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 31 章
得益于孟川的照顾, 温钟意并未觉得这场暴风雪有多难熬。
他在家看看书,做做题,浇浇花, 偶尔兴致上来也会站在窗边看外面的大雪。
孟川则是每天早出晚归,他有很多事情要做,温钟意虽然不过问他的工作, 但总能从财经新闻上知晓一二。
温钟意看着新闻里西装革履的孟川, 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战场上浴血奋战的孟川。
孟川做起总裁不比做起军人逊色, 但做军人的孟川好像更自在的一点。
温钟意曾经很喜欢跟孟川并肩作战的感觉, 不需要回头,也不需要任何顾虑,他可以毫无保留地把后背交给孟川。
没有人比他们更契合。
当然他们也会有意见相左的时候。
孟川骨子里是个很不服从管教的人, 部队的训练磨掉了他一部分的脾气, 但他依然保留着桀骜不驯的本质。
这点温钟意很早就看了出来。
刚加入突击队的孟川和现在的孟川很像,有点幼稚, 又有点张狂, 他在桑卡没有亲人, 所以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他比其他人更勇猛,也更难管束。
他大概学过一些兵法, 但学了也没学明白, 做事根本不计后果, 只顾眼前的利益。
而温钟意作为战队总指挥,眼界比他宽得多, 考虑得也更多。
因为这个, 两人吵过不下三次。
最激烈的一次,孟川拍着桌子跟温钟意叫板, 温钟意也没惯着他,嘴上说不通就直接动手。
孟川虽然嚣张,但也不是完全目无纪律,硬挺着被温钟意揍了几拳,满脸都是不服。
温钟意揍完直接把他关进了禁闭室,没让他参加那次行动。
后来的事实证明了温钟意决断的正确性,突袭大获全胜,伤亡率降到了最低。
之后孟川腆着脸去找温钟意道歉,被温钟意拒之门外。
他没敢打扰,蹲在指挥室门口摆弄了半天小石头。
温钟意一出门,就看到了地上那个用石头拼起来的、歪七扭八的“对不起”
温钟意本想给他踢了,伸出脚却犹豫了半秒,最后冷着脸跨过去。
温钟意教不会孟川的,战争自会教给他。
那里不是部队的演习场,而是真枪实弹的战场。没有任何一次胜利是轻而易举的,总要伴随着流血和牺牲。
活下来的人必须学会接受失去,接受背叛,接受伤痛。
孟川的成长速度让温钟意感到惊奇。
好像那些伤痕不止留在了他的□□上,更是穿透了血肉,刻在了他的灵魂深处。
过去的峥嵘岁月并不值得怀念,因为温钟意也失去了很多,他怀念的只是那个血性与理性并存的孟川。
但转念,温钟意又想起今天早上出门前特地给他做好了早餐,洗好了水果,还把厨房和洗手间地板拖得干干净净的孟川。
虽然傻了点,幼稚了点,但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至少他在得知真相之后对温钟意很照顾,没有像刚开始那样总是气他。
这天晚上,下班回来的孟川拎着超市买来的菜推开门,刚迈进玄关,整个人就愣住了。
整个客厅溢满浓浓的肉汤的香味,餐桌上摆着碗筷和一份番茄炒蛋,厨房的油烟机还在嗡嗡运作,玻璃窗上泛起了白雾。
外面天寒地冻,这里却满是家的温暖。
温钟意听见门响,从厨房探出头,对孟川说:“别傻站着,去洗个手,过来盛汤。”
“哦,好。”孟川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洗完手进了厨房,盛出两碗肉汤。
他原本还打算回来给温钟意做饭吃,没想到温钟意居然会主动洗手作羹汤。
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么。
肉汤热气腾腾,孟川咕咚咕咚喝完,又去盛了第二碗。
温钟意问他:“好喝吗?”
“好喝。”孟川连连点头,就着米饭扒了半盘番茄炒蛋,虽然没尝出什么番茄味,但心里异常满足,带着笑意问温钟意,“今天怎么想起来做饭了?”
温钟意从袅袅热气中抬起头,说:“闲得没事就做了。”
孟川又扒了一口饭,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说:“以后别做了,怀着孕呢,吸多了油烟对孩子不好。”
“知道了。”温钟意说。
过了片刻,孟川又扭扭捏捏地问:“你之前也给我做过饭吗?”
温钟意看他一眼,说:“做过啊。”
“也是这么丰盛吗?”
温钟意沉默了一秒,说:“这就叫丰盛了吗?”
他之前偶尔兴致上来,做得远比这些多得多。
孟川原本还挺雀跃,一听这话忽然有点不是滋味:“你之前对我那么好啊。”
温钟意反问:“现在对你很差吗?”
孟川低下头含糊其辞:“……也没有。”
温钟意撂下筷子:“没有就赶紧吃,不准剩下。”
“噢。”-
季殊发现孟川这几天很奇怪。
打电话叫他出来永远说没空,难得一块吃顿饭,他还心不在焉一个劲儿地看手机。
在第N次瞥到孟川低头看手机的时候,季殊忍不住问道:“你等谁的消息呢?”
孟川丝毫没有被抓包的慌张,淡定地摁灭手机,说:“没等谁的,我就看看。”
“你不对劲啊。”
孟川不搭理他,季殊就压低声音往他跟前凑:“你装什么哑巴,是不是那天早上在你家的那个人?”
“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八卦,别挡着我夹菜。”孟川抬起胳膊肘把他挡开,没事人似的夹了口菜吃。
季殊瞪着他:“好啊,家里偷偷摸摸藏了个人,还不跟兄弟说,你真好意思的。”
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饭桌上的其他人不满意了。
“你俩说什么悄悄话,什么事不能说出来让我们也听听?”
这一桌都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朋友,关系很好,说话也不拘束。
但真要是论起亲疏远近,那还得是季殊跟孟川关系最好。
孟川倒不是不想跟季殊坦白。
主要他上次跟季殊聊起温钟意,还在那信誓旦旦地说他有自己的计划,然而没过几天,他就猝然多了个老婆多了个孩子。
这事跟季殊解释起来太复杂,说了季殊估计也不信,还得笑他是傻子,计划半天结果把自己计划进去了。
孟川被温钟意骂傻子也就算了,反正关起门来谁也不知道,但不能丢脸丢到外面。
这顿饭吃到最后,孟川也没收到温钟意发来的消息。
其他人要么被对象打电话叫走了,要么有别的事提前离席了,就连季殊也被季颖喊回了家。
只有孟川握着手机,脸上有点挂不住。
偌大安静的客厅里,温钟意正靠在沙发上看书,听见门响抬头看了一眼:“回来了?”
“回来了。”孟川说。
温钟意听出他声音里的情绪,合上书,问道:“怎么了?”
孟川一声不吭地脱鞋脱外套,就差把“我不开心”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温钟意莫名好笑:“谁惹你了?”
孟川看他一眼,忍了几秒,没忍住,用很别扭的语气对他说:“你怎么不给我发消息打电话?”
“嗯?”温钟意没明白过来:“不是你说晚上要在外面吃,让我不用等你吗?”
温钟意原本以为孟川不回来晚饭需要自己解决,没想到孟川给他订了餐。吃完饭温钟意就坐在沙发上看书,一直到孟川回来。
“你到底怎么了?”温钟意不太理解他在闹什么别扭。
孟川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会儿,偏过头,不情不愿地说,“别人都接到了电话,只有我没有。”
温钟意反应了两秒,终于听明白他的言外之意,当即就啼笑皆非地弯了下嘴角:“你就在介意这个?”
孟川嘴硬:“也不是特别介意。”
温钟意想笑:“我是觉得时间还早,你要是晚半个小时还不回来,我就给你打电话了。”
孟川脸色稍缓:“真的吗?”
“真的。”温钟意没忍住笑了一声。
他发现现在的孟川是真的很幼稚,连这点小事都要介意。
孟川被安慰到了,心情好了起来,他走向衣架,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神秘道:“猜我给你带了什么。”
温钟意配合道:“板栗酥吗?”
“恭喜你,猜错了。”孟川把塑料袋解开,拿出一个四四方方的打包盒,里面是一些小蛋糕。
他不太吃甜食,但季殊说这些小蛋糕味道不错,孟川一听,觉得温钟意应该喜欢吃,走的时候特地找服务员重新要了一份。
温钟意晚饭吃得很饱,吃不下这么多,只拿了一个。
吃完蛋糕,温钟意在客厅溜达了两圈,消了消食。
在家待得时间太久,温钟意感觉四肢都退化不少。
他一边慢悠悠地走一边抚摸小腹,有点遗憾地想,之前练出来的腹肌现在都没有了,生完孩子之后不知道能不能再练回来。
睡前,孟川照例给他端来热牛奶,然后给他热敷按摩。
每次温钟意一表现出困意,孟川就会很积极地给他关灯,然后继续蹲在床边,嘴上说是要给他再按一会儿,实际是等温钟意睡着后,偷偷摸摸地摸他肚子。
温钟意有好几次都是在装睡,中途故意动一下吓吓孟川,还挺好玩。
但这晚孟川居然胆子大了,温钟意动完他也没撒手,好像笃定温钟意不会醒过来一样。
“……”
温钟意忍了一会儿,实在是有点装不下去了,便轻启嘴唇,假装咕咕哝哝地说梦话:“你怎么在这儿啊……”
孟川果然吓了一跳,立马缩回手,在黑暗中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温钟意顺势翻了个身,背对着孟川,不给他摸肚子了。
孟川没办法,只能小心翼翼地给他盖好被子,蹑手蹑脚地走了。
等到马路上堆积的雪逐渐融化之后,孟川开车带着温钟意去医院做产检
还是那家私立医院,还是上次那个医生。
医生估计做了很长时间的心理建设才接受男人怀孕这件事,现在已经能面带微笑地跟他们打招呼了。
温钟意躺在检查床上,衣服掀上去,露出微微隆起的小腹。
饶是孟川在深夜里偷着摸了很多次,现在看见如此清晰的孕肚,还是不免有些愣神。
医生在温钟意的肚子上涂抹了耦合剂,探头贴上去,仪器屏幕上瞬时出现了胎儿影像。
不同于两个月时模糊的一团,三个月大的胎儿已经能清楚地看见头部和躯体的形状。
用孟川的话来说就是:“终于有个人样了。”
温钟意偏头看向屏幕,小小的孩子仿佛正在他的肚子里沉睡,很安静乖巧的模样。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几乎移不开视线。
医生仔细地检查了胎儿的头颈部和腹部,点点头说:“胎儿发育得很好,没有什么问题。”
三个月刚好是NT检查的时期,是评估胎儿是否患唐氏综合征的重要办法。
幸运的是,这个孩子的NT测值在正常范围内。
孟川明显有点激动,指着屏幕问这问那,温钟意只是听着,没有出声。
孟川低头看他一眼,见他盯着屏幕走神,问道:“你在想什么?”
温钟意对他说:“我在想孩子的性别。”
孟川眨了下眼,看向医生:“现在能看出性别吗?”
虽然胎儿的外生殖器已经成型,但是成型得太小,医生也给不出一个很确切的回答。
孟川问温钟意:“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都可以。”温钟意说。
其实他想的性别不是这个,而是孩子分化的性别。
分化一般会在十岁左右完成,伴随着一场高热,从而确定孩子真正的性别。
温钟意之前觉得孩子什么性别都好,现在却不太希望孩子分化成alpha或omega,最好是跟这个世界上的人一样,做一个普普通通的beta。
因为他不确定这个世界是不是只有自己和孟川拥有腺体,如果真是这样,那万一他生出一个alpha或omega,孩子将来的易感期或发情热将会成为一件很麻烦的事。
他看向屏幕里那小小的一团,在这一刻无比真诚地希望这个孩子是一个健康快乐的beta。
从医院出来后,孟川带着温钟意去了一家高档餐厅。
温钟意点了几道菜,抬头看见孟川低着头在手机上打字,随口问:“在跟谁聊天呢?”
“呦。”孟川打字的间隙抬头冲他一笑,促狭道:“这就开始查岗了?”
“……”温钟意无语。
孟川自发解释说:“在跟季殊聊天,他问我在哪儿。”
说完还煞有其事地举起手机要给温钟意看,温钟意懒得看,偏过头道:“拿走拿走。”
风雪肆虐的天气已经过去,第二天温钟意要去书店上班。
孟川劝了他一晚上也没劝动,只能无奈开车去送他。
路上孟川还在叨逼叨:“这么冷的天在家待着多好,你怎么就非得上这个破班,能挣几个钱啊。”
温钟意嗤了声说:“你管我挣几个钱,我上班我乐意。”
孟川:“第一次听说有人愿意上班。”
温钟意未置可否,扯松了脖子上系的围巾,转头看向窗外。
他想来书店上班纯粹是觉得一个人待在家里太闷,虽然舒服,但待久了会觉得烦。
孟川把他送到书店门口,跟他说:“午饭会有人来送,下午我派司机来接你去图书馆。”
他已经摸清了温钟意的习性,上午上班,下午学习,怀着孕也能在图书馆待满六小时,简直跟上了发条一样。
温钟意拒绝:“不用来接,我自己可以打车。”
孟川无视他的拒绝,朝他挥挥手,开车走了。
元旦到了,温钟意原以为图书馆里人不会太多,去了才发现里面竟然人满为患。
三天假期硬是被大学生过出了三天活头的感觉,假期过后就是考试周,杨嘉然这三天没日没夜地背书,背得人都快断气了,看得温钟意叹为观止。
“下辈子,再也不要选法学……”杨嘉然气若游丝地交代完最后的遗言,趴在桌上紧紧闭上眼,假装自己死了。
结果没死五分钟,他又顽强地爬起来,继续嗷嗷背书。
有声阅览室实在是太吵,温钟意待了一会儿就走了。
杨嘉然背完书去楼上找温钟意,坐在他对面。
这里的高考内容跟温钟意在桑卡学的差别很大,温钟意必须从高一开始学起,不过好在他的领悟能力很强,并不觉得这些知识有多复杂。
温钟意在看网课,学得很认真,没有注意到对面杨嘉然在给他使眼神。
直到手机屏幕顶端弹出消息提示,温钟意才抬了下眼皮。
杨嘉然:快看你身后!
温钟意看完消息,疑惑转身,看见了孟川,神情微微一愣。
孟川吊儿郎当地坐在一张空桌旁,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长腿翘起,神情散漫,含笑朝温钟意挑了个眉。
周围的人都在各忙各的,唯有孟川面前空无一物,一看就不是来学习的。
温钟意嘴唇动了动,没有出声,看了片刻就把头转过去了,继续听课。
然而身后投来的视线实在是太过明目张胆,温钟意不用回头都知道孟川一直在看自己。
他怎么来了,温钟意忍不住走了一秒的神。
孟川也想问自己是抽的哪门子风,难得放个假,不去好好放松,居然来这找温钟意。
他打小就不爱学习,进入图书馆的次数屈指可数,顶多待五分钟就想跑。
但他却没走。
不仅没走,还去旁边书架上拿了本书,装模作样地看起来,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游手好闲。
温钟意听完一节网课,摘下耳机揉了揉脖子,转头往身后瞥了眼。
只见半小时前还神采奕奕的孟川已经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胳膊底下还压了本书。
温钟意就知道他会是这副德行,无奈地弯了下嘴角。
温钟意本想等吃午饭的时候再去叫醒他,没想到很快就有人过来把孟川给撵走了,因为他没有预约座位。
孟川迷迷瞪瞪站起来,把翻开一页的《红与黑》塞回书架,转了一圈居然找不到空座,只能悻悻地走了。
中午三个人一起吃的饭,孟川有食堂五楼的会员卡,直接开了个包间。
这次杨嘉然自觉跟温钟意保持距离,没再往他身上靠。
孟川看他顺眼了许多,直接大手一挥:“想吃什么点什么,我请客。”
杨嘉然捧着菜单,受宠若惊地看向温钟意:“真的可以随便点吗?”
“可以,点吧。”温钟意对他笑了笑。
于是杨嘉然吃到了入学以来在食堂吃过的最好的一顿饭。
他还目睹了孟川剥虾的过程,先掐头去尾,再挑虾线,最后把虾肉放进温钟意的盘子里。
温钟意只负责吃,其他活都由孟川自觉承担。
杨嘉然偷偷打量他俩一会,低下头,情不自禁地嘿嘿一笑。
温钟意看着自己面前堆成小山的虾肉,说:“这么多我吃不下。”
他拿起筷子想给杨嘉然夹几个,杨嘉然非常有眼力见地捂住自己的盘子,连忙摇头:“你吃吧,我自己剥就行。”
开玩笑,他哪敢吃孟川亲自剥的虾。
果然,坐在杨嘉然斜对面的孟川点点头,目光赞许地看着他。
温钟意便转头把盘子推给孟川,让他来解决,随后朝水果拼盘扬起下巴,对孟川说:“我想吃橘子。”
他明明可以自己伸手够到,却没有这么做,意思很明显。
孟川给他把橘子剥好,想了想,又给杨嘉然扔了一个囫囵的。
吃完橘子,温钟意揉了揉肚子,这已经是他习惯性的动作了。
温钟意问杨嘉然:“吃饱了吗?”
杨嘉然小鸡啄米点头:“饱了饱了。”
不仅胃饱了,爱嗑cp的灵魂也饱了。
原本杨嘉然还担心孟川没有记忆会不会对温钟意不好,现在看来这样的担忧根本就是多余。
孟川只是失忆,又不是性情大变,人还是那个人,再次爱上温钟意也并非不可能。
元旦过后,孟川要去外地出一趟差,他在吃晚饭的时候把这件事告诉温钟意。
温钟意筷子一顿,问他:“什么时候走?”
孟川说:“后天。”
“不能再晚几天吗?”
“怎么?舍不得我啊。”孟川满脸笑意,冲他眨眨眼,“要不你撒个娇,说不定我一时心软就不走了。”
温钟意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一眼:“谁舍不得你。”
“你看,还嘴硬。”
“……”温钟意无声翻个白眼,吐了俩字:“傻子。”
很快孟川就明白了温钟意为什么让他晚几天再走。
第二天傍晚温钟意在图书馆接到孟川的电话。
他打车回家,一进门就闻到了那股浓到呛鼻的苦咖信息素的味道。
孟川不在客厅,不在客卧。
温钟意的脚步停在主卧门前,做了下心理准备,微微屏住呼吸,拧开了卧室的门。
第32章 第 32 章
卧室里拉着窗帘, 没开灯,只有从客厅里投射进来的光线。
孟川把温钟意的衣柜弄得一团糟,各种衣物被他铺在床上, 像鸟儿筑巢一样给自己垒了个窝。
他赤裸着上身缩在温钟意的衣服堆里,背上的肌肉线条格外鲜明。
房间里满是信息素糅合的味道,温钟意甚至看到自己放在衣柜里的干净内裤也被孟川拽了出来, 压在身子底下。
听见门响, 孟川抬了下眼皮, 看到是温钟意, 脸上浮现出一丝依赖和抱怨的神情:“你怎么才回来啊……”
他脸上带着低烧尚未褪去的潮红,完全没有平时那种嚣张又讨打的气势。
易感期的alpha会非常依恋伴侣的信息素,变得十分黏人、敏感, 孟川也不例外。
他眼巴巴地望着温钟意, 期盼温钟意能离他近一点,给他点安抚。
但温钟意没有给他好脸色。
“啪”一声, 温钟意按开房间的大灯, 骤然亮起的光线让他不自觉眯了眯眼。
然后温钟意大步走到床边, 把被孟川压在身下的内裤抽了出来, 他的耳根有点红,羞恼地打了下孟川的后背:“真混蛋啊你!”
