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艳压情敌
时隔四天,阿哞和闻大鸽终于回到主人身边,阿哞已进家门便满屋子狂奔乱蹿,地上、沙发上四处打滚。打开猫包的时候闻大鸽还有点儿谨慎,但嗅出这是熟悉的环境后也很快和阿哞玩闹起来。
两只的感情看上去竟然他们出差前更好了。
这莫非是什么吊桥效应?一起去陌生的环境待了四天,没有主人的日子里只能相互扶持什么的。
闻夏把阿哞和闻大鸽玩闹的景象拍成小视频发给邹博彦,很快收获了邹博彦一个愤慨的“操”。
走你:[凭什么?都是牛!我家牛牛差在哪儿了!]
闻一夏:[你有没有想过……]
走你:[什么?]
闻一夏:[可能是主人的问题。]
走你:[……]
走你:[拉黑了,草!]
闻夏收起手机,就见林风起将墙上的宠物友谊计划表又一次揭下来了。
虽然好像最近他们都没按这个表行事——或者说就没按这表做过几次。计划这玩意儿好像就是有这种神奇的特质,正儿八经地制定,最后做的全是计划外的事情。
是个装饰品。
“这个不用了?”闻夏这次没有阻止。
“嗯,”林风起看了眼计划表,又看向他,似乎坚定了什么,“不需要了。”
第二天下午,闻夏收到闻山海的通知信息:[明天你直接去宿野山庄,九点到。]
宿野山庄是一家度假山庄,完全远离市区,开在周边一个旅游县城,闻夏从这儿开车过去都得一个小时。
老闻同志一贯会折腾人。
回家闻夏就和林风起说:“我明天一天都不在家,闻大鸽就拜托你了。”
林风起淡淡“嗯”了声,没再问别的。
周六这天,闻夏在闻山海的催命电话下起了个早,他看了眼时间,很崩溃:“这才几点啊老闻同志……”
“早什么,不早了,快起床,”闻山海佯装凶狠,“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早起的人儿有对象,不知道吗?”
闻夏:“。”不好意思只听过前半段。
他磨磨蹭蹭地爬起来,半梦半醒洗漱完,不慌不忙地给闻大鸽做早餐。兴许是厨房的动静有点大,把林风起吵醒了。
“……这么早么?”他问。
“我也不想的,”闻夏腹诽着闻山海,“你继续睡吧,不用管我。”
林风起应了声,听话地回房了。
等闻夏离开,林风起起身打开房门,盯着紧闭的大门看了几秒,走入浴室,仔仔细细地洗漱打理一番。然后回到卧室,对着挂在衣柜外面的两套衣服陷入纠结。
他昨天精挑细选一晚上,挑出来自己觉得非常完美的两套搭配,但是到底选哪套好?
林风起忽然想起闻夏今天穿的那套,最终选择了第二套。
和闻夏的衣服色系比较搭。
今天他必须要保证和方淮时刻待在一起,这样就算闻夏和方淮遇见了,也没法独处。
他得艳压方淮。
当然,最好他们别见面-
被闻山海那么早撅起来,闻夏就是再磨蹭,也还是提前了二十分钟到目的地。
他停好车,刚走出停车场,就看见廖星沉站在不远处。
“你来怎么早?”廖星沉讶然。
“被我爸强迫的,”闻夏说,“你也挺早。”
“我十分钟前到的,一样,被迫。”
两人面面相觑,都感到深深无语。
两位父亲竟然为了撮合他们,连这种损招儿都想得出来。
闻夏服了:“那我们先进去?”
“你吃早饭了么?”
“出门前吃过了。”
“我还没有,”廖星沉说,“那先进去吧。”
进入大门先是接待中心,前台笑容亲切:“请问两位有预约吗?”
“有,闻山海。”
“闻山海……手机尾号为1655的闻先生是吗?”前台查了一下预约,道,“一共是四位,您是闻山海先生本人吗?”
“不是,我是他儿子。”
“那请您出示一下身份证件。”
前台接过身份证,花了点儿时间验证,才给两人各自发了一个小小的挂牌。这挂牌就相当于通行证,有了这个才能随意进出各个设施项目。
两人先找了家餐厅祭廖星沉的五脏庙。
吃饭的时候廖星沉问:“对了,我爸前天说在楼下碰见你了,我都忘了问,他没说什么奇奇怪怪的话吧?”
“没有,就是热情了些,想要我当他‘儿婿’的愿望很强烈。”
廖星沉无奈地扯了下嘴角,想起什么:“他没看到你和林风起在一块儿吗?”
闻夏摇头。
也是,要是看见了,廖父也不会对今天这趟行程充满期待。
廖父和闻山海迟到了十分钟,来得“风尘仆仆”,看见他俩坐一块儿笑得像两朵向日葵似的:“聊着呢?”
廖父说:“还是年轻人有朝气,爱玩儿,来得多早啊。”
闻山海接道:“可不是吗,不像咱们两个老同志,磨磨蹭蹭的。”
闻夏和廖星沉对视一眼,双双无言。
这一眼在两位大家长看来却是眉目传情,有情人被打趣时的小尴尬、小害羞。
他们更高兴了,有戏啊这是!
两位老同志兴致勃勃地走在前面,步子迈得又大又快,多少带点儿故意的意思把两个小年轻甩在后面,给他们制造独处的机会。
后来见他们落下太多,索性来了一句:“唉,你们小年轻八成跟我们两个老同志玩儿不到一起去,没必要非跟着我们,你俩商量着爱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说罢就一起进了垂钓区。
闻夏和廖星沉对钓鱼都没什么兴趣,不跟着他们反而还好。
宿野山庄的面积很大、设施很多,KTV、棋牌室这种都是必备的了,别的比如马场、台球室、高尔夫球场、水疗、足浴等等,几乎可以说应有尽有,如果他们晚上在这儿住,还可以去泡温泉。
不过看闻山海的意思,今天就来玩儿一天,不会在这儿住。
脱离了闻山海和廖父的视野范围,闻夏放松地伸了个懒腰,问廖星沉:“去骑马吗?”
廖星沉表情也松懈下来:“走。”
两人一拍即合。
闻夏有挺长一段时间没骑过马了,穿戴好装备,他和廖星沉去挑选马匹。他们来得算早,这个时间马场里人不多,留给两人挑选的余地也很大。
他还没挑好,廖星沉已经牵着一匹黑马走过来,他神情有些古怪,闻夏问他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说,“我好像看见上次在你家门口遇见的那个人……”
“方淮?”
“对,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方淮也来了?
这他妈才是孽缘吧,世界这么大,他怎么也非要往这儿杵。
“你在哪儿看见他的?”闻夏问。
“前台接待那里,”廖星沉说,“我刚去换头盔的时候看见的,不过他好像没打算进来,看见他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他一个人?”
廖星沉耸耸肩:“这就不清楚了。”
闻夏还记得林风起似乎把方淮也当成情敌——那要是林风起知道方淮也来了宿野山庄,会怎么样?
算了,还是不逗他了。闻夏都怀疑自己现在再发点儿什么仅他可见的朋友圈,搞不好会把人刺激过来。太远,不折腾他了。
闻夏最后挑了匹温顺漂亮的白马,和廖星沉一块儿在宽阔草场里跑了两圈,折返的时候两匹马并排慢悠悠地往回走。
廖星沉忽然问:“你和林风起的事儿,你不打算告诉你爸吗?”
“还不是时候,”闻夏一顿,补充,“我觉得。”
廖星沉有些好奇:“你俩怎么会结婚的?而且看林风起之前把我当情敌那个模样,怎么感觉你们这婚不是两情相悦的情况下结的?”
闻夏想了想,说:“因为他傻。”
廖星沉听着咂了咂舌,怎么有种被秀了一脸的感觉。
两人优哉游哉地返回,结果刚回到马场入口,闻夏险些没从马背栽下去——恰好那人牵着马看过来,目光淡淡幽幽的。
——为什么林风起会在这儿?!
闻夏有点儿懵,再一看,还不止林风起一个人,方淮也在,还有方连树,以及几个闻夏认得的大老板小老板。
方淮一见他就露出吞苍蝇的表情,反倒是方连树,热情得不行:“哎,这不是小夏吗?你怎么也在这儿啊?”
闻夏下了马,叫了声方伯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不回答,方连树索性一拍脑袋自问自答:“瞅我这脑子,你跟你爸一起来的吧?听说他今天约了朋友过来玩儿,唉,我还想着怎么不邀请我呢,我跟他也认识这么多年,老同学了,还是邻居……你说是吧?”
闻夏看一眼后面的大小老板,有好几个都是曾经跟在他爹屁股后头“闻总”长“闻总”短的人。现在见了他也只是笑笑,不像以前那样笑呵呵地“小夏”“小夏”叫得亲热又谄媚。
狗仗人势罢了。
闻夏最后的目光落在林风起身上。
大概是为了骑马方便,林风起没穿外套,一件淡淡的藕粉色高领薄毛衣,贴合身形,肩腰的比例完美凸显出来,黑色长裤修腿,踩着双马丁靴,整个人站在那儿牵着马,好像是没什么特别的打扮,但就说不上来的……骚。
草,这男人打扮这么好看干什么。
他慢吞吞收回视线,压住突起的一丝悸动。
“我看您这不是也不缺朋友吗,”闻夏定了定神,笑说,“我爸那自由散漫的个性,跟您这前呼后应的大阵仗也合不来啊。”
被小辈这么阴阳怪气,几个老总脸上神色各异,有拉下脸去的,也有面露尴尬的。要不怎么说人要脸树要皮呢。
但也有神色泰然的,毕竟这个圈子就是这样,谁得势,关系就在谁那儿。很现实。
就像方连树都想巴着林风起那样。
一个是林风起现在风头正盛,一个是看他年纪轻。年纪轻有时候意味着好摆布。要说这老狐狸肚子里没点小心思,闻夏还真不信。
方连树呵呵一笑,像是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似的:“小夏你也是,哪儿有这么说你爸的,他要是听见了不得跟你急眼?”
闻夏也笑:“怎么会,我爸从不在外人面前教训孩子。”
方连树一听这话,笑容微僵,看了眼方淮。
方淮脸色阴阴的,抿着唇没说话。
闻夏这么说,是因为方连树干过这种事儿。而且还是在方淮生日的时候,当着方淮一票子朋友的面狠狠给了他一耳光,外加破口大骂。
这是高中时候的事情,那次好像是因为方淮说不想上学了,想去玩儿赛车,当个赛车手。这件事持续的时间比较长,那段时间经常能听见方家传来争吵的声音,而生日宴上一耳光的导火索,是方淮期中考故意考了一串低分,然后方连树还从别人那里得知儿子偷偷报了个培训基地。
本来他自己就比不上闻山海,结果好么,生的儿子也各个方面都被闻夏压一头,还没闻夏那么听话,方连树当即就上了火。
反正那天闹得挺难看的,方淮那一票朋友匆匆离去,方淮顶着一张红肿的脸一头扎进闻夏家。害得闻山海也上火,跑出去跟方连树对骂三百回合,脸红脖子粗地痛斥他教育孩子的方式。这骂战最后还是方淮妈妈来劝停的。
那可能是闻夏这辈子唯一一次看见方淮哭。
以至于他怀疑方淮后来变本加厉地针对自己,是因为自己见过他最傻逼的模样。
虽然现在方淮走上了方连树期望的道路,他自己也走得挺快活的,但这件事多少也成了父子俩之间的一根肉刺。
闻夏在损人这方面是真的挺损的。
哪儿痛往哪儿扎。
方连树没讨到什么嘴皮子上的好处,装作风轻云淡地笑了两声,才终于将注意力转到廖星沉身上:“这位小帅哥是你朋友啊?”
廖星沉在旁观察这么一小会儿,也看明白了这一圈人的关系,得体微笑道:“您好。”也不自报家门。
而方连树恰好也不关心他家出何处,脸生,八成也不是多有钱人家的小孩,跟着闻夏来这儿混生活,便只是对他笑笑,然后拍拍闻夏的肩:“行,那方伯伯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领着乌泱泱一群人牵着马走进马场。
一直没说话、站在一旁仿佛成了透明人的林风起,走到闻夏面前时停了下来。
他也不说话,只是看着闻夏。
廖星沉轻咳一声,非常识趣:“我先把马牵回去。”
他走开后,闻夏不由问:“方连树叫你来的?”
林风起:“嗯。”
闻夏扯了扯嘴角:“你跟他混一块儿干什么。”
因为方淮。
但这话林风起说不出口。
他抿唇静默一下,说:“你在这儿。”方淮也在。
闻夏心尖微动。
而林风起的逗留很快引起了方连树的注意。
他一回头就发现在自己想要拉拢的关系居然被闻夏拖住了,赶紧把刚准备跨上马的儿子拉下来:“去把林风起叫过来,你怎么也不注意注意,这是你爹千辛万苦给你拉的关系,别又给闻家撬走了。”
方淮脸色不耐,心说早就被撬走了,却还是在他爹凌厉的瞪视下不情不愿地往回走。
“林总——”方淮拖声拖调地叫了一声,刚靠近一点,就见林风起脚步一挪,背对着他整个人挡在他和闻夏之间。
方淮:“?”
闻夏看着林风起在听见方淮声音的时候瞬间垮下去的脸,以及横跨出去的那一步,愣了下,差点儿没被他逗乐。
他状若不知,偏偏还要伸出脑袋去看方淮。
于是林风起脸更垮,又横跨一步挡住他的视线。
闻夏换个方向探头。
林风起又立马跨步挡过来。
闻夏再探。
林风起再挡。
已经走过来的方淮:“……”
这是在干什么。
闻夏站直,微微蹙眉看着林风起:“你老挡我干什么?”
林风起抿着唇不说话,目光直勾勾盯着他,就像在守着什么宝贝,一眨眼那宝贝就会飞走似的。
方淮觉得自己是不是该说点儿什么:“林总……”
“知道了。”林风起头也没回,秒答。
方淮:“。”
你妈,好烦。
他是一秒都不像待在这个能和闻夏还有林风起呼吸到同一片空气的土地:“行。”
说完扭头就走,回去交差。
见儿子一个人回来,方连树瞪他:“怎么回事儿?”
“我怎么知道,”方淮不再给他爸拽他的机会,利落地翻身上马,“可能他更想闻夏在一起吧。”说完双腿一夹马腹,溜之大吉。
“臭小子……”
儿子靠不住,那就只能靠老子。
方连树可不会纡尊降贵地亲自去请,而是上马之后骑着马慢悠悠溜达到两人说话的地方:“林总,你们这是在聊什么?我们可都等你了。”
林风起也觉得好烦。
怎么走了一个,又来一个。
这一家子姓方的都这么烦人吗。
他抬眼看向方连树,淡淡应声:“抱歉,马上就来。”
但是方连树没有走开的意思,他脸皮比他儿子厚多了,也比他儿子有耐心多了,就骑着马杵在这儿等。
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闻夏作为林学八级学者,已经完全能够读懂林风起眼底的怨气,他转头曲拳抵着唇咳了一声,装作是感冒的咳嗽把到嘴边的笑憋了回去,然后说:“你去吧,有什么话晚点说。”
方连树这一听,还晚点说?
怎么回事!这闻家小子怎么跟林风起这么熟的样子?!
不行,不能给他们说的机会。
林风起牵着马入场,等骑走老远,回过头发现闻夏也走了,方连树赶忙打听:“林总,你和小夏居然认识?”
林风起语气很淡:“嗯,认识。”
“这不是巧了吗,我们家跟闻夏他们家认识好多年了,”方连树笑道,“我跟闻夏他爸以前就是老同学,后来结了婚,住对门。就连我家阿淮,跟小夏那都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关系,好得不得了——”
嘶,怎么有点儿冷呢?
方连树停顿了一下,见林风起神色如常,便继续道:“他俩从幼儿园道初中,一直都是一个学校,小时候才叫感情好呢,一起上学一起放学,那叫一个形影不离啊……”打架是打得挺形影不离的。
一阵风吹来,更冷了。
但是又好像不是风冷,怪沁人的。
“也就是高中,他俩志愿不同,去了不一样的学校,可惜了,感情就是那段时间变淡了点,”方连树假意感慨,“这要是高中也能在一个学校,说不定这会儿联手做生意,闻夏他们家也不至于一落千丈……”
好奇怪,怎么忽冷忽热的。
方连树一只手松开缰绳摸了摸自己额头,没发烧啊。
实际上忽热是因为听见方淮和闻夏高中分开了,紧接着忽冷是因为林风起不满他暗暗讽刺闻夏家里的事情。
林风起真的很烦,不想再听任何一个姓方的人唠唠叨叨了。
他轻夹马腹,让马小跑起来,甩掉方连树时留下一句轻飘飘的:“是挺可惜。”
可惜高中在闻夏身边的他林风起,不是方淮。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总:哼(骄傲
二更!
明天,也有,万字更新,哟~-
第52章、梅开二度
闻夏把马牵回马厩,抓了一小把干草喂马。
廖星沉喂完马走过来:“刚刚那个是那个谁……方淮他爸?”
闻夏“嗯”了声。
廖星沉:“看来你们两家关系一直都不太好。”
“确实,说难听点是世仇,”闻夏说,“我爸跟他爸从学生时代斗到现在。”
廖星沉笑了两声,问他:“对了,林风起怎么来这儿了?”
闻夏:“方淮他爸想拉拢他。”
廖星沉家里是开医院的,方家虽然做地产生意,廖父和他们家的地产公司没有打过交道,但多多少少会互相知道一些。然而廖父这个人也不爱也没时间掺和这些生意场上的来来往往,他本职还是个医生,大半辈子都奉献给了手术台。
所以方连树才觉得廖星沉面生,不认识。
廖星沉摸摸下巴,揶揄道:“我还以为他专程来找你的。”
闻夏把最后一点干草喂掉,煞有介事地点头:“也可以这么说吧。”
两人休息了会儿,马匹也休息了会儿,便又牵出去打算再骑两圈。
来骑马的人比之前多了点,但草场宽阔,零零散散的马匹并不显得拥挤。方连树带来的一行人这会儿也有些分散,肉眼范围内只看见三两个认识的面孔。
闻夏和廖星沉骑着马入内,廖星沉调侃问:“去找林风起?”
