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故地重游
林风起哭了。
准确来说,也不能完全称为哭,说哼唧更为合适。
闻夏委实没想到反应会这么大。他捂着胸口冷静了会儿,克制住想要将人按在椅子里狠狠亲都是念头,哄似的说:“想让我怎么赔礼道歉,你说吧,我都满足你。”
林风起捂着脸摇了摇头。
闻夏拖着椅子挪过去:“说说嘛,看你日记是我不对。”
他越靠越近,林风起扭过身子,含糊的两个字从指缝间钻出来:“不是……”
“嗯?”
闻夏想了想,故技重施,凑上去朝林风起的耳朵吹了口气。
林风起差点儿没跳起来,但同时捂在脸上的手拿了下来,露出一张红得快滴血的脸和微微湿润的眼角。他慌张地看着闻夏,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最后只能一手撑在座板边缘,一手抓着椅背。
“你这反应,跟我想的怎么不一样,”闻夏说,“再怎么不生气,多少也该有点儿不高兴吧?”
“……为什么?”林风起艰难问,声音都没什么底气。
“哪有什么为什么,我偷看了你日记啊。”
林风起舔了舔唇,说:“可……你不是故意的。”
“我说不是故意的你就信啊?万一我骗你呢,”闻夏说,“我就是趁你不在家的时候故意去翻你东西怎么办?”
林风起嗫嚅了一句什么。
“你说什么?”闻夏没听清,倾身凑近了些。
林风起紧张地扣紧椅背,喉结滚了滚,说:“你故意翻……也没关系。”
闻夏愣了愣。
林风起别开的视线落回他脸上,轻声又说:“我的所有东西,你都可以随便翻。”
每个人都有自己导底线和原则。
但对闻夏,林风起没有底线。
——于是半小时后。
林风起一手抓着门框,贯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脸竟然流露出称得上绝望的表情,哀求地叫了声:“闻夏……”眼看着又要哭了。
“你自己说的,你的所有东西,我都可以随便翻,”闻夏拖着他的胳膊往房间里拽,“反正都看过一次了,一回生二回熟。”
“你看,我去给你切水果……”
“刚吃饱饭谁吃得下水果,”闻夏干脆摆少爷架子,“不管,你就跟我一起看。”
“……”
见林风起委屈到嘴巴都微微瘪起来了,闻夏忽然松开手。
拽着自己的力道忽然消失,林风起一瞬愣神,还未反应过来,闻夏忽然凑近,亲了亲他的脸。
林风起:“!”
那一刻,林风起呼吸骤停。
这个亲吻像是在哄小孩儿,闻夏亲完,抵着他的额头,放软了嗓音:“同桌,一起看好不好?”
林风起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在遭受重击的大脑此时轻飘飘的,别说一起看日记了,就是让他当场把日记本吃了都行。
闻夏成功拉着飘飘然的林风起进房间。
自从两人确定关系后,林风起就没在这间次卧睡过,但次卧的东西除了一些常穿的衣服,其它的都没转移去主卧,还留在原来的位置——包括书架上的那些书和林风起办公用的书桌电脑。有时他会回家加班。
书架上的书又重新整齐排列过,闻夏找到上次那个眼熟的日记本,问林风起:“你还有别的日记本吗?”
林风起默默地抽出另外两本。
“这么多?”
“……从小学开始的,”林风起说,“都在这儿。”
日记主人都这么大方了,闻夏哪有不从小学看起的道理。
林风起会写日记,最开始是因为学校布置的作业,他这么一说闻夏想起来,他小学时期,班主任也布置过一段时间的日记,当时日记是作为作业来写的,他不喜欢这种作业,所以日记里十篇有八篇都是胡编乱凑。
小学的日记本纸张已经泛黄,小孩子早期接触的都是铅笔,他小时候写的字说不上多好看,但在那个年龄段的小孩子里可以说相当端正了。
日记开篇就写着这样一句话:
“此日记本为林风起专属!”
闻夏看向身边的人。
身边的日记主人脸颊红红地看着那行字,抬手捏着耳垂说:“这是为了……不跟作业混淆。”
和闻夏一样,林风起也并不喜欢老师布置的日记作业。但写日记这个过程他很喜欢,像是在和自己对话,所有不想告诉别人、说不出口的话,都可以倾诉在日记里。作业不一样,作业是要上交的,别人会看见。
所以他有两份日记,一份是交给老师看的表面功夫,一份是自己的“私家专属”。
小学的林风起几乎什么都会往上记,日记内容写得满满当当,哪怕是路边看见一只蝴蝶、看见蚂蚁搬家、公交车上欸老人家让了座等等生活中的细小事件,他都会记下来。那是属于小孩子对世界天生的感知与好奇心,在他眼中这些随处可见的东西也那样美好。
但也不尽是如此。
又翻过一页,看了没两行,闻夏笑容消失,皱起了眉。
林风起心里一紧,忍着羞耻主动伸手想要往后翻几页:“这些就……不用看了。”
闻夏一巴掌摁住,不让他翻。
“我要看。”闻夏说。
林风起微微蹙眉,轻哄似的:“别看了,这些没什么好看的。”
“手,”闻夏嗓音微沉,“拿开。”
“……”林风起缓缓收回手。
从这一段日记开始,林风起的日记开始变成一小段一小段的简洁记录,如果说先前的都是晴空万里,那么这一段开始,就逐渐有阴沉的阵雨落下来——
某年某月某日,晴
不想去学校。
为什么一周过得这么漫长?
某年某月某日,晴
这个星期秋游,老师让我们自由分组,没有人和我一起。
某年某月某日,晴
老师把我和另一个找不到伙伴的男生分在一起了。可我不喜欢他。
他上次把我的笔袋扔在垃圾桶里。
某年某月某日,晴
今天早上找老师告状了,老师把他们叫去骂了一顿,下午我从抽屉里摸出两条活的毛毛虫。
为什么最近都是晴天?我讨厌晴天。
……
一个被排挤的小男孩儿,在日记里简单地记录着一天又一天的孤独。
闻夏唇瓣抿得紧紧的,翻过一页又一页,直到下巴被一只手抬起,温柔的吻落下来,一下接一下轻啄他的唇瓣、唇角、鼻尖和眼睛。
林风起低声地劝慰:“别生气……已经过去了。”
闻夏还是觉得很生气,又生气又心疼。他暂且放下日记,抬手搂住林风起的脖子,按着他的后脑重重亲上去:“要是你小学跟我在一个学校,还有老师什么事儿,我直接揍得他们哭爹喊娘。”
林风起退开一点,喘了口气,嗓音微哑:“……那样你会被叫家长的。”
“怕个屁,叫就叫,”闻夏狠道,“大不了连他们家长一起揍。”
“都是大人……”林风起的思维被他带跑,“你打不过的。”
“大人怎么了,他们敢对我动手试试?”
“……”这不是熊孩子吗。
林风起忽然笑了。
那个笑容堪称开怀,闻夏从未见过他笑得这么开心,一时怔然,满腔的愤懑就像突然破掉的气球,“噗”一下就瘪下去了。
“……笑什么,”他耳朵发热,嘟囔道,“我可是在帮你出气。”
林风起揽着他的腰抱上去,声音闷在他肩头:“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从小和你一起长大的那个人是我。”
闻夏心尖发软,他顺势把下巴搭在林风起肩上,说:“那你还不加把劲儿,赶紧研发时光机,回到小时候我一定第一时间去替你打坏蛋。”
林风起摇了摇头,发丝蹭在他脖颈,痒痒的。他说:“我会去找你的。”
从铅笔到钢笔,再到水性笔,林风起的字愈发规整凌厉,锋芒毕现,就像那个孱弱的小男孩儿逐渐长成翩翩少年郎。
成长伴随着疼痛,他的日记在家庭剧变的那段时间记录得格外频繁,明明才十几岁,却和早早地和父亲一通支撑起这个家。那些说出口后会给父亲增加负担的话便尽数倒在了日记本里,好几次闻夏都需要停下来调整一下情绪,每当这个时候林风起便会抱着他,脑袋抵过来蹭一蹭。
像是在告诉他,没事的,都已经过去了。
曾经的苦痛在时间这一良剂的冲刷下,都已释怀。
这其中也不是没有趣事儿,比如——
某年某月某日,小雨
有男生向我告白……我从来没想到自己会遇上这种事情,该怎么办?
我不确定我是否喜欢男生。
这件事看时间,发生在林风起初三快中考的时候。
看到这里,闻夏想起来一件事,他高中的时候问过林风起他到底喜不喜欢男生,但当时林风起并没有回答他。
见闻夏停在这一页迟迟没有再往后翻,林风起紧张了一下,说:“我当时……没有答应他。”
闻夏回神,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解释,忽然捉弄心起,问他:“那你当时是怎么拒绝他的?”林风起这嘴,他真的不信能说出多好听的话来。
果不其然,林风起僵了一下,支吾地说:“我就说……学生的本分应该是好好学习,我们年纪还小,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
不愧是你。
闻夏在心里默默地同情了一把那个男生。
“那你当时到底喜不喜欢男生?”闻夏又问,“我后来问你这个问题的时候,你也没回答我。”
“那时因为……我当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为什么?”
