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樱看着那身影还真有几分熟悉,就走了出去。
竟然是江大哥,还来得挺快,她打开门招呼江大哥进去,直接问道:“大哥是来还钱的吗?”
江大哥愣了一下,又讪讪地笑道:“我来看看你。”
又假装打量屋子,“还是你勤快,这屋子收拾得干净齐整,不像你大嫂整天埋汰的,屋子里东西堆的,满哪儿都是。”
“大哥说笑呢,有好东西都搬娘家去了,我想堆也没东西呀,而且我没记错的话,大哥的屋子以前也是我在收拾。”
江樱语气里满含讥讽,江大哥尴尬地挠头,“大哥以前粗心,真没注意到,你放心,大哥保证以后肯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听出来江大哥似乎想打感情牌,江樱立刻阻止道:“大哥,你今天要不是来还钱的,就回去吧,其他的话说了我也不会听。”
江樱目光坚定,江大哥有些丧气,却还是勉强笑道:“亲兄妹也不用闹成这样吧?咱们坐下来谈?”
看她似乎还真想赶人,江大哥忙亮一下手中的包:“带钱了,我就是来给你送钱的。”
看江樱还是不动,他只得拉开拉链,取出来几叠钞票,全是十元一张的大团结,用捆钞带扎得整整齐齐。
江大哥将钞票放桌上:“你看看……”
江樱抱臂站着,冷哼一声:“大哥你这是还想糊弄我呢?就这些有一千五?”
江大哥脸色变了变,“你这话说的,一千五太多了,一时不好凑,我再想想办法。”
在江樱冷冷的目光中,江大哥声音又低下去,“为了你这事儿,爸又发脾气了,妈本来是想来的,可是她又挨了打,这次爸下手太重了……”
这是还想用江母来拿捏原主,可惜她对江母并没有什么感情,不过她更看不得家暴。
“大哥,你才三十,年轻力壮的,还打不过爸?我记得小弟十二三岁的时候就敢护着妈了。”江樱一脸鄙视看着他。
江大哥面皮抽动一下:“到底是咱爸……”
江樱又教育他道“大哥,你这就是封建老思想了,现在可是新社会,愚孝思想要不得。要是你实在不忍心,让我来管的话,我肯定是打不过他,只能找工厂领导和妇联来做主了。”
江大哥连忙阻止:“算了算了,真让妇联来管,过后咱爸生气,老妈更不好过。”
眼看着说起来江母,江樱仍是无动于衷,江大哥十分无奈,只得又央求道:“大妹,家里是真拿不出来,或者你给宽限些日子,等我再攒攒?”
江樱收起桌上的钱,问道:“大哥,你们销售科副科长是不是调走了?你这个办事员也做了好多年了吧?”
江大哥摸不准她什么意思,试探着问道:“你有什么门路?”
江樱淡淡一笑:“我没有帮你的门路,但是我可以拖你后腿呀!你说我要是去告发你家里存款来源不明,领导们会不会去查?”
江大哥猛地站起来,咬牙道:“江樱,你别太过份!”
江樱猛一拍桌子,气势比他还足:“那你倒是试试!”
江大哥用力瞪她几眼,却又毫无办法,愤然转身离开。
江樱出声提醒:“别忘记了,一周时间哦,还有缝纫机,大嫂的工作,这个也得还给我吧?”
江大哥腮帮子咬紧,死死地盯着她:“你自己现在都有工作了,还要来做什么?”
“我原来是办事员,工资高不说,工作还轻松,我现在是什么工作?”
江大哥滞了一下,“你大嫂干不来你原来的工作,早换到车间里面去了。”
这些江樱其实早知道,江大嫂利用换岗这件事还得了不少好处。
不过纺织厂车间的活也不轻松。
虽然在这个年代,很多人眼中作一名纺织女工非常值得骄傲。
但江樱知道纺织厂的机器是常年不停的,女工们只能三班倒,经常要上大夜班,车间里面温度高,噪音大,也不是江樱心目中的好工作。
所以江樱开口道:“那就折算成钱给我,纺织厂里面也有贺明柏的同学、老战友,我从来没去麻烦过他们。”
帮忙做不到,找点麻烦还是可以的。
江大哥明白她话里的未尽之意。
他心里就一阵肉痛,却已经顾不上生气了,他真没想到过来一趟,越商量要还的钱越多。
他咬着牙:“行,算你狠!”
