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VIP] 红妆连环杀人案(4)

    晚上赵雷霆带孟思期和赵语婷吃了好吃的。赵语婷和孟思期说了很多话, 她说,她也想成为像她这样的警察,可是家里都不希望她读警校, 所以才去读了传媒。

    赵语婷还说她想去当一名纪实记者, 以后可以揭露世间不公平的真相。赵雷霆劝说,你还是找个娱乐记者吧,这揭露真相你这样的体格还不够。

    在两人“打来骂去”的饭桌气氛间, 孟思期既感动又好笑。其实她在原世界也想当一名警察,但是父亲不允许, 因为父亲怕她受到一丁点伤害。语婷的父母, 和她的父亲一样, 因为宠爱着她,所以才做出这样的选择。

    比起揭露真相的记者, 当刑警更辛苦, 还面临着生命危险,何况还是一个女孩子, 但孟思期从来没有后悔过,她很热爱她现在做的事业。

    不过, 她也会像赵雷霆那样, 对赵语婷说:“语婷,这次你不是说让我提点职业规划吗?”

    “思期姐, 我早就想听听你的意见, 我哥哥根本就不考虑我的感受。我就知道思期姐会对我好。”赵语婷鼓了鼓嘴,憧憬地望着她。

    赵雷霆和赵语婷坐在一块儿,坐在孟思期的对面, 他给她使了个眼色,大概的意思是不要让她去找什么“揭露真相”的工作。

    “语婷, 其实每一个行业,只要你热爱,用心工作,都很好,我不知道怎么做职业规划,但我相信,你找到你热爱的事业,就是职业规划。”

    赵雷霆忙说:“你思期姐的意思呢,你不是喜欢吃零食,喜欢好看的衣服吗,这些都是你的热爱……”

    赵语婷奚落:“哥,你能不能有点追求,你怎么整天只想到吃。”

    赵雷霆讨好地笑了笑,微微耸肩,抬手示意投降。

    “思期姐,我打算去电视台,找个新闻编辑这样的工作,我喜欢写点小东西,结合我的专业,可能派得上用场。”

    “挺好的呀,”赵雷霆抢先说,“新闻稿,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安安静静,还能写一手好字。”

    “哥,你能不能让思期姐说两句话。”赵语婷瞟了他一眼,赵雷霆闭口了。

    见赵雷霆吃了“闭门羹”,孟思期忍俊不禁,笑着说:“喜欢那就去做吧,也许有一天我还能看到你写的新闻稿在电视上播放呢。”

    “好,”赵语婷喜笑颜开,“那我就准备去投简历了。”

    “来,我们一起干一个吧。”孟思期举起饮料杯,“祝贺我们的语婷同学马到成功!”

    赵雷霆高高举起杯子,“来,妹妹,马到成功!”

    *

    随着白面人落网,最近一段时间,同住在天珑小区的沈巷鸣鲜少打扰孟思期的生活,偶尔在路上碰见,也是笑着打个招呼,也许是因为路鹤警告了他。

    实际上,沈巷鸣最近也非常忙,他收集到了与西雅图俱乐部相关的线索后,挖到了犯罪同伙,特别省内有关联的人,自然就要实施搜查和抓捕。

    这些人可能不是西雅图俱乐部事件的主谋,但是他们是否曾经残杀和虐待过这些年轻女孩和男孩,那需要法律去审判。

    沈巷鸣忙完了这边工作,那天特意到二队办公室和她招了招手。孟思期走到门口,他略带歉意地说:“思期,本来还想把冰箱留给你,结果呢,被路鹤那小子砸了,可惜了啊。”

    “没事的沈队。”孟思期笑了笑,对于那场架,她到现在都一些啼笑皆非,也许这是男人间决斗的方式吧。

    “房子已经退了,我明天就离开今阳市了,下次有机会再来看看你,还有路鹤。那个有时间去省里,我请你吃饭。”

    “谢谢沈队,我还记得你给我烧的肉沫茄子,我特别喜欢,希望以后有机会还能吃到。”

    “那没问题,下次见面,无论如何请你们吃饭。”

    “好。”

    沈巷鸣简单寒暄了几句,应该是还有很多事,两人做告别,沈巷鸣挥了挥手离开了。

    孟思期记得,刚才沈巷鸣说“请你们吃饭”,那肯定是指她和路鹤。

    也就在这段时间,孟思期也加入了红妆连环杀人案的刑侦工作,路鹤给她看了前两起案子的卷宗,也和她解答了一些细节问题。

    孟思期有一种感觉,红妆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作案手法非常精细。

    这说明凶手是一名性格非常谨慎甚至说细致入微的人,男性女性都有可能。

    作案特征是雨,两次都在雨夜,死者都是窒息而死,死后形态非常安静。

    凶手至少花了一个小时左右时间为死者化上精致的妆容,不仅仅是面容,还有身体,而且这两名死者的原有妆容被卸掉了,凶手重新为她们化上了新妆。

    本质上来说,如果一个人会化妆,会让人想到女性,但是实际上很多化妆师都是男性,譬如曾经她经办的一起案子,犯罪凶手靳亚明,他的化妆技术就很精湛,所以这根本无法判断凶手的性别。

    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特征是,两名死者都没有遭到性侵犯。

    如果遭到性侵犯,那么犯罪动机可能很明了,但是现在根本无法判断凶手的犯罪动机,他或她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杀人,才做出这样诡异的事情?