然而都不用找,两人往前骑了会儿,就看见林风起和方淮骑着马在赛马跑道内一前一后奔赶。
跑道外围聚着一些骑着马看热闹的观众,多数为方连树和他带来的人。
闻夏和廖星沉便也靠近观看。
这个马场只是给来度假游玩的业余爱好者提供一个体验休闲的场所,并不是为竞技提供的,因而跑道圈较小,也没有那么严的规格。
“也不知道这是第几圈了。”廖星沉说。
“刚开始呢。”旁边一位马术爱好者好心回答。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赛场内,林风起和方淮的距离便缩短了一点。方淮正奋力追上他。
闻夏在围栏外看着,看着缩短的距离,忽然有点儿紧张。
一前一后的马匹离他和廖星沉也越来越近,快到转弯处时,林风起一晃眼,两人的目光便撞在了一起。
林风起手里缰绳下意识收紧,身下的马得到指令,速度瞬间慢下来。
就这么一缓和的功夫,方淮后来居上,眼看就要超过他。
那边方连树一伙儿的大小老板纷纷开玩笑:“林总!小方总追上来咯!”
而林风起的目光还黏在闻夏身上。
闻夏心念一动,忽然朝场内喊了一嗓子:“方淮,是男人就赢一个我看看!”
方淮:“?!”
林风起:“……”
方淮虽然没注意场外的人,但闻夏那欠揍的声音他就是化成灰、被封入棺材里了,听见了都会当场诈尸。
他给闻夏这句话吓得手一抖,差点儿没从马背上栽下去。
他还没缓神,就见前方的刚刚速度慢下来的林风起又一夹马腹,速度瞬间变快——比之前还要快了!
场外老总们便又起哄:“加油啊小方总!”
方淮一咬牙,奇怪的胜负欲莫名开始燃烧,本来他就是被他爸赶鸭子上架跟林风起赛马,他爸还说什么让他故意落后一点,卖林风起一个面子——卖个屁。
然而,前方的林风起不知打了什么鸡血,快得他根本追不上。
不仅追不上,在他全力追赶的情况下,两个人差距还越拉越大、越拉越大——
闻夏的声音又漫不经心传过来:“冲啊方淮!”
靠!
方淮头皮一炸,就看见快把他甩掉大半圈林风起忽然收紧缰绳,速度锐减,然后回头看他。
他有些迷惑,身下马匹的速度却照旧,于是眼看着自己和林风起的距离又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林风起转回头,再次夹紧马腹,驾着马风一样向前奔腾而去。
“……”
“。”
你!妈!
方淮心态崩了,气得想跳脚,这一个两个,俩人串通好的是吧?玩儿他呢?!
这场比赛毫无疑问是林风起赢了,他领先方淮快一圈,直冲终点。
方淮落后到达终点时脸臭得像南风天一天一夜都没晒干的衣服。
方连树老油条一个,怎么会看不出林风起那一慢一快是什么意思,有点儿不爽,但看林风起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又心里犯嘀咕。
这林风起应该不是那种以玩弄谁取乐的人,怎么骑个马突然变得这么恶趣味?
那个闻家小子也真的怪讨厌的,喊那两嗓子扰乱他儿子的军心。
但是当他看着林风起从终点折回,慢悠悠骑着马走到闻夏面前的时候,方连树忽然灵光一闪,好像抓住了什么。
好怪。
闻家小子喊的那两嗓子——第一次,害他儿子吓一跳,但同时林风起的速度也慢了一下,然后猛地加快;第二次,又害他儿子吓一跳,林风起也在那一刻几乎快停下,然后等他儿子快追上的时候再次驾马飞奔。
真的好怪。
方连树在这边冥思苦想,那边闻夏看着林风起慢慢靠近,突然听廖星沉“嘶”了一声,嘀嘀咕咕:“之前没注意,你俩这,穿的情侣装?”
闻夏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才后知后觉自己身上的卫衣居然和林风起的毛衣是同色系的。
说实话,这又不是真的相亲,他只想应付了事,当然不会在穿着打扮上多费心思,换衣服时随手从衣柜里抓了套衣服换上就出门了。他卫衣外面原本还搭了件外套,只是外套暂时脱掉了。
他再抬头去看林风起,林风起已经连人带马停在他面前。
男人坐在马背上,身姿挺拔,看着他的目光却幽幽的,带着一点儿受气小媳妇儿的委屈。
闻夏大概知道他在幽怨什么,真诚地夸道:“你真厉害。”
林风起脸色稍霁,正要说话,方淮也骑着马跟个炸药桶似的火急火燎地过来了:“闻夏,你什么意思啊?”
什么叫扫兴。
林风起今天是真的见识到了。
他看着闻夏的视线从自己身上移开,转到方淮脸上:“什么什么意思?”
“你好好的喊什么加油,”方淮不好把火撒到林风起身上,便把矛头对准罪魁祸首,“你今天是不是吃错什么药了?”话音刚落,他便感觉有一道冰凉冰凉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
扭过头,对上林风起凉飕飕的目光。
方淮打了个冷战,气势莫名变弱,对闻夏说:“……你少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小方总,”林风起忽然出声,“刚刚的比赛还要谢谢你有意相让,晚点我们可以再比一场。”
方淮瞳孔地震,这是人话?
有意相让?谁让你了!故意讽刺谁呢!
方淮憋屈,憋得一肚子气,偏偏这个时候那些老板们也围过来:“刚才的比赛真是太精彩了,没想到林总马术这么精湛,之前我约你去骑马你怎么还拒绝呢?”
林风起淡道:“抱歉,工作事多,抽不开身。”
“唉,没事儿,能理解,林总大忙人嘛,我在你这个年纪也是一样,忙得晕头转向,都还没你这么有出息呢,”那人哈哈笑道,“小方总也还是这么厉害,不如我们俩也来比一比?”
方淮想说比个屁。
“马叔叔您这么说,那我肯定恭敬不如从命啊。”他心里骂娘,脸上热络。
他的马刚刚跑过一轮,再跑肯定比不上对方,虽然在生意利益上这马总得敬着自己三分,但同时他还是个长辈,输赢都有讲究。
这个时候方连树适时插进去,说他家小子刚跑过一轮,给他休息休息,我来舍命陪君子。
马总也只能赔笑说好。
一帮人便乌泱泱跟着方连树去看热闹。
方淮站在半路要走不走,看了眼闻夏和林风起,还是决定不跟这两个阴险狡诈的人多计较。
方淮一走,林风起身上的寒气便收敛许多。
他又盯着闻夏,忽然说:“我赢了。”
闻夏点头:“是的,你赢了。”
林风起:“……”
林风起:“我赢了方淮。”
闻夏:“嗯嗯,你赢了方淮。”
林风起:“。”
廖星沉在旁边憋笑真的憋得好辛苦,悄悄挪远了一点。
林风起木着脸,忍不住硬邦邦开口:“你之前给方淮加油,说……”
闻夏:“嗯?”
林风起:“……你说,是男人就赢给你看看。”
闻夏“啊”了声,恍然:“是有这么回事儿。”
林风起没说话,眸光幽幽。
闻夏露出苦恼的神色:“那你输了……也没法变成姑娘啊。”
林风起:“……”
闻夏:“你看你赢了,不也还是个男人么。”
林风起抿了抿唇,似乎有点儿委屈。
闻夏偏偏还要问;“我逻辑不对吗?”、
“……对,”林风起含着闷闷的鼻音,“你说的,都对。”
逗人不能逗太狠,闻夏见好就收:“那你出来?咱们在外面溜达溜达。”
林风起愣了愣,眼睛转瞬间亮了一点:“好。”
真的是非常好哄的人形阿哞。
廖星沉笑着跟上来:“不介意再带个电灯泡吧?”
虽然不是二人世界,但比起方淮,林风起现在完全能接受廖星沉了,三人离开赛道,在宽阔的草场不快不慢地跑着。
但林风起今天过来依然属于半应酬,在闻夏身边赖了会儿,还是得回去。
分开前闻夏状若随意地感叹了一句:“咱俩衣服颜色居然还挺相近的,好巧啊。”
然后他便看见林风起耳朵泛起薄薄一层红,却撑着一副淡定从容的姿态:“嗯,是挺巧的。”
闻夏顿时了然,果然是故意的。
他和廖星沉前脚刚离开马场,后脚闻山海就来电话了,问他俩饿了没有,如果饿了可以先去吃饭。
闻夏:“您和方伯伯还在钓鱼?钓着了吗?”
闻山海:“你懂什么,钓鱼钓的是个心境和人生。”
闻夏:“懂了,空军呗。”
闻山海怒挂电话。
两人到垂钓场的时候,两位老父亲果然还坐在岸边,那恬淡的模样,简直不像来钓鱼的,像在悟道冥想。
境界之高,闻夏参不破。
“你俩怎么来了?”看见两人走过来,闻山海问,“不是说让你们先去吃饭吗?”
“两个人吃饭有什么意思,饭就是大家一起吃才好吃。”闻夏说。
闻山海瞪他一眼:“歪理一大堆。”
闻夏看一眼湖面:“咬钩了咬钩了。”
不仅咬钩,还差点儿把鱼竿给拖走,得亏闻夏提醒及时,闻山海赶忙抓住竿子。一番拉锯之后,一条大鱼扑腾着被慢慢拖过来,这鱼力气大,闻山海腾不开手,赶紧使唤儿子:“抄网抄网,快快快。”
廖星沉离得近,拿过抄网帮闻山海把鱼抄了上来。
“哈哈,老廖!看我钓上来的这条胖头鱼!”闻山海在这儿坐了一上午,屁股都坐疼了,终于钓上来这么一条又肥又大的胖头鱼,可这劲儿跟廖父显摆。
廖父艳羡:“可以啊你,唉,我输了我输了。”
两位老父亲一上午的收获,就这么一条胖头鱼。
“走了走了,不钓了,吃饭去,”闻山海收拾渔具,“正好这条胖头鱼,咱们拿去餐厅让厨师给咱做个剁椒鱼。”
这里的垂钓场旁边就是一家餐厅,在垂钓场钓到的鱼可以带去餐厅让后厨做。
将渔具归还,四人在餐厅要了个包厢,然后将鱼交给后厨,又点了些别的菜。
掉到这么一条大鱼,老闻同志心情极佳,坐下后就开始问:“你们俩去玩儿了点什么啊?”
“骑马。”闻夏说。
“就骑了会儿马啊?”
闻夏点头。
这是廖父也开始输出:“这里项目那么多,你们俩下午多走走,别窝在一个地方不动弹,这不是浪费钱嘛?要是一天不够,咱们大不了在这儿住一晚,明天再玩儿一天。”
廖星沉:“爸,你明天不是还有一台手术吗?我没记错的话你只有今天休息吧?”
闻言,廖父并不生气,依旧乐呵呵地道:“是啊,我明天是得回去,但你想和闻夏在这儿多待一天又不是不行。”
廖星沉:“……”
他好像从头到尾都没说过想和闻夏在这儿多待一天的话吧?
闻山海道:“没事儿,老廖你看你,急什么,两个孩子有自己的相处节奏。”
闻夏一听他这话就不妙。
果不其然,闻山海下一句就是:“大不了咱们下回再来就是了!或者咱们再约别的地方,比这儿有趣的,你到时候说就是了。”
廖父应道:“也是,怪我怪我,你说得对。”
闻夏:“……”
廖星沉:“……”
廖星沉掏出手机敲了行消息发给闻夏:[下次复下次,什么时候是个头。]
闻夏回他:[你坦白或者我坦白,挑一个。]
廖星沉:[……]
廖星沉:[那还是再说吧。]
闻夏不了解廖星沉那儿是个什么情况,不过他这边,跟老闻同志坦白也不是不行,但至少今天还不行。
当着廖父的面,这是要闻山海和廖父断交啊。
过了会儿,菜上来了,但迟迟不见他们钦定的那道剁椒鱼。
闻山海边吃边嘀咕:“这鱼怎么还没上……”
闻夏起身:“我去催一下。”
“你坐着吧,让你星沉哥去。”廖父说。
“不用,这点小事儿,我去就行。”
刚走出包厢,和迎面而来的一行人撞个正着。闻夏看见他们是一愣,他们看见闻夏也停了下来。
“小夏,”方连树最先反应过来,“这么巧,你也在这儿吃饭?”
闻夏从容点头,笑道:“方伯伯你们也是?”
“是啊,要不说咱们两家有缘呢,”方连树指了指对面那间包厢,“又是对门。”
孽缘吧。
闻夏心想。
他看了眼林风起,就听见方连树又问:“你这是干什么去?”
“哦,我们有道菜半天还没上,我去催一催。”
“这样啊,那快去吧,”方连树顿了下,“对了,你爸在里面?”
“他上厕所,大的,这会儿不在。”
闻夏刚说完,身后的门就开了,在儿子口中去上厕所的闻山海此时出现在门口。
闻夏:“。”
闻夏面无表情地看着闻山海,闻山海有些讪讪地看着他。
他听见了儿子的话,但是听见的时候开门的动作已然收不住了。
“哟,这不是在嘛!”方连树道,“老闻你说你,怎么让孩子撒谎呢。”
闻山海轻哼,很拽:“撒什么谎,就不许我们这包厢带厕所?”
方连树:“……”
闻山海往他后方看,接触到他的目光,身后一帮老总这才开口:“闻总,好久不见啊。”
“也没多久,”闻山海不给面子,“老方生日才过去多久啊,别把他说老了。”
方连树眼皮跳了跳,心想真是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气人这方面,闻夏真是深得他老子的真传。
“爸,你们聊,我去催菜。”中年人的战场闻夏属实不想掺和,何况老闻同志这个猪队友,本来他还想着给他爹避开这个麻烦的,自己非要往上撞,那他才不管呢。
走过林风起身边的时候,他步子顿住,看向他。
从马场出来,林风起已经穿上了外套,是一件米白色的风衣,没有了平时大片的黑色带来的冷酷沉稳,整个人看上去干净清新,非常减龄,甚至还一丝.诱.人的柔和。
闻夏再看自己——很好,他的外套也是米白色的。只不过不是风衣,是一件牛仔外套。
真就情侣装。
林风起也看着他,步子挪了挪。
他这一挪闻夏才发现方淮在他旁边。不过方淮这厮是肉眼看见的不耐,还瞪了他一眼。
大概是他停留得有些久,闻山海在唇枪舌战中抽空叫了他一声:“杵那儿干嘛呢,快去催菜。”
闻夏应了声,迈步下楼。
闻山海正要收回视线,却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又看过去一眼,视线在林风起身上略微停驻,神情古怪-
闻夏再回来的时候,走廊的交锋已经结束,方连树领着人进了包厢,闻山海也回去了。
“说是忘了,”闻夏坐下,“在做了。”
闻山海因为刚刚走廊的事情心情不是那么美丽,不由抱怨:“怎么这都能忘啊,要是不去催,我这条鱼不是白送给他们了。”
闻夏说:“说不定对面包厢到时候点了道鱼,然后你这条鱼还白送给他们。”
闻山海神色悻悻:“哎呀,儿子你这话说的……”
廖父大概是略有耳闻,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咱们吃咱们的,他们吃他们的,今天出来玩儿,就玩儿得开心一点。”
剁椒鱼姗姗来迟,都快成餐后辣点了,他们比方连树来得早,吃完后走出包厢,还能听见对面包厢隔音都隔不住的劝酒、敬酒声。
闻夏听着,皱了皱眉。
“儿子?走了。”闻山海回头见他掉队,叫了声。
买完单,四人走出餐厅,两位老父亲顿时又露出了想要二人成团的姿态:“我们俩打算去KTV唱几个小时歌,你们两个小年轻就不要跟我们两个老东西一起了吧?我们唱的歌你们欣赏不来,你们那些年轻人喜欢的我们也欣赏不来,就不要互相折磨了。”
廖父表示同意:“说得对。或者你们俩想自己开个包去唱,也可以。”
廖星沉表示我们自己商量,于是两位老父亲快快乐乐地走了。
此刻他们已经完全沉浸在以后就是亲家的喜悦里。
见他们走了,闻夏掏出手机给林风起发了条消息:[别喝太多酒。]
“下午怎么安排?”廖星沉的问题没有得到回应,便又叫了声,“闻夏?”
“嗯?”
看出他的心不在焉,廖星沉说:“要不先找个地方坐坐?”
两人就近找了家咖啡厅,刚坐下,林风起的回复就来了:[嗯。]
可闻夏眉头还是微微蹙着。
“担心林风起?”廖星沉洞悉地问,“刚刚经过那间包厢的时候,里面阵仗还蛮大的。”
闻夏叹了口气,没有否认。
他知道那些人是什么德行,也知道林风起能走到如今,面对过数不清这样酒局,他那样聪明的人,自然有一套应对的方法。何况两人住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林风起不是没有因为应酬晚归过,身上有酒气,可都不重,说明他是可以控场的。但不知道为什么,真正到了这么近距离的一门之隔,他总觉得林风起是只会被欺负的小白兔。
廖星沉喝了口咖啡,提议道:“我估计这餐饭吃完,上午咱们遇见的那些人得倒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十之八九还是一起活动的,你要不问问林风起,他们下午什么安排。”
闻夏听懂了他的意思,给林风起发了条消息。
林风起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暂时未知。]-
林风起又用了洗手间借口大法躲避没完没了的劝酒,他其实只喝了一杯,到楼下吹风的时候收到了闻夏的消息。
他是知道下午的安排的,方连树一行人劝酒虽狠,但下午还有安排,晚上的酒局才是重头戏,他们真正喝得并不狠。
正要回复,余光瞥见一个同样跑出来躲酒的人——方淮。
方淮都准备走过来了,看见林风起在这儿,脸色一下就变得不甚明朗,和他隔了起码有十米的距离停下,掏出手机打游戏。
于是林风起手指头一动,回复变成了:[暂时未知。]
闻夏要是知道了,说不定也会去同样的地方。
他今天那样为方淮加油,甚至连藏都不藏了,就那样当着他的面叫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他肯定是想去找方淮。
林风起又看一眼站姿吊儿郎当的方淮,想起闻夏在走廊的驻足。
闻夏应该是发现了,他们的衣服色系是一样的。
毕竟是他精心准备的情侣装。
他应该有压过方淮吧?
毕竟方淮,穿得那么平平无奇。
还对闻夏那么凶。
方淮正打游戏打得起劲儿,忽然又感受到那股刺凉刺凉的视线。他转头,却见林风起低头面无表情地玩着手机。
“?”
好奇怪。
手机突然一震,方淮转回目光,居然是闻夏给他发来的消息:[你们下午去哪儿?]
