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濑成海和小柳花子在伏黑幸的小公寓里只住了一夜。
三个女生的卧谈会开到天亮,最开始她们的确在聊伏黑幸和禅院甚尔的同居问题,两位狗头军师一个接一个地出主意。
很快,话题就转移到以身作则的桃濑成海身上。
桃濑成海拿自己的恋爱经历举例,“我决定和宏嵩交往的时候,我完全没想过会和他恋爱!”
这句话引燃了小柳花子,也引燃了伏黑幸。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瞬间转移到桃濑成海身上。
“呦呦,阿成,你还没告诉我们,你和二藤是怎么开始交往的呢?”
逼问的对象很快换了一个人。伏黑幸大松一口气,随后阴恻恻一笑,加入八卦的大军。
床上躺着三个人,当其中两个人贡献出自己的情感经历当睡前甜点时,剩下一个人不可能幸免于难。
小柳花子被桃濑成海搂紧细腰压在床上,不依不饶地祈求:“讲讲嘛,小花,我也想听小花的爱情故事!”
最后三个人谁也没落下,相互锐评一番,八卦的火烧回了伏黑幸的头发。
“小幸,”桃濑成海的半张脸藏在被子里,“感情的事,有时候顺其自然好像也不坏,也许只是你的行动比语言先一步做出选择。”
她粉红色的眼睛亮亮的,“你不讨厌豹豹君吧,你看,我们说了这么久,你都没说他一句坏话。”
伏黑幸也翻身过来,露在被子外的胳膊胡乱挥动,“豹豹君是人渣啦,不要对他有不该有的期待!”
她迟疑了一下,“他对我……很好。”
“你已经在替他说话了。”小柳花子犀利地指出。
前辈撑起半边身子,被褥下显出柔媚的曲线。她微微一笑:“其实你没必要纠结,谈恋爱而已,别有多余的负担,不合适就分手。”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伏黑幸的额头,“不要搞得好像谈了一次恋爱,终生都被确定下来一样,恋爱不过是人生中的一个小步骤而已。”
“小花说得对!”桃濑成海只会捧场,“大不了就分手嘛,我已经分手过好多次了。”
说到这里,提起了桃濑成海伤心的话题。她忍不住握拳捶床,“我的前男友竟然因为我是御宅族就和我分手,小心眼的男人,瞧不起宅女吗?”
于是夜谈的主题又顺理成章转移到御宅族该如何在公司里冒充现充上。桃濑成海和小柳花子情绪激动,伏黑幸不着痕迹地缩进被子里,含糊发言。
她早就想说了,她才是混进宅男宅女里的现充。
难道没谈恋爱,她就不能算是现充?
第二天,送走哈欠连天的桃濑成海和小柳花子,家里又只剩下伏黑幸和小咪。
多亏了勤劳的甚尔君,伏黑幸很久没有点过外卖了。她打开冰箱,整整齐齐的便当盒向她打招呼。
她随机挑选了一个幸运盒子,放进微波炉打热。
小咪一只猫在客厅和卧室间游荡,猫咪挑选了禅院甚尔常坐的那块沙发,跳上去舒舒服服地伸了一个懒腰,用沙发罩布磨了磨爪子。
随后,他机敏地竖起耳朵,四处观察。可是并没有黑发的男人如往常一般不忿地揪住他的后颈肉,将他扔到地毯上。
这间小公寓显得有些空荡荡,唯有金属勺子刮擦玻璃保鲜盒底部的声音回荡。
伏黑幸边吃饭边玩手机,网站的边角有一则小小的新闻,东京某处因燃气泄露发生了爆炸。
伏黑幸想,或许这又是咒灵与咒术师之间的战斗,他们随意找了一个理由,来敷衍他们这样的普通人。
等她回过神,手机屏幕停留在邮箱。收件人那一栏是一个昵称:甚尔君。
伏黑幸问了关于爆炸的事。
甚尔君知道内情吗?
她犹豫片刻,将所有文字删成空白。
重头再来。
甚尔君,便当很好吃,我的朋友们给了你的厨艺很高评价!下次大家一起吃饭吧!
手指悬在发送键上方。伏黑幸看了一眼沙发上打滚的小咪,露出微妙的表情。
沙发上的猫茫然地甩了甩尾巴,只看见一个人影离他越来越近。
片刻后,伏黑幸抓着小咪的一只爪子,语重心长道:“放心吧,我会把你的想念传达给甚尔君的!”
小咪不安地扭动,用力抽回手:“喵呜!”
邮件发送。
“甚尔君,便当很好吃,我的朋友们给了你的厨艺很高评价!你什么时候回来呢,大家想和你认识,我们可以一起去居酒屋消遣,或者在家聊天!
