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将门,日本四大怨灵之一。他因政/治斗争死去,死后诞生了无数怪谈鬼话,无论生前死后都是传说伴身。
平将门有一子名平将国。民间有传言,平将国与安倍晴明是同一个人。继续向下追溯,平将门与禅院这一姓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不过这些都和禅院甚尔没有关系。他不关心“禅院”这一姓氏背后代表的一切,对他而言,这仅仅只是禅院直毘人托付的一项任务,是他脱离咒术界的一种准备。
禅院直毘人委托他前往荒废已久的赤山取走一样东西。任务要求是带回赤山神社内隐藏的咒物。
任务的要求是不能被任何人发现这件事与禅院家有关联。
虽然禅院甚尔内心很有报复欲地想把任务搞砸,但考虑到他洗白上岸需要禅院直毘人的帮助,他老老实实地做起了计划,藏起自己招摇的面孔。
命运总是奇妙。他曾经以为自己再也不会和“禅院”两个字扯上关系,而现实并不如他所想。
禅院甚尔在得到禅院直毘人委托的当天下午就已悄悄抵达赤山神社。他没有着急处理棘手的咒物,而是仔细搜集了当地关于赤山神社的民俗传说,从中归纳出神秘咒物的特征信息。
他向来谋定而后动,与干脆利落的执行过程相匹配的是细致缜密的各项准备工作。
禅院甚尔换了一身装扮,用口罩挡掉嘴角显眼的疤痕,在赤山神社附近的小镇晃了好几天。孔时雨被他打发去诅咒师那条线交易情报。
他们一天交换一次信息。为避免被人抓到落脚处,禅院甚尔没有入住旅馆,而是在外游荡过夜。
夜深人静,连乌鸦都不会发出粗哑的啼叫。禅院甚尔坐在荒废神社的鸟居下,和孔时雨通话。
“如此说来,神社内几乎没有任何征兆。”孔时雨收了禅院甚尔的钱,对他的任务进度十分关心。
“如果是很容易解决的问题,他就不会交到我手里。”
禅院甚尔手中的树枝在松软的沙土上写字,他瞬间跳到另一个话题,“你觉得御守和和果子哪个更适合当伴手礼?”
不等孔时雨回复,他冷酷地强调,“不是送给你的。”
孔时雨噎了一下,声音里带了点无奈,“你在神社找到的御守吗?我记得这种东西一年后就会停运吧,得带回神社烧掉。”
禅院甚尔轻啧一声,“真麻烦。”
他又开始抱怨,“这里的和果子又贵又难吃,除了好看一无是处,还不如我自己做。”
这句话再次让孔时雨陷入诡异的沉默,在吐槽和吐槽之间,中介人选择了转移话题,“你真的要把所有积蓄都给我吗?”
“虽然这么说会显得我很有良心,但你完全可以留下一部分给你的新生活做准备。”他少见地调侃了一句,“你总不会打算当全职主夫,吃人家的软饭吧?”
夜的宁静传递到手机两端,手机的传声筒中隐隐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嘎吱嘎吱声,是禅院甚尔随手捡来的树枝被他捏成一小块一小块的碎屑。
“她不会接受那些钱的。”他冷静道。
“我明白,任何带有不安定因素的资金都是麻烦,我可以帮你们把所有钱都洗成‘干净’的。”孔时雨幽幽道,“看在我们是老搭档的份上,不收费。”
“你不明白。”禅院甚尔说。
他咧嘴笑了笑,将话题岔回来,“捏成温泉旅舍造型的和果子和捏成神社造型的和果子,哪个更好看?”