方淮恶狠狠回复:[关你屁事。]
闻一夏:[是不关我的事,但是关你的事儿。]
闻一夏:[你要是告诉我你们下午要去哪儿,我好避开,懂吗?不然要是半路遇见,不爽的反正是你不是我^_^]
方淮:“……”
好像是这样。
他想了想,头一次较为心平气和地给闻夏回了消息。
躲酒也是讲究分寸的,等到时间差不多了,方淮还在原地捧着手机打游戏,林风起没管他,收起手机回了包厢。
闻夏之前又发消息打探了一下他们下午的安排,都被他糊弄过去了。
他不会给闻夏和方淮多见面的机会。
想都别想。
酒局结束后,有几个比较年轻、没比林风起大多少的小老板还是不胜酒力,醉了,不过啊好在接下来他们的安排是在室内,有地方给他们坐着躺着。
几个人架着他们,一路来到KTV。
宿野山庄的KTV和外面的KTV最大的区别,就是环境和服务。完美符合方连树这样追求格调的人的审美。
如果是对年轻人来说,可能还有一个加分项,就是歌曲齐全,无论多新的歌还是多冷门的歌,这里通通都有。
包厢很大,喝倒的几人躺在沙发上都还绰绰有余。
林风起没怎么参与,叫他唱歌的起哄一茬接一茬,他也只是实在嚷得狠的时候才随手点一首唱唱。等他唱完,那些喝了酒的大老板小老板便又去找方淮。
没过多久,包厢内开始烟雾缭绕,一个人抽烟,必然会带动周围一圈人抽烟,一群老烟枪搞得包厢里跟仙境似的,熏得人头晕。
方淮第一个受不了,借了个口迅速溜出包厢。
刚出包厢,他余光瞥见一抹米白色推门开不远处的包厢门。他今天属实是对这个颜色过敏,便多看了一眼。
那人步子一顿,也看过来,方淮一句“草”脱口而出。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穿这个颜色衣服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好的国人不骗国人呢!
骗子!靠!
闻夏看见他也是一愣,随即便朝他露出一个阳光无害的笑容。
他和廖星沉在咖啡厅坐了好一会儿,一开始他还相信林风起是真的不知道下午的安排,但几个来回下来,林学八级学者的他敏锐地识破了这人的闪烁其词。
但是没关系,你闪你的,我问我的,人脉的重要性就在此时展露无遗。
方淮真好用啊。
包厢里是闻山海和廖父,廖星沉也已经进去了,但闻夏的目的本来就不是真的来唱歌,他是来找林风起的。
闻夏步子一转,朝方淮走去。
“这么巧啊,”他好哥俩地勾住方淮的肩,“没想到我们俩从小这缘分,能牵扯这么深。”
方淮脸黑如锅底,挣扎两下:“草,闻夏你是不是真的有病啊,你不是说避开的吗?!”
“我也想啊,但拗不过我爸,他非要来,你说怎么办?”闻夏摊手。
“你这个——”
这时方淮身后的包厢门打开。
里头鬼哭狼嚎的歌声瞬间魔音贯耳,神色阴沉的林风起出现在门口。
林风起看着两人勾肩搭背的模样,只觉晴天霹雳。
他站在门口,僵了两秒,在身后有人发现门口异样说出一句:“哎,那不是——”
林风起向前一步,反手关上包厢门,声音瞬间被无情地关在了里面。
而闻夏已经把搭在方淮肩上的手拿了下来,但他不慌不忙,神情没有丝毫的心虚或尴尬,十分坦然地看着他。
可林风起只觉得胸口被他这坦然刺痛。
闻夏竟然……坦荡至此。
像是在告诉他:你看,我根本不在乎你怎么想的。
肩上的力道一撤去,方淮差点儿没反应过度地跳起来,他猛地往后退两步,感觉浑身爬满虱子似的不自在:“草,闻夏你真的有毛病,我说你特意找我来问行程是干什么,合着故意恶心我是吧?”
他的话如同另一道雷击,狠狠劈在林风起的天灵盖上,恍惚间这劫就要渡不过去了。
原来闻夏,在他这儿得不到答案,便咬牙亲自去问方淮了么?
是了,他怎么忘了呢,闻夏是有方淮的联系方式的。
一开始选择问他,大约只是……拉不下脸罢了。
毕竟闻夏曾经约方淮吃饭,被方淮狠狠拒绝过。
他眼中那个永远肆意矜贵的小王子,竟然主动放低姿态去联系一个狠狠伤过自己的人……
闻夏到底有多爱方淮?
但是闻夏姿态都放低到这个程度了,方淮竟然还不领情?
他竟然舍得对闻夏这么狠心。
闻夏瞥了眼林风起,看着他的脸色心里忽然有点儿打鼓,会不会药下太猛了?
方淮,我也是谢谢你了。
“对啊,”他定了定神,无赖地开口,“就是恶心你,又怎么样?”
方淮气死了:“你——”
他话刚开了个头,林风起忽然大步上前,挡在他和闻夏中间。这次不是背对着他了,而是冲他冷着脸。
眼底的寒冰如利刃,不带任何感情地看着他。
方淮一愣,没说完的话差点儿咬到舌头:“……林总?”
谁知林风起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拽着他转身就走。
方淮被拽得差点儿一个踉跄,憋了一天的火忍不住了:“我操,姓林的你干什么?放开老子!”
“闭嘴。”
闻夏在后面看傻了。
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展开,怔了两秒,赶紧追上去,生怕林风起失去理智把方淮给揍了。这可就真的玩脱了。
林风起步子迈得很大,神情阴鸷,而方淮骂骂咧咧,一路途径遇见的人都投来惊恐的眼神,甚至有人讨论要不要报警。
本来走过的闻夏立马退了回去:“您好,不用报警,朋友之间起了点小摩擦,我去劝劝就好了。”
那人半信半疑地收起手机,仍不放心:“那你赶紧去吧。”
林风起一路拽着方淮到了走廊尽头,旁边就是卫生间。但这会儿没什么人往来,显得格外安静。
他拽着方淮往墙角一甩,松开手。
方淮愤怒地整理着衣领:“姓林的,你他妈最好给老子个解释,不然我看以后我们连合作都不需要有了!”
林风起将他堵在墙角,冰冷的神色并没有因为他一句狠话而有所撼动。
他只是冷冷睥睨着方淮,如同在看一只蚂蚁。
不得不说,方淮在身高上就吃了亏。
在气势上就更吃亏。
如山一般的压迫感让方淮很快显出弱势,尽管他咬牙阴沉着脸,试图拿下这场对视之战的胜利,半分钟后还是失败了。
“草,你一个,闻夏一个,今天都他妈在发什么疯,”他沉不住气了,“老子惹你了吗?”
听他提起闻夏,林风起的表情总算有了变化——变得更冷了。
“你不配提他的名字。”他终于开口,冰冷地说道。
“我不配?就他?他闻夏的名字是镶了金还是镶了钻,”方淮怒道,“金和钻我都还嫌恶心呢!”
林风起只是放缓语调,又说了一句:“你不配。”
方淮气得跳脚,正酝酿了一堆骂人的话打算砸过去,林风起忽然开口:“你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几乎是咬着牙,隐忍怒意。
方淮隐隐觉得有点怪,可主要的情绪还在为自己被拽过来而愤怒:“呵,什么为什么?我跟他闻夏就是势不两立!”
林风起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收紧成拳。
“我真他妈搞不懂了,我比他闻夏差在哪儿?幼儿园他抢老子玩具、抢老子的兄弟,打个架还他妈带阴招使坏的,老师还夸他好孩子?我呸!那是他们没看过闻夏的嘴脸有多丑陋!”方淮恨道,“到了小学他还压我一头,凭什么?每次都比我高三分,他当是投篮啊还投个三分球!”
方淮很烦躁:“不就高个三分!有什么了不起的,还把他成绩单专门复制一份从我家门缝塞进来,有毒吧他!
“还有初中的时候,草,老子鼓起勇气去跟初恋告白,结果他妈的她说她喜欢的是闻夏!我日!闻夏那个傻逼,居然还拒绝她?那么好一个女孩子,他居然拒绝?拒绝理由那么扯,说自己喜欢男的,骗谁啊!”
“高中就更离谱,”方淮上头了,抱怨一打开就如洪水泄闸,一时之间难以关上,“我还想着总算他妈的眼不见心不烦了,结果他爸还天天跟我爸炫耀他在学校表现多好、考试成绩多好——三分,又他妈是三分,总成绩永远比老子高三分!害得我爸天天在我面前念叨个没完,我真不知道这书有什么好读的?合着都成他俩攀比的资本了是吧?”
他嘴像把机关枪似的,突突突个没完,直到说太多话,抱怨得口干舌燥,大脑都快缺氧了,才深呼吸几口平复情绪。
而林风起的表情,在他的长篇大论下,变得愈发怔愣和古怪。
这听着……怎么,不太对劲儿?
好像少了点什么……
方淮调整了一下呼吸,恶狠狠地瞪着林风起,咬牙:“你说,就他这样,我凭什么要对他和颜悦色?”
林风起贯来好用的大脑卡了壳,许久才终于艰难地转动了一下:“可是,他喜欢你。”
然后林风起就看见方淮的表情在短短两秒之内犹如坐过山车,从痴呆到不可思议,最后到一脸铁青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他像是受了奇耻大辱,咆哮:“你故意恶心我是吧?!”
林风起迟疑了一下,嘴巴都张开了,却没想好要说什么。
脑内有什么隐隐跳动,像是在告诉他赶紧撤退。
方淮:“你告诉我,会有人喜欢一个人的方式,是故意把别人哭成傻逼的照片打印十六份当生日礼物送给对方吗?!别问为什么是十六份,因为那是老子十六岁生日!靠!”
在这掷地有声的“靠”中,林风起的大脑宕机了。
他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少了什么了。
在方淮的叙述中的所有事件中,没有任何一件,是可以和“恋爱”沾边的。
倒是“仇恨”一箩筐。
那一刻,林风起仿佛看见了外太空。
现在让研发部研发一架离开银河系的智能飞船,还来得及吗?
人类拥有想象力,真是件操蛋的事情。
*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事,区区社死,习惯就好,别忘了你还有日记本呢(拍拍小林的肩
我带着大肥章来了(安详-
第53章、我喜欢你
闻夏在拐角后,忍不住扶额头疼,不知道自己现在该不该出去。
他真怕自己现在过去,林风起得当场厥过去。
方淮情绪激动地说完,正要再痛骂林风起一顿,结果架势刚摆出来,就听面前的人突然来了一句:“对不起。”
方淮到嘴边的话梗住,是越发感到莫名其妙:“合着你莫名其妙对我动手动脚,过后轻飘飘来一句对不起就完了?”
“小方总需要我怎么赔礼,尽管提。”林风起又说。
方淮反而提不出来了。对方表情太认真,口吻太真诚正直,让他有种自己在无理取闹的感觉。
“你……”方淮有点憋屈,可那火又发不出来,“算了,我不管你和闻夏什么关系,以后离我远点。”
他恨恨说完,抬腿就走,拐过拐角的时候却差点儿被闻夏伸出来的长腿绊个狗吃屎。
“我靠,闻夏你有完没完?”方淮骂骂咧咧。
“哦,不好意思,”闻夏收回腿,“腿长没办法。”
方淮真是不知道今天撞了什么晦气,黑着脸大步离开。
“改天请你吃饭啊!”闻夏在他身后喊。
“吃个屁!”
送走方淮,闻夏从拐角走出,看见林风起还站在原地,背对着他。明明背影还是那么挺拔,可就是虽然那个人感觉他成了只鹌鹑,无措到时刻想逃离。
听见闻夏的脚步声,他依然没有转身。
仿佛只要不转身,就可以什么都不面对。
闻夏咳了一声。
林风起如惊弓之鸟,肩膀微微一抖。
闻夏又咳了一下,说:“你在干什么,面壁思过?”
林风起沉默片刻,居然真的闷闷地应了声:“嗯。”
“那说说看,你在思什么过?”
林风起不说话。
闻夏上前一步:“林风起。”
林风起终于转身,但是紧接着又被闻夏的靠近逼得往后退了一步。他双颊通红,完全不敢直视闻夏,视线飘忽找不到落脚点,整个人显得十分慌张。
像极了那天夜晚在小区树下的模样。
闻夏再上前一步。
林风起又退一步。
他退后的步子比闻夏前进的步子大,不过两步就无路可退了,背靠墙角,就像刚才被他怼在墙角的方淮一样。
“你脸怎么这么红,”闻夏明知故问,“发烧了?”
说着抬手要去碰林风起的额头。
手腕被抓住,林风起往后躲开,愣了一下,仓惶松开他的手腕。
但是没等闻夏把手收回,又被匆匆抓住。
“我没……”男人磕巴了一下,“我没发烧。”
“嗯,看出来了,”闻夏说,“挺精神的。”
“……”
手腕的力道微微收紧,林风起问他:“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么?”
“嗯?什么话?”
林风起刚松了口气,就听闻夏道:“你是指你对方淮说他不配叫我的名字,还是方淮疯狂编排我?”
他刚松懈下去一点的神经立马紧紧绷直。
“你……听到了。”
“我想不听到都难。”
“……”
林风起自闭了。
他别开脸,脸越来越红,连带着闻夏都感觉贴在自己腕上的掌心愈发滚烫。
不是发烧,胜似发烧。人都快熟透了。
闻夏挣了挣手腕,林风起猛然回神似的,倏地松开手。
看着他这样,闻夏忽然就不想这么轻易放过他了:“我之前就觉得不对劲儿,你对方淮好像敌意很大,我都想问是不是你俩生意上结了什么仇,但是据我所知你跟他之间暂时还没有生意上的往来……所以这是为什么?”
林风起没说话。
闻夏继续问:“刚刚在包厢门口你为什么突然生气?”
“还有,今天在马场,你老挡着不让我跟方淮说话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那么在意和方淮谁输谁赢?”
“为什么今天明明也要来这里却不告诉我?”
“为什么,”闻夏蓦地凑近,几乎快与他的鼻尖撞在一起,这样近的距离,能闻到对方身上在中午饭局中沾染上的淡淡酒味,“要穿和我颜色一样的衣服?”
林风起本来还没完全从又一次给自己无中生有情敌这件事中缓过劲儿来,闻夏这一串为什么扔过来,砸得他沉重的脑子再次停转。
其实所有的为什么,都指向唯一一个答案。
咫尺之间,闻夏安静地看着他,尽管自己心跳很快,脸也很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又或许并没有多久,林风起眸光微微闪烁一下,缓缓地将视线移回来,落在闻夏脸上,与他四目相对。脸上的红意褪去大半,薄薄一层绯色,耳朵依然如同滴血般。
闻夏在他深邃的眼中看见了自己。
终于,林风起唇瓣动了动。
“因为……”
话刚出口,身后传来脚步声,两个姑娘有说有笑地结伴上厕所,然而看见走廊尽头墙角里的两人,双双噤声,然后对视偷笑着迅速跑进女厕所。
气氛顿时有点儿尴尬,林风起刚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
闻夏口袋里手机也在这时发出不合时宜的铃声。
这下是什么气氛都没了。
闻夏有点儿恼,推开两步掏出手机,是老闻同志打来的电话:“儿子,你人呢?刚刚看你门都推开了,怎么又走了?你就是去上厕所也上太久了吧?你廖伯伯和星沉哥都在这儿等你呢。”
背景音里没有嘈杂的乐声,应该是在包厢外面打的。
闻夏:“等我干什么,你唱你们的就是了。”
闻山海:“你这说的什么话?想偷偷溜是不是啊?上午不是跟廖星沉处得挺好的吗,别任性啊,快回来。”
说完就挂了。
闻夏叹了声气,看向林风起。
后者也看着他的,嘴巴张了张,被打断的话不知该怎么接下去了。
“我先回去了,”闻夏说完,转身就要离开,走了两步,他想起什么,回过头,“对了,还有一个问题。”
林风起下意识回应:“什么?”
“为什么——偏偏要跟我结婚?”-
闻夏回到包厢的时候,老闻同志正和廖父勾着肩热情洋溢地唱着“朋友一生一起走”,桌上摆着几瓶酒,开了两瓶,都快见底了。
再看两人的状态,喝得不多,但挺上头的,没有一句在调上。
廖星沉坐在一边非常捧场,在两位陶醉于自己歌喉的老父亲需要掌声的时候递上自己的双手。看见闻夏,他松了口气:“你终于回来了。”
“辛苦你了。”闻夏说。
唱完一曲,闻山海开始起哄:“回来啦儿子?来来来,快点歌,跟小廖唱一首。你们年轻小伙子唱歌才好听呢,比我们这种老木头厉害多了。”
闻夏说:“我感冒,嗓子还没好透,你忘了?”
闻山海道:“少来,中午那剁椒鱼没见你少吃,吃香喝辣的时候怎么不记得自己感冒了?”
闻夏:“忘了吗那不是。”
廖父乐呵一笑:“行了老闻,别逼孩子,咱们出来是高兴的,小夏感冒就别勉强了——星沉,你来,你大学不是参加过什么乐队吗,还是主唱。给你闻叔叔和闻夏弟弟露一嗓子!”
廖星沉被赶鸭子是上架,唱了两首。
KTV包厢门上有一个小窗可以看见外面,闻山海和廖父没有注意,只有闻夏中途看见方连树一行人从门口走过,林风起自然也在其中。他们离开得稍早,大概去下一场了。
而闻山海和廖父抱着麦克风直到快天黑才罢休,走时还有些恋恋不舍。
夜色初临,度假山庄里灯火通明,夜晚的热闹才刚刚开始。
晚餐他们去吃的烤全羊,这一次没再遇到方连树一行人,两位老父亲下午唱歌的时候就和了些酒,晚上这一高兴,闻山海又喝了不少,廖父因为明天下午有台手术,没有再喝,而是以茶代酒。
两人侃天侃地,闻山海在生意场上千锤百炼,酒量好得惊人,从餐馆出来后又和廖父赶牛似的赶着闻夏和廖星沉去逛夜市。
宿野山庄里夜市街每天晚上八点开市,两排一字摆开,东头西尾,卖什么的都有,但还是小吃居多。
和上午一样,两位老父亲转眼就没入人群中找不着影了,徒留下闻夏和廖星沉无奈相对。
来都来了,两人只好慢慢从头开始逛。
逛到一半,闻夏手机铃声响起来,来电显示林风起。廖星沉瞥见他的手机屏幕,了然地笑笑,走到旁边的摊子前装模作样地浏览起来。
闻夏转身接起:“喂?”
电话那头的人没有说话,静谧的背景音与夜市摊的喧嚣嘈杂形成鲜明的对比。
就像八年前,他们的少年时代那样。
闻夏又“喂”了声,叫他的名字:“林风起?”
那边这才出声:“闻夏。”嗓音低低的,微微闷哑。
他紧接着又叫了声“闻夏”,然后说:“我喝了酒,喝了……挺多的。对不起。”
闻夏:“喝就喝了,道什么歉。”
林风起说:“因为我做了你不喜欢的事情。”
闻夏顿了顿,问他:“你这是喝了多少?”怎么感觉有点醉醉的。
“……不知道,”林风起说,“他们一直叫我喝,我就喝了。”
“你现在在哪儿?”