林风起轻蹙着眉,有些苦恼:“我从来没想过这些,你问我喜不喜欢男生,我答不上来……因为我只喜欢过你。”
第72章、林风起危
闻夏想,真该把这句话录下来,播放给十七岁的自己的听。
很快,日记翻过初中,再一次来到高中。熟悉的字迹扑面而来,明明没有过去多久,闻夏却有种面见老朋友的感慨。
“我上回就是从这里开始看的,”闻夏指着日记说,“如果不是看了日记,我根本不知道你原来喜欢我。”
林风起没说话,只是把人抱紧了些。
不过闻夏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责怪他什么,他只是想说:“所以,我还挺感谢阿哞的。”
林风起面露不解。
“如果那天他没有把你的房间弄乱,我根本不会发现这本日记。”
林风起想了想,摇摇头说:“是你太好。”
“嗯?”
林风起说:“如果你没有帮我收拾东西,就不会看见日记。”
闻夏看他两秒,眨了眨眼,突然乐了:“好幼稚啊咱俩。”
如果非要去争到底是谁的功劳,那可能都得追溯到出生去了。毕竟世上如果没有闻夏和林风起,又哪来这些故事。
闻夏边笑边看。虽然是第二次看高中这部分,但这回不一样的是当事人在身边,他看着看着还会心血来潮地询问一下当事人更详细的想法。多少有点儿恶意捉弄的念头。
但林风起无条件地配合他。
日记有时效性,记录在日记里的情绪也一样,曾经天都要塌下来的事情现在想来也不过如此。林风起几乎没有回头看过自己的日记,虽然每一本都好好保存着,但他并不觉得回望过去有什么意义。
大概也是因为没什么值得回望的。
现在闻夏陪着他,将那些蒙尘的过往再一次一一走过,有好笑有唏嘘,更多的是释然。
人这一生会有许多遗憾,真正能释然的却少之又少,多的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放下。那不是和解,那只是情非得已的遗忘。
20xx年x月x日,小雨
在草丛里发现一只断腿的小猫,很可怜,不像是意外摔断的,不知道是否人为。
买了一根火腿肠给它,还它做了简易猫窝,希望它能捱过今晚。
闻夏手指顺着这一段一直往下,圈出往后的好几段日记,这是在林风起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时候,他们在不同的时间用不同的方法,救了同一只小猫。
“还记得这只断腿的小猫么?”闻夏问他。
林风起点头。
“我后来去那家宠物医院,和领养它的人联系上了,我们这些年一直都有联系,”闻夏说,“它在新家过得很好,现在也是只十一岁的老猫了,身体还是倍儿棒,吃嘛嘛香,虽然是个小瘸子,但完全不影响它上蹿下跳。它的领养人也从当初的一间小出租屋,到现在住上了大别墅,家里后来又添了一猫一狗,现在热闹得不行。”
林风起听着,神色柔和些许,说:“那就好。”
闻夏问他:“改天要不要去看看它?”
“可以么?”
“当然可以,”闻夏笑,“小姚姐之前还问过我,但我当时觉得知道它过得好就行了,没必要多打扰。”
小姚姐就是当初领养这只小猫的人,当时闻夏和林风起是两个毛头小子,她已经大学毕业了,比他们年长六岁。
“现在……有必要了么?”林风起问。
闻夏“嗯”了声:“太有了。我得去好好谢谢它,谢谢它让你看见了我。”
说到这里,林风起忽然想起什么,反过来问他道:“那,你呢?”
“我?”
林风起腾出一只手也指了指日记上的日期,说:“我是这个时候喜欢上你的,你呢?为什么会……喜欢我?”声音越来越轻,染上了一丝忐忑的期待。
闻夏一想还真是。
他对林风起是怎么认识自己的、怎么心动的了如指掌,可他似乎从未对林风起说过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
林风起从未追根溯源,安静地接受着闻夏给他的一切。
“还记不记得高一上学期的期中考,在走廊,我不小心踩了你一脚。”闻夏将日记本往后翻,找到那一段——
20xx年11月x日,晴
今天去看成绩排名,和闻夏撞上了,被他踩到脚,不过不痛,他对我道歉了。“抱歉”,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值得纪念。
……
……
林风起看着自己写下的几行字,喉结滚了滚。
“记得。”他说。
和闻夏有关的事,他怎么会不记得。何况当时他在人群之外就看见了闻夏,费了好大功夫才挤进人群里,就像离闻夏近一点。只是没想到会被踩到。
“也许,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吧。当时看见你,我心跳都差点儿停了,”闻夏看着他说,“你都不知道你有多特别。”
其实闻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稀里糊涂地喜欢上林风起了。
走廊人潮中的惊鸿一瞥,他这么多年都并未当成一见钟情,可既然不是一见钟情,又为什么在之后的日子里对一个人那样关注有加呢?
林风起对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也许少年人的心动就是这样。
也许只是一场雨、一个背影、一句简单的交流、一抹微笑……亦或不经意间对视的一眼。他们走入对方眼里的时候,都没有做多么特立独行的事情,可那一刻他们在对方眼里偏偏就那样特别。这份心动的它来得突然,可它又那么纯粹。
正因如此,它也才那么令人难忘。
林风起低声问:“那后来,你考进A班,也是因为我?”
闻夏说:“不完全是为了你,但确实是因为你。”
高中的一年半不知不觉翻完,闻夏终于看到了上次断掉的地方——
20xx年x月x日,晴
又和闻夏碰到了手,我不能再让他碰我了,我心脏受不了,我会死的。
有没有什么办法让他别那么可爱?
闻夏啧啧两声:“你看看你,碰个手而已,你就受不了了?”
林风起:“……”
林风起抱着他,声讷如蚊:“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年纪……小。”
“是吗?”
闻夏忽然低下去,把耳朵贴在他胸口。
两秒后,起身坏笑着说:“现在也没好到哪里去啊,同桌。怎么心跳还这么厉害?”
林风起脸色微红,看了他两秒,忽然倾身将人吻住。
这个吻猝不及防,闻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下,下一秒就被扣住后脑勺。呼吸迅速地被对方卷走侵略。
肌肤与微凉的空气相碰,下一秒温热触感便贴上来,沿着腰线摩挲滑动,带着微微的粗糙,他浑身一软,搭着林风起的手臂,忍不住发出的含糊呜咽也被对方尽数吞下。
分开的时候,闻夏靠在床头,轻喘着平复气息,林风起却伏下去,也学着他将耳朵贴在他胸膛。几秒后,他仰起头,深邃的眸里垂落的灯光与欲念交杂,哑声说:“现在我们一样了。”
不用他说,闻夏也听得见自己快爆炸的心跳声。
日记本被他们这一闹,掉到了地上。闻夏捡起,平复过后坚持不懈地拉着他继续往下看。
越接近高考,日记的时间跨度就越大,最后两篇日记之间间隔了差不多一个月,最后几篇是这样的——
20xx年6月8日,晴
高考结束了,应该考得不错。
今天晚上班级聚餐,闻夏没有去。他不在,很多事情都变得有些没意思。所以我提前回家了。
也许,今天早上在考场外面遇见,就是最后一次见面了吧。
20xx年6月12日,阴
原来上次不是最后一面,今天的毕业典礼才是。
今天结束后,我们就不再有任何瓜葛了,很难过。
祝他一切都好。
……还是很难过。不想离开他,想今后的每一天都还能看见他。
这是倒数第二篇,而最后一篇日记,停在林风起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
20xx年x月x日,晴转多云
录取通知书到了。
从班长那里听说,闻夏考去了Z大。那是个很好的学校,只是离我要去的城市有些远。挺好的,没有我,也许他会过得开心一些吧。
希望闻夏的未来繁花似锦。
闻夏摩挲着纸张上微微凹陷的笔迹,说:“傻子。”
林风起抱紧了他,闷闷地重复:“嗯,我是傻子。”
闻夏看着后一页的空白:“之后你就没有再记过了?”
“嗯。”
写到这里,日记本还没用完。本子很厚,林风起买的时候本来打算记录很长一段时间的日记的,却连自己都没想到日记最后会停在这里。
因为已经习惯了记录与闻夏相关的事情,当闻夏离开他的生活后,他便觉得写日记成了一件索然无味的事情。加上,他幼稚地不希望自己之后的生活冲淡闻夏存在的痕迹。
“这么好的本子哎,有点可惜了。”闻夏边说边又往后翻了几页,林风起却忽然伸手将日记本从他手中抽走。
他刚抬头,林风起就凑过来啃了他一口,说:“现在你在我身边了,不可惜。”
自从知道闻夏看过日记本,林风起缓过来后,就变得有些为所欲为。
像是横竖底裤都没了,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看着他把日记收拾好的模样,闻夏觉得哪里怪怪的。还没来得及细想,林风起已经拿着三本日记下了床,说:“昨晚上你没睡好,今天要不要早点休息?”