等他一离开,江樱立刻关上门,美滋滋地数起钱来,刚刚只顾着吵架,都忘记当面点清。
江樱藏好钱,想着找时间去存起来,窗外电闪雷鸣,大雨开始哗哗地拍打着窗户。
她没有手表,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该放学了。
找好雨伞,又找了张塑料布当雨衣,打开门,走廊里面就开始一阵混乱的欢呼叫嚷声。
一群小孩子在楼道里面跑得咚咚响,简真像要把楼板震塌了。
“妈妈!”贺晨星看见妈妈,兴奋地冲过来,像一颗小炮弹直直地撞进江樱怀里。
江樱发现他浑身都湿哒哒的。
他却乐得咯咯笑。
“妈妈,淋雨好好玩!”江樱总觉得脑门突突地跳,她觉得有时候也可以做一个不那么温柔的妈妈。
“张宝柱,你个鳖兔崽子,淋成这样是想作死哇!”还没等她吼出声,对门传来张三嫂骂儿子的声音。
张宝柱小身影从门内冲出来,又被他妈妈一把揪住耳朵抓了回去。
他一边呼痛躲闪,一边还有精力同情贺晨星:“哇,小晨星,你也要惨了!快点跑哇!”
贺晨星瑟缩了一下,脸上笑容也僵住了。
他小心翼翼地觑着妈妈的眼色,快速地低下头:“妈妈,我错了。”
贺晨星觉得自己最近真是太不小心了,怎么能因为妈妈变得好说话了,就随便犯错呢。
江樱看他认错飞快,哭笑不得,一颗心软下来,又不忍心吼他,只得说道:“下次不要淋雨了。快进去把湿衣服脱下来,妈妈去提热水过来你洗澡。”
贺晨星愣怔了一下,这才哒哒地跑进屋去。
趁着贺晨星洗澡,江樱便去做了一大碗的姜汤,姜丝放得很足,红糖也加了不少。
看着做的有多,就顺便端一碗给对门。
张奶奶很高兴,却还是觉得她浪费:“小孩子淋场雨怕什么,这都夏天了,还喝什么姜汤。”
张宝柱也连连摇头不肯喝,江樱哄道:“我放了不少红糖,特别甜,小晨星洗完澡也要喝一碗。”
听到放糖了,张宝柱飞快伸手过来:“奶,快给我喝,我和小晨星一起喝。”
贺晨星就格外乖巧了,一听妈妈说喝姜汤预防感冒,立刻端起大碗,咕嘟咕嘟地喝完。
江樱看他面色一点没变,好奇地问道:“姜汤不难喝吗?”
贺晨星放好碗,露出讨好的笑容:“难喝,但是妈妈让我喝呀。”
不过这一碗姜汤还是没能预防住感冒。
贺晨星大约是身体底子太差了,到了晚上还是发起热来。
江樱在睡梦中只感觉到身边阵阵热气袭来,她到处找空调摇控器,四处翻找却一直找不到,好不容易找到了,怎么按都没有反应,她竭力想看清遥控器面板上的数字,又两眼模糊,完全无法看清。
她努力睁开眼,看看黑暗中朦胧的房间,才想起来自己在七五年,现在还没有空调呢。
叹口气,翻个身继续准备继续睡,却觉得不对,小崽崽贺晨星身上怎么这么烫呢?
伸手一摸,她心里沉甸甸的,小家伙额头滚烫,而她睡得很死,都不知道发烧多久了。
她立刻起来拉亮电灯,抓起衣服套好,又拿一件衣服裹好贺晨星,刚跑到门口,想起来又跑回来拿钱。
想了想,她又带上自己的员工证,看病是在机械厂自办的医院,可能会用得到。
思绪过于混乱,一时之间她也想不到别的,抱着孩子往外冲。
出门就和一个人迎面撞上。
张三哥是半夜起床去公厕,眼睛半眯半睁地晃悠着,却没想差点被人撞倒。
这一撞倒是把他给撞清醒了些,他睁眼一看,却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他吓得心脏猛地一跳,再仔细看时,却似乎是对门的江樱,怀里还抱着个孩子。
这大半夜的,张三哥完全清醒了:“小江啊,小晨星是不是病了?”
江樱声音里透着慌乱与焦急:“是啊,小晨星半夜发烧了,烫手得很。”
张三哥忙过来要帮忙接过孩子:“你先别急,我抱孩子跑得快,你跟在后面慢慢来。”
不等江樱说什么,张三哥抢过孩子飞快地向外跑去。
幸而医院离得也不远,江樱追到诊室,医生已经给量上了体温计。
看着江樱满身狼狈,值班的女医生态度很和蔼地安慰她:“别害怕,这么大的孩子发烧很常见,你们家长发现的还算及时。”
江樱手脚都有点发抖:“摸着都有点烫手了。”
这要是在现代,小侄子烧成这样,全家都得出动了。
女医生笑了:“你家孩子是不是很少生病?”
张三哥在旁边点点头:“可不嘛,她家孩子从小就是省心。”
“你们不是一家子?”女医生诧异。
江樱只好解释道:“我家男人在外面当兵,平时全靠邻居热心帮忙。”
诊床上躺着的贺晨星忽然醒来,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妈妈。
江樱忙上前去拉住他的小手,女医生取出体温计,脸色严肃起来。
“这温度有点高,恐怕要住院输液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