“唔,不知道。”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那头沉默了。
闻夏没见过林风起喝醉的样子,他一直很自律,从未失态过,只听周亦先说过他大学喝得酩酊大醉的那次。
他想了想,说:“你现在应该不在酒桌上了吧?”
那边低低“嗯”了声。
闻夏:“那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不要。”
“?”
林风起说:“我不要你来找我。”
闻夏:“那你为什么打我电话?”
这个“为什么”,现在成了林风起的一个敏感点,他激灵了一下,瓮声瓮气地说:“因为……我找不到你。这地方好大。”
闻夏心跳有些快,他问:“那你不会也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吧?”
林风起“唔”了声。
闻夏轻轻叹气:“你看看周围的路标,或者有没有什么店铺之类的,告诉我。”
找到林风起的时候,他正坐在一张长凳上,这里是通往住宿区的一条小路,这会儿往来游客稀少,大家都还在外面玩乐。
花圃从道路两旁延伸出去,初冬时节树影稀疏,林风起眉眼耷拉的模样在昏暗路灯下显得孤独又可怜,像只等待主人领回的大型犬。
听见脚步声,他缓缓抬起头,看着闻夏的双眼映着灯光,又因酒意熏染,明亮又朦胧。他神色恍惚了一下,像是有些不敢相信闻夏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
“闻夏。”他唤了一声。
“嗯。”闻夏应道。
“……你来找我了。”他说。
“嗯,我来找你了。”
林风起垂下头,声音喃喃:“明明应该是我去找你的。”
“可你不是找不到么。”闻夏说。
“嗯……我找不到。”
喝醉的林风起似乎不太聪明的样子。
闻夏问他:“你为什么要找我?”
为什么。
又是为什么。
今天闻夏抛了好多个为什么给他。
闻夏,好有求知欲啊。
林风起脑子钝钝地想着:“你下午……也问了我好多为什么。”
闻夏:“嗯。”
他微微蹙眉,思考了一下,说:“所以我找你,是为了回答你的问题。”
说完,他眉心舒展,重复确认一遍:“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
风轻轻的,带动稀疏的树叶,发出细细的窸窣声。
林风起的发也被风吹起,一瞬间像极了高中时那个令人心折的少年。
闻夏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心跳的频率也被风吹乱。
“我生气、不让你跟方淮说话、在乎输赢、跑来这里、穿和你搭配的衣服……”坐在长凳上的人略一停顿,被酒精糊住的大脑费劲地转动了一下,“还有,和你结婚。”
“这些都是因为……我喜欢你。”
林风起抬起脸看着身前的人,闻夏从未见过他这样柔和的神色。
“我喜欢你,闻夏,”他说,“我想追你。”
*
作者有话要说:
林风起,(__)!
填空题,一小题100分,请考生们谨慎作答-
第54章、醉酒林总
——我喜欢你。
这句话闻夏从高中等到现在。十年。
在他以为自己不会和林风起再有交集的时候,林风起出现了,说,跟我结婚。他开了一笔不菲的报酬,虽然如果放在过去,一个月区区二十万的月薪对闻夏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答应了,但也许当时就并不仅仅是因为那二十万。
又当他想要掐灭自己那点复燃的小心思时,林风起的日记本掉落在眼前,来得那样刚刚好。
闻夏这段时间一直在想办法把这句话从他嘴巴里逼出来,现在成功了。
但是林风起他……
喝、醉、了。
他没接触过喝醉酒的林风起,但他自己曾经喝醉过——高中毕业聚会那天,他没有去,因为他怕看见林风起会舍不得。他知道自己和林风起志愿不同,也下定决心不再热脸贴冷屁股,以后也许很难再见了。
那天晚上闻夏拉着邹博彦把自己灌了个酩酊大醉,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酒醒后一概不记得了,完全断片。
现在他不确定林风起的醉在他自己那儿是醉到什么程度,万一醒来后来一句:我不记得了。
那闻夏可能会想给他来一棒槌。
他垂眸与林风起对视,仿佛要被那轮从未见过的温柔旋涡卷进去。
闻夏不自觉舔了舔下唇,努力平复过快的心跳。
好半晌。
“你等会儿,”他掏出手机点开录音,放到林风起嘴巴边,“把你刚刚说的话,再说一遍。”
林风起的目光里染上一点迷茫,但他很听闻夏的话,酒后也格外坦诚,对着手机乖乖复述一遍:“闻夏,我喜欢你。”
“还有呢?”
林风起困惑。
闻夏说:“不是还有半句吗。”
林风起歪头想了想,说:“我想追你。”
闻夏按下停止键,编辑保存:“明天再给你答复。”
“……哦。”林风起失望地垂下脑袋。
闻夏盯着他的发顶,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好软。
像在揉一只大型犬。
大型犬很是受用,微微眯起眼。
“为什么别人叫你喝酒你就喝,”闻夏忽然问,“你应该是可以推拒回去的吧?”
“想壮胆。”他老实地答。
“壮胆干什么,跟我告白吗?”
“嗯……”
闻夏加重了点力道,摁得林风起发出一声含混的呜咽,抬起头看他,有点可怜。
“平时怎么不见你胆子这么大,”他说,“还得靠酒壮胆。”
林风起委屈地抿了下唇,含糊地说:“我看见你……就很紧张。”
闻夏问:“为什么?有什么好紧张的,我会吃人吗?”
林风起摇头。
他皱起眉,懊恼地说:“你不会,你很好……我怕说错话,让你不开心。可好像越是这么想,就越弄巧成拙……”
林风起知道自己不善言辞,在面对闻夏的时候尤其如此。他本来以为经过大学、经过创业,经过生意场上的明算暗斗,他已经能够在任何场景下如鱼得水、与人周旋然后轻松脱身。这些年他就是这么一步步过来的。
可闻夏……
唯独面对闻夏,他好像又变回了高中那个话都说不好的穷小子,任何社交技巧在闻夏面前全都不管用,笨拙得令自己恼火。
林风起坐在那儿生起自己的闷气,然后他听见闻夏说:“那你可以试试啊。”
他一愣,转头:“试什么?”
闻夏说:“试试不去考虑那么多,也不去在乎我开不开心,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不是你自己说的么,我不会吃人,我很好,那你还怕什么?”
这个逻辑,好像挑不出问题。
林风起怔怔地想。
闻夏又倾身凑近一点,认真地看着他:“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
闻夏中途离开,老闻同志和廖父回来后就看见廖星沉一个人,还以为两人发生了什么不愉快。闻山海正要打电话,闻夏回来了。
“你干嘛去了?”闻山海问。
“上厕所。”万金油回答。
闻山海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身为老子还不知道么,一看就是在说瞎话。
他们原本没有在这里住宿的计划,逛过夜市就打算离开,但闻山海和廖父是一起来的,现在两人都沾了酒,从这个县城回到市区路途遥远,又是夜间,与其花这一笔钱回家,还不如在这里住一晚,还能去泡泡温泉。
“你就是想泡温泉了吧。”闻夏吐槽。
“你懂什么,花钱回家和花钱在外面多享受一晚,那能一样吗?”闻山海哼道。
“那你们去吧,我先回家了,”闻夏说,“有点事儿。”
闻山海不高兴了:“你有什么事儿啊?”
“工作上的事儿,”闻夏说,“而且你孙子可是一只猫在家,来的时候你也没说要过夜,它在家没人照顾。”
闻山海神情动摇,但还是说:“你打个电话给小邹,托他帮你看看大鸽。”
闻夏看他一眼:“老闻同志,你真的醉得不轻,他没我家钥匙。”
闻山海:“……”
廖父拍拍他的肩,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孩子有事儿就让他去忙。星沉,你呢?”
廖星沉看一眼手机,某人已经间歇性地给他刷屏好几个表情包。他神色淡定地将其拉黑,道:“我也得回去。”
“你看,老闻,都有自己的事儿,今天孩子们陪咱们两个老东西玩儿一天了还不够啊?”
两位老父亲肩搭肩地走了,闻夏和廖星沉去山庄接待处归还通行挂牌,去停车场取车。
走出大门,林风起站在路灯下。看见闻夏,他那双迷蒙的眼亮了亮,往这边走来,脚步略显虚浮。
廖星沉挑眉:“这是喝醉了?”
闻夏叹气,不言而喻。
廖星沉戏谑道:“我就说你怎么急着要回去。”
“抱歉,连累你一起了。”
“没有,我也是真的要回去,”廖星沉笑,“那我先走了。”说着不忘和某个醉鬼也打了声招呼。
来度假山庄的很多都是要过夜的,像他们这样玩儿了一个白天就走的很少很少,大门口显得格外清冷孤寂。
见林风起望着廖星沉离开的方向,闻夏逗他:“认得那是谁吗?”
林风起答:“廖星沉。”
“行啊,还认识,我以为你醉到人都不认了呢。”
林风起说:“他救过阿哞,我记得。”
说完他转向闻夏,计较他刚才的那句话:“我认得你。”
闻夏心尖一软,说:“好,你认得我。”
闻夏去停车场取的是林风起的车,他今天没沾酒,只好给林大醉鬼当一回免费代驾。至于他自己的车……车钥匙已经偷偷塞进闻山海的口袋里了,明天让老闻同志开回去。正好他和廖父一人开一辆。
这才是真的免费代驾。
林风起醉归醉,上车还是懂上的,就是扣安全带的时候在那儿捣鼓半天,最后皱着眉看向闻夏:“这东西,是不是坏了。”
这场景似曾相识。
闻夏记得自己之前微醉那回,也是坐在林风起现在做的位置,半天没扣上安全带。后来林风起来给他扣的时候,手都在抖。
那天刚上车那会儿他其实意识还是清醒的,是回家路上酒精才开始慢慢发酵。
“别动。”闻夏说。
他低头从林风起手中夺过安全带,咔哒一下扣上。带着酒气的呼吸骤然逼近,他一抬头,额角险些擦过林风起的唇。
闻夏心跳漏了一拍,喉结微微滚动:“突然凑这么近干什么?”
“我想看看你是怎么扣安全带的,”林风起看着他,目露苦恼与不解,“为什么我就扣不上?”
“因为你傻。”闻夏面无表情地说完,退开,拉过驾驶座的安全带狠狠扣上。
一路上林风起很安静,他也不睡觉,就靠在副驾驶椅背上侧头盯着闻夏,一刻都不肯挪眼,好像稍不注意闻夏就会长翅膀飞走似的。
被他盯得实在受不了,又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扭头说:“别看我了。”
林风起眨眼:“为什么?”
“容易出交通事故。”
这话成功吓唬住了林大醉鬼,他微微睁大眼,然后赶忙收回视线,直视前方,全程不敢再看闻夏一眼。
到家时夜已经深了,一开门阿哞便冲过来,但似乎吃不消他爹身上的酒味,凑近闻了两下便猛地往后退开两步,接着转而扑上前找闻夏讨摸。
然后被赶来的闻大鸽一爪子挠开。一猫一狗又在屋里追赶玩闹起来。
“你洗澡还是直接睡觉?”闻夏问林风起。
“洗澡,”林风起皱着眉,抬手嗅了嗅自己身上的酒味,“很臭。”
但是老实说,闻夏很担心他这个状态去洗澡,会不会在浴室里摔个四脚朝天。
林风起却对自己非常自信,踩着虚浮的脚步一路回到卧室,拿上一套换洗衣物,然后飘进浴室。
闻夏不放心地守在门边:“有什么事儿叫我。”
林风起的声音在浴室里自带混响:“唔。”
浴室的门镶嵌着雾蒙蒙的磨砂玻璃,看不清里面,却能看见一个影影绰绰的黑影,闻夏看着黑影的动作,耳朵里听见里头传来的窸窣的脱衣声,仿佛能看见林风起是如何撩起衣摆,又如何解开皮带扣的……
脸有些热,他开始怀疑自己守在门口到底对不对。
有点煎熬。
闻夏轻吐一口气,心想林风起这么大个人,就算喝醉了,洗个澡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
他起身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时里头传来花洒打开的水声,接着是林风起倒吸凉气的声音,再然后,是什么东西相撞的闷响,与林风起一声吃痛的呜咽。
闻夏步子立马又转回去了:“怎么了?”
磨砂玻璃上的黑影似乎蹲了下去,里头没声儿。
闻夏敲了敲门:“林风起?”
林风起闷闷应了声:“唔……”
闻夏拧眉,迟疑了一下,手搭在门把上:“……我进来了?”
没有回应。
顾不得那么多,闻夏打开门,就看见林风起蹲在地上捂着脑袋。他脱了上衣,裤子只解了个皮带,还完好地穿在身上。地上一滩水,花洒躺在地上,还在不停地扭动着往外喷水,把林风起裤腿都打湿了。
听见开门声,他抬眼看过来,眼眶微红,委屈得快哭出来。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总:坏花洒,脑袋痛痛QAQ
一更!
第55章、真的很顶
林风起让花洒给砸了。砸的还是脑袋。
闻夏对着他眼眶红红的可怜模样呆了好一会儿,才深呼吸一口,去捡花洒。花洒出来的水是凉的,再一看,开关打在了冷水一侧。
“……”
所以这醉鬼是淋了冷水把花洒碰掉砸到自己了吗?
闻夏关掉花洒,挂回去,看向还蹲在地上的林风起:“你先站起来。”
林风起:“疼。”
闻夏闭了闭眼:“……你别这么看着我。”
林风起:“?”
闻夏叹息一声,反复默念几遍清心寡欲,蹲下道:“手拿开,我看看。”
花洒这一砸居然没把林风起砸清醒一点,可见是真的喝了很多,醉得够深的。
他拿开捂在额上的手,闻夏撩起他的刘海,发现额角红了一块。一碰,林风起立马皱起眉,却一声不吭。
大概因为碰他的是闻夏,所以他不会喊疼。
“没破皮就还好,”闻夏起身,“你先洗澡,洗完我给你擦药。”
林风起瓮声瓮气地应声,也站起来,起身时还晃了一下,吓得闻夏赶紧扶他一把。
男人没穿上衣,闻夏掌心毫无阻隔地与他肌肤相贴,他身上也被花洒打湿了一些,冰凉水珠往下淌,洇入掌缝间。还有的顺着他发梢滴落,沿着脸颊往下滑,缓慢地爬过脖颈、爬过刀刻般的锁.骨,终于来到一片浅浅起伏胸.腹丘陵。
最后埋入微松的腰裤,在边缘化成一圈深色水痕。
腰带扣敞着,松松垮垮地挂在裤子上。
闻夏喉结一滚,压下去的燥热有苏醒的迹象。
他慌忙松开手,顿了一下,问他:“你……就打算这样洗澡?”
林风起双眼迷蒙地歪了下头,似乎并不理解他的意思。
“……你穿着裤子洗澡?”闻夏一言难尽。
林风起低头看了一眼,轻轻“啊”一声,后知后觉地就要脱.裤子。
“等会儿,”闻夏一把按住他的手,“我出去你再脱。”
闻夏说完,扭头把花洒开关扳到热水一侧,迅速离开浴室。
他怕再不走,自己会忍不住上了林风起。
毕竟他现在看上去那么……好欺负。
闻夏在外面冷静,顺带调解了一下阿猫阿狗之间的矛盾,浴室里没再出现什么奇怪的声音。不多时,林风起带着氤氲热气从浴室出来。
他换上了干净的家居服,本就醉意微显的脸色被水汽熏染出一层层淡淡的绯红。眼中雾气弥漫,出来就叫了声:“闻夏。”
“客厅,过来。”闻夏应道。
林风起慢吞吞地挪过来,在闻夏身边坐下,虽然洗掉了大半,但弥留的酒气与沐浴露的芬芳交杂糅合在一起,被一股热气裹着涌过来。
他非常自觉地掀起刘海,之前被砸红的额角现在更红了。
“疼。”他说。
闻夏:“手。”
林风起伸手。
闻夏把冰袋拍进他手里:“敷。”
冰袋用一块小小的薄毛巾抱着,依然沁骨,比冷水刺激多了。他打了个寒战,不知道是不是被刺激得清醒了一点,怔愣一下。
闻夏朝他额角抬抬下巴,重复一遍:“敷。”
林风起目光很快又开始茫然,他“嗯”了声,把毛巾包裹着的冰袋贴上额角。
“先敷半个小时。”闻夏说。
林风起非常听话,闻夏起身去洗了个澡出来,他还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动,只是换了只手。
闻大鸽居然趴在他腿上半眯着眼打瞌睡,他一手扶着冰袋,一手抚摸着闻大鸽柔软的毛毛,很认真,眼中的喜爱快要满溢出来。再看阿哞,也瘫在他身边,睡得像只死猪。
闻夏擦了擦头发走过去:“看不出来闻大鸽还挺喜欢你。”
听见他的声音,林风起像是吓了一跳,慌张地收回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闻夏:“?”
“你慌什么?”他问。
林风起讷讷:“我没有经过同意就摸了你的猫……”
闻夏奇怪:“又不是第一次摸了。”
自从闻大鸽和阿哞能够和谐共处,林风起经常会撸一撸闻大鸽,每当这种时候阿哞就会吃醋,冲过来把闻大鸽拱走,于是惹得闻大鸽反身就揍它。
何况闻夏也经常抱着阿哞怒搓狗头,这还有什么好经不经过同意的。
林风起闻言一愣,看看他,又看看腿上眯眼打呼噜的猫,讪讪认错:“我偷偷摸过……”
还有这回事儿?闻夏挑眉:“什么时候?”
“就之前……”林风起费劲地思考,“在你房间。”
闻夏回忆了一下,林风起进他房间的次数寥寥无几,不,可以说就两次。一次是他搬来的第一天,林风起在房间里帮他组装电脑桌,第二次是他房间浴室里的热水器出问题,他来帮忙修理。
那应该就是第二次了。
他记得修热水器那次,他洗完澡回到房间的时候林风起看上去有点儿不自然,螺丝刀都拿反了。当时闻大鸽猫那儿玩工具箱,林风起还板着个脸让他把猫带走。
根据林风起在日记里对猫咪毫不掩饰的喜爱,闻夏现在确信了,他还真偷偷摸摸跟他家闻大鸽暗度陈仓过。
这人喝醉了就这么诚实的吗?什么事儿都抖出来。
闻夏来了兴致,随手擦两下头发,摘下毛巾在他身边一屁股坐下:“那我问你,猫和狗让你选其中一个,你选猫还是狗?”