不说还好,一说,闻夏还真觉得有点困。
他打了个呵欠,回房拿换洗的衣服。从浴室出来时林风起还在另一间浴室里,闻夏找了会儿手机,最后在饭桌上找到了。
一晚上没看手机,有几条未读消息,有两条是归去来发的——
[我操,我这两天在忙,都没直播,牛啊你,直播间恩爱都秀起来了]
[那个什么,我真不知道那是你对象,还是说那礼物是你拿你对象的号给我砸的啊?]
前一条闻夏还看得懂,后一条同样都是中文字,可连在一起他怎么就看不懂了呢?
闻夏回他:[什么玩意儿?]
走到卧室门口,归去来的回复弹出来:[那个“夏夏太可爱了怎么办”不是你对象吗?他上次给我送过礼物,我还寻思着你粉丝也太爱屋及乌了。]
闻一夏:[???啊?他什么时候给你送过礼物?]
归去来:[?就你喝假酒那次啊,咱俩播了一晚上娱乐局]
闻夏还愣神,归去来又飞快发消息过来解释:
归去来:[!!!]
归去来:[卧槽,老夏你别误会,我跟你对象可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但此刻闻夏也没心思管他有没有关系,他拧着眉,回想了一下归去来提到的时间,然后发现——对不上了。
这个账号实际出现的时间,和林风起口中使用的时间,对不上了。
*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正在洗澡的林总:我今天好勇啊(骄傲.jpg-
第73章、掉或不掉
很显然,林风起还有事瞒着自己。
他第一次在直播间看见林风起的账号是在安城拍摄群鲸宣传片的时候,林风起用这个账号给他砸了礼物。
但是归去来给的时间提早了少说小半月。他说的喝假酒直播那天,闻夏不会记错,因为和他发现林风起的日记是同一天。
会不会有可能给归去来送礼物的人不是林风起?毕竟昵称这个东西,想改随时能改。
有没有一种可能,林风起其实还是后来才注册的账号,只是他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上一个叫“夏夏太可爱了怎么办”的人已经改了昵称。
……会有这么巧的事情吗?多少有点自欺欺人了。
但本着严谨的态度,闻夏问归去来:[你还能在礼物榜上找到那个夏夏太可爱了怎么办么?他当时给你送了多少钱的礼物?]
归去来:[就送了俩海豚,你等等我找找。]
几分钟后,归去来发来一张截图,是礼物榜上排名非常靠后的那个“夏夏太可爱了怎么办”。
闻一夏:[能把他个人主页发给我吗?]
归去来甩了条链接过来,也察觉到了微妙的不对:[咋了这是?]
闻夏回了句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
他点开链接,出现的网页赫然“夏夏太可爱了怎么办”的群鲸个人主页。看见那个熟悉的初始头像的时候心已经沉下去一半,再看到关注里唯一的主播“等夏”,并且点进这个主播的主页,从其礼物榜一的“夏夏太可爱了怎么办”跳转回这个个人主页的时候,另一半也沉了下去。
是林风起没错。
可归去来说的那个时间,闻夏还没有答应娜娜参加宣传片的拍摄,群鲸给风航的主播名单上自然也就不可能出现他。
那林风起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好家伙,合着一直在窥屏呢?
但是想想,林风起会知道他直播,也能说得通。毕竟他做游戏这件事在高中老同学之间不是什么秘密,有些还玩过他家的游戏。他和林风起有着这样一个共同的交际圈,消息互通很正常。
而他的微博账号并不是工作室官方账号,是他的个人账号,只是顺便用来发布发布制作消息,偶尔也会在上面说到直播相关的事情,并不避讳什么。
林风起顺藤摸瓜摸到他直播间,似乎在情理之中。
毕竟林风起从未过问他的职业,提到他的工作室却那么自然,仿佛早就知道似的。
闻夏想着,“啧”了一声。
他怎么就这么主动地给林风起找补了,好没出息。
于是等林风起从浴室出来,轻车熟路地走进主卧,等待他的是盘腿坐在床上的闻夏,和如寒刃般的视线,冷冷地刺过来。
这一眼看得林风起瞬间僵住脚步。
可闻夏不说话,冰冷的目光持续在他脸上停驻。
林风起心中一紧,口吻下意识地变得小心:“怎么了?”
闻夏摊开掌心:“手机再给我看看。”
林风起愣愣的:“手机?”
闻夏:“拿来。”
虽然还没明白状况,但林风起还是乖乖将手机上交。递过去时不忘贴心地解了锁。
闻夏找到那个熟悉的蓝色鲸鱼头,点开。来到个人后台,熟悉的初始头像,熟悉的昵称。
他点开个人资料,在用户视角很轻易地边找到了账号创建的时间。今年十月份,看日期,正好是发现归去来口中的假酒直播——也就是他发现林风起日记的那天。
怎么又是这一天。
确实比他之前以为的时间早,但也还真没早多少。
他那天喝了酒,有点儿醉是真的,好像直播的时候没怎么收敛音量。难道就是那个时候被林风起听见了,然后当场注册账号开始看他直播?
那为什么给归去来送礼物不给他送啊!搞错直播间了吗?
闻夏望着手机页面陷入沉思,长久的沉默让林风起心中七上八下,他心想难道闻夏知道他另一个账号的事情了吗?
虽然那个账号不是见不得光,但他用那个账号偷偷窥屏那么久——都快两年了。
简直像个变态。
不能让闻夏知道。
思及此,林风起悄悄壮起胆,开口道:“夏夏?”
他突然这么叫自己,闻夏愣了愣,轻咳两声,迅速找回状态:“你是怎么知道我直播的?”
“……偶然。”
笼统的万金油回答,闻夏非常不满意:“偶的什么然?”
心中有了誓死要防守的秘密,林风起扯起谎来都多了几分令人信服的理直气壮:“听说的。”
“听谁说的?”闻夏也不认输。
林风起一时卡壳,忽然瞥到闻夏手中的手机,想到他刚刚似乎在找账号的注册时间,暗暗咬牙,压制住内心的慌神,说:“……你。”
闻夏再次沉默。
这回,所有的疑点全都对上了。
喝酒误事啊。
闻夏神色复杂地把手机递回去,道:“那你……干嘛给归去来送礼物啊?”
林风起:“……送错了。”
闻夏:“。”
好吧,林风起看来确实是没接触过直播的菜鸟,送礼物都能走错直播间。也不怪他,自己当时和归去来双排打游戏,两个人都开着直播,他们的声音都能从对方直播间里听见,没看过直播的人一时混淆也情有可原。
……他怎么又在给林风起找补了。
这场不大不小的风雨就这么停息,昨天两人都没休息好,熄灯后不久便双双睡去。自从和林风起一起睡,闻夏的睡眠质量可以说呈倍数直线提升。
然而就在他即将陷入沉眠的时候,床头的手机忘了关铃声,忽然响起短信音,屏幕也亮起来。
那种马上就要睡着的时候被猝然惊醒的感觉实在恼人,闻夏眯起眼,皱着眉拿起手机,进来的短信是条垃圾信息,搞得他更恼火了,怒然删除,发现微信有几条新消息,顺手点进去。
又是归去来这鳖孙子。
归去来:[对了老夏,你别怪我好奇,我是真的想知道我想得对不对。]
归去来:[那个什么,你直播间那个数字老板,是不是你对象啊?]
归去来:[我之前还以为是来着,但是现在又说你直播间的那个新榜一才是……]
归去来:[唉,所以之前是我想错了吗?]
四条消息。
一条比一条让闻夏清醒。
林风起已经睡着了,从身后搂着他的腰,温热的胸膛贴着他的后背,呼吸均匀,粘得不行。
闻夏把手机拿近了些,把归去来的消息仔仔细细又看过一遍,有点无语:[你这一天天都在想什么,怎么会觉得数字老板是我对象啊。]
归去来没有回复,他那个阴间作息,这会儿可能正播得兴起,没空看消息。
闻夏又看了遍他发过来的消息,莫名地有些在意。
归去来这个推测是怎么得出来的?就因为大老板两年来风里雨里从不缺席地看他直播、给他刷礼物?
那他归去来不也有这样的粉丝老板么,有什么稀奇的。
闻夏等啊等,等得花儿都谢了。
将近十分钟后,才终于有新消息弹出来:[啊,不是吗?我是想着既然你对象知道你干直播,那他平时总会闲着没事儿看两眼吧?你直播间的观众磕你和那数字老板的CP磕那么热闹,你对象就不吃醋啊?]