    当然这也并不排除凶手没有对死者进行性侵犯,路鹤说,猥亵也是一种侵犯,不能排除这种可能,如,他性能力缺失,因此会采用其他方式侵犯。

    由于没有明确指向,所以这件案子已经过去大半年了,一直都没有进展的原因。

    孟思期没想到刘局会把她借调到这件案子里,也有可能是她在前面几件案子里有几次尚可的表现,实际上她知道,如果路鹤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她也未必。

    但是那天她听到被借调到这件案子时,她的心情是很激动的,因为她知道,回到三十年前,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红妆连环杀人案。

    当然孟思期每天还会去二队报道,和师父他们一起讨论问题,一起去吃饭什么的,也一起处理二队接到的小案子。

    韩队去省里需要一些时间才回来,这段时间冯少民代理二队工作,赵雷霆也挺执着,只要她在饭点那会儿还在一队,必定跑一趟,问她跟路鹤一起吃饭,还是和他一起吃饭。

    到了大夏天了,孟思期最担心的一件事也来了,她左手手臂内侧有个明显的红色胎记,还特别难看,就像是被人用利器划出来后又愈合的样子,像是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红色肉条,冷不丁一看还挺吓人的。

    关于这个胎记还有个故事。

    当年她出生后,在医院被人偷走了。

    可能偷走的时候人贩子没发现这个丑陋的胎记。偷走以后因为女孩子不值钱,又加上她这个大块胎记不好看,所以没卖上价格,被人贩子丢弃,丢弃的原因应该主要是因为这个胎记。

    她后来被人遗弃在一个农家门口,被那对农妇收养了。

    然而这个胎记一直跟随她到现在。

    夏天别人穿短袖时,她只能尽量穿长袖,实在热得没办法时,她就会穿一件防汗长袖衫,外面再穿短袖衬衫。

    如今又到了大夏天,孟思期只能这样穿着。

    这个年代空调很精贵,办公室都是吹风扇,所以每天孟思期都会带着一身汗回去。

    她在洗澡时,就会抚摸这个红色胎记,她一直不明白这是什么,像是一连串的符合,但是因为都连在一起,模糊不清,完全就像是鬼画符一般,也难怪当年她婴儿时没卖出价格,要不然也不知道卖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夏天还面临着一个困扰,雨水比较多,这也是孟思期比较烦的事情,下雨上下班,她只能穿着雨衣骑车,非常不方便。

    还有一件事就是,雨天,特别是雨夜,她就有一种不好的联想,总觉得红妆案的凶手在蠢蠢欲动,好像正在作案的路上。

    *

    又是一天大暴雨,赵语婷打扮得漂漂亮亮,身穿蓝色连衣裙,蓝色是她的幸运色,她出席隆重场合都会穿蓝色,有时候还喜欢在眼睑上涂点淡淡的蓝色眼影,但是今天场合比较正式,她只是化了很淡的妆容,裙子也选了款式比较简洁的海蓝色。

    下午一点钟,她赶到了今阳市电视台,接受了紧张的面试。

    面试完,她心里特别没底,走出电视台大门时,心情便有些低落,望着天空里倾泻而下的大雨,面试过后的失落感越发加重,雨水哗哗的声音如同在心头浇灌,她的眉头微微锁着,在门口呆呆站了一会儿。

    她想到了思期姐和她说过的话,“其实每一个行业,只要你热爱,用心工作,都很好”。

    思期姐就是她的榜样,那天她在学校图书馆门口对别人说,她要去见一个重要的人,对她来说,重要的人就是思期姐。

    很早以前,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柔弱的女孩子,只能做那些文文弱弱的工作,但是知道思期姐的故事后,她觉得自己可以做很多事,包括那些充满挑战的工作。