亲爹坐下后,闻大鸽转眼就叛变,跑到闻夏腿上来了,边呼噜边踩奶,比在林风起腿上还惬意。闻夏非常满意逆子的表现,把他家大鸽往怀里搂了搂。
然后就听见林风起一本正经地回答:“你。”
……这该死的心动。
闻夏轻咳一声,说:“没有第三个选项。”
林风起:“你。”
闻夏:“……是让你在猫和狗中间选一个。”
林风起:“你。”
闻夏:“……”
偏偏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动不动地望着自己,表情认真得像是在求婚——不过早就求过了,而且求婚的时候都没这么认真。
闻夏的脸不争气地烧了起来。
酒这东西,真的好。
但也真的太顶了。
林风起冷言冷语了这么久,喝醉后完全变成了写日记的那个人间小甜心,闻夏是真的没想到冲击力会这么大。
他都怕林风起这一晚上把这辈子的好听话都说完了,以后没得说了怎么办?
“你……你别用这种眼神盯着我。”闻夏说。
“为什么?”
问为什么的人反过来了。
闻夏说:“容易出事情。”
林风起不解。
闻夏伸手岔开话题:“可以了,把冰袋给我吧。”
冰袋敷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红还是红,但是略微地消了点肿。闻夏从医药箱里找出外涂的膏药,问他:“我帮你擦还是你自己来?”
林风起手都伸出来了,闻言思考了一下,收回去,说:“你帮我。”
这到底是聪明还是傻。
闻夏故意说:“我拿面镜子给你,你对着镜子可以自己擦。”
林风起眉眼耷拉下去,闷闷地说:“不要。”
“为什么?”
又把为什么扔了回去。
林风起说:“这样不痛。”
闻夏闻言伸手碰了下他的额角。
林风起长睫一颤,忍住了皱眉的冲动。
“不疼?”闻夏问。
“……不疼。”林风起说。
闻夏看了他两秒,食指忽然稍稍使力。
“嘶——”挣扎许久的眉头终于重重拧在一起,整个人下意识地往后躲开。
闻夏的手指追过去:“不是不疼吗。”
林风起满目委屈,抿着唇不言语,只是以后退来表达不愿意。
闻夏看他这样就想欺负,捉弄心起,又追过去。
林风起再躲——
睡在那一侧的阿哞被不断挤压的空间挤兑醒,坐了起来,还没等它挪到扶手边的角落,它的主人已经失去重心往后倒下来,吓得它跳下沙发。
闻夏也在慌乱中没找到支撑点,控制不住地往林风起身上倒。他腿上的闻大鸽被他掀翻在地,不满地叫了两声。
两人双双跌在沙发上。
世界忽然安静了。
这不是第一次出现这种意外,上一次也是这样。只不过那次在地上,这次换了个舒适点儿的地方。
闻夏双手撑在林风起身侧,投下的阴影将身下的人笼罩在其中。
他头发没有完全擦干,这么垂落下来,一滴水珠落在林风起脸上,又缓缓滑落。
闻夏看着那颗小水珠滚落下去,之前在浴室里直面的风光便倏地在脑海中浮现。
林风起怔怔地望着他。
不过几秒,他抬起手,五指缓慢地插.入闻夏濡.湿的发间。被冰凉的湿意裹住,沾了满手的水。
“湿的。”他说。
仅仅只是两个再普通不过的字,闻夏却忽然感觉小.腹紧绷了一下。喉间有痒意缓慢地爬上来,他忍不住往下咽,带动喉结重重滚动。
“废话,”他听见自己声音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哑,“洗了头当然湿。”
手从他发间抽出,林风起“哦”了声,格外乖巧。
他盯着沾了水的掌心看了会儿,轻轻嗅了下指尖,说:“好香。”
闻夏喉结又是一滚:“……谁家洗发水不香。”
林风起却好像很喜欢这个味道,抬手又碰了碰他的头发,像发现什么玩具似的,指尖捻着他的湿润的发尾,挤压出发丝缠绕包裹着的水珠。
很快指腹便沾满了晶亮的水渍。
“别玩儿了。”闻夏低声说着,却莫名地不想起身。
喝醉的林风起真的很听他的话,说不玩儿就不玩儿了。
只是眉宇间掠过一丝失望。
闻夏问他:“头发而已,有这么好玩儿?”
林风起摇头,说:“因为是你的头发。”
“……”
闻夏定定地望着他,问:“你就这么喜欢我?”
身下的人毫不犹豫点头。
闻夏抿了抿唇,问出一个始终很在意的问题:“那为什么当初我都那么追你了,你无动于衷?”
他看了林风起的日记,知道林风起当初也是喜欢自己的,那为什么没反应?
林风起愣愣看着他,像是在消化反应他的话,然后神色愈发茫然。
他茫然得像在梦里:“你……追过我?”
*
作者有话要说:
看呐,夏夏多像上面的那个。
就连他自己也这么认为-
第56章、清醒之后
他茫然,闻夏呆了呆,也茫然了。
林风起在说什么?什么叫“你追过我?”,怎么末尾还带问号的?
闻夏终于起身,林风起也迷迷糊糊地坐起来。
闻夏直勾勾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我以前追过你。”
林风起:“以前?”
闻夏脸:“……高中。”
片刻,林风起的脸上的懵懂茫然渐渐被一种迟缓的震惊取代。
他呆呆的,双目微微睁大,好像听到了全世界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一样。
“怎么可能呢……”他终于说话,唇瓣翕动着,像在自言自语,“闻夏……追我?”
闻夏望着林风起,林风起也望着他。
沉默之间,两人大眼瞪小眼。
最后是闻夏先开了口:“药你自己擦吧,没别的事我就……去睡觉了。”
他干巴巴说着,把药往林风起手里一塞,抱起闻大鸽回了房间。
林风起眨了眨眼,迟钝地低头看自己手里的外涂药膏,又抬头看向闻夏的卧室,神色渐渐又变得呆滞。
闻夏这一夜可谓是辗转反侧,怎么睡都不舒服。明明已经过了认床期,一整晚却是一个梦接着一个梦,好像做了很多关于林风起的梦,然而醒来后一个都不记得了。
睡醒后他瘫在床上,感觉脑子清醒了,开始复盘昨晚上的种种。
林风起告白了。
但是他好像并不知道自己以前追过他。
是因为喝了酒吗?脑子不清醒?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起来,闻夏小心地翻了个身,免得压到睡在他腰侧的闻大鸽,伸手拿过手机。
电话是闻山海打来的:“还在睡?”
闻夏:“刚醒。”
“睡得够死的,”闻山海没好气地说,“车我给你开回来了,还想打电话叫你下来拿车钥匙,结果好几个电话不接,我给你送上去敲门也敲不醒你,你到底在不在家?”
闻夏支起身子不答反问:“老闻同志,你不会还在门口等吧?”
老闻同志冷哼一声:“当你爹傻啊?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我哪有那闲工夫在门口等你两个多小时。”
“那我车钥匙呢?”闻夏松了口气,要是闻山海现在还在门口,他可没法飞过去给他开门。
“给你塞门口地垫儿底下了,你赶紧出来拿吧,鼓起来怪显眼的,别到到时候被别人拿走了。”
挂了电话闻夏一看时间,居然快到中午了。可能是昨晚睡前给闻大鸽加了餐,这小家伙居然没有叫他起床放饭。
而靠在床头柜旁边的小机器人小五,他只设置了工作日的闹钟。
开门前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林风起——明明昨晚上林风起告白的时候,他还那么牛逼轰轰的,想着等林风起第二天酒醒了要怎么拿录音狠狠地逗他一番。谁曾想到最后小丑变成了他自己。
他还是想不通问题出在了哪儿。
闻夏给自己壮了壮胆,打开房门——
阿哞摇着尾巴奔过来找他撒娇,但是除此之外家里安静得要命。林风起不在房间、不在浴室、不在厨房,更不在客厅。
家里就他一个人。
林风起这厮,不会因为醒来后没有断片,记忆太过羞耻而干脆跑出去躲着他吧?
这闻夏就不能忍了。
他当即转身回房拿起手机给林风起打电话。
电话那头十多秒后才接起,接起后双方都没有立刻说话,沉默了大概五秒,闻夏开门见山:“你人呢?”
“在疗养院。”林风起的语气听上去毫无异常。
闻夏摸着闻大鸽的脑袋,“哦”了声,不知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感到失落。
“……午饭在桌子上,应该凉了,你热一热再吃,”林风起忽然说,“饭在电饭锅保温,应该还是热的。我做了个鸡蛋蒸肉饼,也在里面,你拿的时候小心别烫着手。”
男人嗓音很低,似乎有一些不自然,说着说着会卡顿一下,一串话显得磕磕巴巴的。
闻夏愣了愣,还没等他反应,电话就挂断了。
——所以这是,记得吧?
直白而又笨拙的关心。
似乎是头一回。
那么问题又来了,林风起记得多少?全部?还是印象比较深的片段?
闻夏很想知道,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当面问他。
饭桌上的菜已经凉了,他稍微加热了会儿,掀开电饭锅,扑鼻而来一阵蛋与肉的香味,还带点儿葱香,一碗鸡蛋蒸肉饼还是热乎的。碗壁有点儿烫,他用夹碗器夹出来,底下的饭也还是热乎的。
饭菜都没用动过的痕迹,是专门给他做的。
闻夏坐下边吃边在想,林风起这算不算已经在追了?-
时隔半月,闻夏又回到了自己住处。这房子是他租的,大学毕业回来一直住到现在,房东不在国内,这房子租给他好几年,基本上只在每次收租的时候问问情况,其它时候一概不过问,养猫养狗也随便闻夏,就一个要求:沙发之类的物品挠坏了他自费更换。
这几年下来,还真换了两个沙发。
没办法,沙发一类的东西对小猫咪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哪怕家里猫抓板随处可见,闻大鸽还是对沙发情有独钟。倒是现在住在林风起那儿,可能有阿哞这个原住民守卫着家中一草一木,闻大鸽至今没能在沙发上留下到此一游的痕迹。
闻夏掀开地垫把车钥匙拿出来的时候在想,要不要干脆把这房子退了?现在家里经济情况有所好转,老闻同志当初被坑出来的窟窿填补得七七八八了,这些年他手里也攥了些积蓄,买套按揭房还是绰绰有余的。
全款现房还有点困难,真要买不是不行,但买完他身上就没有可周转的资金了。
他还有个工作室得养活呢,小老板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主要现在他住在林风起那儿,短期内可能也不回来住了,这房子放在这儿还得花一笔租金和物业费,烧钱。
能省则省。
打定主意,闻夏进屋好好检查了一下,免得有什么地方损坏需要他赔偿。正好回来了,他顺便再带些衣服和闻大鸽的东西走。
这一收拾,最后打包的东西比预想中的多得多,他还把闻大鸽最爱的猫爬架给拆了,一并带走。一番折腾下来,离开时天近黄昏。
东西很多,他分了两趟往下拿,最后一趟回来的时候正撞上邻居回来。
邻居是一家三口,夫妻俩今天应该是带女儿出去玩儿了,回来时小姑娘一手攥着个卡通氢气球,一手拿着根大鸡腿啃,吃得满嘴流油,看见他眼睛一亮:“哥哥!”
闻夏在这儿住了好几年,和邻居经常低头不见抬头见,刚搬来的时候小姑娘才两岁,从小社交牛逼,不知道为什么特喜欢他。
小姑娘奔过来,叽叽喳喳的:“哥哥,我好久没看到你了,你去哪里啦?”
闻夏放下东西,从口袋里搂了张干净纸巾蹲下给她擦了擦油乎乎的小脸,说:“哥哥去行走江湖了。”
小姑娘瞪大眼:“真的吗?”
闻夏:“对。”
“就是像楚留香那样吗?”
“差不多。”
小姑娘“哇”了一声,欢呼:“哥哥好厉害!我也想行走江湖!”
跟上来的父母啼笑皆非,这小丫头别的不怎么喜欢,唯独喜欢看些武侠片,嘴巴里整天嚷嚷着要去当女侠,别人睡前故事是安徒生童话,她睡前故事是让她爸爸妈妈给她念武侠小说。
闻夏和夫妻俩打了个招呼,妈妈把小姑娘带回家,爸爸落后半步,忽然想起什么,问闻夏:“对了,你这段时间是不是不在家?”
“嗯,准备搬走了,过段时间这房就退了。”
“我说呢……今天我们一出门看见有个这么高,这么瘦的中年男人在门口徘徊,”他比划道,“我们问他,他说他是你爸,来给你送东西的。”
“是我爸,他打电话跟我说了我才回来一趟的。”
“那就好,我们还担心是不是什么居心妥测的人过来踩点之类的,”爸爸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冒犯到你和父亲了。”
闻夏也笑笑说没事。
闻山海并不经常来,之前来过几次都和邻居错开了没见到面,他们不认识也正常。
离开的时候小男桻姑娘的声音还从门缝间挤出来:“哥哥再见!”
闻夏冲她挥了挥手。
带着大包小包回到林风起家时夜色已完全降下来,这两天气温降得特别快,今天立冬,看天气预报,他们即将迎来本年度第一场雪。
幸好他感冒快好了,不然过两天都怕一出门鼻涕冻成冰涕。
林风起已经回来了,闻夏把东西放在玄关,来不及跟他打招呼,便反身打算下楼去拿最后一包东西,那是闻大鸽的猫爬架。
“你去哪儿?”林风起叫住他。
“东西还没拿完,我再跑一趟。”
林风起走到玄关换鞋:“我去帮你拿。”
闻夏看着他换鞋,只是嘴巴上阻止了一下:“不用,就最后一点东西了,用不着两个人。”
林风起没说话,以穿好鞋往外走的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决心。
最后一包东西顺理成章地由林风起拎了上来。
拎的时候林风起就听见里面有木块撞击的声音,不由问:“这是?”
“猫爬架,”闻夏说,“之前去廖星沉家看见他家猫爬架才想起来。”
林风起一愣,飞快道歉:“对不起。”
闻夏:“?”这人好好的又道什么歉?
林风起说:“我一直忘了这事儿……”
闻夏带着闻大鸽来他家住了这么久,猫爬架这么基础的东西他都忘了准备,真的很不应该。
林风起在心里默默把自己骂了一顿。
闻夏打开门侧身让他先进去,说:“这有什么,我也忘了我儿子需要猫爬架,不然搬来当天就该一起拆了带过来的。”
进屋后除了猫爬架,另外两包东西闻夏拎起回房。
经过厨房的时候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他伸头看了眼,锅里正冒着热气在煮什么东西:“你包了饺子?”
“下午在疗养院包的,”林风起说着走进厨房,将煮熟的饺子捞出来,“今天立冬。”
他今天一下午都在疗养院陪叶诗雪,中午去的时候顺路买了些面粉肉菜,下午和叶诗雪一起包的饺子。留了些在疗养院,剩下的他带了回来。
闻夏把东西放回房间,再出来林风起已经将煮好的饺子装盘盛上桌,阿哞和闻大鸽被香味勾引放到饭桌边,嗷嗷待哺。
他走向厨房:“你还在做什么?”
“打个青菜汤,马上。”
吃饺子喝饺子汤,但你让闻夏喝白开水可以,喝饺子汤就有点儿接受无能,虽然都是白开水的味儿,可就是觉得味道怪怪的。
林风起拿饺子汤加工打了小锅生菜汤,再加点盐,味道立马就不一样了。
一盘饺子,一锅汤,两个碗两双筷子,两碟蘸料,今天的晚餐简单暖和。
饺子是白菜猪肉馅儿的,一口咬下去白菜的清甜和猪肉的香嫩混着汁水在口中交织迸开,稍有不慎还会不小心烫着舌尖儿。
闻夏心里装着事,吃饭途中一直悄悄瞥林风起,后者面色如常,饭桌礼仪依旧那么赏心悦目。
“阿姨最近身体怎么样?”闻夏开了口。
“挺好的,”林风起说,“在疗养院认识了几个朋友,没事约在一起看电影散步。”
叶诗雪对邻里关系的抗拒源于以前的居住环境,以前他们住的那个地方爱嚼舌根的人太多,谁家都没有秘密,今天早上小区东门发生了什么,中午就能传到西门,有时还会当着你的面儿搬弄是非。
但疗养院的环境很好,叶诗雪本身就是骨子里有一股文艺气息,周边认识的邻居恰好与她志趣相同,她在这样的环境里脸色肉眼可见的红润许多,人也变开朗了,不像在医院闷着的时候,满面愁容。
林风起顿了顿,说:“她还问起你。”
闻夏咬了口饺子:“唔?问我什么?”
“就问问近况,”他夹饺子的动作一缓,声音含混地低下去,“……担心我会惹你不开心。”
闻夏没说话,低头把咬了一半的饺子全部送进嘴里,盛了碗青菜汤。
热气在舌尖滚了又滚,最后一口汤和着嫩甜的生菜终于吞下去,闻夏放下了筷子:“饱了。”
林风起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收紧,应了声,看着闻夏起身离席,往房间走。
没等他紧绷的神经和肌肉放松片刻,闻夏拿着手机又折回来了,一屁股坐回位子上,没急着说话,只是低头玩儿手机。
但是显然在等待什么。
林风起吃饺子的速度不由加快,终于,等他吃完,起身要收拾碗筷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闻夏终于发话:“别急,先坐下。”
他放下空碗,惴惴坐回去。
闻夏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说:“今天溜得挺快,故意躲我?”
林风起一愣,随即下意识要撇开视线,就听闻夏一声:“眼神不许躲,看着我。”
他长睫颤了颤,却还是听话地移了回来。
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
虽然他一紧张脸色就绷着,看上去像块又冷又硬的冰块儿,活像谁欠了他八百万似的,但闻夏已经不会像以前那样误会了。
“是不是故意躲我?”他又问。
林风起喉结忐忑地动了动,声音含在舌根似的:“……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你。”
“所以你记得昨晚上都发生了什么。”
“我……”
林风起皱眉,面露挣扎,最后自暴自弃:“记得一些……”
“哪一些?”
“就,一部分……”
“哪一部分?”
林风起舔了舔唇,双眼眨动的频率都变快了些,他搭在桌面上的手微微曲起,声音很低:“我说……想追你。”
“不止吧?”
“……”
“前半句呢?”
淡淡血色慢慢从脖颈往上蔓延,林风起不敢看他,但又遵守他刚刚说的“看着我”,眸光颤动着。
片刻,他轻声开口:“我喜欢你。”
清醒的状态下再听到这句话,又是一记重击。
感觉到耳朵开始发烫,闻夏强装镇定,咄咄逼人地挑刺:“你昨晚不是这么说的。”
林风起:“……?”
闻夏佯装从容地点开手机录音,播放——
“闻夏,我喜欢你。”
“我想追你。”
少了“闻夏”这个两个字。
林风起露出一个堪称震惊的表情,然后整张脸瞬间爆红。
冷硬的面色在这一刻土崩瓦解,搭在桌上的手无措地抠了抠桌布:“为什么、还会有录音?”差点儿咬到自己舌头。
“我怕你忘了,”闻夏说,“到时候醒来不认账。”
看着林风起红透的脸,他虽然觉得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热得他想下楼去喝西北风,但这个时候不能输人也不能不输阵:“现在看来还好录音了。”
林风起都说不出来话了。
闻夏乘胜追击,问他:“所以除了这个,你还记不记得其它的?”