温钟意甫一靠近, 那股玫瑰味信息素就变得清晰浓重, 孟川被打也很开心, 顺势抓住他的手,讨好地蹭了蹭:“我不是故意的。”
“滚开。”温钟意甩开他的手, 把内裤叠好放进衣柜。
孟川重新把脸埋进温钟意的衣服里, 无知无觉地释放出过于浓烈的信息素,让温钟意也感到些许燥热。
温钟意不想离孟川太近, 但也没办法真的狠下心不顾他的死活,他吐了口气,再次走到床边,伸手试了试孟川的额头,问他:“吃退烧药了吗?”
“吃了。”孟川低声说。
退烧药只能让他的体温恢复正常,但没法彻底消除他体内的难耐,孟川本能地去抓温钟意的手,抓了个空。
他耷拉着脑袋,一脸失落地控诉温钟意:“摸个手都不行吗,你真小气。”
温钟意把手藏在身后:“我怕被狗咬。”
“我不咬你。”孟川直勾勾地看着他说。
温钟意无动于衷:“不信。”
“……”
孟川泄气般低下头,在温钟意的衣服上用力蹭了一下脸。他的头发乱七八糟地支棱着,身上肌肉线条绷紧,在灯光下显出不容忽视的力量感。
伴随着身体上的异常躁动,一些纷繁错乱的记忆随之涌入孟川的脑海。
温热柔软的身躯、被扯开的衬衫衣领、泛着水光的嘴唇、抑在喉咙里的喘息……
他看不清被他压在身下的人的脸,但孟川知道那是温钟意。
画面像是走马观灯一样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孟川的呼吸变得粗重,他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胸腔起伏几下,哑声对温钟意说:“我之前易感期你不是这么对我的。”
“……”温钟意哑口无言,低头对上他的眼睛。
孟川的眼睛稍显黯淡,里面藏着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
温钟意不确定他是在胡言乱语还是真的想起了些什么,犹豫片刻后,温钟意伸手轻轻盖住了他的眼睛。
刺眼的灯光被遮住,孟川看不见温钟意的脸。他再次抬手去抓温钟意的手,这次温钟意没有躲。
“不准咬我。”温钟意警告他。
“不咬。”孟川说。
他把温钟意的手贴在自己的嘴唇上,在察觉到温钟意想要挣脱的时候,孟川不假思索地张嘴含住了他的食指指尖。
温钟意瞬时呼吸一窒。
他清晰感受到自己的指腹被温热的口腔包裹着,孟川果真信守承诺没有咬他,坚硬的牙齿很轻地抵着温钟意的手指,舌尖扫过皮肤带来的痒意让温钟意的心跳变得越来越快。
他想要抽出手,孟川却把他手腕攥得很紧。
“你干什么。”温钟意的声音不太平稳。
孟川最后轻吻了一下他的指腹,依然没有松开他的手,望着他说:“你可以上来陪我吗?”
“……不可以。”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但你之前会陪着我,为什么现在不行?”
“……”
“因为不喜欢现在的我吗?”孟川执拗地问,像是非要从温钟意嘴里得到一个答案。
温钟意有些不忍心地别开视线,这样的孟川让他无法招架。
没等温钟意想好该怎么回答他,孟川再次把他的手指含进嘴里,这次是无名指。
孟川总是有办法让温钟意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他降低底线。
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如此。仿佛这个人生来就有让温钟意心软的本领。
温钟意躺在床上,身下是不太平整的衣物,耳边孟川炽热滚烫的呼吸。
这样同床共枕躺在一起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温钟意的身体有些紧绷,苦咖信息素密不透风地将他包围,温钟意几乎没有躲避的余地。
孟川侧躺在他身侧,看似无害地问:“我可以抱着你吗?”
即便温钟意说不可以也没用,因为孟川在询问的同时已经悄无声息地靠了过来,手臂一伸将他抱在怀里。
温钟意默不作声,孟川便自顾自地笑了下:“你同意了。”
他用下巴蹭了蹭温钟意的发顶,安静地抱了温钟意一会儿。
房间里静谧无声,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面凌厉的寒风,头顶的吊灯散发出昏黄的光。
温钟意轻轻闭上眼,听到了心脏跳动的声音,分不清是谁的。
温钟意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就在他以为孟川已经睡着的时候,忽然感受到大腿的异样。
温钟意脸色微变,想要挣脱孟川的怀抱。
“别乱动。”孟川低哑的嗓音在他头顶响起。
温钟意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挣扎无果,咬牙道:“你想干什么?”
孟川不说话,扣在温钟意肩头的手指往上移了移,羽毛一样抚过温钟意的锁骨、脖颈、下巴,最后停在他的唇侧。
温钟意不由自主地战栗,似乎预料到要发生什么,整个人更加用力地挣扎起来。
“孟川!”
孟川闷哼一声,铁钳般的手臂将温钟意牢牢束缚在这方寸之地,再次说:“别动。”
温钟意没有察觉他声音里的危险性,在他试图屈起膝盖把孟川踹开的时候,孟川骤然翻身而起,一只手按住他的大腿,另一只手抓住他的两手手腕按在头顶,忍无可忍道:“跟你说了别乱动!”
温钟意被他禁锢在身下,呼吸有些急促,那张总是平静无波的脸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他知道自己的力量无法和清醒的孟川抗衡,勉强镇定地说:“我怀着孩子,你别乱来。”
孟川眯眼一笑,满是侵略性地俯下/身,避开他的肚子,在他耳边轻声说:“三个月之后是可以的。”
温钟意顿时睁大了眼:“不可以……唔。”
孟川低头吻住了他的嘴唇。
和上次意识模糊时亲吻的感觉不一样,这次孟川没有任何技巧,完全是头脑一热,动作青涩且莽撞,一不小心咬到了温钟意,嘴里很快便弥漫起血腥味。
温钟意吃痛皱起眉头,眼里迅速浮现一层水雾。
孟川片刻后松开他,按捺着喘息说:“抱歉。”
“……”温钟意微张着嘴唇,呼吸同样错乱,濒临窒息的感觉让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连孟川已经松开他的手都没有察觉。
孟川抹掉他嘴唇上的血迹,又凑上去亲了亲,有点懊恼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温钟意深深吐出一口气,视线重新有了焦距,看着孟川说:“你连怎么接吻都忘了吗?”
他的舌尖又麻又痛,实在没办法给孟川好脸色,说出口的话几乎是在往孟川心窝子上戳。
孟川重重地喘息两下,一股邪火从心底油然而生,他虎口卡住温钟意的下颚,眸光幽深地盯着他说:“忘了还可以练。”
温钟意被他盯得浑身发毛,没等他想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孟川又再次低头吻了下来。
直到温钟意的唇舌彻底失去知觉,孟川才心有不甘地放过他,强硬地逼问:“现在呢,你还觉得之前那个人接吻的技术比我厉害吗?”
温钟意:“……”
明明就是他自己,他居然用“那个人”来指代。
温钟意已经没有跟他争辩的力气,胡乱点头:“你厉害你厉害……”
孟川拇指摩挲着他的下唇,露出胜利者的微笑。
温钟意被他亲得浑身无力,闭着眼睛,缓慢地平复着呼吸。
他以为孟川尝到甜头就会作罢,直到毛衣下面伸进一只不怀好意的手,温钟意才猛然惊醒,这人根本就是贪得无厌,得寸进尺!
孟川终于得到机会把那天学到的按摩技巧用在了温钟意身上。
温钟意紧咬着嘴唇,满面潮红。
“舒服吗?”孟川故意问。
温钟意不回答,他就用指尖轻捻。
温钟意霎时浑身一激,隔着毛衣摁住那只手,呼吸和心跳乱如擂鼓:“别闹了孟川……”
他那点力气犹如隔靴搔痒,孟川更来劲了,又问了一遍:“舒服吗,嗯?”
他今晚简直强势到不正常,也不知道是易感期给了他勇气,还是温钟意的纵容让他有恃无恐。
孟川喜欢这种掌控的感觉。
别的时候对温钟意俯首称臣都没关系,但在这种时候,他只想看到温钟意因自己而露出隐忍难耐的表情。
这一刻孟川忽然意识到,他对温钟意好,对温钟意有情欲,不仅仅是因为信息素和之前留下的本能,而是现在的他的真实的欲望。
孟川潜意识里把过去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看成两个人。
过去的事他无从记起,现在的他再次喜欢上了温钟意。喜欢到嫉妒之前那个被温钟意无条件包容和爱着的自己。
温钟意快要崩溃了,他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身上的衣服是什么时候被脱掉的。
浓到让人喘不过气的苦咖信息素勾起了他本能的欲望。
温钟意克制不了,情难自禁。
他抓着孟川的手,漂亮的脸上满是情动,颤抖地说:“……去关灯。”
“不想关。”孟川说,“想看着你。”
温钟意没有起身的力气,只能无可奈何地抬起手臂挡住脸,然而孟川不让他如愿。
孟川再次把他的手扣在头顶,另一只手往下一探,发出惊奇的声音:“我靠,小说里写的居然是真的。”
他跟发现什么新大陆一样,低头去看,过了会儿把温钟意抱起来,让他攀附着自己的肩膀。
温钟意的身体软得像没有骨头,他理智上想要逃离,然而omega的本性让他无法抗拒alpha伴侣的靠近。
孟川抱着他的腰,牙尖咬住温钟意的脖颈上的腺体,恬不知耻地问:“生殖腔在哪儿啊?”
温钟意说不出话,他就一遍遍地问,直到把温钟意逼得炸毛,风度全无地骂他:“你个王八蛋!”
孟川掌握着主动权,低低笑着说:“多骂,爱听。”
“……”
顾忌着孩子,孟川没有做出更过分的行为,他把温钟意侧放在床上,从身后搂着他。
房间里的灯没关,一切细微的表情和反应都无处遁形。
温钟意:“你够了没!”
孟川态度良好地在他耳边嗡嗡:“马上马上。”
……
房间的灯亮了很久。
温钟意被孟川抱着去清洗,眼睫半垂,嘴里有气无力地说:“我明天一定要杀了你……”
孟川舒服大发了,笑眯眯地跟他贫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温钟意:“……”
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他一定会在进房间之后先掏出枪,朝这个王八蛋身下开一枪,让他这辈子都没办法风流。
然而现在后悔也没用了,精疲力尽的温钟意直接在浴室里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到孟川又在偷摸自己的肚子。
温钟意毫不客气打掉他的手,捂着肚子转过身,很快就睡沉了-
翌日清晨,冬日暖阳透过窗帘缝隙,在柔软的大床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线。
床上沉睡的人被光线扰了清梦,微微蹙了下眉,正要转过身继续睡,忽然感受到哪里不太对劲。
温钟意睁开眼,视线缓慢聚焦,他先是懵了一秒,然后低头一看。
一条结实有力的手臂正搭在他的腰上,温热的掌心贴着他的小腹,手指还无意识地动了动。
温钟意:“……”
已经退烧的孟川在他身后睡得正香。
不仅恬不知耻地占据了他一半的被子,赤裸的胸膛还紧贴着温钟意的后背,绵长湿润的呼吸拂过温钟意的耳畔。
昨晚的记忆涌入脑海,温钟意咬牙切齿,骤然掀开被子。
察觉到怀里人的挣扎,孟川把手臂移到他胸前,蛮横收紧,埋头在他后脑蹭了蹭,含糊地嘟囔:“别动,再睡会儿……”
温钟意的胳膊肘用力往后一捣,怒道:“睡你大爷!”
“唔!”孟川闷哼一声,疼得睁开眼,手还是没撒开,“清晨如此美好,你却如此暴躁。”
“你给我松手!”
“不松。”孟川将不要脸贯彻到底,一把扣住温钟意试图反抗的手,陶醉地闻着他身上的玫瑰香,诱哄道:“再睡会吧,这才几点,闹钟都没响呢……”
话音刚落,床头柜上闹钟顿时响起了欢乐的起床铃。
孟川:“……”
铃声循环播放,这下是想睡都睡不着了。
孟川假装自己聋了,哼唧两声想继续装睡,身体一动,忽然察觉哪不对劲。
难怪温钟意的耳尖脖颈一片通红。
孟川的目光落在他羞红的脸颊上,喉结一滚,更石更了。
“……”温钟意的脸色顿时精彩纷呈,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松、手。”
松?还是不松?
孟川思索两秒,决定继续耍流氓。
温钟意气得说不出话,鉴于两人力量悬殊,他没有再试图挣扎,而是翻过身,面朝孟川,狠狠在他肩头上咬了一口。
孟川吃痛,手臂一松,温钟意便卯足力气一把将他掀开,然后迅速坐起,从抽屉里掏出枪,上膛,开保险,瞄准——
差点掉在地上的孟川:“…………”
忘了他还有这把破枪了。
温钟意睡衣凌乱,冷若冰霜的脸上带着尚未褪去的红,那眼神恨不得把孟川给就地正法,冷声道:“滚出去!”
要不是因为那枪口正对着自己的下半身,孟川简直都想直呼一句“好辣!”
但为了自己以后的幸福着想,孟川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举起双手,嬉皮笑脸地哄道:“好嘛,你别动了胎气,我这就滚。”
说完,他利落地从床上坐起来,光着膀子,赤着脚,浑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短睡裤,迈着两条大长腿就朝洗手间去了。
卧室里,温钟意又重新躺了下去。
他身上还没缓过劲儿。
孟川自知有罪,给温钟意端来早餐后出门去了趟药店,买来一支孕妇能用的软膏。
温钟意趴在床上,脸埋进枕头里,任他在自己腿上涂抹。
“对不起,不知道你皮肤这么嫩。”孟川听起来满怀诚意地道了歉,认真细致地给温钟意抹药膏,视线不由自主地往别的地方瞥。
温钟意似有所感,警告他:“你敢乱摸我就杀了你。”
孟川都对他这话免疫了,嬉皮笑脸道:“做都做了,摸一下怎么了?”
温钟意作势要爬起来:“你敢!”
孟川连忙摁住他,好声好气道:“不敢不敢,你趴好别动,还没抹完呢。”
温钟意时刻保持警惕,然而孟川仿佛真的从良一般,规规矩矩没有乱动。
几分钟后,孟川把药膏收起来,对他说:“好了,你趴着晾会儿。”
温钟意侧着脸“嗯”了声,手指一伸,说:“你滚出去。”
“真无情。”孟川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指,说他,“提上裤子不认人。”
现实是温钟意的睡裤褪到了膝弯,露着雪白的大腿,根本就没提上。
孟川忍不住弯起嘴角,趁机拍了下他的屁股,在温钟意的怒骂中滚了。
由于孟川一系列的行径过于恶劣,温钟意一上午都没正眼看过他。
孟川的烧已经退了,但整个人还是有点不在状态,本能地想要黏着温钟意。
温钟意凶他,他就撇嘴,那张痞帅的脸上瞬间浮现出要哭的表情,实际眼里噙满笑意。
“我真是受够你了孟川。”温钟意深吸一口气说。他现在非常想朝这张脸上狠狠揍一拳。
“我这不是难受嘛,别这么凶。”孟川不怕死地往他跟前凑,“再说我下午就要出差了,四五天见不着面,你想让我烦你我都烦不着了。”
他居然还知道自己烦人,温钟意冷笑一声,问他:“易感期还敢去出差?”
孟川叹了口气说:“没办法啊,那么大个项目,我总不能拱手让人吧。”
项目既然需要他亲自动身去谈,重要性自然不言而喻,温钟意没再说什么。
孟川还怕自己不在家没人照顾温钟意,想请个人过来陪他,被温钟意拒绝了。
下午孟川收拾行李的时候,行李箱里装的全是温钟意的衣服。
温钟意看到此景,额头青筋一跳:“你都带走了我穿什么?”
“你穿我的,或者我找人来给你送几件新的。”孟川朝他挑了下眉。
“……”温钟意咬紧后槽牙,很想把他讨人厌的眉毛揪下来。
半小时后,秘书准时来接。
温钟意双手插兜倚着卧室门口,没有要出去送他的意思。
孟川已经走出门口了,又忽然折回来。
温钟意看着他问:“忘带东西了?”
孟川没说话,伸手一把抱住了他。
温钟意愣住,兜里的手都没抽出来,就这么被孟川抱了个结结实实。
孟川在他颈间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偏过头轻啄了一下他的耳垂,笑着说:“在家好好的,等我回来。”
第33章 第 33 章
孟川走后, 家里变得空荡许多。
温钟意一个人吃了晚饭,倚靠在沙发上看了会儿电视。
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电视里播放的是他爱看的纪录片。
温钟意靠着抱枕, 手搭在小腹上轻轻抚摸着,不知怎么有些兴味索然。
电视里传出的声音稍显嘈杂,温钟意觉得吵, 拿起遥控器直接关了。
明明孟川住进来之前他也能忍受一个人的生活, 现在却觉得孤单。
尤其在经历昨晚那样的床事后, 偌大的房子里只剩温钟意一个, 让他觉得昨天的一切都不太真实。
但很快这样怅然若失就被骤然响起的手里铃声打破了。
飞机刚一落地孟川就给温钟意拨去了电话,热情洋溢地问:“在干嘛呢?吃晚饭了吗?想我了吗?”
隔着手机温钟意都能想象出他神采飞扬的样,忍不住弯了下嘴角, 挨个回答道:“在看电视, 吃了,不想。”
孟川“嘁”了声, 好似昨晚那兴奋劲儿还没过, 扬着声音说:“肯定在想。没我在你旁边烦你是不是不太适应?想我了就直说, 别不好意思, 等我回去给你带礼物昂。”
他宛如一个刚经历完洞房花烛夜的毛头小子,整个人由内而外都散发着新婚的喜悦。
温钟意感觉有点好笑:“你要给我带什么礼物?”
“你想要什么?”
说实话孟川还真不知道温钟意喜欢什么, 除了爱吃板栗酥等甜口的零食, 温钟意没有对其他东西表现出偏爱。
孟川忽然想到什么, 嘿嘿一笑:“我知道了。”
温钟意问:“你知道什么了?”