归去来:[嘶,我感觉你对象醋劲儿挺大的啊,上回拍片儿我就跟你多说了几句话,你对象看我那眼神就好像我是去跟他抢人的。]
闻夏看着这几条消息,那种异样的感觉又涌了上来。还是不对,他好像还是漏了什么。
听着身后平稳的呼吸声,他猛地灵光一闪——对啊,睡觉。
闻夏认床这毛病,难伺候得不行,但是这事儿他从没跟别人说过,只有亲近的几个人才知道,比如他爹,比如邹博彦。加上因为这毛病,他从小到大都是走读,学校的同学们就更不知道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知道,是因为他有次去外地出差回来后,因为这毛病被折腾得精气神儿实在不好,直播的时候有观众听出来关心了两句,他顺口就答了。
而最先听出他状态不太好,并且用SC关心的观众,就是那位数字大老板。
当时,他和林风起处于断交的状态。
如果林风起真的是十月份才看他直播的话——他搬来的时候,林风起是怎么知道他认床的?
如果不知道的话,为什么会在给他准备的枕头上滴助眠的薰衣草精油?
总不是,林风起之前睡不好的时候给自己用的吧……可搬来的是时候林风起就说过,枕头是干净的,让他放心。
那他能从哪里得知自己认床?从老同学那里听说?哪个老同学会记得这种小事情,还给他通风报信啊,太闲了吧。
林风起那什么都往肚子里咽的性子,也干不出特意找谁打听他近况的事儿来。
闻夏越想越清醒,终于忍不住了,小心地离开林风起的怀抱,内心挣扎着拿过林风起放在枕头边的手机。
借用睡着的人的手指解开锁,群鲸APP的个人后台还是那个熟悉的账号。但他这次掠过了这个账号,直奔设置,找到切换账号——
空的。
或者说,除了“夏夏太可爱了怎么办”,没别的账号的了。
第74章、难逃一掉
手机屏幕幽亮的光照在闻夏略显呆滞的表情上。
莫非,他和归去来一样,也想错了?想多了?
他看向林风起,男人沉沉睡着,眉头却微微蹙着,似乎是为了空掉的怀抱而在梦中感到不满意。
闻夏静坐片刻,忽然又想到什么,迟疑了一下,还是掀开被子下了床。不忘回头将被子给林风起掖好。
他打着手机手电轻手轻脚往外走,睡在飘窗台上的阿哞十分警觉,听见动静抬头看过来。闻夏打了个手势,聪明的大黑狗子看懂指令,打了个呵欠把头埋回和他同睡一窝的闻大鸽身上。
闻夏轻轻合上卧室门,来到次卧,“啪”一下打开灯,从书架上再次再次找到林风起的日记,那本只记录到高中,还剩下小半本空白页的日记。
他直翻到高中毕业后的最后一篇日记,从这里开始后面什么都没写。
——真的什么都没写吗?
他今天晚上不过是随手往后翻了几页,林风起就把日记本抽走了。他当时没来得及多想,因为林风起紧接着就催他去洗澡睡觉。
太怪了。
直觉告诉闻夏,这本日记还藏有玄机。
其实写过字的纸页从侧面很好看出来,明显会比未使用过的颜色暗一些,他之前没注意过,现在细看之下,剩下的小半本中间还真有一条颜色较左右稍暗的缝儿。
从高中的最后一篇日记往后翻大概二十来页,一段新的日记映入眼帘——
20xx年x月x日,雨
闻夏开了自己的直播间,我没忍住送了几个礼物。
从未想过会以这种方式再次参与他的生活,好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很没出息地哭了。还好他看不见。
20xx年x月x日,晴
闻夏今天也开了直播,我又送了几个礼物。他感谢的时候念了我的名字,但是我的名字还是系统自动生成的初始名,他念得不太方便。
改什么好呢?
20xx年x月x日,晴
今天他又感谢了我的礼物,好像现在这个名字还是不太方便。但他说很特别。
5140005,特别吗?
……
特、别、吗?
那可太特别了。
后面的这部分记录的全是闻夏直播的事情,他的字里行间里全是闻夏的痕迹。但闻夏直播并不频繁,所以这部分的日记日期虽然涵盖了两年的事件,但其实内容不多。
闻夏捧着日记坐在床边,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也觉得林风起像个傻子。
此时此刻,闻夏很想把睡梦中的林风起揪起来,问问他,亲爱的,你究竟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他还撒谎。
他骗他。
这一夜,闻夏又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林风起被闹钟叫醒,一睁眼便对上闻夏幽怨的目光,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了?”
闻夏幽幽开口:“睡得挺香啊?”
林风起内心惶恐,唇瓣动了动,没敢说话,呆呆地开着他。
闻夏在被子里的脚踹了他一下,没好气:“把闹钟关了,好吵。”
林风起赶紧起身关掉闹钟,回头看见闻夏眼下更重的青黑,眉头微蹙,小心翼翼地发问:“你昨晚没睡好么?”
“是啊。”
“怎么了?”
“怎么了,”闻夏冷笑一声,“林风起,你老实交代,你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这话一出,林风起心里头又是咯噔一下,说话都结巴了:“什、什么?”
闻夏这是发现什么了?
账号?还是……
但为闻夏没有再回答他,只是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下床洗漱。
林风起一早上惊疑不定,可闻夏没再提过这件事,一切如常,仿佛起床时的异样是他没睡醒产生的幻觉。
直到出门时,两人在停车场分开。
闻夏忽然提了一句建议:“你以后要是在想写日记,要不换个带锁的本子吧。”
林风起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闻夏已经关上车窗,扬长而去,留下他傻站在原地。
……不能吧?-
这一天,林风起可谓是过得战战兢兢——主要是面对闻夏的时候。下午他去合作方公司开会,会后负责人邀请他吃饭,他婉言相拒,直奔星夜工作室,一心只想见闻夏。
然而等他来到工作室,柳飞思却告诉他闻夏早就离开了。
“老大今天精神怪不好的,好像昨晚失眠了吧,就干脆回家休息去了。”柳飞思说。
林风起便马不停蹄地赶回家。
他到家的时候闻夏刚睡醒,半眯着眼在吧台接热水喝。听见开门的声响,扭头看了眼玄关,嗓音里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今天回来这么早?”
林风起敷衍地摸了两下扒他裤腿的阿哞,含糊应一声,看着闻夏欲言又止。
闻夏没给他言的机会,端着咖啡往房间里走。
林风起赶忙跟上去。
跟了没几步,闻夏脚步一停,回头道:“我还要再睡会儿,你别进来打扰我。”
林风起听话地止步,眼看房门无情关上。
他纠结片刻,推开次卧的门。
这个房间,林风起好一段时间没住了,只有昨晚被闻夏拉进来一起看日记。房间内陈设还和之前一样,但他一推门就看见昨天离开时本应整理好放回书架的日记本,此时竟然躺在床上。
而且还是打开的状态。
而且翻到的页面还是他原本打算瞒下来的部分。
白纸上,那一串“5140005”在汉语字词当中是那么的一目了然。
电光火石间,林风起明白了一切。
然后他沉默了,自闭了-
闻夏又懒趴趴地睡了回笼觉,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完全暗下去,他迷迷糊糊地叫:“小五,开灯。”
小五:“收到!”
小机器人光秃秃的脑壳瞬间锃光瓦亮,照亮了房间。
闻夏翻了个身,对上一双专注的黑眸。
他吓一跳,瞌睡都惊醒了。
林风起蹲在他床边,和他大眼对小眼。
闻夏:“……你干嘛?”
林风起双手搭在床边,灯光的映照下,那双眸子带着湿漉漉的可怜:“对不起。”
这句道歉适时地让闻夏想起自己现在在生气,他沉默两秒,问他:“对不起什么?”
“你。”
“对不起我什么?”
“……我其实,从很早之前就看你直播了。”
闻夏毫不意外,他拖长音调“哦”了声,故意说:“这不是挺好的么,从很早之前就开始支持我了,怎么还道歉?”
林风起看着他,目光在朦胧的灯光下更可怜了。
他还吸了下鼻子。
如果换平时,闻夏简直爱死他这娇俏的小模样了,但是现在,不行。
他按捺住内心的躁动,面无表情地说:“怎么,数字大佬,要哭啊?”
林风起长睫一颤,可怜巴巴地摇头,说:“我不是有意要瞒你的。”
“那就是故意?”
“……”
饭菜的香味从门缝钻进来,闻夏坐起来,轻轻冷哼一声:“饿了,先吃饭。”
但是饭后闻夏也没有跟他秋后算账,而是又回到房间,把林风起关在外面——这次他没把自己的猫儿子忘记,顺带还把阿哞也带进了房间里。
一家四口,只剩林风起被排挤在外。
林风起:“……”
闻夏回房后,开了直播。
不仅如此,他还开了摄像头。
他开直播总是搞突然袭击,老粉们都习惯了,倒是上回因宣传片吸引过来的新粉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不懂就问,主播一直这么自由的吗?]
[我没看错吧!!摄像头!天啦!!!]
[卧槽卧槽卧槽,夏哥开色相头了!]