“头疼……”
“花洒砸的。这个记得?”
林风起点头。
疼痛总是令人难忘。
现在脑袋还是肿的。
“那……之后的呢?”闻夏问。
林风起皱了皱眉,摇摇头:“很模糊……不太有印象了。”
断片了,但没完全断片。
重要的事情记得其一,却不记得其二。
闻夏莫名松口气,林风起不记得他昨天说的“我追过你”。要是记得,现在丢脸的就成了他闻夏。
追人家追了整个高中,结果人家根本不知道你在追他。
丢不丢人。
虽然他自己也挺疑惑的,他自认追林风起的时候并没有遮遮掩掩,就差把自己当盆栽一样长在他身上了,可为什么会这样?
闻夏的沉默让林风起坐立不安,他真的基本上只记得最开始见到闻夏时说的那些话,之后的就记不清了,记得花洒是因为砸下来真的很疼,他隐约清醒了一下子。
难道……难道他还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吗?
就像之前在安城和闻夏一起住酒店的时候那样?
林风起思绪翻涌片刻,忽然收拢了五指。
“闻夏。”他低声唤道。
闻夏回神看过去。
“我现在……重新说,”林风起浅浅呼吸一口,红着脸,视线却紧紧凝在他脸上,深邃之处有星点的温柔忐忑闪烁,“可以让我追你么?”
还没等闻夏作答,他又说:“就算你说不可以,我也会追的。”
或者说,从提出结婚请求开始,他就在追了。可惜实在过于笨拙。
笨拙到只懂得想办法跟闻夏结婚再说。
闻夏看着他,神色难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林风起愈发坐如针毡,目光却纹丝不动地焊在他脸上。
其实都那么说了,不等待答复也是可以的。
半晌。
这次终于轮到闻夏撑不住,他泄气一般移开视线,抬手捏了捏烫得仿佛可以煎鸡蛋的耳朵,说:“那你追吧。”
*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看谁敢说林风起不行!-
第57章、追人学问
得道闻夏首肯后,林风起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邀请闻夏一起去遛狗。他还有些没从告白的紧张失措中完全挣脱出来,牵着阿哞站在玄关的模样看上去像被阿哞绑架了似的:“要不要一起……去散个步?”
还有一点羞涩。
好娇俏一男的。
闻夏不知道为什么就很喜欢看他这样,每次看见都有种不同于高中时的心动,很想像昨天在度假山庄那样把他堵在墙角狠狠欺负。
他摸摸鼻子,躁动的恶趣味压下去:“行。”
夜晚风变大了,迎面的风已经到了冻耳朵的程度,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渐渐消散。
闻夏和林风起今天遛狗的时间早,一路上遇见许多遛狗的人,天冷了大家都不爱下楼动弹,散步的人比平时少了很多。
他们又碰见了上次那对年轻小夫妻,他们今天没有遛狗,手牵手在散步。小马见到闻夏非常高兴:“闻哥!林先生。”
闻夏冲他笑笑,自然地攀谈起来:“这么巧。你家狗呢?”
“嗐,我爸妈特别喜欢,隔三差五就要领回去养一段时间,这不是又正好带走了嘛,”小马说,“对了,上回咱俩都忘了加微信,我还想说约你一块儿打游戏呢。”
闻言他妻子道:“嫌我菜啊?”
“哪儿有啊,我都被你按在地上锤了多少次了,抱你大腿还差不多,”小马晃了晃与妻子十指相扣的手,“这不是人多一起开黑热闹吗,倒时候叫上林先生,咱们可以四个人一起开黑。”
林风起望着两人交握晃动的手,悄悄低眸瞥了眼闻夏的。
他没有和闻夏牵过手。
明明已经是睡过一个被窝的关系。
闻夏和小马加上好友,问他:“你玩儿网络游戏比较多?”
“网络和单机五五开吧,”小马咧嘴笑道,“什么游戏好玩儿我就玩儿什么游戏,闻哥你呢?”
“我单机比较多。”
“真的?”小马眼睛一亮,“那你有没有关注最近的一款新游戏,叫《末路之花》,星夜工作室出的——你知道星夜工作室吗?”
吃瓜吃到自己家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闻夏点点头,脸不红心不跳地自卖自夸:“知道,前段时间的试玩版我玩了,还不错。”
遇到同好,小马高兴坏了,对着闻夏一顿吹,俨然不仅仅是喜欢一款游戏,而是星夜工作室的忠实粉丝。他说星夜工作室的每一款游戏他都玩了,就连星夜工作室老板在大学时做的那些早期小游戏他也都玩过。
看得出他是个资深玩家,市面上的游戏层出不穷,但他的涉猎范围也很广,中间说着说着居然还提出过几个中肯的建议。
分开时小马还不忘记挂着游戏邀约:“闻哥,有空一起打游戏啊。”
闻夏回他:“下次一定。”
小夫妻牵着手走远,大概是有点儿冷,两人依偎得更紧了。
“感情真好。”闻夏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感叹了一句。
他这只是一句单纯的感叹,没有任何羡慕或暗示的意味,压根儿没想到那一层,然而等他和林风起继续往前走了没几步路,手臂忽然什么什么碰了一下。没有多重,更多的是感受到衣料之间的摩擦。
闻夏看了眼林风起,再看两人臂膀间的距离,比刚才近了。他没说话。
阿哞除了刚下楼的时候激动了一小会儿,现在已经平静下来,一路嗅嗅停停,狗尾巴在身后高高翘起,晃得像面黑色的小旗帜。
两人保持着这个双肩距离又走了一段路,林风起忽然换只手来牵阿哞。
这没什么异常的,一路过来他不是没换过手,一只胳膊累了换另一只,人之常情。
但这次他换完手,胳膊垂下去的时候,手背轻轻擦过闻夏的。
闻夏顿了顿。
他下楼后不用牵狗,先前大班段路双手都揣在兜里,也就刚才碰见小马和他妻子,两人掏手机出来加好友之后便没再揣回去,还是暖的。
而林风起的手一直露在外面牵绳子,被风吹得有些冷。
他没说话,也没把手拿开,于是走着走着,林风起的手背便一直与他的或磕碰或摩擦在一起。
那股凉意若即若离,格外挠人。
“你手有点儿凉,”闻夏被挠得有点儿受不了,“要不换我牵阿哞,你手放口袋里暖和暖和。”
林风起:“……不用。我不冷。”
闻夏伸手,林风起不动。
对峙几秒,阿哞不乐意了,往前拽了下狗绳,示意两人继续走。
“真的不冷。”林风起说。
于是两人并肩继续往前走,没多久,身边的人忽然不动声色地又靠过来一点。
肩臂之间的距离更紧了,那股凉意这次更频繁地触碰着闻夏,偶尔还会与他手背贴在一起。男人修长的指微动,与他的指关节相抵。
仿佛是在试探什么。
闻夏说:“路还挺宽的。”
身边的人僵了一下,似乎有些心虚地应声:“嗯。”
“所以你觉不觉得——”
“不觉得。”抢答得飞快。
闻夏看他一眼:“我话还没说完。”
林风起沉默一秒,说:“反正我不觉得。”
闻夏深深看他一眼,说:“所以我觉得这小区道路规划还挺不错的,没有那种弯弯绕绕的小道,设计得很大方。”
林风起:“……”
闻夏问他:“你不觉得吗?”
林风起木着脸哽了两秒,点点头。
“那你刚才急忙忙说不觉得干什么,”闻夏说,“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没什么。”
闻夏被他委屈又非要故作镇静的表情逗乐,别过头抿着唇克制地翘了翘嘴角。
然而还没等他乐几秒,忽然也愣了。
小拇指忽然被一股力道勾住,继而被圈夹在冰凉的指间。
他扭头看向林风起,这人一脸正经,仿佛手有自己的想法与他无关似的。
“你干什么?”闻夏问。
“……冷,”他说,“取暖。”
“刚刚不是还说不冷么?”
林风起不说话了,想不出用什么话来回应,干脆装死,看都不看闻夏一脸。
闻夏轻轻勾了勾小拇指,却感觉小拇指被圈得更紧。仿佛铁了心不撒开。
这算是牵手吗?
如果算的话,闻夏只想给他打五十分。
心跳和情绪太不听话了。好像压不住似的。
最后路过小区内的便利店,闻夏买了包暖宝宝塞进林风起怀里:“来,这个够暖。”
林风起:“……”-
遛完狗打道回府,趁林风起去洗澡,闻夏钻回房间管上方房门给邹博彦打了个电话。他实在有个疑问需要好兄弟来帮忙排忧解难一下。
追人该怎么追呢?
这个问题不仅林风起想破了头,闻夏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他追过林风起,在昨夜之前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但是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了。
闻夏以前以为,追不到是因为林风起不喜欢他;看过日记后以为,追不到是因为林风起太看低自己。
可现在似乎……还有别的原因。
邹博彦在听完他的疑惑后沉默良久,然后说:“我以为你心里有数。”
闻夏:“?”
闻夏:“我有什么数?”
邹博彦:“关于你追人技术有多差这件事情。”
闻夏:“???”
“你他妈,你那不是单纯跟我开玩笑吗?”闻夏说。
“屁,谁跟你开玩笑,”邹博彦说,“我次次都是认真的。”
“……”
闻夏服了:“我那还叫差?我就差在他身上扎根了好么!”
邹博彦也很服气:“大少爷,不是光黏着别人就叫追人的,你那是什么物理追人法啊!”
邹博彦小时候住闻夏隔壁,和方淮一样,两人从小一块儿长大,从幼儿园到初中都是同一个学校的,高中时邹博彦一家搬走,他们高中也就不在一起了。但还是会经常约出来见面。
闻夏和林风起之间的事情,邹博彦是清楚的。
从闻夏口中听到他最近在追一个人的时候,邹博彦才知道他初中拒绝方淮初恋的那个姑娘时说自己喜欢男生居然是真的。他还以为闻夏这么说是为了一劳永逸,一次性隔绝所有桃花。
毕竟这之后整个初中都没有女孩儿再对他告白。
“真个屁,”在他表示震惊后闻夏骂道,“我那就是随口扯的,就是为了一劳永逸。”
“那你这次是……?”邹博彦面露不解。
闻夏沉默片刻,说:“如果不是他,我也不知道我原来真的喜欢男生。”
人在一生中总会遇到一些于自己而言特别的人,有的也许在经年之后变成仅仅一声唏嘘,有的却足够深刻到留下一生的印记。闻夏不知道林风起的特殊是那一声唏嘘叹息,还是刻骨铭心的年少之梦。
也许是时间还不够长吧,不过八年而已,还不足以淡化一个人的痕迹。或许再过十年、二十年,才能得到答案。
但是现在他和林风起却以一种奇妙的方式再次成为了同路人。
“谁物理追人了?”闻夏怒,但又怕外面的林风起听见,往下压了压音量,“我给他带早餐,但凡我们家阿姨做什么,我都给他捎一份,还有,咱俩出去玩儿,哪一次我没给他带礼物?”
邹博彦麻木地说:“如果带习题试卷也叫礼物的话。”
闻夏纠正:“还有人工智能相关的专业书籍。”
邹博彦:“所以说这叫哪门子礼物啊?!”
“大少爷,”邹博彦沉痛,他想到有人要是给自己送习题试卷和专业书籍就头皮发麻,“谁送喜欢的人礼物会送这些,要送肯定是送一眼就看得出来有暧昧信息的东西啊。还有,什么带早餐、带好吃的——还有什么跟着他到处跑,这有什么特别的,好兄弟之间这不是很正常?”
“正常吗?”
“不正常吗?”邹博彦问他,“咱俩从小到大……至少到高中为止,不也是走哪儿都在一起吗,我吃过你家多少饭不用数了吧?你别跟我说你上大学四年也没给舍友带过吃的。”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心意不一样。”
“……”
邹博彦一句话绝杀:“林风起要是领悟到你的心意,你俩早成了。”
闻夏:“。”
草。
闻夏没底气了:“真不至于吧……”
邹博彦问:“我就问你,你说过喜欢他吗?”
闻夏愣了一下,皱眉回忆起过去种种,说:“有过啊。”
“对他说的?”
“是……”闻夏突然迟疑了一下,“吧?”
邹博彦说:“我反正听过一次你告白。”
闻夏:“?”
“还记得高中毕业的时候,你们班组织聚餐但你没去吗,”邹博彦说,“那天你来找我喝酒,喝醉后你抱着酒瓶子对酒瓶子说‘林风起我喜欢你’。”
顿了顿,他又说:“后面还有一句,你知道是什么吗?”
闻夏眼皮一跳,心虚接茬:“什么?”
“‘还好没跟你说这句话’”邹博彦毫无感情地复述,“‘不然就更自取其辱了’。”
闻夏:“……”
闻夏人傻了。
傻麻了。
邹博彦善解人意地又问:“还需要我多说点吗?”
闻夏闭眼:“不需要了,退下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技术差,一个悟性差(指指点点
来晚啦,这算是一更,最近没怎么睡好今天想早点休息,就不熬夜写二更了,明天补上_(:з」∠)_大家也要好好休息,天冷了小心感冒~-
第58章、霸道总裁
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挂了电话后闻夏坐在床上复盘,越复盘越觉得啼笑皆非。
手机一震,邹博彦发来消息:[现在怎么说,需要兄弟帮忙吗?]
闻夏回:[你这话应该去问林风起,现在是他追我,不是我追他。]
走你:[那完了,我觉得你更需要兄弟帮忙了。]
闻一夏:[看不起谁呢?]
走你:[老父亲的关心罢了]
闻一夏:[滚]
林风起的心情也没比闻夏简单多少。之前以为闻夏喜欢别人,也怕他不高兴,所以畏手畏脚,但是现在他知道廖星沉也好、方淮也好,这些所谓的“情敌”都是假的,至少目前来看,闻夏心里应该没装着人。
而且他并不讨厌自己,还允许自己追他。
这让林风起信心倍增。
然而他没有过追人的经验,今晚上遛狗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极限。
洗完澡出来,他看着闻夏关上的房门,想了想,没有去打扰他,而是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准备制定一份详尽的方案。
他先将闻夏的喜好一一列出来,然后发现……大多都是吃的。而饮食喜好之外的部分,大多也都是高中的时候观察到的。
“……”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对于现在的闻夏,其实知之不多。
回顾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很多时候还是理所当然地将自己对以前的闻夏的了解,套用在现在的闻夏身上。是因为闻夏看上去变化不大么?
林风起有些恍惚,他忽然想,那么现在的自己在闻夏眼中又是什么样的?
盯着面前的文档看了片刻,林风起挫败地将其删除。然后点开浏览器,在搜索栏输入:追人的方法。
跳出来的词条让人目不暇接,有些说得十分笼统,林风起一一浏览下去,点进搜索出来的某社交平台的相关帖子。里面进行回复的网友很多,他滑动鼠标滚轮,忽然被某一条回复上停住视线。
【楼上给的建议已经很多了,那我来说个不一样的吧,亲身经历,追一个人的时候最好也跟对方的朋友打好关系,你要知道有个词叫助攻。我曾经追我女朋友的时候就让她闺蜜帮过挺多忙的,比如她俩出去玩儿,她闺蜜会把地点告诉我,然后我立马精心打扮一番去制造“偶遇”。还有我女朋友的近况,比如哪天遇到什么事不太开心,她不跟我说,但她闺蜜会告诉我,这个时候我就会去想办法逗她开心……】
这位网友最后还说:【总之楼主,你最好想办法把自己的朋友圈和对方的朋友圈拉在一起,形成一个交叉点,有共同好友真的好办事!去哪玩儿他们都会叫上你俩一起,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共同好友……
林风起反浏览看这一楼的回复,陷入沉思。
他从小不擅交际,朋友很少,到了大学稍微好一点,至少和舍友们的关系都是不错的,但他大学不在本地读的,毕业后大家各奔东西,步入社会后哪还有什么纯粹的朋友,生意场上的朋友都不过是拴在同一根利益上的蚂蚱。
要说真心相待的就一个,周亦先。
这时候林风起才猛然发觉,自己对闻夏的人际圈也知之甚少。除了方淮,他只知道另一个人——邹博彦-
一夜过去,第二天,闻夏在小五充满活力的闹铃语音中醒来。小机器人如往常一样尽职尽责地播报:“今日11月8日,天气晴朗,北风2级,最高温度22摄氏度,最低气温13摄氏度,请注意衣物添加!”
闻夏看了眼手机,毫不意外:阴,西南风1级,最高气温12摄氏度,最低6摄氏度。
这小家伙播报气温就没准过。就一句“注意衣物添加”是对的。
他刷着牙没空搭理它,闻大鸽从他被子里钻出来,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轻盈一跃,跳到小五脑袋上,晃晃悠悠的。
小五:“请拿走我头上的重物,请拿走我头上的重物。”
闻大鸽抬爪给了它一巴掌。
小五:“检测到异常撞击。”
闻夏洗漱了多久,猫和机器人就吵闹了多久。
关掉叽叽喳喳个没完的小机器人后,世界终于清静。
林风起起得早,闻夏一出门便闻到早餐的香味儿。他下了两碗面,闻夏刚要过去坐下,林风起大步抢先,走过来替他拉开椅子,说:“早。”
“……早。”闻夏走过去,林风起非常适时地在他坐下时将椅子往前推。
椅子上放了块儿软垫,闻夏看了眼林风起的位子,是没有的。
他瞅了眼林风起,这人表情一本正经,什么都看不出来。
吃完早餐,闻夏正要给闻大鸽准备吃的,林风起接手道:“我来。”
闻夏看着他,默默松手。
闻大鸽对于吃的热情完全不会因为换了个人喂自己而减少,喵喵叫着尾巴竖得老高。
安置完毛孩子,两人一起出门。
这一路上林风起和平时一样,两人在停车场分开,各自前往上班的地方。
闻夏多少有些摸不准林风起的套路,难道是在憋什么大招?
但是很快他就领教到了林风起的“高招”。
周一早上是工作室的例行早会,主要是复盘上一周的游戏制作进度和再次明确这周的制作目标,但是开到一半,一束蓬勃娇艳的玫瑰花打断了会议进度。
送花的小哥抱着那束快几乎把他上半身淹没的超大型玫瑰花束,站在工作室门口问:“请问哪位是闻夏先生?”
柳飞思几人眼睛都看直了,纷纷发出此起彼伏的人类返祖叫声:“哇——”
闻夏:“……”
小哥又问了一遍:“不好意思打扰了,请问哪位是闻夏先生?”