“先不告诉你。”孟川神神秘秘地说,“回去给你个惊喜。”
温钟意笑了一声, 没有追问, 换了个话题:“你的易感期怎么样,没再发烧吧?”
“不发烧了, 但还是有点不舒服。”孟川说。
温钟意说:“易感期需要多休息。”
言下之意就是让孟川工作别太累。
孟川心口一热,压低声音嘀嘀咕咕地说:“幸好带来了你的衣服,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熬。”
明明昨晚还亲密无间地搂在一块,现在就两地相隔。
要不是还有几分理智在,孟川简直都想立马飞回去,去他妈的狗屁项目,哪有媳妇重要。
一通电话打得黏黏糊糊,温钟意都有点犯困了,孟川还舍不得挂。
“对了。”温钟意躺在沙发上,手背挡住灯光,很严肃地说,“不准把我的衣服弄脏,敢弄脏你就完了。”
孟川一愣,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问:“之前弄脏过吗?”
温钟意不说话了。
孟川啧了一声,阴阳怪气道:“那是之前,现在的我才不会干出这种缺德的事呢。”
温钟意一哂,头一回听见自己骂自己的。
孟川又说:“那药膏你别忘了抹,腿要是疼得厉害就别出门了,在家好好待着。”
温钟意没好气道:“你还好意思说。”
他现在都不敢坐,只能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裤躺在沙发上,而罪魁祸首还不在眼前,让他气都没处撒。
“我错了,下次一定注意。”孟川笑吟吟地哄道。
温钟意冷哼一声:“你没有下次了。”
他无视孟川满嘴甜言蜜语,非常无情地挂了电话。
睡前,温钟意自己热了牛奶,涂了药膏。
孟川不在,连个供他使唤的人都没有。但温钟意也不想请什么保姆过来,他不习惯被别人照顾,只想让孟川伺候。
腿上磨破的皮肤第二天就结了痂,除此之外温钟意洗澡的时候还发现自己腿弯还有屁股下面有几块不明显的青,全是孟川给他掐出来。
这还是他收敛了,温钟意都不愿回想自己之前被孟川弄得可怜兮兮的模样。
有好几次孟川会把他抱到镜子面前,让他看着里面溃不成军的自己。
温钟意耳根微红,闭上眼,把这些画面从脑袋中清空出去。
次日他去找了杨嘉然。
考试周已经结束,杨嘉然如获新生,请温钟意吃了顿饭,然后两人一起去看了电影。
温钟意还是第一次迈进这个世界的电影院,比桑卡的高级很多。
他之前以为自己是个不爱看影视剧的人,到这儿才发现不是他不爱看,是他没看过好的。
看完电影他们找了个咖啡厅,坐下来聊天。
“明天我就要走了,好舍不得你啊。”杨嘉然依依不舍地看着他说。
寒假来临,杨嘉然已经买好了回家的车票。他的家虽然在省内,但跟这个城市一东一西,下一次见面就得是一个多月之后了。
温钟意也很舍不得他:“明天我去车站送你吧。”
杨嘉然说:“不用啦,车站离这有点远,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没关系,反正我也没什么事。”温钟意笑了笑。
第二天一早,温钟意吃了专人送来的早餐,简单收拾过后,穿着厚厚的外套出了门。
他先打车去了学校,然后陪杨嘉然一起坐到车站。
两人聊了一路,杨嘉然听到孟川出差后,“啊”了一声,担忧地说:“那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啊。”
说完又看了眼温钟意的小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悄悄说,“还有你肚子里的宝宝。”
温钟意点点头,含笑应了声。
目送杨嘉然进了检票口,温钟意没在车站多做停留。
他裹紧脖子上的围巾,走到门口,正要招手拦辆出租车,身后忽然“滴”的一声。
温钟意转头看去,他身后不远处停了辆黑色的轿车,坐在驾驶室里的人居然是姜烨。
姜烨朝他笑了笑,慢慢把车开过来,停在温钟意面前。
“我刚还以为看错了呢,没想到真是你。”姜烨降下车窗对他说。
“我来送朋友。”温钟意也弯了下嘴角。
“真巧,我也是。”姜烨探身把副驾驶的门打开,挑了下眉,“上来吧,去哪儿我送你。”
温钟意没拒绝,进了副驾驶。
车里开着暖气,温钟意松了松围巾,把住址告诉了姜烨。
姜烨在导航上输入,笑了下道:“离我住的地方很近。”
温钟意随口应道:“那好巧。”
姜烨打转方向盘驶出车站,路上车少,车子的速度有点快。
温钟意忍了一会儿,蹙眉吐了口气,勉强出声道:“可以稍微开慢一点吗?谢谢。”
姜烨随即降下速度,看他一眼,关切道:“抱歉,我不知道你晕车,很难受吗?”
温钟意摇了下头:“没事。”
姜烨把车速放得很慢,然后伸手从储物格里摸出一片口香糖,递给温钟意,“吃这个可以缓解。”
温钟意道了谢,拆开口香糖填进嘴里。
车子开到一半的时候,孟川给他打来电话,铃声一响温钟意就接了起来,含着糖说:“歪?”
孟川笑着问他:“吃什么呢?”
“吃糖。”温钟意把口香糖压在舌头底下,声音听起来有点含糊。
“别吃太多啊。”孟川叮嘱,“你现在需要控糖。”
“知道了。”温钟意说,“你有好点吗?”他还在记挂着孟川的易感期。
孟川笑起来:“这么担心我啊?”
“你想多了。”温钟意不承认,“我是担心我的衣服。”
温钟意把手机贴在耳边,眉目舒展地听着孟川跟他扯皮,眼底里带着不明显的笑意。
正在开车的姜烨偏头看了温钟意一眼。
温钟意倚着车窗,视线落在窗外,没有察觉到姜烨的目光。
车厢里很静,有几个模糊的字眼传到了姜烨的耳朵里,像什么“衣服”“吃饭”“孩子”,连不成一句完整的话,姜烨听不明白对面在说什么。
“最近天又冷了,多穿衣服听到没有,围巾帽子手套都戴上,你怎么穿都好看,别冻着自己。”孟川絮絮叨叨,“一日三餐我都安排了人去给你送,你就别进厨房了,自己一个人也得好好吃饭,你看你瘦的,也就屁股还有二两肉,为了孩子你也得多吃点,没事多给我打电话知道不?”
孟川念叨起来没完没了,温钟意有点没耐心地“嗯”了几声,催促他赶紧挂电话。
等孟川依依不舍地挂断电话后,温钟意无可奈何地摇头笑了笑。
车子在红灯前缓缓停住,姜烨明知故问:“谁的电话?”
温钟意想了下说:“你不认识。”
姜烨弯了下嘴角:“万一我认识呢。”
他追问的语气让温钟意皱了下眉,温钟意没有回答。
姜烨没有再问,他打开车载广播,正在播放的是一则财经新闻。
“……据了解,共有十一家公司参与本次竞标,另有第三方评估机构参与评标,竞争十分激烈。本市知名企业家寰宇集团孟川先生,兆波科技姜铭先生亦参与其中。”
倒是没想到能在这里听到熟人的名字,姜烨含笑道:“孟川?”
温钟意怔了下,问:“你认识?”
姜烨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说:“听说过他的一些事。”
温钟意坐直了身子,又问:“什么事?”
“一些过去的事了。”姜烨笑了笑,“你想听吗?”
温钟意说:“想。”
姜烨握着方向盘,悠悠道:“他在入伍之前是出了名的公子哥,据说好几次因为打架斗殴差点进去,还曾经在酒吧为了一个女人跟别人打得头破血流,不过他家有钱嘛,进去教育一顿就放出来了。”
“还有人看到他载着嫩模飙车,时不时出现在限制级演出的观众席里,入伍后倒是收敛很多,后来他出车祸失踪四年,听说回来后就失忆了。”
温钟意蹙了下眉,并没有相信这些话,淡淡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听他们圈子里的人说的。”姜烨稀松平常道,“你以为这些富二代公子哥都是什么好人吗,不过是被包装得很好而已。”
“你又不认识他,道听途说的话就能当真么。”温钟意脸色微冷。
这些话太扎耳朵,即便不相信,听着也让人很不舒服。
“我没有污蔑他的意思,只是陈述我听说的一些事情,你不相信就算了。”
姜烨把车缓缓停在小区门口,很真诚地弯了下嘴角:“抱歉,我不知道这些话会让你心情不好,要不我请你吃板栗酥怎么样,这儿离我的店不算太远。”
温钟意没有说话,沉默地解开安全带,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必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温钟意在下车前开口,“以后我不会再吃你的板栗酥了。”-
某市,酒店顶层会议室。
竞标在即,孟川和项目组其他成员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从早讨论到晚,没人喊过累。
标书被一遍遍打磨成最完美的模样,孟川很满意,夹在指间的碳素笔转了两圈,说:“标书没有问题,就看明天现场怎么发挥了。”
明天的讲演由他亲自上台,孟川一向自信,这个项目他势在必得。
正准备下去吃晚饭,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
孟川一边往外走一边摸出手机,低头看了眼来电人,嘴角立马勾起,挥挥手示意其他人先走,停在走廊窗前接起电话,笑着道:“喂,宝贝儿。”
他这两天在电话里跟温钟意没皮没脸惯了,叫“宝贝儿”叫得十分顺口且亲热。
温钟意主动给他打电话的次数不多,大部分时候还是孟川给他拨过去,因此能接到一次温钟意的电话,对孟川来讲不亚于一场惊喜。
温钟意这次没嫌他的称呼腻歪,而是平静地问:“吃晚饭了吗?”
“还没呢,你吃了吗?”孟川一手拿电话,一手插兜,笔直地站在窗前,玻璃上倒映出他含着笑意的眼。
温钟意说吃了,片刻后道:“我有些事想问你。”
“你问。”
孟川洗耳恭听,听着听着笑容就僵在了脸上:“不是宝贝儿……你这都是听谁说的?”
温钟意没有理会他,兀自说完,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说实话我是不相信的,但我也想听你的解释。”
姜烨的话并没有对温钟意产生很大的冲击,但真要是说一点不在意,那也不可能。
温钟意对孟川的过去了解得很少。
之前在桑卡,他不信孟川是外星人,孟川便很少对他提及自己过去的经历,即便偶尔说起,也没有说得太详细。
但温钟意清楚孟川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这个人的本质其实没有变,温钟意不觉得自己看走了眼。
他想听孟川怎么说。
孟川觉得自己要冤死了,他搓了把脸,深吸一口气道:“酒吧打架那次是因为有人戏弄那个女生,我看不过去,才抄起酒瓶子跟人干了起来,根本不存在什么爱恨情仇,我纯纯热心市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警局应该能查到当时的笔录,不信我回去带你去查。”
“带着嫩模飙车的是我一朋友,他特么带不过来非放我车上,我都没让人家坐我副驾,我说我副驾驶只能让我未来的媳妇坐,到地我就让那人下去了。”
“经常去看限制级演出?踏马的到底是谁在传我的谣言……我就去了一次!还没等去第二次那地方就被扫黄大队给查封了,我去了也就看个热闹,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遇见你之前一直是处男,连嘴都没亲过,老子的清白天地可鉴!”
孟川一口气说完,捂着胸口喘息两下,咬牙切齿道:“到底是哪个混账王八蛋缺心眼的龟孙子在你面前告我黑状,纯粹是想挑拨离间破坏咱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电话里,温钟意沉默了两秒,开口道:“是姜烨。”
孟川皱了下眉:“谁?长什么样?”
这名字有种说不出的耳熟,但他想不起在哪听过。
温钟意又道:“就是之前跟我吃饭那个。”
提到这茬孟川火气更盛,怒道:“我就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赶紧把他拉黑,我回去非得查查这人是何方妖孽。”
但其实姜烨也只是说听说而已,他可能不知道温钟意和孟川的关系。
想起这点温钟意又觉得奇怪,姜烨既然听说了那么多关于孟川的事,又怎么会不认识孟川。
孟川正要再说什么,余光忽然瞥见身后的电梯门开了,玻璃上倒映出另一个人的身影。
他话音一顿,对温钟意道:“我晚点再打电话给你,听我的话,先挂了。”
挂断电话后,孟川收敛了脸上的神色,面无表情地看着玻璃上那道靠近自己的人影,头也不回道:“你来干什么?”
来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身高和孟川相仿,脸上挂着那副令人生厌的虚情假意的笑。
“想约孟总出去吃个饭,打电话一直占线,只好亲自过来请你了。”姜铭在离他两步远的位置停下脚步,看上去很抱歉地耸了下肩,“是不是打扰孟总打电话了,要不我回避一下?”
他要是真觉得打扰,就不会凑到跟前说这句屁话。
两人作为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按理说应该是水火不容的关系。
可偏偏这姜铭是个极其欠扁的笑面虎,面对孟川一直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好像那些明争暗斗和龃龉嫌隙并不存在一样。
孟川知道一些他干过的肮脏事,对这人极其反感,连好脸色都不给,直接道:“我不吃,滚。”
姜铭说:“孟总还是一如既往的不讲礼貌啊。”
孟川冷笑一声:“请滚。”
明天的竞标两人都会参与,这时候来请他吃饭,摆明是想摆鸿门宴。
孟川没再跟这神经病浪费口舌,直接撞开他的肩膀进了电梯。
姜铭悠悠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真想朝这脸上来一拳,孟川想。
跟那个叫姜烨的一样讨厌。
……
不是,等会。
两秒后,电梯门缓缓合上,映出孟川神情错愣的脸。
第34章 第 34 章
在温钟意洗完澡, 关了灯,即将闭上眼睛入睡的时候。
孟川给他拨来了视频通话。
温钟意翻身坐起,拧开床头灯, 靠着床头接通视频。
屏幕卡了一秒,接着出现孟川的脸。
不同于温钟意这边的光线昏暗,孟川那边灯火通明。他光着上身坐在酒店的大床上, 腿上放着一个电脑, 看向手机笑道:“你是要睡觉了吗?”
温钟意“嗯”了声, 说:“刚躺下。”
“今天怎么睡这么早?”孟川奇道。
这离温钟意平常的睡觉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
“有点困。”温钟意揉了揉眼睛, 问他,“你给我打视频干嘛?”
他的手机画质不是很好,镜头像是蒙了一层白雾。即便如此, 那张秀气清隽的脸也依然瞩目。
孟川盯着他看了几秒钟, 无心工作,啪一声把电脑合上, 凑近屏幕小声道:“还能干嘛, 想你了呗。”
他一天能对温钟意说八百遍“想你”,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分开多久, 其实才三天。
橙黄的灯光把温钟意的眉眼映得温润,他的嘴角不明显地牵了下, 正要说话, 那头孟川忽然道:“你把衣领往下扯扯, 我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
温钟意不明所以:“什么?”
“没看清,好像是个小虫子。”孟川神色认真地说。
温钟意讨厌小虫子, 立马低头去看自己的睡衣衣领, 最上面的扣子没扣,露着一小片锁骨, 他揪起衣领看了眼,纳闷道:“没有小虫子啊。”
“有吧,我刚看见了。”孟川循循善诱,“你再解一枚扣子就能看到了。”
“真的吗?”温钟意将信将疑地去解第二枚纽扣,解到一半骤然反应过来,捂住胸口瞪着他道:“孟川!”
“哈哈哈哈哈!”孟川放肆笑起来,那张放大的俊脸看起来十分讨打,“哎呀太可惜啦,差一点就能看到了。”
温钟意把手机扣在被子上,系上扣子,从牙关里挤出几个字:“……我真想打死你。”
“打是亲骂是爱,回去就让你打。”手机里传来孟川含笑的声音,“别这么小气嘛,摸都摸过了让我看一眼怎么了,宝贝儿?”
温钟意不说话,他就一个劲在那叫“宝贝儿宝贝儿”,烦得温钟意一把抓起手机,板着脸说:“闭嘴,我要挂了!”
孟川看了眼时间,止住笑意对他说:“等会,先别挂,有事跟你说。”
温钟意已经不相信他的鬼话了,作势要挂断。
孟川急忙道:“哎哎,不闹了不闹了,跟你说正事,你知道姜烨的真实身份吗?”
温钟意顿了下,说:“他不是甜品店老板么,能有什么身份?”
“错了,他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孟川端正了神色说,“当时在餐厅见到他我就觉得眼熟,但想不起在哪见过,你跟我说这个名字,我又觉得在哪听过,但一时间也没想起来……”
温钟意不耐烦地打断他:“说重点。”
“重点就是他是兆波科技总裁姜铭的弟弟,我之前在酒会上见过他。”孟川意简言赅,“姜铭是我的生意场上最大的竞争对手,这人一肚子坏水,相当阴险狡诈,你都想象不出他干了多少肮脏事,要不是找不到证据,我早就想把他送进去了。”
“他哥都这样了,弟弟能好到哪去?”孟川继续道:“总之这哥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姜烨虽然没掺和生意场上的事,但也不是善茬,他居然还敢在你面前说我坏话,真是贱呐,碧螺春都没他茶。”
孟川在电话里把姜氏兄弟骂得狗血喷头,温钟意听完,思索片刻,皱了皱眉心道:“姜烨接近我是想帮他哥对付你吗?”
既然姜烨认识孟川,那他应该很早就知道了温钟意和孟川的关系。
姜烨故意在温钟意面前说孟川的坏话,其实是为了挑拨他俩的关系,好策反温钟意来做出一些对孟川不利的事。
所以,姜烨接近温钟意的真实目的在于孟川。
这样的手段温钟意见过很多,当初桑卡内乱,各种明争暗斗层出不穷,温钟意习惯性地把姜烨的行为归结为利益驱动。
温钟意说完自己的想法,那头的孟川诡异地沉默下来,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我当初是怎么追上你的?”孟川驴唇不对马嘴地问。
温钟意不满道:“我在跟你说正事,你别打岔。”
“……”
孟川摸了摸鼻子,语气微妙道:“你说得对,姜烨接近你就是为了对付我,所以你别信他的鬼话,也别再跟他来往了。”
温钟意“嗯”了声,认真道:“我会防着他的。”
孟川跟屏幕里的温钟意对上视线,少顷后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笑得肩膀都在抖,温钟意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没什么。”孟川弯着眼睛道,“就是觉得我当初能追上你挺不容易的。”
温钟意没好气道:“你为什么老往这个话题上扯?”
孟川笑吟吟地说:“感慨一下嘛。”
温钟意不懂他在感慨什么,看了眼时间说:“没别的事我就挂了,我要睡觉了。”
“好吧。”孟川其实有点舍不得挂,小声道,“可以给个晚安吻吗?”