[色相头!就要色相头!嘶哈嘶哈,太好看了]
[不是说不开摄像头的吗夏老板~]
……
闻夏没买摄像头,用的是手机,架手机的这短短两分钟,直播间人气飙升。
闻夏坐下后,闻大鸽跳上桌子,跑过来蹭他,他被糊了一脸猫毛,把逆子捞下来,看见弹幕上刷什么的都有。
[大鸽!好可爱啊啊啊]
[好想魂穿闻大鸽]
[前面的劝你三思,咱们大鸽是公公]
[谁能拒绝帅哥和猫的组合!反正我不行,这声老公我先叫了!]
[夏老板对象is watching you]
[所以可以再dream一个夏哥对象出镜吗?]
……
“来,大鸽,跟你云爹妈打个招呼,”闻夏托起闻大鸽让它入镜,“叫两声,说云爹妈们好。”
闻大鸽:“喵——”
“真乖。”
直播间瞬间被“阿伟死了”刷屏。有人见缝插针地问闻夏今晚上播什么。
“今天啊……今天不播游戏,随便唠唠。”闻夏边说着,边紧盯入场信息。
终于,几分钟后——
[5140005进入直播间]
闻夏摸了把闻大鸽:“呵。”
[夏老板在笑啥?]
[哇,我突然发现夏哥手上戴着戒指!]
[等一下我看见了谁?]
[数字大佬!]
[夏老板的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哎……]
[哇数字大佬!好久不见了!]
……
弹幕一时混乱,讨论戒指和欢迎大老板的弹幕消息混杂在一起,看得人眼晕。
闻夏看了眼手上的戒指,面色淡定地取了下来。
他取戒指的动作缓慢,并且在镜头里表现得一清二楚。
[夏老板怎么取戒指了?]
[啊,怎么把戒指取下来了呀!]
[夏哥是不是有点不高兴……]
[???为什么取戒指了!]
……
闻夏:“哦,没什么,就是忘记取下来了。”
直播间顿时一堆问号,纷纷小心询问,猜测了起来。
闻夏看着他们的猜测,那个刚刚进入直播间的某人始终没动静。等差不多了,他招招手叫来阿哞。
阿哞现在很听他的话,呼之即来。
闻夏拍拍腿,阿哞体型大,椅子小,它只能抬起上半身趴到他腿上,甩着尾巴乖巧极了。他又把被阿哞挤走的闻大鸽捞回来,然后调整了一下手机机位,把闻大鸽和阿哞都装进镜头里。
“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这是我家两个娃,大儿子闻大鸽,你们都认识了,这只黑的就是二胎,叫阿哞,”闻夏顿了顿,“它原先姓林,但现在改姓闻了。”
[啊这?]
[等一下……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原先姓林??]
[???夏老板别吓我,我CP才磕了俩礼拜!]
……
而某位昵称为5140005的不知名榜二,此时依然毫无声响。
“看你们挺好奇的,那我正好更新一下感情状态吧,”闻夏面不改色,“主播目前离异,带俩娃。”
霎时间,直播间里充斥着问号和惊叹号。
这才官宣多久!怎么就BE了!
而在这混乱之中,几条醒目的礼物消息弹出来——
[5140005赠送蓝鲸模型x40]
[5140005赠送蓝鲸模型x40]
……
连刷五条。
随着这五条礼物消息,5140005再度荣登礼物榜榜首。
弹幕的问号和惊叹号一时之间又变成“卧槽”。
闻夏看着这几条礼物消息,没说话。
[我看不明白了兄弟们……]
[这,这,不能是我想的那样吧……]
[数字大佬??和夏老板?]
[别吧……这样好下头啊,我晕]
……
在众说纷纭的猜测中,闻夏终于开了金口,但他说出来的话却给整个直播间的观众造成第三波冲击。
他说:“感谢前夫送的二百个蓝鲸模型。”
观众们:???
问号再一次铺满直播间。
这时,5140005发出一条SC:[我不要当前夫……]
闻夏没有理会。
5140005:[夏夏]
5140005:[我错了]
5140005:[让我进房间好不好?]
[我彻底晕球了,姐妹们,谁来给我理一理这个剧情……]
[进房间?什么什么,同居了?]
[等一下,夏哥刚刚说什么?前夫?]
[我懂了兄弟们,数字大佬和夏夏太可爱那个老板,是同一个人啊!]
[卧槽]
[卧槽]
……
闻夏把怀里的一大一小赶了下去,把直播间名字改成了:我不是那么好哄的。
这一细微的改动没几个人注意到,但某人不一样。
半分钟后,礼物消息弹出:
[夏夏我错了赠送蓝鲸模型x13]
[我不要当前夫赠送蓝鲸模型x14]
[QAQ赠送蓝鲸模型x5]
[喜欢夏夏赠送蓝鲸模型x20]
闻夏看着这几条礼物消息,终于忍不住了。他飞快关掉手机摄像头和麦克风,扇了扇发热的脸,低声懊恼:“这么可爱干嘛?”
他吐出一口气,冷静几秒,起身。
打开房门,林风起正蹲在门边,手上捧着手机。听见开门声,他抬头看过来,眸光清凉湿润。
像只走失待认领的大型犬。
“……夏夏,”他小心呼唤,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说罢又硬着头皮倔强地轻声补上一句,“孩儿他爸。”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总说他很难过,很想要点那个一看就很好喝的营养液抚慰受伤的心灵,不给他就嘤嘤嘤QAQ(给了也嘤-
顺便说一下两个好消息!
好消息一:明后两天可能有加更哦!
好消息二:加完就完结啦!好耶!
第75章、下个聘礼
闻夏发现自己真的很好哄。
比如现在,林风起只是这么看他一眼,他就彻底没脾气了。
再看林风起,哪还有半点当初面对他时冷酷无情的样子。
闻夏撇撇嘴,说:“起来。”
林风起乖乖站起,试探问:“你……不生气了?”
“谁说我不生气了,”闻夏嘴硬道,“我说了我没那么好哄的。”
闻言,林风起敛眉沉思片刻,点了点头:“好。”
好什么?
林风起没有说,闻夏直到这周六才知道。
那天晚上闻夏匆匆下播,直播间观众剧情看到一半就断了,哀嚎遍野,当晚闻夏和林风起的后台私信被塞得满满当当,动态评论区还有捋剧情的长评论,转眼间被赞上前排。
连归去来都跑过来看热闹,在评论底下聊得火热。
而网络之外,闻夏也和林风起促膝长谈了一番。
林风起会知道闻夏直播不是什么偶然,在这之前他就一直在关注闻夏的动态了。但知道闻夏制作的游戏,倒真的是偶然。这还得说回他大学的时候。
林风起对游戏接触不多,他一直到高中毕业都没有手机,对游戏的所有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大家都玩的什么马里奥、拳皇之类。
闻夏大学时自揇崶己做了款像素rpg,纯粹是闲着想练练手,谁知道反响意外的不错。林风起的舍友便是在看了关注的游戏主播直播这款游戏后,自己也下载体验了一遍,然后开始疯狂卖安利。
林风起那会儿已经有电脑了,虽然是一台为了省钱收的二手笔记本,但对付一个小小的像素rpg绰绰有余。那舍友的安利卖遍了宿舍,当然也包括他。他与人相处带着很强的距离感,舍友只提了两句便作罢,不像对其他人时就差直接抢过电脑帮对方安装游戏似的。
原本他也并没有将舍友的推荐放在心上,直到有一天他和周亦先一起去见完一个客户回来,那段时间积压的压力排山倒海地压过来,让他有些喘不上气儿。熄灯后他在黑暗中对着唯一亮着的电脑发了许久的呆,不知为什么就想起舍友说的那款游戏。
他鬼使神差地下载了。
林风起玩的很慢,几个小时的游戏流程他愣是花了将近半个月才打完。大概是因为那是他难得可以放松的消遣,他不想太快通关。
游戏通关后,他看见制作人的名字:等夏。
这个名字让林风起对这款游戏的好感又上升了一点。他循着片尾的名单找到制作人的微博,随手点了关注。
当时他并不知道这是闻夏,他也没有多少的时间用来刷微博,他太忙了。只是偶尔想起,会登上微博看一看这位制作人有没有发布新的游戏消息。他看着这位制作人从一个人制作游戏,到成立工作室,之后出的每一款游戏,他都会用空闲时间慢慢体验。
知道这是闻夏,是归去来拉这位制作人直播双排的时候。林风起从不看直播,也不关心这些,只是几天后再看等夏的主页,发现他转了归去来的一条微博,是他们之前双排的精彩集锦。
他点开后,听见了闻夏的声音。
林风起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刻的感受,只知道回过神来的时候,视频已经播放完了,而他鼻子是酸的。
后来的一切便顺理成章。他知道那是闻夏后,开始密切地关注微博,得知闻夏自己开了直播间,他第一时间赶去支持,订阅、送礼、SC……两年的窥屏之路由此起航。
林风起说这些的时候,一点一点又抱住了闻夏。
当然,他隐去了许多细节,比如自己的情绪感受。但即便他不说,闻夏也能想象得到。
他捏着林风起的手背肉,把他圈着自己的胳膊拿开,说:“林风起,你觉不觉得,好像上天都想让我们再次遇见?”