“你能把注意力放到任务上吗?”孔时雨叹气,“恋爱咨询和爱情占卜不在我的业务范围内。”
“你有点焦躁。”
“一点小事。”禅院甚尔吹掉掌心的木屑,眯眼回眸,他已经在神社附近蹲守了几个晚上,神社内一点异常都没有,“我怀疑拿东西有特殊的触发条件。”
他摩挲着下巴,“不用担心,我渐渐摸索到眉目了。”
孔时雨无奈道:“总之,我会尽力替你打听平将门的情报。你的新身份和各种记录也在准备当中。”
电话那头的人意有所指,“我们也算有交情,可别马失前蹄啊,禅院。”
通话挂断,禅院甚尔慢悠悠地呼出一口气,“……难听的姓氏。”
手机切换屏幕,当地为发展旅游业特意做了购买特产的小程序。手指在旅舍造型的和果子和神社造型的和果子中间犹豫了一会儿,选择了下方的礼盒装,再点击自提。
手机塞回口袋,男人走入树影,像一只无色无形的幽灵,悄无声息地融进夜色里。
第五天依旧没得到明显的成果,禅院甚尔有些不耐烦了。
耐心是他保持任务成功率的秘诀,而这一次,有一只蜘蛛在他心上织网,蛛丝密密麻麻地编织着,将跳动的心越裹越紧。
他知道有一个人、有一个地方能为他拂去恼人的蛛网,于是耐心就变得越发浅薄。
他遮住面孔在小镇的街道上游走,又忍不住哂笑自身。他现在的模样倒像极了影视剧里的桥段,金盆洗手换一种说法,有大麻烦。
禅院甚尔甚至开始后悔答应了禅院直毘人的委托。他就应该默不作声地失踪,慢慢淡出咒术界的视线,有孔时雨帮忙扫尾,他这时候正好能赶上家务进阶培训班。
神社造型的和果子要去礼品店自提。禅院甚尔换了一身打扮,像一个普通平凡的游客走进店里取货。
特别关注的提示音即使是静音模式也带有震动,禅院甚尔一边接过店员递来的礼盒,一边低头看消息。
“甚尔君,我出门旅游啦!你要是回来看到我不在家,请不要惊讶。”
接着是一张路标的照片,怎么看怎么眼熟。
禅院甚尔后知后觉地想起一件事——这座小镇以旅游业闻名,距离市区只有几小时车程。
那他的伴手礼要怎么办?
站在柜台前的男人手腕一翻,忽然将礼盒原模原样地放回柜台上。
“你们这里有寄送服务吗?”
店员刚要出声,又看见他皱着眉拎回礼盒。
“不,算了。”
他提着礼物走开,刚走出去两步,倒退回来,看着店员一言不发。店员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他却抿抿唇,郁闷地走了。
山上新开了一家温泉旅舍,开业宣传铺天盖地,种种优惠叠下来,多人出游非常划算。
那家温泉旅舍突然就在禅院甚尔的脑海里打上了金光闪闪的标签,粗体字标亮:她在这里!
他立马变成了一根直挺挺的标枪,定在原地。
后悔的情绪愈发高涨,所以,他为什么要答应禅院直毘人给禅院办事?
他必须给自己找点事做,给满腔散乱的思绪找一个方向。禅院甚尔告诉孔时雨自己摸到了眉目并不是随口敷衍。
镇上有一个没名气的剧组,在赤山神社附近搭建了非常潦草的摄影棚,筹措拍一部小成本恐怖片。禅院甚尔在赤山神社踩点时还摸进他们的摄影棚里休息过一会儿。
赤山神社虽然荒废了不少年头,但禅院甚尔在里面发现了有人活动的痕迹。结合剧组的出现,二者可能互有关联。
最坏的情况是剧组里有诅咒术或咒术界相关人士,让禅院甚尔不得不出手,不管是赤山神社的隐秘还是他本人都存在暴露的风险。
禅院甚尔漫无边际地想着。他的脚有自己的想法,步子迈得又快又急,不一会儿就登上了一座植被茂密的小山头。
他信手一攀,身体一勾一晃,稳稳地在粗壮的枝桠间坐下,起落间的动静惊醒林中憩息的鸟群。
这是一个极好的观察点。视线掠过重重叠叠的枝叶与波光粼粼的湖面,旅舍开阔的中庭成了典雅的画框,框住了他想见的人。
画中人一会儿就不见了。
昂贵且不好吃的和果子挂在禅院甚尔身边的树枝上,他苦恼地打字。
“你有什么想要的伴手礼吗?”
他抱着一丝渺小的期望问:“御守,怎么样?”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的距离很近,回复眨眼就弹出来了。
“所以,御守真的有庇护的效果?”
狡辩和解释打了又删,删了再打,兜兜转转,全部扔进草稿箱。最终。禅院甚尔决定闭嘴,用实际行动取代情急之下的胡乱掩饰。
他的目光缓慢移到林间如颜料飞溅的花丛上,嘴角不怀好意地勾起。他认真地挑选“受害者”。
“花开得真漂亮啊——”
伏黑幸找旅舍的工作人员要来了一樽花瓶。
素白的细口瓶里插了一枝开得热烈灿烂的野花。柔软的黄色花瓣妆点了窗台,她捏着花瓣沉思。
“做成标本干花,还是直接带回去?”
她撑着下巴,烦恼地弹了弹和果子的礼盒,看着熄灭的手机屏幕抓头发。
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她把旅舍里买的和果子当作伴手礼送给禅院甚尔,真的不会被当成她把禅院甚尔送来的和果子纹丝不动地退了回去吗?
现在改口要御守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