“不可以。”
“小气鬼。”
说完孟川凑近屏幕,轻轻亲了下里面温钟意的脸,看着他微微睁大的眼,笑了下道:“睡吧,小气鬼晚安。”
也许是因为睡前的这通视频,当晚温钟意梦到了孟川当初追自己的画面。
孟川当初追人的手段很老套。
包括但不限于给温钟意送花,由于战区没有花店,他送的是路边采摘的野花,结果里面藏了只蜜蜂,在温钟意的手指上蛰了个包。
尝试着给温钟意做饭,结果第一次差点把军营的厨房点炸,被战友轰出去,问他是不是敌人派来的奸细。
想给温钟意写封文雅的情书,奈何肚子里墨水有限,写得狗屁不通,温钟意看了半天没看懂他想表达什么,把那张破纸当废纸扔了。
啼笑皆非的事整出来不少,要不是温钟意故意放水,孟川估计追到猴年马月也追不上。
这些画面是战时三年为数不多令温钟意感到轻松的时刻,即便隔了这么久,再次回想起来,温钟意依然觉得好笑。
睡梦中的温钟意浅浅弯着嘴角,笑容里透出几分怀念的味道-
第二天是周六,温钟意不用上班,一觉睡到了将近十点。
手机上有孟川发来的消息,说马上开标,但他一点都不紧张。
温钟意笑了下。
孟川发消息的时间是一个小时前,估计现在已经结束了。
温钟意洗漱完,正想打个电话问问,孟川就给他拨过来了。
“我结束了!”孟川那头的背景音有些嘈杂,刻意压低的声音里掩饰不住兴奋,对温钟意说,“这项目我百分百能拿下,信不信?”
温钟意的眉梢不由自主染上笑意,说:“信。”
人来人往的大厦里,孟川阔步走出大门。
冷风吹动着他的西装衣领,其余人出了门都忙不迭往车里钻,只有孟川举着手机,身姿挺拔地站在台阶上,笑容满面地跟温钟意说着话。
姜铭出来的时候孟川刚好跟温钟意说完最后一句,道了声“拜拜”。
“孟总这是跟谁通电话呢?”姜铭停住脚步,好像很好奇似的,微微扬了下眉。
“关你屁事。”孟川看见他就忍不住冒火。
“刚刚还甜言蜜语,现在就这么大火气。”姜铭毫不计较他的出口不逊,悠悠道,“孟总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我说姓姜的,”孟川按捺着想揍他的冲动,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笑,“你这么关心别人的私生活,不如去当狗仔。”
说完孟川把手机揣进兜里,用目光狠狠剜他一眼,径直下了台阶。
姜铭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微微闪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孟川返程的机票订在晚上,竞标结束后还有几场聚餐需要他参加。
温钟意收到他的消息,回复道:别喝太多酒。
孟川说:好。
接着又发来一条:晚上不用等我,困了就去睡。
温钟意说:知道了。
摁灭手机,温钟意继续低头做题。
他的网课已经听完了一多半,做题的准确率直线飙升。
如果孟川看到他做过的试卷,大概会被温钟意的智商惊到。
有的人学两三个月就能考出接近满分的成绩,而有的人学两三年连及格都很少有。
不过温钟意能学得这么快,也是有之前的知识做基础。
他很快就做完了一面试卷,正要翻页,忽然听到门外传来响声。
温钟意动作一顿。
偌大安静的房子里,任何一丝声响都无处遁形。
指纹输入门锁的声音让温钟意心里一轻,那抿直的嘴角也弯起了一丝弧度。
是孟川回来了。
手机上装模作样地说晚上才能回,发短信的时候估计就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还真是他一惯爱用的伎俩。
温钟意嘴角笑意更深,放下笔站起来,拉开卧室门。
大门几乎在同一时间拉开。
周露看到鞋架上的鞋先是一愣,门完全推开后看到里面的人,脑子霎时有点转不过弯来。
温钟意也没想到进来的会是一个陌生人,怔在原地跟她面面相觑。
“请问……”周露站在玄关处,礼貌又茫然地说,“这儿不是孟川的房子吗?”
她都能输入指纹进来了,不可能是走错门吧。
温钟意跟她对上视线,不太自然地眨了下眼,垂在身侧的手指不由自主地蜷缩一下。
这些下意识的小动作都反映出了他压在平静表面下的紧张。
凭借着对人脸出色的识别能力,温钟意在对视的瞬间就猜到了对方是谁。
孟川的下半张脸几乎是跟妈妈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尤其是唇形,极为相似。
温钟意维持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冷静,镇定自若地对周露说:“是他的房子,但是他已经租出去了。”
“租出去了?”周露难以置信,“怎么会租出去呢。”
这房子都空了那么多年了,孟川又不差那点房租,最主要的这房子里放了好多重要的文件,周露早些年经营公司用过的资料都放在这里,一直懒得搬。她这趟来就是为了取东西的。
温钟意看起来很诚恳地解释说:“我是他朋友,遇到了一些麻烦,没有地方住,孟川才把这个房子租给我。”
“这样喔。”周露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对温钟意笑了笑,“那不好意思呀,我是孟川的妈妈,我不知道这里已经住人了,我是来取文件的。之前放在这里的东西孟川有搬走吗?”
温钟意轻声说:“没有。”
周露的眉心很淡地蹙了一下,感觉有种说不出的奇怪,但她没有表现出来,客气地询问:“请问我可以进一趟书房吗,如果东西没有搬走的话,我要找的文件就在书房里。”
“可以的。”温钟意说。见周露要换鞋,他忙道:“不用换不用换,您进来拿就好。”
“……”
周露低下头看着鞋架,终于反应过来是哪里奇怪了。
鞋架上摆放着两双大小不一的皮鞋和拖鞋,说明这个房子里住的不是一个人,且那双稍大的皮鞋看起来非常眼熟,孟川貌似穿过。
不仅如此,门口衣架上挂着的大衣貌似也是孟川爱穿的款式。
周露僵硬地咽了下唾沫,在心里拼命安慰自己这是巧合这是巧合这是巧合……
她看起来还算镇静地往书房走,良好的修养让她克制住了四处打量的冲动,周露拧开书房的门,一进去就呆住了。
这里面跟之前的布局完全不一样,像是被人重新收拾了一遍。
好在收拾得井井有条,周露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她想把最上面的那个蓝色文件夹抽出来,刚踮起脚,身后就传来温钟意的声音:“我来帮您拿吧。”
“好。”周露勉强冲他笑了下,“麻烦你了。”
“不麻烦的。”
温钟意走上前,他个子高,一伸胳膊就够到了。
周露站在他旁边,余光不经意一瞥,看到了温钟意衬衫衣领处露出的标签。周露的眸光顿时狠狠一颤,神情一下子就变了。
这是一件全球限量款的衬衫,是周露去年送给孟川的生日礼物。
商家官网曾公布过这款衬衫的销售情况,除了这件,其余几件都售往了国外。
因此周露能百分百确定这是孟川的衣服,她没办法再用“巧合”来安慰自己。
温钟意很快便把蓝色文件夹拿下来,拍了拍上面落的灰,双手把东西递给她:“您要的东西。”
“……谢谢你啊。”周露伸手接过,手指微微发抖,几乎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她抬头看了眼温钟意,大概是想问些什么,但对上他温和无害的眼睛,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只气若游丝地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啊?”
“温钟意。”
“真好听的名字。”周露诚心夸赞,然后很轻地吐了口气。
温钟意把周露送到门口,礼貌恭敬地跟她说了再见。
门关上的一瞬,温钟意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不确定周露有没有发现端倪,但看周露对他的态度,应该是没有。
温钟意稍稍放下心。
另一边,孟川正在酒席上左推右阻,煞有其事道:“哎呀不喝不喝,张总你是不知道,我家里那位管的严,一滴酒不让沾,我今天要是敢喝一口,晚上回去就得睡沙发。”
被称作张总的男人一脸惊奇:“孟总什么时候谈的对象啊?”
“刚谈没多久呢。”孟川说,“等下次找个合适的机会一定带他出来跟大家认识认识。”
这一桌人都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私下里交往很少,但也按捺不住八卦的心。一听孟川说这话,都点头笑着说好。
张总打趣道:“看不出来孟总还是个妻管严啊。”
“那倒没有,但咱得分情况是不是?”孟川冲他挤眉弄眼,一副你懂的语气,“我这一趟出来都四五天了,万一回去再沦落到睡沙发,岂不是很惨,你说是吧张总?”
“是是是。”张总果然没再劝酒,笑眯眯道,“那孟总就喝点茶吧,别沾酒了。”
孟川正要说话,兜里的手机忽然嗡嗡震动起来,他一脸“你看我就说吧”的表情,在一众起哄声中摸出手机,看见来电人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一瞬。
周露平常除非要紧事不会主动给他打电话,孟川忽然有种没由来的心虚。
他握着手机站起来,指了指门口道:“我出去接个电话。”
第35章 第 35 章
周露走后, 温钟意有些静不下心。
他没办法全身心地沉浸在题目里,来回按着圆珠笔走神。
孟川还没有把他们的事告诉父母,这是肯定的。
毕竟他们俩的事解释起来不是那么容易, 孟川可能没做好准备,或者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没来得及付诸行动。
不管是哪种, 温钟意都能理解。
他以为周露没有察觉端倪, 但冷静下来之后, 温钟意发现这个房子其实漏洞百出, 他觉得周露可能猜到了什么。
温钟意抿紧了嘴唇,放下圆珠笔,拿起手机给孟川拨了个电话。
手机里很快传出冷冰冰的声音:“对不起,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请稍后再拨。”
温钟意拨了两遍,都是一样的结果, 他只好给孟川发去信息:有空给我回个电话。
电话那头, 孟川正在迎接名为“周露”的狂风暴雨。
他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只能表情无奈地听着。
等周露发泄完, 情绪稍微平复一点,孟川才清清嗓子开口道:“妈, 虽然我也不想再刺激你, 但事实如你所见, 我跟温钟意确实是恋爱关系。”
更严谨点说应该是夫妻关系,怕周露承受不住, 孟川没敢说。
“好啊孟川, 真是长大了翅膀硬了,谈对象了也不跟家里说, 在这儿玩金屋藏娇。”周露痛心疾首道,“亏我还天天拉皮条给你介绍小姑娘,为了你这个不成家的逆子连脸都豁出去了,结果你居然喜欢男的!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孟川一时没明白过来她到底是因为自己喜欢男的生气,还是因为自己瞒而不报生气,或许两者都有。
原本孟川还打算等这次出差回来就去跟家里说清楚,没想到周露会突然找去温钟意那,思及此,孟川迟疑地问:“你没为难他吧?”
周露:“……”
电话里传来周露沉重急促的呼吸声,孟川咽了口唾沫:“怎么了妈,你怎么不说话?”
“你给我闭嘴,我不是你妈。”
周露做了个深呼吸,气得手指都在颤抖:“我在你眼里就是这种不讲道理的人吗,我连事情是怎么一回事都没搞明白,我为什么要去为难他?我就算再生气,再想发脾气,我也不会冲着别人的孩子,我先打死你!”
这一连串的话直接让孟川愧疚横生,立马认错道:“妈对不起,我错了,你别生气,等我回去跟你好好解释行不行?”
“你别回来了,我不想看见你。”周露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
孟川拨过去她也没接,看来真是气得不轻。
温钟意接到孟川电话时已经过了半个小时。
屏幕一亮他就接通了,开门见山地跟孟川说:“你妈妈刚刚来这儿了,她可能猜到了咱俩的关系。”
“我知道。”孟川按了按眉心说,“她刚给我打电话了。”
温钟意一怔,难怪打电话一直占线,原来是这样。他略感不安地问:“怎么样,她是不是很生气啊?”
“没有。”孟川用故作轻松的语调说,“她就是有点震惊,没有很生气,你别多想。”
温钟意觉得他在安慰自己:“真是这样吗?”
“真的,没骗你。”孟川很肯定地说。
他的话让温钟意感到些许放松,两人又聊了几句,随后挂了电话。
温钟意心不在焉地翻着试卷,忽然想起当初父亲和爸爸知道他和孟川在一起的场景。
比今天的情形还要更糟糕一点,以至于温钟意回想起来都觉得有几分尴尬。
当时他和孟川正在指挥室里接吻。
温钟意在一个午休借谈话的名义把孟川叫了进来,然后反锁了门。
他被孟川抱到了办公桌上,两条腿微微岔开,孟川站在他身前,捏着他的下巴,撬开他的牙关,与他湿吻。
温钟意有些喘不过气,眼里泛着水光。
孟川一只手按在他的大腿上,另一只手往他衣服里伸。
敲门声就在这时响了起来。
温钟意一惊,忙避开孟川的吻,佯装沉静地问:“谁?”
如果是军营里的士兵,在敲门的同时就会自报家门,但这人却没有说话,又敲了一遍,片刻后,熟悉的低沉嗓音透过门缝传进来:“是我。”
温钟意整个人顿时肉眼可见地慌了起来。
孟川鲜少见他这幅不淡定的样子,用气音问道:“谁啊?”
温钟意面如死灰地说:“我父亲。”
瞬间孟川也不淡定了。
指挥室里有里间,是温钟意休息的地方。
孟川蹑手蹑脚地躲进去,温钟意整理好衣襟,深吸一口气,忐忑不安地去开门。
父亲穿着军装站在门外,旁边是爸爸,身后没有跟随从,是私下来的。
他们处在不同的战区,近期因为战火频繁,温钟意和父亲爸爸见面的机会不多。
但父亲作为总司令,所有战区都归他管辖,他去任何地方都不必通报,只要他想去。
“父亲,爸爸,你们怎么来了?”温钟意轻声说。
“刚好路过这里,来看看你。”父亲的目光落在他泛红微肿的嘴唇上,蹙了下眉问,“嘴怎么了?”
温钟意面不改色地舔了下嘴角,说:“刚刚不小心咬到了。”
“是么。”父亲没什么表情地说。
“看这小脸都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啊。”爸爸很心疼地摸了摸温钟意的脸,“别站在这说话了,进去说吧。”
幸好温钟意一直开着窗,屋里几乎没有信息素的味道,即便如此,他还是有点紧张,怕父亲和爸爸察觉到什么。
温钟意给他们沏了茶,神色如常地跟他们聊着天。
很快父亲的茶就喝完了,温钟意正要再给他倒一杯,父亲拦了下他的手,说要走了。
温钟意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父亲站起身,看向里间的方向,不淡不咸道:“那位藏起来的alpha不准备出来送送我们吗?”
温钟意呼吸一滞,那口气又猛地提了上来。
片刻后,里间的门缓缓打开,孟川从里面走出来,朝他们挤出一个笑。
不同于温钟意想象中的暴怒,父亲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平静。
爸爸则是嗔怪地看了温钟意一眼,像是不满他在指挥室跟一个alpha瞎胡闹。
当时温钟意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就接受了孟川的存在,后来才反应过来,军营里应该有父亲的人,他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父亲。
父亲从上到下把孟川打量了一遍,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对孟川说:“我只有一个要求,跟我去北方战区待半个月。”
北方战区是最核心的战区,战况最是凶险,父亲长期驻守在那。
孟川几乎没有犹豫,点头道:“好。”
“父亲。”温钟意微微皱着眉,露出不赞同的表情。
父亲淡淡看他一眼:“怎么,舍不得?还是怕我为难他?”
温钟意嘴唇动了动,似乎在纠结要不要说出忤逆的话。
爸爸拽了下他的胳膊,轻声道:“小意,你父亲没有想为难他的意思,你别担心。”
即便温钟意不太想让孟川走,父亲还是把他带走了。
那之后温钟意就失去了孟川的音讯。
直到半个月后孟川立下军功的消息传来,温钟意才松了口气。
他不知道那半个月的时间里孟川经历了什么,只记得再见面时,孟川瘦了许多,也沉稳了许多,身上多了一些温钟意没见过的伤。
温钟意很心疼,但孟川却不觉得有什么,他抱紧温钟意,在他耳边轻声说:“你父亲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想到这里,温钟意觉得可能自己也要通过类似的考验,才能被孟川的父母认同。
而且他还怀了孩子。
孟川的父母会接受这一切吗?
温钟意尽量克制自己不往最坏的方面想,但还是忍不住惆怅地叹了口气。
如果父亲和爸爸在就好了,这样温钟意就可以跟他们商量,也许根本用不着他去焦虑,父亲会帮他处理好一切。
但他见不到父亲和爸爸了。
温钟意的思绪有点乱,心情也有点糟糕。
孟川让他别多想,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想了。
晚上十点十分,孟川下了飞机。
夜色已深,道路畅通无阻,司机把车开得很平稳,孟川坐在后座,握着手机看着窗外走神。
他一下飞机就给温钟意发了消息,温钟意没回,孟川猜他应该是睡了。
温钟意平常睡觉的时间是十点,最晚不会超过十点十五,孟川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他推开门,放轻动作迈进玄关,看到客厅的情景时微微一愣。
客厅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温钟意侧躺在沙发上,穿着舒适干净的睡衣,身上盖着毛毯,一只手搭在眼睛上,另一只手垂落下来。
他身上的毯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红润的嘴唇微张,眼睛安静地闭着。
电视还没关,里面传来稍显嘈杂的声音。
温钟意睡得很沉,孟川靠近他他都没有察觉。
直到嘴唇上落下一片温热,温钟意搭在眼睛上的手才移下来,迷迷糊糊地撑开眼。
孟川半蹲在温钟意面前,俯身吻住温钟意的嘴唇。
这个吻没有太过激烈,孟川只是舔舐着他的下唇,轻柔地吮吸着。
“唔。”温钟意被孟川亲得恢复了一丝意识,不由自主地轻启牙关,略显迟钝地回应他。
孟川情不自禁地加深了这个吻。
嘴唇分开之后,温钟意呼吸微乱,他看着近在咫尺的孟川,轻声说:“你回来了。”
孟川“嗯”了声,摸了摸他的侧脸说:“回来了。”
半睡半醒的温钟意柔软又放松,在孟川的掌心里闭了闭眼,然后又睁开。
“几点了?”温钟意看了眼墙上的时间,有点惊讶,“都十一点了。”
“是啊,很晚了。”孟川的手指在他脸上摩挲,爱不释手似的,“都跟你说了不用等我。”
“我没等你。”温钟意不肯承认,“我只是看电视看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是么。”孟川笑了下,没有拆穿他,低头亲了亲温钟意的眉眼。
算上今天,他们整整五天没见。
孟川很想对温钟意做点什么,但温钟意看起来很困,他便没忍心。
孟川把温钟意抱进卧室,动作小心地放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说:“睡吧。”
温钟意脑袋一沾枕头睡意就涌了上来,很快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过了一会儿,温钟意在睡梦中感受到身侧的床垫凹下去一块,随即有一条手臂搭在了他的腰上,把他抱在怀里。
温钟意有点热,稍稍挣动了一下,但身后的人没有松手,只是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腰胯。
第二天温钟意是被热醒的。
孟川把被子全堆在了温钟意身上,自己倒是裸着上身睡得舒服。
温钟意被裹得像个蚕蛹,使了好大劲才把被子挣开,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孟川被他弄醒了,脸往他脖颈里蹭,咕咕哝哝道:“你怎么醒这么早,再睡会儿吧。”
温钟意本来就热,被他一拱更是烦躁,掀开他的手臂道:“离我远点,我要热死了。”
孟川老实了一会儿,然后又死皮赖脸地贴上来,说:“衣服脱了就凉快了,要不我帮你脱吧。”
他说着,手上直接开始动作。
温钟意揪着自己的裤腰,怒道:“孟川!”