被拒绝了拥抱,林风起神色恹恹,片刻后,仍是点了点头:“嗯。”
命中注定这个词,说来俗套,可对有情人而言,它浪漫至极-
周六这天,闻夏睡到自然醒,等到吃过早饭,林风起才说:“能陪我出门一趟么?”
“去哪儿?”闻夏问。
“半点事儿。”
说了等于没说。但闻夏还是收拾收拾跟他出门了。
然后林风起载着他,一路开到……某家楼盘的售楼部?
闻夏:“?”
闻夏扭头看向刚停好车的林风起:“来这儿干什么?”
林风起说:“看房子。”
闻夏看着他,欲言又止。但林风起没看见似的,熄了火解开安全带。
今天下着小雪,两人下了车,培训有素的保安小哥拿着两把伞过来给他们撑上,林风起只要了一把,然后牵过闻夏,和他同撑。
一路走进售楼部,门口的接待员扬起笑容:“您好,请问是有什么事?”
林风起道:“我约了你们方总经理。”
接待愣了愣,笑得更和善了:“林先生是吗?您稍等。”
接待去前台通知,有置业顾问过来询问,林风起婉拒了,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
一直没说话的闻夏这时才幽幽开口:“原来你知道这是方淮家的楼盘啊。”
林风起小心观察着他的脸色,诚实点头。
“你要买房?”闻夏问。
林风起点头,又摇头。
“点头又摇头的,什么意思?”
林风起不由自主地坐正了,舔了舔下唇,有点儿紧张的样子:“我……是想买房,但不是给我一个人买。”
闻夏有所预感,还是问:“那是?”
“这套房子,我打算——”他轻吸一口气,伸手勾住闻夏的无名指指节,指腹划过微凉的戒指,轻声说,“作为聘礼。”说着,他捏紧了那根与他戴着相同款式戒指的无名指,目光诚挚。
闻夏心跳有些快。
还没等他说话,一道男声插进来:“林总。”
这声音再耳熟不过,除了方淮还能是谁。
工作状态下的方淮口吻公事公办,不带一丝私人情绪,但闻夏好歹也算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二傻子就是装得再人模狗样,他都能看出他的不虞。指不定这会儿怎么在心里骂人呢。
原因无他,因为林风起来看的是他家的楼盘,还带着闻夏一起来。
这他妈要是谈成,闻夏就要成他家客户了!
方淮家的这个楼盘是个新楼盘,前段时间方连树还跟闻山海吹牛呢,说他家这个别墅区楼盘多好多好,临海而建、环境优美、设施完备云云。
可他们闻家又不是做地产生意的,老闻同志对他的吹牛只感到莫名其妙,并友善询问:“你说这么多,是打算送一套给我儿子结婚用吗?那我先替他谢谢方伯伯了。”
这给方连树气得吹胡子瞪眼:“做你的青天白日梦!当我们家客户,你拉倒吧!”
——然而现在,还真有可能要成真了。
方淮想,这就叫父债子偿吗?可是转念一想,要是成了,他可就赚了林风起的钱。看闻夏和林风起这不一般的关系,是不是也可以算赚了闻夏的钱?
原本他还很埋怨他爹的,如果不是方连树听说林风起要来看房子,赶忙让他好好地亲自招待这位大客户,他还不稀罕呢。
念及此,方淮又振作了。
他再加上一位置业顾问,四人表面上聊得有说有笑。
闻夏原本以为是来给林风起看房子的,哪想到还跟自己扯上关系了,因而眼光非常挑剔。一会儿嫌这栋位置不好啦、一会儿嫌那栋朝向不喜欢啦……
林风起和置业顾问当然是耐心的,方淮就不一定了。
他被闻夏的挑剔搞得头皮发麻,在闻夏又一次说“算了吧,我觉得这栋位置太偏了”之后,他忍无可忍:“你到底要不要买?玩儿我呢?”
闻夏一顿,视线轻飘飘地看过去,带着一点儿倨傲的味道:“啧,你们家就这么对待客户的?”
方淮青筋直跳,被他堵得说不出来话。
“怎么,小方总,这就是你对待客户的态度吗?”闻夏又说。
旁边的置业顾问不是没见过这种阵仗,但没见过这么大的客户发脾气,还是他们小方总惹的!好在她业务娴熟,立马赔笑,把话题引回房子上:“闻先生,您别生气,如果您觉得这套位置太偏的话,这边还有,您看,这个位置怎么样?”
闻夏瞥着方淮敢怒不敢言的黑脸,心里爽得一批。其实他有看中的,正好在置业顾问又指向的地方,顺势点了点头,指着其中一幢说:“这个位置还行。”
闻夏一开始也存着几分气放坏的心思,但看下来,倒也真的有看中的。只不过买房不是小事,两人来这么一趟还不能草率定下来,了解得差不多后,他们便先打道回府。
送走他们的时候,方淮笑得脸上褶子都快掉下来,看得出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离开时外头的雪又大了些,两人同撑一把伞回到车上,林风起将伞还给保安,合上车门,却没急着立刻发动车子,而是转头看闻夏。
闻夏也看着他,相顾无言。
回到车上,隔绝风雪与旁人,一些躁动的情绪才又重新涌上来。
最终闻夏先开了口:“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不是突然,”林风起说,“想很久了。”
“没见过结了婚才想起‘聘礼’的。”闻夏又说。
不过,他们的婚姻一开始就不同寻常。
“那这样……”林风起侧过身,黑眸深处闪着细碎的光,也映出闻夏的身影,“你稍微好哄一点了么?”
闻夏一怔,没想到他还惦记着那句话。
他凝视林风起片刻,又垂眸扫一眼无名指上的戒指。
然后他干了一件事儿。
林风起看着他忽然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号码。看见屏幕上“老闻同志”四个字,他霎时呼吸一紧。
可闻夏神色非常自然,甚至还是打开免提。
响了十秒,电话接通。
“怎么了儿子?”闻山海听上去心情非常不错,“你这电话打得也是巧,我正想跟你说呢,你廖伯伯下周终于有空了,约我出去玩儿呢,你也跟我一起——”
闻夏打断他:“我就不一起了。”
闻山海:“你说你,不合群吗这不是,廖伯伯特意——”
闻夏:“你看你在那之前有没有空,出来吃个饭。”
闻山海怪异道:“这么突然,有什么好事儿?”
“有啊,天大的好事儿,”闻夏语气淡定,“带你认识认识你儿婿。”
*
作者有话要说:
林总:!我有名分了!嘤QAQ-
第76章、见老丈人
闻夏这个电话如平地一声雷,劈得闻山海瞠目结舌。
听筒对面没了声响,良久,闻山海颤抖的声音传来:“好啊,你小子……我就知道!”
闻夏:“?”
“我早就觉得不对劲儿了!”老闻同志气急败坏,“次次去你那儿都找不到人,上回我去的时候,你邻居说你大半个月都没回过家,你当我不知道?”
闻夏一时语塞,也恼羞成怒了:“你知道了还叫我去相亲?”
闻山海:“哼,谁知道你找的是个什么人,连告诉我都不敢,哪像廖星沉,直接就能见面,性格、家世、学历……哪有拿不出手的?”
闻夏抬眼瞅林风起。老父亲当着他男朋友的面儿夸自己儿子的相亲对象,他男朋友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垮了一点。
但他不敢贸然出声,只委屈巴巴地瘪着嘴。
老闻同志还在说:“我也没让你跟廖星沉立刻就定下,就当结交个朋友多交流交流认识认识,那也不是坏事。再说了,你又没结婚……”
“谁说的。”
“什么?”
“谁说我没结婚的。”
闻夏轻飘飘说完,短暂沉默后,在老闻同志的高分贝响起的第一声时掐断电话。
闻山海紧追不舍地拨过来两个,都被闻夏一一拒接,于是老闻同志愤而转战微信:[小兔崽子,你把话给我好好说清楚!结婚是什么意思?!]
闻一夏:[就是结婚啊,还能是什么意思。]
老闻:[少在这儿敷衍我,老实交代!]
老闻:[你那不敢见人的对象叫什么,多大,干什么工作的,性格怎么样,家庭情况怎么样?结婚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能随随便便就决定了?!]
最后,他郑重地发来一句:[我不同意!!!]
为表坚决,还加了三个感叹号。
闻夏说:[你不同意也没用啊,结都结了。]
老闻:[离!]
对此闻夏的做法是——
他按下语音录制键,问身边的林风起:“我爸说他不同意咱俩的亲事,要咱俩离婚,怎么办?”
林风起眉头微蹙,神色惴惴,又十分纠结。手不自觉抬起,拽住了闻夏的袖子。
离婚?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谁都别想把他和闻夏分开。
如果是别人这么大放厥词,他肯定就发火了,可这对面的是闻夏的父亲……
对岳父发脾气,他还能踏进闻夏家门吗?