小咪很想念你,他占领了你常坐的沙发,期望你回来时能给他带小礼物:)
我也想要小礼物:)”
伏黑幸长舒一口气,对着猫脸疑惑的小咪叉腰:“好啦,在收到礼物前,我们得先准备好给甚尔君的礼物。”
一个个字符转化成高频电磁波,倏尔间跨越山河湖海,抵达某个隐秘的角落。一台手机接受了这段电磁波,它们通过这台四四方方的小盒子重新转换成文字,变得易于理解。
放在桌面的手机发出“嘀”的一声。
榻榻米上的矮几两侧,各坐一人。一人穿着深色浴衣,并拢双脚跪坐,仪态端正到仿佛正在出席一场严肃的会议。另一人只穿来卫衣长裤,盘腿靠桌,好像眼下的场景只是街头随便一处小吃摊。
禅院直毘人道:“作为一名杀手,你的警惕心未免有些退步了。”
禅院甚尔扯扯嘴角:“谁要给讨厌的男人女人设置消息提示啊?”
他打开锁屏,唇角不自觉上翘,连贯穿唇部的疤痕都显出一种幼稚的欢乐。
禅院直毘人等在旁边,看着禅院甚尔在各种可爱的颜文字中纠结,花费十分钟挑中一个表情回复。
一阵无言,禅院直毘人道:“是上次的‘幸运女孩’吧。”
禅院甚尔抬头,他收敛了笑意,强调:“少把精力放在不该关注的地方,你已经老了,变成了不受女人欢迎的老头。”
“是吗?”禅院直毘人摸了摸头顶梳得油光锃亮的头发,“我的头发还没有全白。”
“这不重要。”
禅院甚尔轻快地拍手:“继续我们之前的话题。我很乐意帮忙,但——这只是你的个人委托。”
他竖起一根手指:“事成之后,我不想再和禅院有任何关联,任何。”
禅院直毘人扬眉:“包括我?”
禅院甚尔冷笑:“除非你愿意入赘,改个姓,井上直毘人和村田直毘人都很不错。”
“真是不留情面。”禅院直毘人说,“扇的精神完全被你破坏殆尽了,你至今都是他的噩梦。他们都不愿提起你。”
禅院甚尔只是维持着冰冷的假笑,“太好了,谢谢你的好消息。我半夜想起这件事,都能多开心一点。”
他慢吞吞地竖起第二根手指,“还有钱,你知道的,我要价不便宜。”
禅院直毘人惊道:“我以为你会找我要一个干净的身份呢,竟然只是钱吗?”
“身份的问题我会自己处理。有了足够的钱,这些都是小事。”禅院甚尔说。
他不可能让禅院家的人处理自己的身份问题,只要有钱,孔时雨会帮他处理好这些。比起禅院,他更信任孔时雨的职业操守。
禅院直毘人爽快道:“没问题,都可以答应你。你只有这两个要求?”
禅院甚尔用奇异的目光看过去,“你竟然想主动加价?”
“我有渠道搞到一些名贵的东西,”禅院直毘人道,“和服,你需要吗?”
他打开了一直放在矮几上的木盒。
禅院甚尔抬眼望去,入眼是半边粉紫的樱花,它们热切地围簇在衣袖与衣摆的位置,将米白的正绢装点成景。带缔由织锦编入黄金制成,整齐地叠放在一旁。
禅院直毘人合上木盖,道:“很漂亮的一件和服吧,到手以后,你可以找个机会把它送出去。”
它确实美而昂贵,穿在人身上,定能极好地衬托出女子的美丽。禅院甚尔几乎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
然而,他懒懒地向后一歪。
“你折算成现金吧。”
他又一次出乎禅院直毘人的意料。
“你不喜欢?”
“不到时候,送出去只会让人为难。”禅院甚尔道,“你在奢靡的氛围里浸淫太久了,过时的老头子。”
禅院直毘人对他的污蔑不屑一顾,他直白道:“你不想让她和我们有接触。”
禅院甚尔打了一个响指,“最好远远飞到天边,也别和我有接触。”
他起身,拉开暗室的障子门。
禅院直毘人在他身后低声道:“你的姓氏是禅院。”
禅院甚尔动作一顿,他掀了掀唇,“也许下次就不是了。”
“伏黑甚尔这个名字听起来很顺耳,不是吗?”
暗室归于寂静,禅院直毘人的目光落到盛装和服的木盒上。
他取下腰间悬挂的葫芦,摇晃,满意地听见酒液晃荡的水声。
禅院直毘人美滋滋地嘬了两口酒,他猛地向木盒一拍!
正绢与织锦,樱花与黄金,通通化作粉齑。碎屑散落在矮几与榻榻米上,被禅院直毘人一脚踩过。
今天也许是他们这对叔侄的最后一次见面,禅院甚尔做出了决定,从此踏入普通人的世界。
于他,于禅院家,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