“哎呀,脱了吧,跟我还害羞什么。”
孟川手脚并用地把温钟意钳制在怀里,无意中释放出的alpha信息素带着本能的压迫,让温钟意几乎没有挣扎的余地。
光线昏暗的卧室里,温钟意不着寸缕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冷白细腻的质地。
孟川翻身坐起来,把他摁在床上,半是强硬半是诱哄道:“别动,让我看看你腿上的伤好了没有。”
温钟意脸埋在枕头里,耳根赤红。
孟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那块柔嫩的皮肤上,给他轻轻吹了吹,问:“不疼了吧?”
“……”温钟意不想说话。
伤口结的痂掉了一半,孟川想了想,把嘴唇贴上去。
温钟意:“你干什么?”
……
温钟意已经不挣扎了。
孟川笑了声,把温钟意翻过来,跟他接吻。
一股奇怪的味道充斥在口腔中,温钟意皱眉偏了下头,孟川笑着说:“这你还嫌弃。”
……
温钟意红着脸骂他:“你真的太可恶了!”
温钟意被抱到浴室里洗澡,孟川说要给他洗,被温钟意恼羞成怒地赶出去了。
早饭被人按时送来,吃完早饭,温钟意去阳台浇花,孟川收拾好了餐桌,拎着垃圾袋对他说:“我出去一趟啊。”
温钟意没问他去哪,头也不回地摆了下手,示意他赶紧滚。
孟川笑了下,关上门走了。
阳台上,温钟意低头看着楼下缓缓驶出的银色超跑,缓慢地眨了下眼。
孟川开车回到家,路上已经做好了挨打挨骂的心理准备。
一进门,看到周露和孟均正在客厅里下围棋。
两人听见门响同时抬头,见是孟川,又眼不见为净地低头继续下棋。
孟川咽了口唾沫,干巴巴地跟他们打招呼:“爸,妈,我回来了。”
没人搭理他。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棋子落在棋盘上的清脆声。
孟川不敢出声打扰,只好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托着下巴看他们博弈。
一盘棋来回厮杀了将近半个小时,孟川都快看困了,突然听见周露问他:“你回来干什么?”
孟川立马坐直,非常狗腿地回答:“想你们了,回来看看。”
周露冷哼一声,未置可否。
孟川偷偷摸摸观察着他俩的神色,周露虽然脸色不爽,但看起来明显没有昨天那么生气了。孟均则是一贯的面无表情,看样是知道了昨天的事。
孟川决定主动出击,开口道:“我是回来坦白从宽的。”
没人理他,他就自顾自地说:“其实我跟温钟意已经在一起很久了,这事瞒着你们是我不对,主要是我一直没想好该怎么跟你们说。”
实话实说肯定是不行,又是穿越又是打仗的,说出来他爸妈得把他当精神病送走。
因此孟川在隐瞒过去四年的基础上,开始胡编乱造:“我跟他是几个月前认识的,一见钟情你们懂吗,我直了将近三十年,看见他就自动弯了,当时我就知道这辈子我注定要栽在他身上。当然他也疯狂迷恋上了我,于是我俩就这么情投意合坠入爱河,约定此生非卿不娶非卿不嫁,如果你们非要拆散我们的话,我们就只能浪迹天涯做一对苦命鸳鸯……”
他捧着心口故作姿态,周露被他恶心得手里的棋都掉了,孟均也是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爸,妈。”孟川收了演技,情真意切道,“我跟他是认真的,我这辈子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不可能跟他分开的,你们就死了拆散我们的心吧。”
周露忍无可忍,捏起一颗棋子直接砸在他脸上:“谁说要拆散你们了!”
孟川捂住额头“嗷”了一声,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整个人顿时不可置信地从沙发上蹦起来:“你们同意了?!”
周露深吸一口气,恨不得抄起扫帚把这逆子逐出家门,闻言冷声道:“我可没说同意。”
孟川的肩膀瞬间耷拉下去,向他爸求助:“爸……”
孟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听你妈的。”
他家的生杀大权一向掌握在周露手中,孟川无计可施,只好使出最后的杀手锏。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叠好的纸,展开,铺平,递到周露面前,破罐子破摔道:“你们不同意也没办法了。”
那一摞纸是温钟意的彩超报告。
周露先是随意扫了一眼,接着定睛一看,脸色瞬间就变了。
她觉得自己可能不认识中国字了。
“他怀孕了,孩子是我的。”孟川捧着脸嘿嘿笑道,“恭喜你们要当爷爷奶奶啦。”
“……”
周露手指一松,纸张险些从她手里滑落下来,她的声音不太平稳:“你上哪伪造的检查报告?”
“我没有。”孟川立马否认,“不信你问季颖姐,这事她知道。”
周露沉默地看了他两秒,大概是在跟自己的世界观作斗争,然后掏出手机给季颖拨了个电话,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周露闭上了眼。
这事对周露和孟均的冲击实在太大,老两□□了大半辈子没见过这么离奇的事。
房间里安静了十多分钟,周露睁开眼,声音有点哑:“那孩子的父母知道这件事吗?”
孟川想了下说:“他父母不在这个世界。”
周露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幸好人家的父母不在,不然要是知道自己的孩子被人搞大了肚子,非得把这混小子的狗腿打断。
但即便人家的父母没法追究,周露也有点气愤:“你这么大个人了,做事怎么这么没数,不知道做好措施吗?”
孟川一噎,乖乖认罪:“我的错我的错……”
周露又把检查报告看了一遍,重重地吐了口气,实在没办法形容自己的心情。
孟川在一旁适时问道:“那你们同意我们在一起吗?不同意的话孙子可就不给你抱喽,你不是一直念叨着要抱孙子吗?”
周露本来也没打算拆散他们,听到这话面容微微扭曲,瞪着他道:“我是那种只认孙子的恶婆婆吗?”
孟川还没来得及说话,耳朵就被狠狠地揪了起来。
周露忍他很久了,现在只想把这混账东西痛扁一顿。
孟川硬生生挨了一顿揍。
耳朵被揪红了,头发被薅乱了,期间他爸还趁乱往他身上补了几脚。
孟川有气无力地躺在地板上:“你们这属于家暴……”
“有本事你去报警。”周露犹不解气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偷摸谈恋爱就算了,还弄出个孩子来,要不是我这次上门发现,你还准备瞒我们多久,等孩子生出来再抱到我们面前吗?你让人家小温怎么想,有点责任心吗你?”
孟川躺平装死,任她发泄。
周露好些年没上手揍他了,这下一次性揍了个过瘾。
孟川在地上躺了一会儿,等恢复力气后,才慢悠悠地爬起来,正好看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是温钟意给他发来的消息,问他午饭还回不回家吃。
温钟意本想给孟川打电话,但知道他此刻正在父母家,就没敢打。
其实温钟意还想问问情况怎么样,但实在是忐忑,有些问不出口。
孟川很快回复了他,说:不回了。
温钟意心里一沉,觉得情况可能很糟,孟川的父母不允许他回来。
随即孟川发来下一条:你收拾一下,我去接你,中午一块来我爸妈这吃。
第36章 第 36 章
去的路上, 温钟意有点坐立难安,忍不住问道:“要不要买点东西再过去啊,空手上门是不是不太好?”
“不用。”孟川摆摆手, 随意道,“他们什么都不缺,就缺个儿媳妇和孙子。”
“……”温钟意动了动嘴唇, 还想再说什么, 余光忽然瞥到孟川耳朵上的抓痕, “你耳朵怎么了?”
他刚刚一直沉浸在即将见公婆的情绪里, 没有注意到孟川的异样,现在才察觉到他的耳朵和脖颈通红一片,连头发都不是上午出门时的造型了。
温钟意瞳孔微颤:“这都是被你爸妈揍的吗?”
“错。”孟川握着方向盘, 相当淡定地说, “首先不是我爸妈,是咱爸妈, 其次这是他们对我爱的抚摸, 你不要害怕。”
温钟意:“……”
车子很快驶进别墅区, 温钟意下了车, 跟在孟川身后往大门走。
温钟意生平很少有这样紧张的时候,当初在战场上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敌人, 温钟意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现在却有点不敢进门。
但温钟意的厉害之处就在于, 无论内心产生多大的波动,表面上都能把情绪控制得很好。
他跟着孟川进入客厅, 跟坐在沙发上的周露和孟均对上视线, 弯起嘴角不卑不亢地打了声招呼:“伯父好,伯母好。”
“小温呐, 又见面了。”
周露早在他们的路上就把见面时要说的话和动作预演了一遍,此刻面带笑容,亲切地朝温钟意招招手道,“过来坐,别紧张。”
温钟意跟孟川一齐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茶几上摆着几杯热水。
孟川纳闷道:“咱家没茶叶了吗?”
周露没好气道:“茶叶里面有□□,孕妇喝了不好,你能不能做点功课?”
孟川悻悻摸了摸鼻子:“噢。”
周露现在看着他就烦,目光转向温钟意时就变得温柔许多,轻声道:“茶水饮料都尽量别喝,待会让厨师给你榨点果蔬汁。”
温钟意脊背挺直地坐在沙发上,点点头,说:“好的,谢谢伯母。”
“哎呀,一家人不用说谢。”
周露说着便往沙发另一侧腾出空,示意温钟意坐到她旁边,那架势仿佛是要跟温钟意手拉手唠家常。
温钟意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拿不定主意,犹豫地看了孟川一眼,孟川扬起下巴对他道:“没事儿,去吧。”
温钟意起身坐到周露旁边,手脚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放,坐得板板正正,仿佛课堂上被老师提问的小学生。
他这幅正襟危坐的模样实属罕见,孟川瞅着这一幕,忍不住噗嗤一笑。
温钟意暗暗瞪他一眼。
周露剥开一个橘子放进温钟意手心,笑意盈盈地说:“小温吃个橘子,很甜,一点都不酸。”
温钟意刚想说谢,对上周露慈爱的眼神,便默默把客气的话咽了回去,撕开橘瓣填进嘴里。
“小温今年多大啊?”周露轻声问。
温钟意咽下橘子说:“二十七了。”
“比孟川还小两岁呢。”周露说。
温钟意不知道该说什么,含着橘瓣“嗯”了声,低着头专心致志地吃橘子。
周露目光柔和地看着他,越看越喜欢,觉得这孩子又俊秀又温顺,一看就是家教很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父母教出来的。
孟川说温钟意在这世界上没有亲人,让她不要提及父母相关的话题。
不用他说周露也不会提。
她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温钟意的小腹上,温钟意很瘦,身上穿着宽松的毛衣,根本看不出有孕在身。
不知怎么的,周露忽然有点鼻酸。
不知道这孩子知道自己怀孕的时候是什么心情,这么匪夷所思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是不是很受打击,身边又没个长辈可以商量,一个人面对这样的事会不会有点不知所措。
周露想起自己怀孕那时候,全家人都围着她转,但是这孩子连个亲人都没有。
孟川又什么都不懂,能照顾好他吗。
旁人都觉得很难接受的事,他会怀疑自己吗,会觉得羞耻难堪吗,去医院会面对不一样的眼神吗。
是真的很爱孟川才会选择留下这个孩子吧。
明明自己也是别人家的宝贝,现在却要承受这些,父母要是知道一定会很心疼吧。
温钟意不知道周露在想什么,他吃完橘子,抽了张纸巾擦擦手指,想了想,也给周露剥了个橘子。
“伯母,您吃。”温钟意小心恭敬地把橘子递给她。
周露对上他的眼神,当即就有点绷不住,眼眶刷一下红了。
“……”温钟意一脸茫然,“伯母您怎么了?”
周露匆忙偏过头,飞快地眨了眨眼,故作轻松地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是眼睛里忽然进了东西,我去洗洗脸。”
周露起身去了洗手间,孟均也跟着过去了。
温钟意有些无措地坐在原地,小声问孟川:“我刚刚有做错什么吗?”
“没有,别瞎想。”孟川坐到他旁边,用力揽着他的肩膀说,“我都能看出来我爸妈很喜欢你,我妈可从来没给我剥过橘子吃呢。”
温钟意“噢”了声,感到一丝安心。
周露从洗手间出来后进了厨房,从里面端出一小盘甜品,都是厨师现做的,里面有温钟意最爱吃的板栗酥。
“孕期要控糖,不能吃太多甜食,偶尔吃一次没关系。”周露微微笑着说。
她的眼睛还是有点红,温钟意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哭,但还是很听话地点了点头。
周露摸了摸他的头发,又给他讲了很多孕期应该注意的事。
吃饭的时候温钟意面前的盘子就没空过,周露一个劲给他夹菜,看他喜欢吃虾,就直接把那一盘放在了他手边。
孟川很无奈:“妈,你给他夹太多他吃不完,他肠胃不好,吃撑了不舒服。”
周露忙对温钟意说:“不用全吃完,剩下没关系的。”
温钟意被浓重的母爱包围着,明显放松许多,笑了笑说:“好。”
吃完饭温钟意要起身收拾,被周露摁住,严肃地对他说:“你不准干活,这儿有阿姨收拾,在家也是,这种活应该让孟川干。”
她说完睨了孟川一眼,大有“你要是敢让我儿媳妇干家务我就扒了你的皮”的意思。
孟川喊冤:“在家哪次碗不是我刷的,我哪敢让他干活啊。”
周露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温钟意这一顿吃得确实有点撑,坐在沙发上轻轻揉肚子。
周露看了他的小腹好几眼,终究是按捺不住,在温钟意的允许下,伸手隔着衣服摸了摸他的肚子。
怕温钟意觉得不好意思,周露没有摸太久,帮他揉了两下就收回手。
“现在快四个月了吧。”周露说,“五个月的时候就会有明显胎动了,你就能感受到宝宝的存在了。”
“真的吗?”温钟意有点期待。
“真的。”
周露觉得他笑起来很好看,便忍不住碰了碰他的脸颊:“小温,你愿不愿意让我到你那去照顾你啊,孕期有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你和孟川都没什么经验,难免有疏忽,我过去陪着你好不好?”
温钟意愣了愣,想拒绝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知道周露是好心,但温钟意确实不习惯被除孟川以外的人照顾。
他犹豫地抿着嘴唇,周露一眼就看出他的为难,很快便神色自若地说:“没关系,那我就不过去了,我常去看看你可以吗,给你送点好吃的。”
她的话让温钟意感到如释重负,温钟意感激地说:“可以的伯母。”
周露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还是有点不放心,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孟川要是敢对你不好,你就告诉我,我一定好好教训他,别让自己受委屈知道吗。”
温钟意“嗯嗯”点头。
但其实孟川除了在那方面会故意欺负温钟意之外,其余时候都是温钟意欺负他。
温钟意跟周露聊了会儿,有点困,周露让孟川带他去楼上睡觉。
“正好带你参观一下我小时候住的房间。”孟川拉起温钟意的手往楼梯上走。
温钟意能感受到周露的目光还落在自己身上,不太好意思当着长辈的面跟他牵手,想挣开,又被孟川紧紧攥住了。
“你干嘛?”孟川偏头对他说,“让他俩看见还以为咱俩闹别扭呢,老实点别动。”
温钟意:“……”
楼下周露目光欣慰地看着他俩,扬起声音叮嘱道:“卧室里温度高,觉得热的话就打开窗户透透气,但也别着凉啊。”
孟川头也不回道:“知道啦。”
孟川的房间整洁如新,即便很久不回来住,也会有人定期过来打扫。
温钟意环视四周,目光落在书架第二层,好奇道:“这是什么?”
孟川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脸骄傲地说:“这是猪猪侠。”
温钟意真诚道:“好丑啊。”
孟川立马跳脚:“这是我的童年男神,你不准说他丑!”
温钟意扑哧笑出来。
孟川板着脸:“不准笑!”
他越不让笑,温钟意越想笑,孟川佯装生气,伸手去抓他,温钟意笑着躲开。
两人打打闹闹地推搡到墙角,孟川直接揽住温钟意的腰,把他逼在狭小的空间里,充满压迫性地低下头,让温钟意避无可避。
强势的alpha信息素让温钟意有些腿软,他用力往后仰头,笑着讨饶道:“不闹了不闹了……你松开我。”
孟川重重地哼了声:“现在知道求饶了,晚了!”
说完他捏起温钟意的下巴,吻住他的嘴唇。
“唔。”温钟意胡乱地把他往外推,根本推不动,只能竭力偏过头挣扎道,“你爸妈还在楼下……”
“管他们干嘛。”孟川扣住他的下巴,不让他躲。
温钟意后脑勺抵在墙上,乌黑的眉眼和洁白的墙壁形成鲜明对比。
正亲得难舍难分即将擦枪走火之际,卧室门被轻轻敲响。
周露刻意放轻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睡了吗?”
两人皆是一惊,温钟意忙从孟川的怀里钻出来,借着玻璃柜反射的光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一看就不能见人,温钟意反应迅速地往床上一趴,扯开被子包裹住自己,假装已经睡了。
孟川:“……”
他把卧室门拉开一道缝,用气音说:“他睡了。”
周露趁机往里瞄了一眼,看到床上蒙着被子一动不动的温钟意,心里软软的,对孟川说:“那个被子有点厚,盖着太热,你给他盖这个。”
说着便把手里的毛毯递过去。
孟川心说我在家住的时候怎么就没见你来送毯子呢。
周露又小声说:“盖的时候动作轻点,别弄醒他。”
“知道了。”孟川无奈点头,接过毯子,把门关上了。
温钟意竖起耳朵听着门口的动静,等周露走后,他从被窝里钻出来,头发有点乱,对着孟川感慨道:“伯母真好啊。”
“只是对你好。”孟川把毛毯展开,故意往他身上一扔,把温钟意兜头蒙在了毯子里。
温钟意眼前一黑,挥着手臂把被子掀开,然后就看到了孟川那张放大的俊脸。
孟川臭不要脸道:“还没亲够呢,再亲一会儿。”
温钟意直接把毯子蒙在他脸上,毫不客气道:“亲你个大头鬼,小心我喊伯母进来揍你。”
孟川含着笑意的声音从毯子底下传来:“哎呦,知道仗势欺人了。”
两人闹腾够了,搂在一块睡了个午觉。
晚上又在别墅里吃了顿饭,尽管周露极力挽留,两人吃完饭后还是开车回了家。
温钟意看了会儿电视,孟川去给他热牛奶,和他们在一起度过的每一个晚上一样。
让人有种岁月静好的舒适感,好像这辈子就可以这样慢慢悠悠地度过。
很快,微波炉发出叮的一声。
孟川回过神,把热牛奶拿出来。
对于接下来要做的事,他有一丝罕见的紧张。
温钟意正在看天气预报,孟川把牛奶递给他,两人的手指无意中碰了一下。
这样的触碰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实在是太习以为常了,温钟意眼都没有抬,接过牛奶抿了一小口,然后捧在手心里慢慢喝。
他喝牛奶有个习惯性的动作,喝完会舔舔嘴角,像猫一样,孟川很喜欢看他这个模样。
原本孟川想等他喝完牛奶再说,此刻忽然有些等不及。
温钟意察觉到孟川的视线,好笑地看他一眼:“你看我干嘛?”