闻夏却忽然贴近,挨着他的耳朵用气声说:“别怕,我给你撑腰。”
酥麻的痒意顺着耳道一路爬进心里,林风起瞬间不怕了,他又行了!
“……不要。”他答道。
闻夏满意地松开录制键,这条语音就这么发了过去。
实际上,林风起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应对方式,用更谦逊冷静的态度回复,博得老丈人的好感。可偏偏,他挑了最幼稚也最不稳重的回答。
……怎么办,对老丈人不敬会判刑吗?判的话判几年?还有没有救?
他紧张得直冒手汗。
回复过来的同样是一条语音,老闻同志愤怒咆哮:“回来!今天、现在、立刻!带着他给我滚回来!”
林风起心头一紧,盯着闻夏。
闻夏不慌不忙地退出聊天页面,打开地图,输入目的地启动导航,冲他一笑:“走,跟我回家。”
林风起:“……”
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
就像闻夏毫无准备地被他拉来看婚房,他现在也毫无准备地被闻夏推去见家长。
林风起不是没想过这一天,但他没想到这一天到来的情景会是这样的。他和闻山海在一些生意场避不开的活动上见过,也说过话,交情却不深。
他一路上手心都在冒汗,尽管看上去和平时一样冷静淡定。两人中途经过菜市场停过一次,顺路买了些菜和水果。
闻夏手机上跟闻山海说他们买菜的时候,闻山海一开始没理,直到闻夏在猪肉摊前拍了张照片问他:[五花肉?]
老闻同志立马回复:[精排!]
接着就发来一堆要买的菜,闻夏问他打算做什么好菜,他只回了一句你管我。
好吧,老同志上了年纪,有自己的想法,是好事。
菜和水果的钱都是林风起主动出的,拎着菜往外走的时候他还是不放心,斟酌道:“我要不再去一趟城南商厦吧。”
“去那儿干嘛?”闻夏明知故问。
“总不好……空手去。”
“你手上这些难道是空气啊?”
林风起犹豫地皱眉,说:“不一样。”
“一样的,”闻夏理直气壮说,“本来就是他突然叫我带你过去,没准备不是很正常吗,别人家女婿儿媳上门什么的,哪个不是先定好时间提前做准备的?”
闻山海这一出确实突然,闻夏打的那个坦白电话也很突然,且拱火。
但对林风起来说,千错万错,闻夏永远不可能错。
他家夏夏,做什么都是对的。夏夏说他没错,那他就是没错。
嗯,所以还是老丈人背锅吧。
有闻夏撑腰,林风起心神一定,不慌了。
他自信且勇敢地拎着菜和水果回到车上,到了之后又自信地拎着菜和水果跟着闻夏走到家门口。
闻夏还没来得及开门,门自己开了。
闻山海先是看了眼在前面的儿子,视线一偏,沉着脸正要发作,忽然就卡壳了。
闻夏看着他爹的表情从惊愕转为疑惑,最后见了鬼似的目光地在他和林风起之间来回扫视。那怒气冲冲的气势都不知不觉间减弱大半。
林风起先反应过来:“叔叔。”
闻夏:“叫什么叔叔,叫爸。”
林风起听闻夏的,叫出口的语气难得夹着一丝不好意思的腼腆:“……爸。”
闻山海被这一声“爸”震得又是久久回不过神。
林风起他当然知道,他还见过,说过几次话,还夸过对方青年才俊!
现在是怎么回事儿……这青年才俊,成了他儿子的……?
闻山海叱咤风云大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此时却懵了。他站在玄关惊疑不定,闻夏已经半推着他进屋,边换鞋边看着在玄关前摆得整整齐齐的两双拖鞋,一双是他平时回家穿的,另一双么……
闻夏“哟”了声:“挺贴心啊老闻同志。”
林风起也看见了这双给他准备的拖鞋,赶紧道:“谢谢……爸。”
闻山海沉默几秒,扯了扯嘴角道:“……不用。”
闻夏从林风起手中接过一半的菜,领着他将东西放到厨房,闻山海便像一抹幽灵似的,跟在两人身后,不断地打量他儿子和林风起。
等俩人从厨房出来,三人到客厅坐下,他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总算找回一个父亲此时该摆的谱:“你们,真的结婚了?”说话时,审视的目光仍端详着林风起。
林风起默默挺直腰杆。
闻夏就没他那么如临大敌了,从桌上捞了个橘子,窝在沙发里边剥边说:“对啊。”
毫无心理负担。
闻山海一看他这模样就来气:“你还‘对啊’?结婚多大的事儿不知道吗?!你就这么当过家家一样说结就结了?这么大个人了做事还这么毛毛躁躁,像什么样子!”
林·过家家的发起者·风·毛毛躁躁的成年人·起,在这掷地有声的教训下略有那么一点心虚。
但也只是一点。
闻夏压根不怕,他老子再凶,他眉毛都不带动一下的。
倒是林风起,听不得闻夏被教训,忍不住开口了:“爸——”
“我允许你这么叫了吗?!”闻山海没好气地瞪过来。
林风起面色不改,改口却很快:“叔叔。”
闻山海:“……”
老闻同志冷着脸哼了声。
“叔叔,这件事是我不对,您别怪闻夏,”林风起说,“是我向他求的婚。”
“你求的婚?那决定权不还是在他身上吗,他随随便便就答应,不就是说明把结婚这事儿当儿戏吗,不对自己负责、不对别人负责!”
林风起微微蹙眉:“不是的,要说的话,是我求婚在先,我不对在先。”
闻山海微抬下巴,斜眼睨他“哦,意思是,随便的、不对自己和别人负责的那个人是你?”
“不是。”
闻山海冷笑。
林风起正色道:“我从来没想过随便、不负责。和闻夏结婚,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闻山海冷哼:“什么梦不梦想,漂亮话谁不会说。”
林风起说:“所以为了证明这不是漂亮话,我不会和闻夏离婚的,往后的日子我都会和他携手度过,一辈子对他好。您可以拭目以待。”
话音落下,闻山海没有说话,目光沉沉地逼视着他。
林风起背脊如松,无所畏惧地与他对视。
只有闻夏一直没说话,安逸地靠在沙发里吃橘子。吃完一个,又剥一个,吧唧吧唧。
吧唧得闻山海忍无可忍:“别吃了!”
闻夏含着橘子:“我吃个橘子都不行啊?”
“没看这里在谈正事儿吗?”
“那你们谈你们的,我又说不上话,还不许人吃吃橘子啦?”
闻山海重重哼一声,起身:“少吃点儿,一会儿吃饭了!”
闻夏嚼着橘子含糊地应了声。
老闻同志走进厨房,林风起见状正要起身,被闻夏摁回沙发:“你去了他也会赶你出来的。”
林风起皱眉望向厨房的方向。
闻夏撇下一瓣橘子塞进他嘴里,忽然问:“还记不记得在宿野山庄,遇到方淮他爸的时候,我说过什么?”
他忽然提起旧事,林风起慢吞吞嚼着橘子回忆。
闻夏忽然凑过来亲了亲他,橘子的清甜香气在两人唇边淡淡洋溢。
他含笑说:“我爸从不在外人面前教训孩子。”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更,二更也许在早上,大家早睡,起来就有更新看啦!-
第77章、很喜欢他
听儿子说喜欢男人的时候,闻山海不能接受,他怎么都想不通好好一儿子,怎么就弯了呢?是成长过程中的哪一步出了差池?
那段时间父子俩没少吵架,但吵归吵,到底是惯了这么多年的儿子,他还是舍不得闹太狠的。于是只能自我开导,横竖都这样了,除了接受好像也没别的办法。
他设想过很多次儿子真带男朋友回家的时候,他该摆出什么态度,没想到啊,他儿子带回来的不是男朋友,是老公。
直接跨流程了。
闻山海在厨房边忙活边又是一通自我开导,林风起中途过来想帮忙,被他轰了出去。
“我说什么来着,去了也会被赶出来。”闻夏说。
林风起坐回沙发,仍频频往厨房里张望。
“别看了,”闻夏把柿子分他一半,“等时间长了你就知道了,跟我爸怎么相处都行,他人很随性的。”
看得出来,这点闻夏是随了他爸。
林风起想。
他们的午饭吃得比较迟,开饭前闻山海端着一个小白碗,碗里装了一点菜,叫上两人跟他一块儿上楼。二楼的某间房供着闻母的照片,进屋后,闻山海将小碗放到照片前,闻夏轻车熟路地拉开窗帘。
冬日的光透进来,照亮女人年轻的面庞。
闻山海抽出三根香点燃,边点边说:“今天来给你分享一个好消息,咱们小夏成家了,是个年轻有为的帅小伙儿,人挺好的,我带他来看看你。”
他拜了三拜,将香插好,给两人让开位置,对林风起说:“过来吧,让你丈母娘好好看看你。”
林风起很少听闻夏说起母亲的事情,他知道闻母在闻夏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他们有时候聊到这件事,闻夏所说的也是他打小从闻山海那儿听到的关于母亲的事迹。
在那些描述里,闻母是一位相当飒爽果敢的女性,和叶诗雪不大相同,一刚一柔。
虽然对方听不到了,林风起捏着香叩首的时候还是尊尊敬敬地叫了声:“妈。”
上完香离开时,闻夏伸手扯了扯林风起的袖口,像是有悄悄话要跟他说。
他偏头附耳过去。
“什么时候也带我去见见你爸?”闻夏问-
闻山海做了五个菜,三荤一素,再打了个鸭血汤。闻夏饭前吃了不少东西,什么橘子柿子,再加上几样小零食,没吃多少饭,净吃菜了。
闻山海还不了解他,一看他这样就忍不住唠叨:“让你饭前少吃点儿七七八八的东西,就不听。”
“难得来一趟,吃你家点儿东西怎么了。”闻夏说。
闻山海哼一声,捧着碗,就看着那林风起一看他儿子碗里空了就往里头给他夹菜,他儿子抬抬手他就把水递过去。
啧。给这臭小子惯的。
他重重咳一声,成功把对方注意力拉过来:“我记得,你们是高中同学吧?我去给小夏开家长会的时候还见过你。”
林风起点头:“是同桌。”
“哦,我就记得是有这么回事,年级第一呢还是,我那会儿就经常跟小夏说多向你学习学习,”闻山海顿了顿,话锋一转,“之前几次见面都没好好认识过,我看你和方连树方总关系还不错?”
