的酸麻感,姑姑说李璋循环过这个视频无数次,真的吗,他当真了吗,可她早已忘记了酒后的誓言。
门外传来响动,是李璋还没走,邵旖旎飞快躺下,缩回了被子里。
李璋将温水和白粥放在床头柜上,拉下了掩住她的被子。
静默之中,邵旖旎放轻呼吸,她散乱在脸颊的丝缕长发被拂开,李璋用手背探了探她颈间耳后的体温,又靠过来,前额贴住她的额头。
这样近的距离,他温热的吐息都扑在她脸上,同样缠绕在鼻端的,还有白粥的香气。
是他煮的吗,粥煮成这样,比例不好调的,他什么时候学会的呢,是照顾王颖阿姨的时候吗,王颖阿姨病了那么久,他怎么过来的呢。她在医院待了这么多年,见了那么多挣扎的、焦心的场景,太知道癌症有多煎熬人了,偏偏是王颖阿姨,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他该多难受。
邵旖旎只是想一想,就不自禁喉间一哽,泪珠盈出了眼眶。
李璋察觉到了,他退开一点儿,食指微弯,勾走了她的泪水。
“哭什么。”他轻声问,“哪儿不舒服?”
邵旖旎睁开眼,看着他,“明薇姑姑说阿姨生病了。”眼泪不断地从她的眼角滑落,她哽咽道:“病得很严重,所以你回不来。”
沉默半晌,李璋说:“已经没事了。医生说预后良好,复发几率很小。”
邵旖旎揉了揉他的头发,不知道是安抚了谁。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说了又怎么样,让你可怜我?”
李璋不想说,他从没觉得这是苦衷,他只是想她爱他,只爱他,和别的所有事无关。
“你会可怜我吗,你喜欢上了别人。”他垂下眼,掩去情绪,“才多久,你就能忘了我,喜欢上别人。”
“很久啊。”邵旖旎抹眼泪,越抹越多,“四年还不久吗。”
“别哭了。”李璋抓住她的手,吻在她眼角,绵绵密密的亲吻,堵住了她决堤般的泪水。
“明薇姑姑还说,你买了好多礼物,两个箱子都放不下。”
“谁说是给你的。”
她喜欢上别人,他不要送她了。
窗外雨越下越大,湿漉漉的水汽透过玻璃,沾染上两人的身体,李璋湿润的吻一路绵延至颈间,她喘息着推开他,“不要了,我还发烧呢,一会你……”
李璋不听,按着她的手,一点一点的,将她未出口的话语吞没在唇舌里。
这样的暴雨,这样的天,这样湿哒哒的吻,邵妮很难不被唤起某些黏腻记忆,她仰着脖子回应,整个人都变得潮湿。
“雨天最难受了。”李璋呢喃道,“你知道我梦里下过多少场雨吗,邵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