孟川的喉结轻轻滚了一下,手指伸进裤子口袋里,叫他的名字:“温钟意。”
温钟意觉得他的目光有点奇怪,笑了下道:“有话快说。”
孟川就这么看了温钟意几分钟,最后像是终于鼓起勇气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在温钟意怔愣的视线中,缓慢地单膝跪在地上。
那是一枚铂金钻戒。
跟温钟意放在抽屉里的那枚几乎一模一样。
温钟意怔在原地:“你……”
“这就是我回来想要送给你的礼物。”
孟川举着戒指,脸上的笑容带着几分不明显的紧张:“之前弄丢那枚戒指是我不对,我不知道那枚戒指的含义那么重,所以我又重新订做了两枚。你愿意接受吗?”
你愿意接受现在的我吗?愿意和我重新开始吗?
孟川的视线近乎灼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温钟意。
温钟意的眸光微微闪烁,沉默地看着那枚戒指,似乎是在犹豫就此接受失忆的孟川,还是继续等待那个和他历经生死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的孟川。
大概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温钟意很轻地叹了口气。
四周的空气仿佛凝固般,让人心口窒闷。
尽管很不忍心,温钟意还是开口了。
“我暂时还没办法接受,孟川。”他用尽量委婉的语气,说出了对孟川而言很绝情的话,“还是等你恢复记忆之后,再把这枚戒指给我,可以吗?”
温钟意说完,没有看孟川的眼睛,又轻声说了一句:“抱歉。”
第37章 第 37 章
“为什么?”
孟川像是没有想到他会拒绝, 愣了下,脸色微变,低声下气地问,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哪里比不上之前吗?”
“没有。”温钟意避开他的视线。
“那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孟川直直地看着他,“是因为我之前做错事说错话吗?”
“不是因为这个。”温钟意皱了下眉, “你先起来。”
孟川仍一动不动地保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 像是执意要从温钟意这里讨一个答案, “就算没有之前的记忆, 我也可以很好地照顾你,你的习惯喜好我都记着,之前犯的错我会尽力弥补, 为什么不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温钟意垂下视线, 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摇着头说:“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孟川执拗地问。
“很多地方。”温钟意不太想把话说得那么无情, “那四年的经历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被抹去的。”
“不过是四年的记忆而已, 那些事都已经过去了。”
孟川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点:“我们现在不也过得很好吗, 该做的都做了, 家长也见过了,临走之前我妈还跟我说让我尽快带你去国外注册, 在孩子出生前补办一个婚礼, 等孩子生下来, 我们一起养育他长大成人,这样安稳地过下去不是很好吗?你为什么非要执着于过去?”
他仍然举着那枚戒指, 细钻在灯光下散发着耀眼夺目的光。
本该是浪漫温馨的一幕, 现在气氛却紧绷凝固到极致。
“孟川,你不懂那四年的含义。”温钟意没有再回避他的视线, 平心静气地看着他说,“那不仅仅是四年的记忆,它承载了很多,对我来说很重要,不是说你现在对我很好就可以弥补。”
孟川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借此压抑快要喷涌而出的情绪:“那你要我怎么办,是我不想恢复记忆吗,我有什么办法?而且就算不记得之前的事,本质不还是一个人吗,还是一样的爱你,你到底还有哪里不满意?”
话说到最后几乎有点咄咄逼人的气势。
温钟意不想再跟他争执,闭了闭眼,终于给出了一个明确且无情的回答:“反正我没办法对你失忆这件事完全释怀,我想要的是完整的你,拥有全部记忆的你。”
孟川张了张嘴,调整了两下呼吸。
他的眼眶有点红,胸口剧烈起伏着,明明看起来气势汹汹,却又让人觉得可怜。
过了片刻,孟川勉强把情绪压下去,声音嘶哑地问:“那如果我一直记不起来呢?”
温钟意脸上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道:“不会的。”
“万一呢?”孟川一点余地都不给他留,直截了当地问,“如果我永远记不起来,你就永远不接受我是么?”
“……”
温钟意偏过头,没有吭声。
他的沉默就像是给孟川判了死刑,整个客厅陷入一片安静。
良久过后,孟川举着戒指的手慢慢收了回来。
他双眼泛红,撑着茶几动作缓慢地站起来,没有再看温钟意,自顾自地点点头说:“好,我明白了。”
那一瞬温钟意似乎是想转头看他一眼,但脖子只动了很小的弧度,便停住了。
孟川穿过客厅,进了客卧。
门关上时发出沉重的响,让温钟意心头一悸。
两人在一起之后从来没有闹过别扭,因为孟川总是迁就温钟意哄着温钟意,这是两人第一次吵架,以孟川的心灰意冷和温钟意的无动于衷告终。
温钟意独自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视线落在虚空中的某个点,什么都没想,只是单纯地发呆。
房子里很静,听不到一点声音,好像刚才的争吵没有发生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客卧的门打开了,孟川从里面出来,目不斜视地进了浴室。
从头到尾没有看温钟意一眼。
温钟意的眼睫缓慢地眨了下,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被迫清空的思绪再次返回到脑海。
他想孟川这样骄傲自负的人,被拒绝是真的很难受吧。
温钟意也不想看他这副模样,他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不想让孟川太过伤心,毕竟捧出一枚戒指需要很大的勇气,温钟意能看出孟川的紧张不安。
但他也没办法违背自己的本心。
孟川转身离开的时候眼睛很红,带着藏不住的愤怒和委屈。
其实温钟意的心里也不太好受。
明明今天早上他们还在一张床上温存,中午去父母那吃了饭,一家人其乐融融的,临走前周露还给温钟意塞了红包,温钟意不要,周露便说儿媳妇第一次上门都要给,让他收下。
温钟意虽然嘴上没说,但他这一天过得很开心,也很幸福。
他以为晚上也会这样平静温馨地度过。
结果这一切都被一枚戒指打破了。
这天晚上孟川没有回主卧。
他之前死皮赖脸在温钟意的床上争得一席之地,现在又赌气似的还了回去。
床上仍残留着苦咖信息素的味道,温钟意习惯性地空出半边床,忽然很想念之前的孟川。
如果是失忆前的孟川,根本就不会跟怀着孕的温钟意吵架,早在温钟意皱眉的时候他就会打住话头,先道歉,然后等情绪平复下来之后再跟温钟意说话。
温钟意把脸蒙进被子里,鼻子有点酸。
觉得委屈的不只孟川一个,温钟意的委屈要更久。
他一个人背负着两个人的记忆坚持到现在,原本打定主意不原谅,却还是一次次心软地为孟川降低底线。
但孟川那句“如果我一直记不起来呢”险些把他的心理防线击溃。
这是最坏的结果,温钟意未曾设想过,或者说是不敢去想。
夜色已深,月色透过窗帘缝隙偷溜进来,落在温钟意微微泛红的眼尾上。
温钟意原以为自己这晚注定失眠,没想到会在胡思乱想中逐渐失去意识,很快陷入沉睡。
一墙之隔的客卧,孟川彻夜未眠。
他在床上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温钟意说的话。
怎么会有人这么无情,亲也亲了睡也睡了,家长都见过了,结果到头来跟他说“抱歉我暂时没办法接受你”?
这跟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渣男有什么两样。
孟川越想越生气,又有一点懊恼,觉得自己最后对温钟意说话的语气不太好。
但转念又想,温钟意根本就不爱他,他爱的一直是之前那个孟川,现在肯对他有好脸色,不过是因为他听话好使唤,肯让他亲让他抱,也不过是因为他拥有跟之前一样的肉/体。
他就算做得再好,在温钟意眼里也比不上从前一根手指头。
孟川噌地从床上坐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的头发,对着漆黑的夜色无能狂怒。
等怒火平息下去,悲伤和委屈又犹如狂风过境般席卷孟川的心头。
他垂下头,对着攥在手心里的戒指发呆。
朦胧的月色在戒指上镀了一层温润的光。
他幻想过很多次温钟意戴上这枚戒指的画面,温钟意的手指又白又细,戴上戒指一定很好看。
他还想着到时候一定要找机会让那个叫姜烨的瞧瞧,温钟意早就心有所属,是他的人,让姜烨死了那份觊觎的心。
但这一切都化成泡影了。
温钟意拒绝了他的戒指。
孟川想起温钟意说的那些很绝情的话,心脏酸得一抽。
如果温钟意是因为别人拒绝他,孟川说不定会去找那个人打一架。
但温钟意喜欢的是之前的自己。
孟川这样想着,忽然朝自己脸上来了一拳。
“咚”的一声闷响。
孟川顿时疼得两眼一黑,仰面躺倒在床上,吸了吸鼻子,在黑暗中嫉妒又难过地对自己说:“你到底有什么好,凭什么他对你念念不忘。”
第二天温钟意醒来,孟川已经不在家了。
早餐被人按时送过来,温钟意吃完饭下楼,孟川专门给他安排的司机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孟川出差这一周温钟意上下班一直是由司机接送。
“温先生。”司机礼貌地跟他打了招呼,为他打开后座车门。
温钟意道了声谢,坐进去,车子发动的时候问道:“孟川什么时候下楼的?”
司机想了下说:“大概半个小时之前吧,孟总七点钟左右走的。”
“好,我知道了。”温钟意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这一整天孟川都没有主动联系过温钟意。
他俩的聊天记录有百分之九十都是孟川主动分享日常,剩下百分之十是温钟意有事找他。
温钟意本来就不是那种主动的人,孟川不联系他,他便没有拿起过手机。
寰宇大厦顶层,一宿没睡的孟川困得想死。
他一脸困顿地趴在办公桌上,眼皮半垂,即便是困得快晕过去了,他也没舍得睡,手指一直在屏幕上戳戳点点。
他点进跟温钟意的对话框,两人最后的对话停在昨天中午,之后便再也没了动静。
孟川点出去,刷新了一下屏幕,又点回来。
如此来回几十次手机仍毫无动静后,孟川终于心死了。
等温钟意主动发消息就犹如等铁树开花,那个冷漠无情的男人根本就不会理睬他。
孟川很委屈,有点后悔,有点心酸,很想给温钟意打个电话,但忍住了。
晚上温钟意回到家,客厅里飘散着奶油蘑菇的香味。
和之前每一个回家的晚上一样,孟川知道温钟意回来会饿,因此总会特地做点他爱吃的夜宵。
往常孟川会坐在餐桌旁,捧着脸笑意盈盈地跟温钟意打招呼,让他快点洗手吃饭。
但今天孟川不仅不跟他打招呼,还故意冷着脸,坐在沙发上不搭理他。
电视里正在播放天气预报,提醒明后天有雪,让广大市民做好防寒准备。
温钟意筷子稍顿,随后慢慢吃饭。
吃完饭温钟意本想把碗筷端到厨房去,没想到孟川突然过来把他手里的东西全夺走了。
温钟意看他一眼,目光落在他泛青的颧骨上,愣了下问:“你的脸怎么了?”
孟川等了一天终于等到他开口说话,莫名有点鼻酸,嘴上仍旧倔强道:“要你管。”
“……”温钟意额角一抽,“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孟川还以为他会接着哄自己,没想到等来一句教训,刚要愈合的心脏又瞬间裂开了,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一脸冷漠地刷碗去了。
经过一天的调整,温钟意情绪早已恢复如常,只是觉得孟川冷脸刷碗的场景有点好笑。
孟川刷完碗,又去给温钟意热了牛奶,每样服务都很到位,就是不肯跟温钟意说话。
仿佛如果温钟意不先开口,他就要把自己憋死一样。
但温钟意好像没注意到他的别扭,专心致志地看了会儿电视,时间一到,就要去洗澡睡觉了。
温钟意的膝盖又开始隐隐不适,不出所料今晚就会下雪。
他把盐袋找了出来,插上电预热,然后进了浴室洗澡。
温钟意在花洒下冲洗,上次膝盖一软差点在浴室摔倒的场景历历在目,他这次便格外小心,手掌一直撑着墙面。
不经意回头间,他看到了玻璃门右下角那一团沉默模糊的影子。
温钟意看了一会,随后收回视线。
这天晚上孟川依然没有回主卧。
他似乎要把冷战政策贯穿到底,没有主动过问温钟意的膝盖有没有不舒服,见温钟意回卧室后,他也进了房间关上门。
客卧不像主卧那样还有信息素的残余,这个房间空荡冰冷,一点温钟意的气息都没有,让孟川毫无睡觉的欲望。
那枚戒指被孟川收了起来,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
他今早原本想自暴自弃地扔掉,即将丢进垃圾桶的一瞬间又有点犹豫,觉得没准哪天温钟意就接受他了呢。
虽然可能性比较小。
后半夜果然下起了雪。
温钟意被膝盖弄得有点睡不踏实,皱着眉翻了几个身,腿怎么放都不得劲。
盐袋拔了电之后已经不热了,温钟意没有再去插电。
他已经习惯了这样被疼醒的晚上,没有觉得很难熬,蜷起腿准备再次入睡。
半睡半醒之际,温钟意忽然听到门响,卧室门被悄悄推开了。
他保持着姿势没有动,任由孟川蹑手蹑脚地进来。
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床边传来,不一会儿孟川便掀开了温钟意的被子,把插上电的盐袋放在他膝盖上。
热意接触到皮肤,那股不适感很快就淡了许多。温钟意皱紧的眉心稍稍放松。
孟川半蹲在床边,一边给他揉腿,一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他的力道很轻,怕弄醒温钟意,揉了一会儿就给他把被子盖上。
孟川没有马上离开,他趴在床沿,打量着温钟意的睡颜。
温钟意睡着的样子很恬静,看起来毫不设防,孟川偷偷摸了那么多次他的肚子他都没有发现。
如果温钟意醒着,他肯定会打掉孟川的手,不让他摸。
温钟意对现在的孟川总是很凶,颐指气使地让他干这干那,亲热的时候也不乖,经常想着反抗。
那他对之前的孟川会很温柔吗。
孟川有些伤感地垂下眼。
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他的待遇这么差。
他都表现得这么不开心了,温钟意也不来哄哄他。
床上,温钟意的意识逐渐涣散,即将陷入沉睡的时候,听到孟川很轻地咕哝了一句:“讨厌你。”
他的话里带着赌气的成分,一如既往的幼稚。
温钟意有点想笑,下一秒,他感受到一片温热贴上了自己的手背。
孟川飞快地亲了下他的手,又很小声地说:“但还是喜欢你。”
第38章 第 38 章
孟川赌气赌了一整天, 只敢在温钟意睡着的时候讲一些真心话,像只委屈巴巴的小狗。
温钟意的睫毛很轻地颤抖一下,手背上被孟川吻过的地方有点发烫。
他想抬起手摸摸孟川的头, 手指刚一动,孟川就屏住呼吸往后缩了缩。
温钟意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下一秒睁开眼,孟川便会瞬间趴到床底, 假装自己不存在。
为了保护孟川岌岌可危的面子和自尊心, 温钟意很好心地继续装睡。
孟川悄无声息地观察了他一会儿, 良久之后轻轻松了口气。
他把盐袋的温度调到低档, 又把温钟意的被子掖了掖,原地犹豫片刻,最后静悄悄地走了。
窗外的雪越下越急, 温钟意却没什么感觉, 膝上的温度很舒服,他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早上温钟意洗漱完了孟川才从房间里出来, 倚着门框一脸困倦。
鉴于他昨晚的良好表现, 温钟意主动表示了一下关心:“没睡醒吗?”
孟川声音含糊道:“没有。”
“要不再去睡十分钟。”温钟意说, “时间还早。”
“算了。”孟川跟温钟意说着话, 觉得也不是很困,他转身进了洗手间, 洗完脸之后清醒了不少。
两人一块吃早餐, 孟川颧骨上的青变得明显许多, 昨天还是一道很浅的痕迹,今天看着就有点吓人。
温钟意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脸上的伤到底怎么弄的?”
孟川吸溜一口豆浆, 不答反问:“你是在关心我吗?”
温钟意无语片刻, 道:“快说。”
实话肯定不能说,说了温钟意会嘲笑他。孟川随便找了个借口:“不小心撞的。”
“撞哪了?”温钟意仿佛要一探究竟, “我看着怎么像是被人打的?”
“撞车门上了。”孟川面不改色道,“谁敢打我?”说完又补了句,“也就你。”
温钟意不接受污蔑:“我什么时候打过你?”
“好几次。”孟川振振有词地跟他翻旧账,“过肩摔一次,把我从床上掀下去两次,肘击N次。”
“那是你活该。”温钟意没好气道,“过肩摔那次你把我也弄倒了,你怎么不说?”
孟川哑口无言。
温钟意哼了声,没有再跟他继续这个话题。
吃完饭,孟川收拾餐桌,温钟意从电视下面的柜子里翻出一支药膏,对孟川说:“去抹点药膏。”
孟川先是一怔,然后有点受宠若惊:“你帮我抹吗?”
温钟意把药膏扔给他,说:“自己抹。”
孟川悻悻道:“行吧。”
温钟意进卧室换了衣服,今天下雪,气温很低,他多穿了一件保暖的衣服。
衣服很贴身,把他将近四个月的孕肚勾勒得很明显。
妊娠已经进入中期,早孕反应减轻许多,温钟意能感受到自己这段时间的胃口不错,体重也有慢慢增长。
温钟意看了会儿落地镜里的自己,又套上一件宽松的毛衣,盖住了肚子。
出门的时候温钟意看到孟川只穿了一件大衣,纳闷:“你穿这么点不冷吗?”