林风起记得,闻方两家一直不对付。
“点头之交而已。”林风起说。
“是吗?”闻山海眼一眯,“去宿野山庄那一次,我看你就跟他在一块儿呢吧?被他邀请去的?”
林风起坦然:“对。”
“邀请了,你就去?”
林风起摇头,说:“是因为闻夏在那儿。”
闻山海神色一松,瞥一眼埋头干菜的闻夏,问他:“那个时候你和小夏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
这个“在一起”,是指结婚,还是实际上的确定关系?
林风起沉吟两秒,点了点头。
……这事儿闹的。
闻山海尴尬地轻咳一声。
他当时还叫着闻夏去相亲,这倒好,相的不是亲了吧?
“……反正,你俩都生米煮成熟饭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闻山海对林风起说,“就是,你家里那边是什么情况?”
“我父亲……已经不在了,母亲身体不好,现在在疗养院静养。”
“她知道你和闻夏的事儿么?”
“知道。”
闻山海颔首“哦”了声,又问:“她对你俩……什么看法?”
林风起如实道:“她很喜欢闻夏。”
闻山海这才放心,吃了两口饭,感慨地轻叹一声,说:“你看什么时候方便,定个时间,两家人见见面。哪有孩子婚都结了俩月,亲家还没见过面的?到时候该办的一些事情,也补一补。”
这一餐饭林风起回答了闻山海很多问题,比如是不是高中那会儿就跟闻夏厮混到一块儿啦、以前家里的情况啦……
林风起一一回答,没有半点不耐。
午饭吃了很久才吃完。
饭后闻山海说:“你俩晚饭也在这儿吃吧?”
林风起听闻夏的,闻夏看他爹那表情就不太对:“你不嫌做着麻烦啊?”
“这有什么麻烦的,”闻山海大手一挥,“不然晚上你和林风起也做一餐好的孝敬孝敬我。”
他边说边往窗外瞅,脸上是跃跃欲试的期待,闻夏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可不就是对面的方家吗。
方连树现在应该不在家,晚上才回来。老闻同志就想留着林风起晚上秀一把吧?
闻夏答应了,不过房子的事儿暂且按下不表,毕竟还没真正定下来。
距离晚饭还有相当一段时间,目送闻山海回屋睡午觉,林风起对闻夏说:“再陪我去一个地方?”
闻夏警惕:“去哪儿?”
“我从小生活的地方。”
林风起家境不比闻夏,小时候住的小区是单位房,当时就算是老小区了,现在又过去十几二十年的,小区内设施翻新进步过几轮,却依然难掩楼房的陈旧。墙体灰黄,有的墙面上爬山虎盘根错节,楼栋号还是用油漆人工手刷的。
老小区是安静与热闹的结合体,这里远离市中心,仿佛还停留在上个世纪,连烟火气都带着年代的怀旧感。天气暖和的时候,时常可见楼下围坐着三五街坊,多为中老年人,闲话家常、侃天聊地,或是架张桌子搬几张椅子,各占一方打牌消遣。
林风起牵着闻夏,一路快走到尽头。楼栋上的红色漆体写着数字45。
45栋。
他们进了一单元,上到三楼。
林风起打开老旧的防盗铁门,一股尘封许久闷味儿扑面而来。闻夏好奇地跟在他身后进去,这间房采光不错,拉开窗帘,即便是这样阴沉沉的雪天客厅都十分敞亮。
屋内没几样家具,除了沙发茶几、电视柜这样的大件,就不再有其它。
“我以前,就住在这里。一直到高中毕业。”林风起站在窗边回头看他。
他逆着光,脸上神色看不分明。闻夏不喜欢这样,朝他走近。
靠近后,便看见他眼底的紧张。就像一个与人分享秘密基地的孩子,期盼对方喜欢,又害怕对方不喜欢。
闻夏说:“我很喜欢这里。”
林风起领着他进了主卧,这里也供着他父亲还有四位老人的照片。
这套房子自从他上大学后就没怎么住过了,大学期间就连寒暑假都没怎么回来过。大学毕业后回来创业,这里距离公司着实太远,他大部分时候都睡在公司,后来手头宽裕了些,也只是在公司周边租房子,一直到买下现在居住的那套房子。
叶诗雪许多次都说可以吧这间老房租出去,有一份租金,生活也不至于那样拮据。但林风起没有照做,固执地给逝去的亲人留下容身之所,逢年过节他便会回来上几炷香。
闻夏委实没想到林风起直接带他见这么多人。
林风起一手牵着闻夏,领着他走到父亲的照片前。照片里的男人眉眼一如闻夏印象中的模样,严肃沉稳,一股生人勿进的疏离感,不怒自威。
林风起紧紧扣着闻夏的五指,嗓音很淡,也很缓慢:“爸,如果你还在的话,可能会生气,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有了爱人,他叫闻夏。”
闻夏转头看着他的侧脸。耳朵好红。
“我很喜欢他,”说着,连脸都染上淡淡绯色,“喜欢到……这辈子除了他,谁都不要。”
林风起一顿,飞快接上一句:“下辈子也是。”
不行,还是不满意:“下下辈子也是。”
见他还想往下加码,闻夏偏头以拳抵唇,把笑憋回去。
察觉到身边人的笑意,林风起把加码吞了回去,喃喃:“反正,就是很喜欢。”
闻夏抿唇笑着,指腹触到他无名指的戒指,轻轻摩挲了一下。
他看着黑白照片中男人凌厉的眉眼,说:“我也很喜欢林风起。很喜欢很喜欢,这辈子除了他,谁都不要。”
说罢,他感受到一股灼热的视线。
他偏头,对上林风起深邃的眉眼。与照片中的男人相同又不同,不同在于,它是有温度的。炙热又柔和,漫着一点潮湿。
许久未流通的空气比屋外热一些,也闷一些。
闻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完香的了,他们没有待很久,离开时步子有些急。外面雪又落下来,他们回到车上,还没来得及感受到车内的暖热,便先感受到了对方滚烫的呼吸。
风雪银装下,恋人的吻如仲夏流金。
失控之前,闻夏用最后的理智推开他,嗓音哑得不成样子:“先回家。”
林风起埋首在他颈窝,艰难地平复理智与呼吸。
如同将断的弦,紧要关头稍有松弛,但终究快断,只等再次绷紧。
进门时一猫一狗如往常迎上来,但此时两人都没心情理会,毫不留情地将两个毛孩子关在房门外。
阿哞呜咽着扒门,屋内,闻夏被林风起摁在门上,吻又急又重地落下。
……
闻夏靠在床头,攥紧了床单。片刻,他重重喘了一下,找回一点理智,倾身过去,伸手推林风起:“可以了,别……”
还未说完,他浑身一僵,闷.哼都含着几分暧.昧。
林风起终于起身覆上来,与他额头相抵,那双被湿润潮气覆盖的深邃眸中微光闪烁,又充满引诱与侵.占的信息。
他重重吞.咽一下,指尖碰到闻夏无名指上微凉的一圈。
“闻夏……”莫名地,只是叫出这个名字,意料之外的酸涩便涌上喉头。一时之间他以为自己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眼前的人明明近在咫尺,可他仍觉得像一场过于美好的水月梦。
闻夏抬起下巴吻他的眼,然后红着脸在他耳边囫囵地说了一句话。
……
天色尚未晚,窗外细绒霭霭,一片雪花扑在窗上,被屋内暖气慢烘,不消片刻便化为水珠,又遭寒风一吹,定格成剔透的雪晶。
不经意间,雪又下大了些。
*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睡醒一觉的闻爹:人呐?!
看懂的不要声张,俺怕被锁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