花束实在太大,他为了保持平衡甚至都被压弯了腰。
闻夏扶额,很不想承认:“我是。”
“您好,这是您的爱人林风起先生送给您的花束,”小哥将花束递给他,也不知是真心祝愿,还是林风起嘱咐的,真诚地祝愿道,“999朵玫瑰花,寓意天长地久,爱无止休,祝二位的感情也如同这束玫瑰花一样,长长久久,热烈奔放!”
柳飞思几人:“哦——”
闻夏抱着快把他熏晕的玫瑰花束:“……”
他勉强扯出一抹和善的笑:“谢谢,你辛苦了。”
送走跑腿小哥,几人迅速围聚过来,柳飞思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我滴个乖乖,我这辈子第一次真的见到真的有人送999朵玫瑰花……”
遥遥:“好香啊!”
小聪:“怎么说,还挺浪漫的哈哈哈。”
阿邓:“老大,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么?”
阿邓这句话问到关键,几人纷纷抬眼看过来,好奇地等待答案。
“让你们失望了,今天什么日子都不是。”闻夏环视一圈,将这束熏人的花束放在休息区的茶几上。
柳飞思这孩子打小就聪明,对阿邓说:“你懂什么,这是夫夫间的情趣。爱情就跟这话一样,是需要保鲜的。”
闻夏瞥他一眼,他立马讪笑噤声。
花束中间还夹着张卡片,闻夏拎出来,上面写着一句话:愿这个早晨,芬芳与你相伴。
看字迹,是林风起亲手写的。
闻夏:“……”
还能再土一点吗?
消息也很快就来了:[花收到了么?]
闻夏回了个句号。
观察对象:[?]
观察对象:[怎么了?]
观察对象:[花哪里有问题么?]
林风起心想不应该啊,刚刚送花员在电话里还说闻夏收到花的时候笑得很开心。
闻夏回他:[没有,花完好无损,也很香。]
观察对象:[嗯。]
观察对象:[那就好。]
闻一夏:[谁给你支的招?]
观察对象:[没谁,我自己想的。]
闻一夏:[……]
闻一夏:[你可真是个人才。]
这么土的方法,也确实只有林风起这个榆木脑袋才想得到。
明明做着先进的科技事业,爱情却还活在上个世纪。
然而林风起并没有领悟到这句话的意思,他看到这句话只觉得高兴:闻夏在夸我哎。
闻夏很喜欢,嗯,那说明这花没送错。
闻夏看着这束鲜艳的大型花束,只觉得棘手。
他从小到大就没伺候过花这么娇贵的东西,老闻同志就更不用说了,自从老婆去世后就跟花绝缘。不过他的母亲很喜欢花。
闻母还在的时候别墅前院原本栽满了花,老闻同志也保持着每周送她一束浪漫鲜花的习惯,但她去世后,前院那些花在闻山海手下愣是没能活过那年冬天。也不知道是闻山海无心打理,还是不得要领,花儿接连枯萎而死。来年开春后他便叫人将那片花圃铲了个干干净净。
闻夏当时还小,对此事没有记忆,但稍微长大点后,听当时照顾他的阿姨说,那天闻山海在门口台阶上坐了很久,起身进屋时嘴巴里还念叨着:“好了,这下不用睹物思人啦。”
从此之后家里就没再出现过“花”这种东西。
像这样的花……是养不了多久的吧?
工作室里实在没地方放,他只好把这束花跟工作室曾因游戏获得的一些奖项的奖杯、奖牌放在一起。
别说,摆上去之后还给这片荣誉展区增色不少。
柳飞思站在他身后感叹:“啊,爱情啊……”
闻夏面无表情:“继续开会。”
柳飞思:“嘤。”
闻夏却心想着该怎么告诉林风起,追人不一定是要这么追的——好吧,虽说他好像也没什么资格去给林风起当老师。
何况林风起看上去,好像很认真地在追他。他要是打击到这木头的积极性可怎么办?
闻夏内心无比纠结,纠结着纠结着就到了午饭时间。
他万万没想到啊,午饭,林风起又给他扔了个重磅炸弹。
他们这小工作室,不像风航有自己的内部餐厅,他们中午基本上要么一块儿去附近吃点儿什么,要么是叫外卖送上来。
前一段时间,有专人来送饭,不是林风起就是林风起指派曾远过来。
今天,即将到饭点,闻夏刚锁上电脑,准备一声令下宣布中午下班,外面便响起脚步声——不是一个人的,是好几个人的。
闻夏起身,柳飞思几人也停下了手中的活儿扭头望去。
脚步声很快来到工作室门口,先进门的是曾远,紧随其后的是几位穿着十分得体的服务生,他们手里拎着一个个古朴精致的雕花食盒。
进门后他们面带微笑齐齐打招呼:“中午好,闻夏先生。”
闻夏:“……”
闻夏看麻了。
柳飞思四人也看傻了。
直到曾远问:“闻先生,这些饭菜给您放在哪儿?”
闻夏猛然回神,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拎着食盒等待指令的服务生,有点头皮发麻,指了指休息区专门用来吃饭喝茶的长桌:“……放那儿吧。”
于是曾远招呼着几位服务生将饭菜放过去。
闻夏深吸一口气,问曾远:“这是?”
曾远:“我们林总的意思。”
闻夏:“他人呢?”
曾远:“林总原本打算过来和您一同用餐的,但临时有事抽不开身。”
闻夏闭眼深呼吸。
曾远看着他的表情,小心问:“闻先生,怎么了吗?”
闻夏微笑:“没什么,谢谢。”
曾远松了口气:“好的,那要是没别的事儿,我就先回去了,林总那边还需要我。”
曾远领头的几人风一般来,又风一般地离开。
来去匆匆。
“老大,这些是我们配吃的吗?”柳飞思已经在长桌前坐下了,对着一桌子佳肴疯狂咽口水。
闻夏:“吃吧。”送都送来了,还能倒了不成。
小聪问:“老大,今天真的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对啊,林哥今天好大的阵仗啊,”柳飞思已经吃上了,“这色香味,我的妈,不是五星级饭店我名字倒过来写!”
“确实,”闻夏说,“今天的确够特殊的。”
“啊?什么日子什么日子?”
闻夏面无表情地对着一桌子菜肴拍了个照,说:“全国消防日的前一天。”
而回到公司的曾远一五一十将闻夏的反应转达给林风起。
“你说他,笑了?”林风起问。
“是的,”曾远说,“他还特地问了我您为什么没去。”
“嗯,我知道了。”
待曾远离开办公室,林风起对着电脑,反复回看和邹博彦的聊天消息,怎么也控制不住地扬起嘴角。连带着面前简单的一荤两素套餐都变香了。
昨天那个帖子果然没骗他,跟喜欢的人的朋友打好关系是非常必要的。
霸道总裁爱上我……闻夏原来真的喜欢这些。
*
作者有话要说:
夏夏:吃了一嘴的土。
林总:我逐渐了解了一切(自信.jpg
算是昨天的二更,零点左右再更个肥章~等不了的早点睡哦
第59章、约个会吧
林风起如此想着,还不忘给闻夏发了条消息:[菜怎么样,合胃口么?]
闻夏回得很快:[很好吃。]
他还没高兴两秒,闻夏又说:[下次别送了。]
从天堂到地狱也不过如此,林风起呆了一秒,飞快打字:[为什么?]
另一边,闻夏皱着眉思索良久,决定用一个不伤害到林风起积极性的委婉答案:[劳烦曾远和酒店的人跑一趟,太麻烦了,怪累的。]
想了想,他又加上一句:[花也送得很好,下次别送了,破费。]
林风起看着这条回复,皱起的眉头松开,眼神中泛起一丝柔和。
闻夏还是那么善良。这一点即使过去这么多年也没有变。
得到林风起的一句“好”,闻夏才放下心来。
他边吃边把刚刚拍的照片发给邹博彦:[看看,这是什么。]
走你:[?]
走你:[我没看错的话这是我家的……]
闻一夏:[是啊,你家的。]
邹博彦家是做酒店餐饮的,林风起中午订的这一餐就来自邹家旗下的某家酒店。
走你:[今天什么日子啊,你这么下血本?你要吃我家饭跟我说啊,我打个电话的事儿,直接给你免单。]
闻一夏:[不是我点的。]
走你:[……不会是林风起吧?]
闻一夏:[真会猜。]
走你:[……]
走你:[牛的兄弟。]
对于这餐饭,柳飞思几人虽不明所以,但吃得非常快乐,只有闻夏在想,林风起还有多少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但可惜的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林风起都没空给他制造惊喜。
似乎是某个项目到了比较关键的时候,他天天加班,要么就是出去跑应酬,有时到家都已经是凌晨。闻夏等过他一回,但等着等着就靠在倒在沙发上睡着了,一开始睡得极不安稳,做些光怪陆离的梦,然而这些梦没多久便如潮水般褪去,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床上。
再看时间,半夜三点多。
第二天早上吃早餐的时候林风起问他:“昨晚上……你怎么在沙发上睡着了?”问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眼中带着希冀,想知道闻夏是不是在等他。
闻夏说:“我坐沙发上玩儿手机玩儿睡着了。谢谢你把我搬回床上啊。”
林风起一愣,说了句“不用”,假装并不失落地收回目光。
闻夏往嘴巴里送煎蛋,口齿不清地又说:“也算是顺便等一等吧。
哄好大型犬有时候只需要这么简单的一句话。
之后几天闻夏还是会等他,只是不在客厅等了,会在自己房间里等,直到听见林风起回来,才放下手机睡觉。
见面虽少,但林风起每天中午托曾远给他送饭的习惯不改,只不过不再像那天那么大阵仗,和以前一样。林风起总会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空,给他单独做一份区别于其他人的午饭。
唯独有一点,闻夏也不知道林风起被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时不时就会给他发一些奇奇怪怪的“嘘寒问暖”,包括但不限于:
“还满意你吃到的午饭么?”
“看你今早出门有点儿冷,下次衣服没穿够,不许出门。”
“今天出门穿的是新鞋么?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闻夏:“……”
不好意思你谁啊。
闻夏问他:[你看了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观察对象:[……不是奇怪的东西。]
闻一夏:[哦?]
观察对象一本正经地发过来四个字:[是工具书。]
神他妈工具书。
闻夏躺在工作室的小沙发里笑成傻逼。
闻一夏:[你少看那些工具书,不正经。]
观察对象:[……]
观察对象:[你也看过?]
闻一夏:[略有涉猎。]
观察对象输入中……
输入了好一会儿。
观察对象:[其实我也觉得……不正经……]
闻夏再次闷声笑倒在沙发上。
他甚至能想象到林风起是如何红着脸给他发这些消息的,真他妈可爱啊。他甚至深深怀疑是不是有谁给这木头脑袋灌输了什么不正经的思想。
就这么过了将近两周,18号周四这天,今年的第一场雪悄悄落下。
早晨醒来时室内气温都明显比前一天低,闻夏拉开窗帘,屋外正飘着细小绒雪。
衣服是一天比一天厚了。
这天下午,闻夏收到了一条来自“小马”的消息。他刚看到这个备注的时候还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是谁,直到点开消息才想起来。
他和小马加了好友后就打过一次招呼,平时没有聊过,毕竟林风起忙碌的这一个多星期,晚上都是他一个人去遛阿哞,路上总能碰见小马,有什么话当时便聊完了。
小马发来消息是问他这周六有没有空,然后说:[闻哥,你知道“世界法则”这家店吗?是密室逃脱!最近在做活动,有优惠,我和我老婆想去,但团购优惠至少四个人才生效,想问问你和林哥有没有空,要不要周六一起去?]
世界法则,这闻夏熟,邹博彦的店。
搞活动这事儿他也知道,邹博彦和他说过,朋友圈也在那儿积极打广告,说是年底了冲波业绩。
他记得之前邹博彦还建议他带林风起去“培养感情”。
闻夏回复小马不一定有空,得问问林风起。毕竟他不确定林风起这周六是否有空,上周六和周日他都忙得脚不沾地的,还去别的城市参加了个会,这周看着是没上周那么忙了,但也不好说。小马表示理解。
不成想当年晚上在公司加班的林风起就发消息问他:[周六有空么?]
闻夏回了个问号。
观察对象:[密室逃脱,去么?]
说着还发了张图片给他,是这几天邹博彦经常在朋友圈发的优惠活动的宣传海报。
闻夏警觉:[你这图从哪来的?]
观察对象输入了会儿,答曰:[从员工朋友圈看到的。他很喜欢玩密室逃脱。]
闻一夏:[怎么想到玩儿这个,你也喜欢?]
观察对象:[正好看见。]
观察对象踌躇片刻,给他发了条语音。
林风起很少会发语音,大概对他来说打字交流更舒适,如果真要语音说什么事儿,他会选择打电话而不是给对方发个十几二十秒,甚至长达六十秒的语音消息。然后再等对方回复一条几十秒的语音消息。
这很耗时间,而他追求高效率。
林风起这次发来的语音竟然长达五秒。
闻夏一边震惊一边点开。
“我还在追你,可以和我约会么?”
从扬声器中播放出来的语音带着些许失真的杂音,恰到好处地淡化了男人话语中不易察觉的紧张。
像是练习过千百遍的一句话。
闻夏根本拒绝不了-
周六这天,闻夏和林风起在小区门口与小夫妻碰面。
林风起开闻夏的车,四个人正好坐一辆。路上小马和闻夏分享了一些玩密室逃脱的心得,听得出是密室逃脱的资深爱好者,除了邹博彦的世界法则,他每回去外地旅游也会关注当地有名的密室逃脱。
“要说在我心里排得上号的,还得是世界法则的《不老村》,可以说是我近几年玩儿过最有意思的密室逃脱,”小马说,“一会儿咱们可以玩儿这个。”
“你不是玩儿过了么,”闻夏说,“这个主题我也玩儿过了,咱们还是选个大家都第一次体验的。”
作为邹博彦官方指定内测玩家,闻夏是第一批体验《不老村》的,当时缺点还挺多的,邹博彦返工完善好几次,后来正式上线的时候非常惊艳,火过相当一阵子。
这次的优惠活动力度很大,引来一批又一批的玩家,赶上双休日客流量更是络绎不绝。他们还算来得早的,依然躲不开排队的命运。
邹博彦听说闻夏带着林风起过来,大老板亲自出来接客:“你们要玩儿哪个?”
闻夏在路上已经和小夫妻商量好了——至于林风起,他的意见就是“都听你的”,可以忽略不计。
他朝一旁挂着“大力推荐”的主题海报抬抬下巴:“就这个吧,《狂欢夜》。”
《狂欢夜》是马戏团主题的密室,是邹博彦刚开世界法则时的早期密室,今年刚刚经过一轮升级翻新,听说无论是恐怖程度还是任务难度都大大提高了不止一个档次,连闻夏都没体验过。
“行,”邹博彦看了眼候场列表,“这个密室是个最少六人,你们这里有四个人,要不跟旁边那两个小姑娘再凑凑,正好六个人,前面还有一个队伍。”
两个小姑娘还是高中生,性子活泼,今天是出来逛街正好经过,心血来潮想来试一试,两人都是第一次玩密室逃脱。
他们找了个地方坐着等,小马凑过来:“闻哥,你跟世界法则的老板认识啊?”
“嗯,朋友。”
小马艳羡道:“那你岂不是能玩到最新的主题密室?我看世界法则官网说新的主题密室也在筹备制作中了,我之前抢过不老村的首批体验名额,贼难抢,人太多了。”
说完他挠挠头,连忙解释:“闻哥你别误会啊,我不是说想通过你走什么后门,就单纯感慨感慨。”
“没事儿,”闻夏说,“还好你没呛到体验名额,最初版本的不老村其实挺无聊的。”
“这样的吗?”
两个高中小姑娘在旁边聊自己的,闻夏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小夫妻闲聊,偶尔把林风起扯进来。聊了没两句,林风起问他:“渴么?我去买点儿喝的。”
“水就行,”闻夏扭头问小马,“你们呢?”
“不用不用,我们不渴。”
前台旁边就是饮料站,卖些简单的现做奶茶和果饮,旁边也有自动售货机卖瓶装饮料和水,他们坐在背对前台的地方,闻夏不疑有他,没有回头,依然和小马闲聊着打发时间。
林风起走到饮料站,邹博彦游荡过来:“再给你支个招,怎么样?”
林风起沉默一下,说:“上回……”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根本没有用。
“咳,我那不是开玩笑的吗,”邹博彦轻咳,“这得怪聊天软件,把我说开玩笑的消息都吞了。你放心,这次假一赔十。”
他说完又补充:“一条假线索,赔十个闻夏给你!”
林风起说:“……我只要一个就够了。”
邹博彦啧啧两声,手肘撑在吧台上凑近道:“你知道的,这种恐怖场景对感情无非就两个作用,要么升温,要么加速破裂,你是不是不怕这些?”
林风起颔首。
“那我建议你怕一怕,”邹博彦说,“一个怕一个不怕才能有故事,这要是两个都不怕,就没意思了。你想想你要是怕,闻夏那个人你知道的,他不会丢下你不管,你得激发他的保护欲,感情绝对蹭一下就升上去了——当然啊,你别故意揩油,我这监控可都是能看得一清二楚的。这种事还是讲究一个自然而然。”
对于他的话,林风起略微迟疑:“……真的么?”他看过闻夏和归去来一起玩恐怖游戏的直播,归去来都快吓尿了闻夏都没反应,有时候嫌归去来嚎得烦还会直接献祭队友。
邹博彦拍胸脯保证:“听我的,准没错。”
《狂欢夜》改版升级后时长也从原来的半小时一场延长为将近一个半小时,他们来的时候前面有一队正在做开始前的准备,等真正到他们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快两个小时。
这个密室最少六人,最多八人,以马戏团为主题,角色人名也相应都是外国人名。
大家被蒙上眼睛带入场内,这期间不允许互相说话交谈,闻夏很快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因为脚步声越来越分散,这说明他们被带到了不同的地点。
闻夏身边的脚步声愈发稀少,到最后只剩下他和领他往前走的工作人员。
眼睛被蒙着看不见,他便开始认真地思考起今天的主要目的。
他当然是不怕的,上次问过林风起,他也不怕。那这就不好办了,总得有一个人怕才好发展点儿什么吧?
不然……他为爱胆小,装作怕一怕好了。
闻夏越想越觉得自己真他娘聪明。像他这样给追求者机会的人,不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总:我要害怕一点。
夏夏:我要害怕一点。
问:那到底谁是真的害怕?