孟川就等他这句,闻言还一脸若无其事地说:“不冷。”
温钟意掏出手机看了眼气温,皱眉说:“不行,去换个厚点的外套。”
孟川强压着嘴角,装出一副很勉强的样子,说:“那好吧。”
他屁颠屁颠进屋换了一件厚实的外套,跟温钟意一起下楼。
这场雪并没有持续太久,中午就慢慢停了。
书店里很暖和,雪天客人比较少,温钟意忙完手里的活,找了个僻静的角落,翻看一本建筑学的专业书。
他腿上搭着毯子和盐袋,是孟川出门前特地给他拿的。
温钟意看书看得很认真,抽空回复了一下孟川发来的消息。
他的回复被孟川视为和好的信号,孟川又连续发来好几条,温钟意觉得他有点烦,又不回了。
过了会儿,书店的门帘被掀开,风铃轻轻作响。
温钟意下意识抬头,看见来人愣了下。
姜烨的神情看起来也有点意外,似乎不知道温钟意在这里,笑着跟他打了声招呼:“好巧啊。”
温钟意的态度比之前冷淡许多,略一颔首,没有说话。
姜烨主动开口:“我就是开车路过这边,看到这里卖咖啡,就想进来买一杯。”
他转悠到饮品区,抬头打量四周,视线最后落在温钟意身上,说:“原来你是在这里上班。”
饮品区的店员很快把香气四溢的咖啡递给他,姜烨握着咖啡,走到温钟意所在的休息区,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还在为我上次说的话生气吗?”姜烨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看着温钟意说,语气诚恳地说,“我不是有意让你不开心的,抱歉。”
温钟意手指摩挲着书页,没什么情绪地说:“我没有生气。”
“是吗。”姜烨微微挑眉,笑了下,问他,“喝咖啡吗,我给你点一杯?”
温钟意摇头:“不喝。”
他说完就继续低头看书,看起来不太想搭理人。
姜烨便没再说话,安静地喝着咖啡。
温钟意能察觉到他在打量自己,不明显地皱了下眉。
姜烨喝咖啡喝得很慢,温钟意手里的书都快翻完了,他还在慢悠悠品尝。
看上去像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温钟意直觉自己和姜烨这么多次的偶遇不是巧合,但他也没办法把姜烨赶走,毕竟他是客人。
“啪”一声,温钟意合上书。
“看完了?”姜烨扫了眼书脊上的书名,很自然地问道,“你对建筑学感兴趣?”
温钟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站起来,兀自把书放回书架。
姜烨的目光跟着他移动,温钟意放完书,去更衣室里换上衣服,回来拿起盐袋和毛毯准备往外走。
姜烨拦了他一下,眼里依然带着笑意:“要去哪里?”
温钟意说:“跟你没有关系。”
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姜烨却像没事人似的,对他说:“这个点不太好打车,去哪我可以送你。”
“不用。”温钟意绕开他,大步走出书店,给司机打了个电话。
司机来得很快,温钟意拉开车门上了车,没有回头看一眼。
书店里,姜烨不紧不慢地喝完咖啡,看着对面已经空了的座椅,似笑非笑地摇了下头。
敌意这么大,就因为他说了孟川几句坏话吗。
姜烨觉得很有意思。
孟川和温钟意的别扭并没有闹太久,因为只要温钟意表现出一点对他的关心,孟川就会觉得他是在哄自己。
两三次之后,孟川被哄好了。
他再次搬回主卧,嗅着温钟意被子上的玫瑰香,满足地叹了口气。
温钟意洗完澡回来,看到他在床上,还有点惊奇。
两人都没再提那枚戒指。
关了灯,孟川窸窸窣窣靠近温钟意,胳膊一伸,把平躺的温钟意搂进怀里。
温钟意没有动作,在黑暗中静静地眨了下眼。
两个人的身体贴在一起,彼此的体温透过衣料传递。孟川看着近在咫尺的温钟意的脸,低声说:“我今天去了趟医院。”
温钟意闻言微微偏了下头,问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孟川侧着身,用鼻尖蹭着他的耳廓,说,“我想把丢失的记忆找回来。”
温钟意怔了下。
孟川在他耳边继续说:“其实我之前看过医生,吃了一些药,但没什么效果。今天医生跟我说要多做康复训练,多回忆之前的事,多去之前待过的地方看看。”
他伸出手指勾了勾温钟意的鼻梁,对他说:“所以你能多给我讲讲之前的事吗?讲得细一点,说不定我能想起什么呢。”
温钟意短暂地闭了下眼,说:“好。”
孟川提出要求:“要从刚认识的时候开始讲,每天都讲,就当睡前故事。”
温钟意说:“好。”
“不要对我有所隐瞒。”孟川耿耿于怀地说,“你之前给我讲的时候,明显隐瞒了很多事,不要以为我没有察觉。”
温钟意微微弯了下嘴角,心想你还挺警觉,又说了句:“好。”
“第一次见你这么听话。”孟川嘟囔一声,手臂紧了紧,把温钟意更严实地搂在怀里,两人的心跳声逐渐重合在一起。
“其实我觉得我现在也没什么不好。”孟川忽然说。
他捏了捏温钟意的鼻梁,话音微微一顿,音色又低了下去:“但如果你真的很想念之前那个孟川的话,我会努力把他给你找回来。”
温钟意的鼻子被他捏得有点酸,过了一会儿才轻轻“嗯”了声。
就像孟川说的,每天晚上睡觉前,温钟意都会给他讲一段之前的事。
讲着讲着孟川还要提问:“你那天穿了什么样的衣服?”
温钟意不满被他打断:“我哪记得我穿什么衣服。”
“医生说要在脑海中重新构建当时的场景。”孟川说得很有道理,“你不说得细一点,我怎么想象。”
温钟意便仔细回忆了一下,但实在记不起自己那天的穿着。
不过他记得那天孟川穿了什么,连孟川脸上细微的表情都记得一清二楚。
在温钟意的描述中,之前的孟川成熟可靠,骁勇善战,偶尔也会跟现在一样幼稚,但更多时候他是充当保护者的角色,给足了温钟意安全感。
而现在的孟川听到这些,仿佛是在听温钟意跟别人的故事。
他突然打了个哈欠,说:“啊,好困啊,不想听了,睡觉吧。”
“我还没有讲完呢。”温钟意意犹未尽。
“明天再讲。”孟川搂着他拍了拍,“睡吧睡吧。”
闭上眼睛之前,温钟意问他:“你有想起一点什么吗?”
孟川默了一瞬,说:“没有。”
“好吧。”温钟意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孟川,又说了句:“没关系。”
很快便到了月底。
孟川带温钟意去医院产检,周露也陪着。
两人一块坐在后座,周露检查了一下温钟意的衣领,说:“穿得有点少哦,会冷的。”
“不冷。”温钟意说,“我还有围巾呢。”
“围巾只能挡挡脖子,身上还是要多穿点的。”周露又摸了摸温钟意的大腿,“这条秋裤太薄了,回去我给你买条厚点的。”
温钟意还没说话,前头孟川扑哧乐道:“听说过一句话没,叫有一种冷叫你妈觉得你冷,你就算把自己裹成个粽子,她也会觉得你在裸/奔。”
周露朝他后脑勺弹了一下,没好气道:“说话没个正形,好好开你的车。”
“就是。”温钟意附和。
车子停进医院,下车前周露给温钟意系好围巾,打了个很漂亮的结。
孟川陪温钟意进了检查室,周露则在外面等待。
四个月胎儿的生殖器已经成型,尽管医生没有说,孟川也通过影像看出了一点端倪,有点不确定地问:“是个男孩吗?”
医生看他一眼,很轻微地点了下头。
孟川立马低头对温钟意说:“快看你儿子,在你肚子里劈叉呢。”
温钟意平躺在床上,偏头看了一眼,看不太清,便收回视线道:“确定是个男孩吗?”
“是啊。”孟川问他,“难道你更喜欢闺女?”
“没有。”温钟意说,“只是想确认一遍。”
从检查室出来,孟川把这事告诉了周露,周露很开心,又拉着医生详细问了一些关于温钟意的情况。
回去路上正好路过母婴店,周露兴高采烈地进去,很夸张地买了一堆东西出来。
有给温钟意的,也有给孩子的。
孟川先把周露送回别墅,然后载着一车东西回了家。
“我已经可以想象到我妈将来会有多宠孩子了。”孟川吭哧吭哧把东西提上去,摸了把头上的汗,对温钟意道,“到时候咱俩一定要严格制止她,男孩不能太娇惯,不然长大了能气死人。”
温钟意瞥他一眼:“像你一样吗?”
“什么?”孟川一开始没反应过来,而后嚷嚷道,“他们才没惯着我呢,你都不知道我小时候挨了多少顿揍。”
“我说你气人。”温钟意说。
孟川不承认:“我还好吧,我已经很听你的话了。”
下午两人一块把周露买的东西都收拾了一遍,温钟意盘着腿坐在毛毯上,把奶嘴、奶瓶、吸奶器、手帕、口水巾等等都分门别类地放进箱子里。
还有一些小玩具,他觉得新奇,便低着头玩了起来。
孟川从洗手间出来,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温钟意穿着睡衣,袖子挽到臂弯,露着细白的手臂,正在摆弄一个小汽车。
他的衣服又薄又软,家里温度高,温钟意松了两枚纽扣,衣料贴在身上,腹部的弧线有点明显。
他的头发也有些长了,遮住了一点后颈,很温顺的样子。
温钟意玩够了小汽车,又从袋子里翻出一堆不倒翁,大大小小都有,他把不倒翁在地上排成一溜,挨个戳了一下。
孟川没忍住笑了一声,温钟意听见声音回过头,看到孟川正蹲在地上举着手机拍他。
“你拍我做什么?”温钟意纳闷道。
孟川含着笑意说:“不做什么,我乐意。”
温钟意转过身去,没有理他,继续玩不倒翁。
孟川蹲在地上拍了好半天,直到温钟意把不倒翁收起来才结束了视频。
他撑了下膝盖想站起来,结果腿脚突然一阵酸麻,孟川猝不及防,起了一半“哐当”一下就坐倒了,脑袋正好磕到了后面的墙角。
他闷哼一声,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你怎么了?”温钟意听到动静忙从地上起来,过来扶他,“磕着头了?先别动,缓一缓再起。”
孟川捂着后脑勺,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吐了口气道:“没事儿,就是有点晕。”
第39章 第 39 章
孟川那一下磕得不轻,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都晕晕乎乎。
温钟意怕他磕傻了,有点担忧:“要不去医院查一下吧,我看网上说磕到后脑勺可能会颅内出血什么的。”
“不至于。”孟川说, “睡一觉就好了。”
他看起来确实像没什么大碍的样子,吃完饭还坚持要去刷碗,温钟意想帮忙他都不让。
由于后脑勺肿了个包, 孟川睡觉不敢平躺, 只能侧着睡。
睡前温钟意给孟川讲了一些两人认识一年后的事, 孟川听完依然没有记起什么, 说自己很困想睡觉。
这次是真的困。
说完没多久他就睡过去了。
头皮依然疼得突突直跳,孟川蹙着眉,不知过了多久, 眼前混沌的黑忽然被一道金光切割成碎片。
他做了个一个光怪陆离的梦。
梦里他正在与人激烈枪战, 破空而出的子弹贴面擦过,鲜血流进了他的眼睛。
他像感受不到疼般, 冒着枪林弹雨, 义无反顾地向前。
他似乎要去找谁。
终于, 枪声停止, 空气中只剩漫天血雾,未散尽的硝烟浓得呛人。
孟川从掩体后出来, 随手抹去脸上的血, 跟战友汇合, 一并往丛林更深处走。
他跨过地上成片的尸体,穿过被鲜血染红的溪流, 一边走, 一边从死去的敌人身上搜刮武器,明明是令人胆寒的场面, 他却习以为常,还能和战友开几句玩笑。
有人说:“上校估计等很久了,我们快点吧。”
他们又解决了几个潜伏在暗处的敌人,直到看到不远处的皮卡车,孟川眼底浮现出一丝笑意。
一道颀长的身影站在车边,光影勾勒出他挺拔清瘦的轮廓,像一把闪着锋芒的利剑,只是看着,就有种惊心动魄的力量。
孟川笑意愈深,大步走过去,停在他面前,道:“久等了。”
梦中的孟川依然看不清那人的脸,但他闻到了一股非常熟悉的玫瑰香。
那人似乎在仔细端详孟川,目光扫过他的全身,简短地问:“还有其他地方受伤吗?”
“没有了。”孟川说。他也就脸上多了几道擦伤,其他地方都没有大碍。
那人便没再看他,转向其他战友慰问了几句。
大家都叫他温上校,语气毕恭毕敬。
孟川一直面带笑意地看着他,恭敬中掺杂着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都上车吧。”那人说,“这里不安全。”
孟川正要回应,忽然听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声响。
那是扣动扳机的声音。
孟川脸色顿变:“小心!”
与此同时,一声枪响骤然打破平静,子弹以极快的速度直直射了过来。
电光火石之间,孟川来不及多想,他猛地将那人推开,紧接着便有什么东西贯穿了他的胸腔。
那一刻孟川感觉不到疼,他只是觉得庆幸。
“孟川!”那人在喊他的名字,声音失去了一贯的冷静,像是恐慌到极致,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悲鸣。
孟川想说自己没事,嘴一张却发不出声音。
他身上很冷,意识变得模糊,膝盖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轰然倒在了地上。
朦胧中他听到枪声又响了几下,很快有人踉跄着过来把他抱在怀里,嘴里不停地说着话。
温热的液体掉落在他脸上,有一滴掉在他的唇缝,又湿又咸,是眼泪。
怎么还哭了呢,别哭啊。
孟川想抬起手抹掉那人的眼泪,然而手指只是微不可察地蜷动了一下,便失去了全部意识。
画面倏而飞速变幻,孟川的头脑一阵胀痛。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他看到了一片昏暗的墙壁。
像是某个不见天日的地牢,空气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味道。
他的手脚都被镣铐锁住,上身赤裸,布满了狰狞的伤疤。
事实显而易见,他被俘虏了。
但孟川并不恐慌。
他靠着墙壁坐在地上,脑中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很快,他的思绪被打断,外面传来隐约的枪响。
有人一脚踹开地牢的大门,乍然涌入的光线让孟川不适地眯起眼。
他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门口方向传来:“孟川,你在哪?”
孟川愣了一秒,随后猛地从地上站起来,手铐脚铐一同发出沉重的响。
“我在这。”他说。
两日未进水进食的嗓子已经干哑到极致,每说一个字都仿佛要撕裂喉咙。
孟川看到那人走到自己面前,用一种很轻的劫后余生般的声音对他说:“终于找到你了。”
劫狱的过程并不顺利,孟川的身上的镣铐刚解开,还没有离开地牢,他们便被敌人包围在了里面。
那人扔给他一把枪,头也不回地说:“我不会让你死的。”
孟川看着他的背影,眼眶有些发热。
他们在地牢里交战许久,打空了两只手枪,终于等到了援军。
孟川松了口气:“可算来了。”
然而一口气没送到底,他瞥到地上骨碌滚进来一个东西,居然是手榴弹!
孟川瞳孔骤缩,拉起那人的手拔腿狂奔:“快!”
但这次他们没有那么好运。
巨响过后,炸弹的碎片击中了那人的膝盖。
那人倏地跪在地上,腿上的血疯狂涌出,再也没有站起来的力气。
那一刻,梦境与现实重叠,孟川终于知道温钟意的膝盖为什么会有那样一道伤疤,也终于明白他轻描淡写的话语背后是怎样鲜血淋漓的现实。
他不再觉得那是温钟意与旁人的故事,他身处其中,清晰地感知到了当时的情绪。
一股痛到极致怒到极致的邪火在孟川胸腔里冲撞,他咬牙把那人背到安全地带,给他简单包扎,叮嘱队友一定要照看好他。
“你要去做什么?”队友在他身后问。
孟川攥着枪,一字一顿地说:“我要去杀了他们。”
片刻后,梦中的一切潮水般褪去。
孟川没有想起来太多,但仅是这两个画面,就足够他明白那四年的记忆对温钟意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是战火纷飞中生死与共的难忘岁月,是早已铭刻于灵魂深处的爱。
次日清晨,温钟意迷迷糊糊醒来,一睁眼就对上了孟川灼热的视线。
“唔。”温钟意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问,“几点了?”
“还不到六点。”孟川嗓音很低,拨开他额前凌乱的头发,说,“再睡会吧。”
温钟意确实还没睡醒,他闭上眼,却感觉到一道不加掩饰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
温钟意忍了片刻,实在没办法忽视,睁开眼睛瞪着他道:“你看我干嘛?”
孟川嘴唇动了动,刚要说话,温钟意又命令道:“把眼睛闭上,一块睡。”
“我睡不着。”孟川说。但还是听话地闭上了眼。
温钟意又睡了半个多小时,起床洗漱的时候孟川就倚在洗手间门口盯着他看,看得他浑身发毛,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得了绝症。
他吐掉嘴里的泡沫,狐疑道:“你不会真把脑子磕坏了吧?”
“我昨晚做了两个梦。”孟川忽然开口。
温钟意随意道:“什么梦?”
“先是梦见我中弹,然后梦见你膝盖受伤。”孟川平静地说,“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你膝盖上的伤是为了救我留下的?”
温钟意手一抖,漱口杯掉进了水池里。
他没有捡,怔愣地抬头看向孟川,眸光微微颤动:“你……想起来了?”
尾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不可多得的美梦。
孟川说:“只想起了这两个。”
温钟意安静了几秒,微微弯了下嘴角,看上去很欣慰的样子:“不着急,慢慢来,能想起来就好。”
孟川并没有找回记忆的开心,只觉得心情沉重。
温钟意坐在沙发上,孟川则半跪在地细细抚摸着他的膝盖,眼里情绪很浓。
温钟意有点不忍心看他这样,对他说:“没事了,能保住这条腿已经很不错了。”
孟川沉默着,低头吻了吻他的伤疤。
谁都没想到这次磕到头会让孟川记起之前的事。
温钟意伸手摸了摸他肿起的后脑勺,制止了他想再去撞一次的行为。
“不行。”温钟意皱着眉心说,“我们再想别的办法,这样太危险了。”
“又磕不坏。”孟川说。
“你以为你的头是铁做的啊。”温钟意好笑道,“哪有拿头当按钮使的。”
但不管怎么说,恢复记忆这事总归是有了希望。
温钟意看向孟川的眼神里带着期待,话也多了起来。
孟川在听到过去的事的时候终于感到了一丝熟悉,虽然暂时记不起来,但他不再觉得自己是局外人。
月初易感期到来,孟川待在家哪也没去。
他昏昏沉沉地搂着温钟意,什么也没做,就这么单纯地抱着。温钟意的身体又软又热,孟川的手搭在他鼓起的肚子上,没由来地说:“给宝宝起个名字吧。”
温钟意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神情,“现在起吗,会不会太早了?”
“不早。”孟川蹭了蹭他的后颈,含混地说,“起个小名就可以了。”
“好吧。”温钟意对孩子的小名没什么想法,问他,“你想起什么名?”
孟川想了一会儿,闷闷地说:“还没想好。”
温钟意笑了笑:“那你说什么,等想好了再跟我说。”
孟川没说话,只是更紧地搂住了他。
从前的孟川正在慢慢回来,而现在的孟川正在离开。虽然这么想很矛盾,但对没有完全恢复记忆的孟川来说确实是这样。
他只是想在离开前留下些什么。
这样温钟意以后叫起孩子小名的时候,就会想起那个有点幼稚,有点傻气,但也同样很爱他的孟川了。
第40章 第 40 章
这年冬天的最后一场雪一直绵延到除夕。
周露从早上就开始打电话催, 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家。
温钟意正在穿衣服,孟川接起电话说:“马上马上,收拾一下就走。”
等他挂了电话, 温钟意才出声说:“给我拉一下拉链。”
他衣领后面有一小截拉链,拉上领子就立了起,只露出一截冷白瘦削的下巴, 很显气质。
孟川过去给他拉上, 手指故意碰了下他的腺体, 被温钟意条件反射地捣了一下。
“流氓。”温钟意说。
孟川捂着肋骨“嘶”了声:“手劲还挺大。”
这是温钟意第一次过这边的新年, 习俗跟桑卡很不一样。
房子里里外外都贴上了红色福贴,孟川还在阳台上挂了两个红灯笼。
昨天两人一块去逛了商场,买了新衣服, 因为孟川说过年穿红色最喜庆, 温钟意便选了酒红色的上衣。
他很少穿这样艳丽的颜色,对着商场的镜子照来照去, 问孟川:“真的好看吗?”
“好看。”孟川抱臂倚着镜框, 不假思索地说, “你穿什么都好看。”
店员听到对话, 目光惊奇地在他俩身上扫了个来回。
孟川借着帮温钟意整理衣领的动作,又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了一句, 温钟意顿时面红耳赤地踩了他一脚, 让他闭嘴。
等周露打来第二通电话的时候, 两人终于收拾完毕准备出门了。
路上积雪尚未消融,车辆行驶得很慢。
温钟意腿上盖着毛毯, 看向车窗外的白雪和行人, 有些恍惚地想,居然要迎来新的一年了。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 以至于他回头去想的时候,都觉得恍如隔世。
孟川慢悠悠地开着车,搭在档杆上的手移到温钟意的腿上,伸过去捏了捏他的手指,问他:“冷吗?”
温钟意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来,落在他脸上,说:“不冷。”
孟川的记忆又恢复了一些,不多,只是一些零碎的片段。
有时候温钟意给他讲着讲着,他能自己顺着那股熟悉感往后说两句。
尽管进度很慢,但总归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到了别墅,周露提早在外面迎接。
两人进门就道:“爸妈过年好!”
周露喜笑颜开:“哎,好,过年好!”
孟川手里还提了两箱东西,周露说他闲的。
她拉着温钟意的手坐在沙发上,明明上周还去给温钟意送了东西,现在就跟半年没见过面似的,又是一阵嘘寒问暖。
中午是孟均下的厨,手艺不比厨师差,做出来一桌满汉全席。
一家人坐在一起,聊着天,吃着菜,家里多了个人就是热闹。
吃完饭周露拿来两条红围巾,是她亲手织的,两个儿子一人一条。
孟川挑眉:“呦,还有我的份呐。”
周露说:“毛线买太多了,扔了也怪浪费。”
孟川“切”了声,知道她是故意这么说,笑着说她偏心。
中午温钟意和孟川去楼上睡了一觉,醒的时候下午三点。
周露在拌肉馅,孟均在和面。
温钟意没包过饺子,不会捏,孟川就握着他的手教他,两人凑得很近,孟川趁老两口不注意,偏过头飞快在温钟意脸上亲了下。
他这点小动作哪能逃得过他爸妈的眼睛,周露低着头跟孟均相视一笑,谁也没吭声。
晚上温钟意看了会电视,孟川说节目很无聊,温钟意倒觉得挺有意思。
不过再有意思的节目也抵不过孟川手里的烟花棒,温钟意成功被他引诱,出门前穿上了厚实外套,在门口的空地上玩起了烟花。
他握着两根烟花棒,烟花燃烧时劈啪作响,橙黄色的光映在温钟意的眼里,瞳孔微微发亮。
烟味有点呛人,孟川只让他玩了两根。
温钟意没玩够,有点可惜:“那剩下这些怎么办?”
孟川一笑:“剩下这些我替你玩。”
温钟意立马道:“不行,你也不准玩。”
两人跟小孩似的拌嘴,周露听见忍不住笑起来。
他们家没有守岁的规矩,饿了就吃饭,困了就去睡。
吃完饺子,周露跟孟均一人掏出一个红包,都沉甸甸的,塞进温钟意和孟川手里。
温钟意还想推脱,孟川摁住他的手道:“这是压岁钱,收下吧。”
道完最后一声新年快乐,温钟意跟孟川上了楼。
这天晚上温钟意有点睡不着。
这是他过过最特别的新年。不在桑卡,在异世界,在孟川和孟川父母身边。
很幸福,但也有点遗憾。
不过还好,他已经在试着接受这种不圆满。
初一那天季殊姐弟来拜年,看见温钟意在这儿吓了一跳。
弄明白怎么回事之后,季殊把孟川摁在沙发上锤了一顿,咬牙切齿道:“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瞒着我,你还拿不拿我当兄弟!”
“我错了我错了……”孟川趴在沙发上讨饶,朝着不远处的温钟意伸出手,“媳妇救我!”
季殊听见这句媳妇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孟川趁机逃走,躲在温钟意身后。
温钟意正在跟季颖聊天,季颖给他算了下孩子的预产期,说在六一那天。
孟川在旁边若有所思:“要不孩子小名就叫六一?”
他之前起的什么“豆豆”“球球”“皮皮”都被温钟意否决了,斥责他这不是在给狗起名。
孟川吃了没文化的亏,转头怒翻三天字典,也没翻出个所以然。
温钟意想了下,终于点了头:“就叫六一吧。”
六一小朋友还没出生,就拥有了很多人的爱。
孟川在家布置了一个儿童房,各种东西一应俱全,孩子的爷爷奶奶叔叔姑姑也都送来了不少礼物。
孟川还买了一个胎心仪,有事没事就要放在温钟意的肚子上听一听。
那规律的心跳声仿佛是世上最美妙的声音,温钟意第一次听的时候,感觉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这道清晰有力的“扑通”声,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放轻,心里也有点发烫。
孟川则摸着他的肚子,对里面的小六一说:“要乖乖的,不要折腾妈妈,知道吗?”
温钟意纠正他:“是爸爸。”
“好吧,是爸爸。”孟川说。
杨嘉然返校后第一时间也跑到了温钟意这里,看着他明显隆起的肚子,惊讶道:“他长得好快啊!”
温钟意笑了笑说:“是啊,马上就五个月了。”
“天呢,我可以摸摸吗?”
杨嘉然在征得温钟意的同意后,试探着把手掌贴在他的小腹上,由衷感叹:“感觉他好乖啊。”
温钟意还没有感受到明显的胎动,孩子在他肚子里一直安安静静的,确实很乖。
月底做产检正好赶上孟川出差,他特地晚走了两天,陪温钟意做完产检才离开。
自从上次寰宇中标后,孟川的事业心就空前高涨,他秉承着“男人赚钱就是为了养家”的信念,主动把银行卡全交到了温钟意的手里,第N次苦口婆心地劝他:
“你就别去上那个破班了,又不差你挣的那俩钱,就怕你累着,你要是嫌在家无聊,就去找姓杨的玩,等我忙完这阵就好好陪你,行不行?”
温钟意犹豫良久,终于勉强同意辞职。
主要是五个月的孕肚已经很显眼了,即便用宽松的衣服遮住,也能看出他的腰围比之前大出两圈,已经不止一个同事问他是不是吃胖了。
且随着孕程的进展,温钟意最近时不时感到腰酸,确实不再适合长期站立的工作。
孟川临走前给他按了按腰,揉了揉腿,又腻腻歪歪地亲了一阵,俯在温钟意脖颈里哼唧道:“……不想走。”
温钟意被他亲得喘不过气,嘴唇红肿,黑发散在雪白的床单上,没好气道:“赶紧给我起来,你还赶不赶飞机了?”
“再亲一分钟……”
孟川顺着温钟意的脖颈往下啃,手不老实地往他衣服里伸,温钟意眉心一拧大概是想发作,但一想到他这一去又是四五天,便忍住了。
“我会想你的。”孟川终于亲够了,最后轻轻吻了下他的眼睛,“你也会想我的对吗?”
“不会,”温钟意非常不给面子,闭着眼睛说,“快滚。”
“就你嘴硬。”孟川笑了笑。
时间已经拖到了非常紧迫的境地,温钟意坐在床边,看孟川风卷残云般收拾自己。
“领带系歪了。”温钟意开口提醒。
孟川已经顾不上什么领带了,提着箱子就要走,温钟意站起身,帮他把领带正了正,问他:“下周三会回来吧?”
“会,易感期之前肯定能回来。”孟川抓起他的手又亲了一口,心满意足道,“走啦,拜拜!”
他说完就哐当一声带上门,火急火燎地走了。
温钟意转过身,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轻轻叹了口气。
和之前出差一样,孟川有空就会给温钟意发消息打电话,人虽然不在眼前,但好像从没离开过。
孟川不在这几天,杨嘉然经常跑过来陪温钟意,周露也时常过来送饭。
但不知道是不是受孕激素的影响,温钟意的情绪要比之前敏感许多,莫名会感到低落。
他想孟川尽快回来,不要留他一个人在家。
周二晚上两人通了视频,孟川说明天下午就回。
温钟意的心情瞬间好了许多,他还把胎心仪记录下的声音放给孟川听,说:“六一在想你。”
第二天温钟意吃完午饭在客厅溜达,他看了眼时间,拿起手机点了个外卖。
光准备这个好像还不够,温钟意想了想,决定出门买点东西。
他穿上厚实的外套,系上围巾,即便快要步入春天,这里的气温依然很低,丝毫没有回暖的趋势。
下了楼,温钟意沿着路边小心翼翼地走。
他全身上下都裹得严严实实,眼睛仔细地观察着路面,生怕一不小心摔了。
商场就在不远处,温钟意刚准备迈下人行道,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小孩子追逐打闹的声音。
他正要回头,下一秒便瞥见一条泰迪犬朝他狂奔而来,冲他响亮地叫了一声。
温钟意一惊,下意识后退半步,竟直接踩到了绿化的边缘,身子一晃,差点摔进去。
一个小男孩从后头追上来,捡起地上的绳子,把狂吠的狗拽到一边,喘着气道:“对不起哥哥!它刚刚跑太快了,我没牵住,没有咬到你吧?”
温钟意稳住身形,眉心紧紧蹙着,沉默地摇了下头。
小男孩观察着他的脸色,有点惶恐地说:“是不是吓到你了?”
他又一连串说了好几声对不起,温钟意无意为难一个小孩,便摆摆手让他走了。
受到惊吓的心脏还没有缓过来,温钟意停在路边,额角冒着冷汗。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腹部刚刚好像动了一下,还隐隐有种下坠的感觉,不确实是胎动还是什么,温钟意有点担忧,他想去医院看看。
温钟意捂着肚子往前走了两步,没看到出租车,就在他想给司机打个电话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驶到了他面前。
车窗降下去,露出姜烨的脸。姜烨笑着跟他打招呼:“哈喽,又见面了。”
尽管温钟意不想再跟他有什么来往,但事出紧急,他只能上了姜烨的车。
姜烨看了眼穿得很严实的温钟意,像是有点好奇:“你怎么穿这么多?”
温钟意没有回答,只说:“能不能开快一点?”
即便被围巾遮住了小半张脸,也能很明显地看出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你是哪里不舒服?”姜烨问。
温钟意依然没有吭声。
姜烨很好脾气地弯了下嘴角,没再问什么,提了提车速,很快就把车子开进了私立医院。
温钟意解开安全带下车,不让姜烨跟他一起去,抿着嘴唇对他说:“你在这里等我就行。”
“你确定你一个人可以?”姜烨微微扬眉。
“可以。”温钟意推开车门,又回头说,“在车里等,不要跟着我。”
姜烨耸了下肩,说:“好吧。”
他的视线落在温钟意稍显臃肿的背影上,目送他进了门诊楼。
姜烨解开安全带,握住车把时犹豫了两秒,最后还是松了手,靠回了椅背。
他想起前几天跟他哥的对话。
姜铭问他跟温钟意的进展怎么样,姜烨如实说:“我在他眼里从朋友变成了坏人,也不知道孟川跟他说了什么。”
姜铭不太理解他追个人为什么这么麻烦,皱着眉说:“下个药就能解决的事何必大费周折。”
“你不懂,哥。”姜烨笑起来,“我享受的是追捕的过程,直接把东西送到嘴边就没意思了。”
姜铭确实不懂,他床伴无数,有自愿的也有被迫的,总之都是他发泄欲望的工具,在他眼里没什么两样。
两人从小在畸形的家庭里长大,姜烨要比姜铭更像个正常人。
“第一次见你对一个人这么感兴趣。”姜铭说,“我要是你,就直接把他从孟川那抢过来,关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去。”
姜烨开玩笑道:“那孟川可能会活拆了你。”
姜铭轻哼一声:“我又不怕他。”
温钟意进了产科,找到之前一直给他做检查的医生。
医生听完他的情况,给他详细地检查了一遍,说:“孩子没什么问题,放松心情好好休息,别太紧张。”
温钟意终于松了口气,道了谢,穿好衣服出去了。
姜烨一直在车里等着他,温钟意这段时间没给过他好脸色,现在还是真心地说了声“谢谢”
“客气什么。”姜烨说,“身体没事吧?”
“没事。”温钟意说。
姜烨调转车头驶出医院,问温钟意去哪,温钟意说回家。
“感觉你胖了一些呢。”姜烨随意开口。
温钟意的目光落在前面的车辆上,说:“还好吧。”
话音刚落,温钟意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孟川打来的电话。
“我下飞机了,马上到家。”孟川声音雀跃,“你在干嘛呢?”
姜烨还在旁边,温钟意没跟他细说,只道:“我在外面。”
“在外面干嘛,跟那谁一块吗?”
他说的“那谁”是指杨嘉然,温钟意在电话里不太好解释,便含混地应了声,道:“等你回家再说吧。”
挂了电话,温钟意把手机揣回兜里。
路过一家花店的时候,温钟意问姜烨能不能停下车。
姜烨打转方向盘靠过去,似笑非笑道:“是要给孟川买花?”
温钟意“嗯”了声,推开车门下去,在花店里面徘徊。
姜烨也跟着进来,插着兜,饶有兴趣地问:“你要给他买什么花?”
温钟意的目光从花束上略过,指着一束淡紫色的玫瑰花说:“要这个。”
花束很大,抱在怀里有点扎人,温钟意便放在了后座。
淡淡的花香弥漫在车厢里,姜烨稍显沉默地把温钟意送到小区门外。
停车的时候姜烨习惯性地瞥了眼后视镜,不知看到了什么,他的眸光微微一顿,嘴角意味不明地勾了下。
姜烨比温钟意更快一步下了车,打开后座车门把那束花抱了出来,面带笑容地递给温钟意。
那画面看起来就像是姜烨给温钟意送了束花一样。
温钟意没察觉到什么不对,他抱着花,对姜烨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不用谢。”姜烨说,“你眼睛下面沾了东西。”
“什么东西?”温钟意眨了眨眼。
姜烨忽然伸出手,动作自然地在他眼下一抹,是不小心蹭上去的花粉。
温钟意没反应过来,微微皱了下眉。
姜烨弯起嘴角,朝他挥挥手:“那我先走了,期待下次见。”
姜烨上了车,莫名其妙摁了声喇叭,手伸出车窗挥了挥,很快便开车走了。
天色已暗,路灯在同一时间亮起来,昏黄的光落了温钟意一身。
他低头嗅了嗅花束,想到孟川待会回来的场景,眼底不由地浮现笑意。
温钟意正要刷脸进去,身后又乍然响起一声车笛。
他下意识回过头,看到孟川从车里下来。
车门“砰”一声被甩上,孟川满脸不爽,大衣衣摆随着脚步扬起,裹挟着凌冽的寒风和浓烈的苦咖信息素,走到温钟意面前。
温钟意先是一愣,随后眼角眉梢都弯了下来:“什么时候停在那的,刚刚怎么不叫我?”
孟川没有说话,目光从温钟意的脸上移到那束花上,垂在身侧的手指攥得很紧,似乎在隐忍着什么:“……为什么要骗我?”
“什么?”温钟意一时没反应过来,“我骗你什么了?”
孟川说:“你明明跟姜烨在一起,却不告诉我。”
“我是想等你回家跟你解释。”温钟意看着他,很有耐心地说,“他当时坐在我旁边,我没法在电话里跟你说得很清楚。”
“有什么话是不能当着他的面说清楚的?”孟川被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刺激到了,绷紧了嘴角道,“我都告诉过你不要再跟他来往了。”
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过于呛人,温钟意皱了下眉:“你是不是易感期到了?”
“是。”孟川见他还抱着怀里的花不撒手,心头更是憋闷,“你不要打岔,我要听你的解释,你为什么从他的车上下来?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为什么要接受他送的花?”
他越说越气,一时没控制住音量,温钟意脸上的笑慢慢褪下去,忍耐了片刻道:“回家说。”
孟川气哼哼地跟在他身后,进电梯之后又忍不住补了一句:“他还碰你的脸,真想把他的手剁了!”
温钟意被他吵得耳朵疼:“你能不能别嚷嚷。”
孟川委屈:“我说两句还不行了?”
“闭上嘴。”
“……”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温钟意抱着花率先迈出去,输入指纹开锁,进门之后发现孟川还在外面没进来。
孟川沉着脸站在门外的阴影里,将近一米九的个头看起来还挺唬人,目光不善地盯着温钟意怀里的花:“我不想看见这束花。”
“……”温钟意看起来很想拿花抡他,但忍住了,“进来说话,别在这扰民。”
“我不。”孟川昂着头宣布,“这个家有它没我,有我没它。”
温钟意忍无可忍:“那你滚。”
他作势要关门,门即将关上的一瞬,孟川强势地挤进来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站在玄关处,孟川正犹豫着要不要趁机夺走这个破花给他扔出去,温钟意冷声开口:“谁跟你说这是姜烨送的花。”
“我自己看见的。”孟川的胸腔一鼓一鼓地起伏着,语气里满是酸意,“要不是我正在跟客户打电话,我肯定冲出去揍他!”
温钟意无语片刻,瞅着他问:“你脑子呢?出个差回来把脑子落外面了?”
孟川气得跳脚:“你还骂我,你这人怎么这样!”
“我是那种随便收别人的花的人吗?”温钟意没好气地说,“花是我自己买的!”
“……”
孟川霎时哑火,各种情绪凝固在脸上,呆了两秒:“你……你买的?”
温钟意给他一记白眼:“废话。”
孟川看看他,再看看花,心脏忽然膨胀起来,睁圆了眼,声音有点飘:“……你是要送给谁吗?”
话音刚落,一大束盛开的紫玫瑰便砸进了他的怀里,孟川差点被花砸晕,踉跄了半步靠在墙壁上。
温钟意站在离他很近的地方,眉眼被灯光笼罩着,藏着无奈的笑意:“送给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