第60章、紧张刺激
将他带到指定地点后,工作人员悄声离开,这时耳机里也传出场控的声音:“现在各位可以将眼罩摘下来了。”
闻夏摘掉眼罩,他所在的房间像是一个简陋的小房间,墙上挂着的霓虹灯是一张小丑的脸,泛着红蓝交错的幽幽暗光。这便是房间里唯一的光源。
在房间里听不见外面的声音,他们每个人身上挂着个分贝计。
他们挑战的是最高难度,因而注意事项里有一条是尽量不要高声喧哗,如果发出的声音超过限制的分贝,分贝计便会发出警报,警报会引来“不好的东西”。这个不好东西就是指真人扮演的鬼怪。
不过这不代表声音小就不会遇上鬼,只是声音大必然会招鬼。
遇上NPC有两种解决办法,一个是跑,不被抓住,一个是找到可以躲藏的地方。躲藏的地方也有讲究,必须是四面封闭的,比如橱柜、衣柜这类有门可开合的东西。当然,房间也可以,只是房间有被破门或破窗而入的危险,橱柜衣柜之类则百分百安全,设定上是鬼的盲区。
如果被NPC抓住,不会立刻出局,而是会被关进马戏团的驯兽笼里,再由其他玩家寻找驯兽笼的钥匙去拯救伙伴。拯救是有时限的,如果超过时限,驯兽笼里的人将被视为命丧野兽之口,也就是出局。
借着微弱光线,闻夏环视一圈房间,门自然是被锁上的,林风起他们不用多说,应该和他的处境差不多,都被关在某个屋子里,所以这就是整个密室的第一关。
他凑近去看锁,大概是第一关的缘故,锁是最简单的密码锁,只需要在房间里找到相应的数字信息就可以了。
一般来说,在注意事项被反反复复强调之后,这个时候一般没人会发出太大声响,闻夏转悠完一圈都没听见什么动静。但这就陷入误区了。
因为至少他现在所处的环境是绝对安全的,门锁着,没有窗。
于是闻夏用正常音量稍大一点问了一句:“我附近有谁也被关在房间里吗?”
分贝计没响。
旁边还真有人回应:“我。呃……你好。”
是两位高中小姑娘的其中一个。
他们没有交换名字,只是搭伙玩儿个密室,闻夏凑近墙壁问她:“你那儿保证安全吧?没有窗户?”
“没有,门也是锁着的。”
“行。”
闻夏说话时音量没有收敛,如果左邻右舍还有其他人,应该也能听见,但回应他的只有这个小姑娘。
既然周围没别人了,那他就放心地扯开嗓子喊:“处境安全的听见这句话吱个声儿,确定一下各自的方位!”
他话音刚落,分贝计瞬间发出警报。
不一会儿便有脚步声靠近门口,随即有谁在外面疯狂拍门砸门。
与此同时响起的也有远近不同的声音,闻夏淡定地听着砸门声分辨了一下,这当中没有林风起的声音。
而因为刚刚几人的应和,他们那边也隐约听见警报声响起,于是门口的脚步声混乱地离开前往别处。
NPC离开后,闻夏迅速从房间里搜罗出线索,没一会儿便解出密码,同时还搜出来一把光线微弱但总归聊胜于无的小手电筒。
解开锁后,他小心地开了一条门缝儿,先打着手电筒观察了一下外面的情形。外面是一条走廊,对面没有房间,而是一面挂着诸多油画和照片的墙壁,左边是死路,右边走到头是一个岔路口,左右都可以拐,呈T字形。
闻夏在脑海里回忆了一下工作人员带他过来时左拐右拐的路线,有了点儿底。
确认没有危险,他才溜出房间。小姑娘在他隔壁房间,但隔壁房间的门跟他的没有挨在一起,而是到走廊尽头右拐后才看见。
从房间出去走到头又是一条大的走廊,闻夏先往右拐找到了隔壁房间的房门,内外配合终于将小姑娘接出来。
小姑娘头一次玩儿密室,在外面看着挺活泼胆大的,真正身临其境多少还是有点儿打怵,脑子一时半会儿也转不过来,如果没有闻夏帮忙可能还要在房间里转悠会儿。
她房间里没有手电筒,说明这个东西也不是按人头准备的,是稀缺资源。
闻夏左右看了看,最后决定继续往右走,这是他被带过来时的路线,他是最后一个被关进小黑屋的,那么往来时路过去应该能找到其他人被各自关押的房间。
周围黑漆漆的,场景破败阴森,墙上许多画的内容都是诡异的小丑,又或者是一张张泛黄还溅着血迹的老照片。
小姑娘有些害怕地跟在闻夏身后。
这一路上竟然还算顺利,没有遇到NPC,闻夏领着那姑娘拐拐绕绕,在一个转角差点儿跟人撞上。
手电筒的光一晃,身后的小姑娘以为遇到了NPC,吓得短促地尖叫了一声就要跑,好在堪堪卡在警报线之下,分贝计没有叫唤。闻夏赶忙拽住她,比着“嘘”,手掌往下压了压,让她冷静。
小姑娘心有余悸地点头,下意识拽住他的衣摆去看吓到她的人。
他们险些撞上的人是林风起。
林风起也没有手电,瞎子似的摸过来,被手电的光一晃眯了眯眼,随即看清是闻夏和……他视线落在女孩儿捏着闻夏衣摆的手上。
他很快反应过来,观察了一下那女孩儿的反应,原来害怕就是这样的吗?
“你从哪儿过来的?”安抚完小姑娘,闻夏低声问林风起,“我刚刚让你们出声报位置,你怎么没说话?”
林风起指了指他来时的方向:“我那儿是个半开放场所。”
林风起被带到的地点是男厕,他在那儿率先与NPC扮演的鬼怪打照面,就是追逐的过程中闻夏喊那一嗓子引发警报,将原本在追他的NPC吸引了过去。
于是等NPC离开,他也循着方向找过来。他手里没有手电,摸索过来费了不少时间。
和林风起会合后,三人耳机里不约而同响起场控的声音:“请各位在十分钟之内到化妆间集合。”
“化妆间在哪儿?”闻夏问林风起,“你过来的时候有看见吗?”
林风起摇头,边摇头边往他身边靠近一点。
“那只能……分头行头了。”闻夏看一眼与林风起来路相反的另一个岔路口,又回头看一眼他和小姑娘来时的路,那边还有个岔路口没有去看过。
但是三个人,注定有一个得落单。
这要怎么分?
当然不可能把小姑娘一个人丢出去,闻夏想起来自己还得装害怕呢,虽然很想跟林风起同路,但现在就林风起一个人胆子大,只能暂时先分开片刻了。反正一会儿找到化妆间还能碰头。
于是闻夏说:“我跟这位同学一起,你就先……一个人吧。”
然而林风起愣了愣,忽然又靠过来一点,说:“不行。”
闻夏:“?”
“我……”男人抿了抿唇,声音很低,“手电只有一把。”那个“怕”字还是没好意思说出口。
“……”这还真是。
小姑娘忍不住开口:“我们再不快点的话,感觉时间要不够用了。而且手电就一把的话,分开之后另一人也不方便移动。”
“那只能三个人一起了,”闻夏叹气,“我们的得选一条路,以最快速度排雷。”
就在这时,小马的声音在不远处高亢响起:“都来我这里集合,我在化妆间——”
话音刚落,警报声响起。
有脚步声从另一个方向往这边逼近,三人面面相觑,赶忙也跑。周边没有可以躲藏的房间或柜子,他们只能一边逃离身后逼近的NPC,一边往小马声音发出的方向跑。他敢大声说话,就说明化妆间一定是安全的。
一时间脚步声混乱。
终于跑过一个拐角,前方有一束手电光从门缝支出来,上下晃动,然后是小马惊喜的声音:“来了来了,闻哥,快快快!”
三人冲进去,小马“嘭”一下关上门,还没等他落锁,外面便紧跟着开始推门砸门,伴随着NPC发出的尖锐笑声,听得人浑身打激灵。
NPC有两个,力气很大,六个人一起才堪堪堵上门。门闭合的瞬间小马迅速上锁。这下外面的人无论怎么推门砸门都进不来了,化妆间也没有窗户,外面的动静持续大概十秒便消停了。
大活儿长出一口气,人员总算到齐。
加上闻夏这里的一把手电,小马三人找到了两把,一共三把手电筒,光线都不强,小小一把。
此时十分钟还没到,小马以他的高玩经历表示,场控让他们来化妆间集合,很可能十分钟后要开始派发任务了。如果他们没在规定时间到化妆间集合,可能之前发出过大动静但侥幸逃脱的玩家会被直接抓去关笼子。
猜测罢了。所幸小马三人先找到了化妆间。
剩下的几分钟里,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下信息,主要是针对地图的,化妆间有纸笔,闻夏根据双方的信息粗略地画了一张地图。然后发现他们所有人都还没去过最中间的地方。
“中间也许就是马戏团表演的地方,”闻夏视线扫过已标出来的房间,笔尖在唯一空缺的中央处点了点,“这里或许会是最后通关时的重要地点。”
如小马所说,十分钟的时限之后,场控开始派发任务。
“现在,请查尔和约翰一起,前往马戏团老板的办公室,查看他遗留下来的笔记,并将笔记销毁。”
闻夏和林风起对视一眼。
闻夏记得自己拿到的角色就叫查尔,约翰……没记错的话正是林风起。
“哇还好,没有一上来就是单人任务,”小马舒了口气,“两个人的话还能有个伴儿。”
两人带着一把手电筒离开化妆间,前往马戏团老板的办公室。
走廊寂静,暂时没有听见NPC在附近走动的声音,林风起拿着手电,这次没有了第三个人,闻夏一路走一路想要怎么装害怕装得自然一点。
但是这一路顺利得让他压根儿没有发挥余地,两人很快就来到办公室。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没锁,轻轻一推便开了。
然而就在门开的那一瞬间,一具假人尸体忽然从上面吊下来,那张血肉模糊的脸险些和闻夏来个热情洋溢的见面吻。
闻夏淡定往后退了两步避开,随即反应过来这似乎是个机会。
他控制音量小小地惊叫一声,表达一下自己被吓到,接着便想借机往林风起身后躲,最好再顺势搂个腰什么的。然而还没等他有第二步动作,身边的人也发出一声浅浅的倒吸凉气的声音,然后一把攥住了他的……袖口。
闻夏:“?”
林风起:“……?”
两人面面相觑,表情皆有一瞬空白。
就在这时,那具倒吊着还在晃动的诡异尸体忽然发出尖利刺耳的笑声,极具穿透性的笑声与尸体脸上用血浆画出来的小丑微笑脸相应和,魔性又诡异。两人都被音量吓了一跳,那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刺得人脑瓜子嗡嗡的,同时也惊动他们身上的分贝计。
笑声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很快如气球般“嘭”一声归于寂静,但警报器的声音紧随其后。
NPC的脚步声从不远处赶来。
闻夏和林风起反应还算快,这个时候没再纠结于作戏,迅速地推开假尸体进入房内。然而办公室的门锁是坏的,只能合上,没法阻挡。
几秒之内,脚步声便已到走廊,NPC那诡异的笑声像极了假尸体发出的怪笑。
手电筒在林风起手里,他抬着光迅速扫过屋内,拉过闻夏:“这边,柜子。”
闻夏还没看清,就被林风起拉着躲进了一间衣柜。
几乎是同一时刻,办公室的门被“呯”一声大力拍开。
NPC停止了奔跑,脚步声在办公室门口徘徊,然后一步、又一步地往里走。他像个捉拿犯罪嫌疑人的警官,在办公室里缓慢踱步,寻找他们的藏身之处。他手里似乎有刀,刀片挂在墙壁上发出咯啦咯啦的声音,渐渐朝衣柜的方向逼近。
尽管知道衣柜对于NPC在设定上是不会打开查看的盲区,这样的动静还是能给人心理上带来一定的压迫感。
衣柜其实算不上多宽敞,两个人一米八的成年男人挤在里面多少有些拥挤。
闻夏和林风起紧紧挨着,咫尺距离,能听见对方的呼吸——还有心跳。仿佛只要脸颊偏侧那么一下,他们就会亲在一起。
更尴尬的是……他的大腿似乎抵到了某个微妙的部位。
闻夏明明不怕的,可不知道为什么,一边听着林风起略显粗重的呼吸,一边听着外面NPC靠近的声音,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紧张。
有点儿热,不知道是刚刚的生死时速,还是别的什么。他竟然感觉后背开始冒汗了。他想动动腿,从那处尴尬中挪开,可刚动一下,就听林风起呼吸也随之一乱。
他登时不敢再动。
终于,NPC的刀划到了衣柜上。
刀尖在木制家具上的声音沙哑而沉闷,突然,他收回小刀,双手“啪”一下拍在柜门上,发出巨大声响,闻夏从林风起竖起的手电光里隐约看见被震落的细小木屑。然后,轻细的“吱呀——”声,衣柜门被打开一条缝儿。NPC那张画着夸张小丑妆容的脸就那么贴在缝儿上,看似笑着,却目眦欲裂。
他桀桀怪笑着,语调诡异至极:“找、到、你、们、了——”
一般胆子小的,在这里可能都要吓哭了。
但是两秒后,林风起干了一件事儿。他把手电关了。光亮骤灭,闻夏眼前一黑,顿时伸手不见五指。
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
随即,闻夏感觉自己的袖口又被人攥住。
那具散发着薄荷香的热源几不可察地靠过来一点。
一瞬间,心跳如雷。
“……怕。”黑暗中,林风起低声说。
“……”
NPC大概也没想到会吃一嘴狗粮,沉默数秒后,只听又一声“吱呀——”,衣柜门合上了。
脚步声远去,刚刚经历了惊险一刻的办公室再度陷入寂静。
而林风起迟迟没有打开手电。
他仍攥着闻夏的袖口,呼吸声近在咫尺,有好几个瞬间,闻夏都感觉那股热气喷在了自己耳垂上。
闻夏终于忍不住出声:“鬼已经走了。”
林风起:“嗯。”
那嗓音低低沉沉的,仿佛磨着耳根,闻夏忽然感觉有些口干舌燥:“我们可以出去了。”
“再等等。”林风起说。
“……等什么?”
逼仄的封闭空间里,空气是有限的。
男人嗓音里掺了一丝沙哑:“等……我不怕了,再出去。”
“……”
太近了。
闻夏沉默着在黑暗中转头,看向林风起的方向。
攥着袖口的力道蓦地收紧了一点。
闻夏不由舔了舔发干的下唇,问他:“那你……还要多久才不怕?”
林风起没说话,显然他自己也不知道。
作为男人,闻夏多少能懂这种感受。
他又撇开头,吸气吐气,至少让自己冷静下来,别到时候林风起“不怕”了,他反而开始“怕”。
没过多久,又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林风起打开手电筒,突如其来的光亮再次充满小小的衣柜。
闻夏眯了眯眼,去看林风起。
男人神色如常,唯独那双眼里还翻涌着一丝晦暗的欲.念,看得他心脏一跳。
“出去吧。”触及到闻夏的目光,林风起略显狼狈地别开脸。
如此便清晰地看见他通红的耳朵。
这人似乎从不知道自己的耳朵多么懂得泄露情绪。
可为什么从前他不会这样?
闻夏边想便小心翼翼地拿开自己的腿,两人终于从这奇奇怪怪的衣柜囚牢里挣脱出来。
NPC如此一造访,任务耽搁了一些时间,他们冷静了一下,开始专心做任务。
马戏团老板的笔记并没有那么好找,原先他们以为就在办公桌上,可翻遍办公桌上的纸张文件都没有,于是两人分工,一个找书柜,一个翻办公桌的抽屉。
闻夏很快发现其中一个抽屉是锁着的,心想就是这个了:“找一下钥匙在哪。”
林风起最后在某本书的夹层里找到了钥匙,这时场控对他们俩说:“你们的时间不多了,请尽快完成任务。”
具体还剩多少时间场控并没有说,就算说了他们也没法计时,手机早在进来之前就交上去统一保管了。
用钥匙打开抽屉,里面果然躺着一本笔记。
闻夏一目十行,迅速翻动笔记,在快末页的时候发现里面夹着的一张字条,看上去是某个谜题的解谜线索。这应该就是整本笔记想要告诉他们的讯息了。
同时从笔记中可以整理出来一些剧情,是关于马戏团的,大概记录了马戏团是如何从兴盛走向衰亡,又发生了什么样可怖的事件,导致开始闹鬼。看完后,两人按照任务所说销毁了笔记——最简单粗暴的方式,直接撕碎。
“现在开始最后半分钟倒计时,”场控冷冰冰地道,“30、29、28——”
两人踩着最后的一声“1”回到化妆间。
小马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们俩一去就不复回了。怎么样,拿到什么没有?”
闻夏将那张疑似解谜线索的字条递过去。
场控便又说:“拿到了字条的查尔察觉到了马戏团背后的隐情,他决定收好这张字条,以备不时之需。”
几人面面相觑,怎么想这张字条都有点儿死亡FLAG的味儿。
但被点名的查尔、闻夏只能认命收好它。
“对了,你们怎么去了那么久啊,”小马并不知道自己抓住了某个重点,“这个任务很难吗?我听见办公室那边有很大的笑声,你们警报器是不是还响了,鬼在那里逗留了很久吗?”
逗留了……倒也不是很久。
闻夏瞥一眼林风起,谎话随口就来:“是啊,你们之后做任务也小心一点,鬼很可能会杀个回马枪,我们就差点儿中招了。”
几人惊疑不定的点点头。
接下来是单人任务,被指派的是两个高中女生的其中一个,就是之前和闻夏一路的小姑娘。
很不幸地是,她被NPC捉住关进了驯兽笼。
场控:“现在你们有十五分钟的时间找到驯兽笼的钥匙并解救同伴。”
小马抓头发:“救命,我们怎么知道十五分钟是多久——”
闻夏:“动作快点总没错。”
救人这一环节的危险性是十分高的,因为按照设定,此时的NPC出于狂暴状态,而且NPC还不止一个,这期间倾巢出动,全场抓捕玩家,同时另一个人还要去完成自己的单人任务。
场内非常应景地响起马戏团热闹的音乐,一时间红蓝交错的灯影闪烁不停,每个人身上的警报器也开始响个没完,场面可以说惊险刺激又混乱。
时间紧迫,几人迅速分好工,每个人去一个区域寻找线索。闻夏刚跑出化妆间没两步,感觉袖子又被拉住。
他被迫止步,回过头问:“怎么了?”
林风起抬手拂过他头顶的发丝,说:“木屑。”
刚刚在办公室那个小丑NPC一巴掌排在衣柜门上,震落下来的。
好不容易被暂且丢到脑后的柜中记忆忽然涌上来,闻夏下意识地往下扫了一眼。
察觉到他的视线,林风起顿了顿,低声说:“……现在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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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出柜(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