    她要不断去努力,她一定要努力,成为像思期姐那样优秀的人。

    她的脸庞渐渐染上轻松的笑容,她觉得今天的面试也不是大事儿,如果市电视台不录取她,那她就去别的公司试一试,只要是热爱的事业,在哪儿不都一样。

    她慢慢地撑开雨伞,正要走向台阶,一个人影忽地撞了上来。

    连人带伞撞在她的身上,一时之间湿了她一大片衣服,她正想质问对方。

    却看见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孩,她跑上台阶,借着屋檐收起伞,衣服上也湿了一片,忙说:“对不起,刚才没注意。”

    赵语婷猜测她应该也是来面试的,马上笑着说:“没关系,你也来面试吗?”面试前心情一定要好,她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让对方今天面试失败。

    “对,你也是吗?”女孩问。

    “嗯,我刚面试完,祝你面试成功。”

    “谢谢你。”女孩笑容展露,因为雨水,头发有些湿,笑脸上也挂着雨珠。

    赵语婷也记住了她的长相,很漂亮,头发有些微卷,鬓旁还扎着几束细小的麻花辫,别在耳后。

    一看就是为了面试精心打扮过的,一身红色连衣裙也特别高贵,雨太大,赵语婷没有细看,道了声别,往台阶下走去。

    她走了几步,忽然发现远处,漂泊的大雨里,站着一个人,那人站在空荡荡的街道边,打着一把黑色大伞。

    赵语婷在模糊的雨影里,仅仅看到的是一块黑色,黑色的伞,黑色的雨衣,黑色的皮靴,再看不清任何信息,对方的五官在雨幕中也模糊不清,她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有人会在这么大的雨水里站立不动?

    因为好奇,走了几步路以后,她又再次朝对方看了一眼,这一眼她更觉奇怪了,对方的脸好像变成了白色。

    为什么脸是白色的,就好像戴上了白色面具!

    就在刚才短短的时间,对方像是快速变脸了!

    她总觉得自己看花眼了,心里紧张了几分,走快了几步,想早些搭上回家的公交车,这个天气根本打不到出租车,因此只能走向更远的路。

    她走着走着,忽然听见前面有什么拖动的声音,她一抬头,发现是一个身穿黑色雨衣的人,看身形像是一个男人,雨衣帽盖在头顶,看不清脸,脸那块就像一个黑洞,他正拖着一个大手提箱。

    这么大的雨为什么还要拖着一个手提箱啊?手提箱里是什么?他又去哪儿?又去做什么?

    赵语婷平时因为学习媒体语言,也会涉猎悬疑小说,而且哥哥的关系,家里经常播放悬疑电影,眼前的一幕让她心里顿时紧张起来。

    那雨衣人离她越来越近,她不知道是后退还是走向别的地方,但是车站就在他的后方。

    她站在那儿愣住了一会,忽然发现脚底就像绑住了什么重物,她一步也动不了。

    “嚯嚯嚯……”雨衣人的手提箱伴随着雨水声,声音越来越大,渐渐撞击她的耳膜。

    他朝她望过来,黑色的脸紧紧地逼视着她,他越来越近,赵语婷浑身紧绷,终于从雨水的泥沼里拔起一只脚,往后退了一步。

    *

    下午两点钟左右,今阳市的雨仍然下得没有节制,天空和大地连成一片雾蒙蒙,视野也不大好。

    市电视台门口走出一个红色连衣裙女孩,她抬起头,看向雾蒙蒙的世界,却露出了一丝微笑。

    红衣女孩对今天的面试充满了信心,特别是今天面试官问她为什么想成为一名新闻稿编辑时,她给出了令对方看起来很满意的答案。

    她忽然想起面试前在电视台门口遇见的那个蓝衣长发女孩,也许就是她给她带来了好运。

    如果以后能够一起进电视台,她打算好好请她吃一顿饭。

    红衣女孩撑开伞,走进雨幕,她心里想着今天面试的一幕幕,沉浸在那种紧张的氛围中,脸上也慢慢露出了微笑。

    雨水拍打在她穿着高跟鞋的脚踝上时,她丝毫不感觉到不舒适,反而调皮地踩了几脚雨水,地面上荡漾起一朵朵水花,溅在她的裙脚上。

    她想早一点赶上公交车,早一点回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爸爸妈妈。

    正在她漫想时,忽然背后有一阵急迫的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紧追她的耳膜,她还没反应过来,后背忽地被什么撞了一下,脖子那紧跟着一阵蜇疼,这种感觉像极了被针扎的感觉,她惊魂失色,一边伸手去摸,一边回头查探。

    那一瞥之间,只见一团巨大的黑影朝她压来,在密布的雨幕中,黑影就像地狱的恶魔,她甚至感觉,他是手持镰刀的黑无常,窒息感扑面而来,将她笼罩入地狱。

    “妈妈,救我……嚒……”重重的呼吸声裹着她,她拼命逃脱,却不小心跌向地面,雨水的清凉洇满全身,她连滚带爬往前跑,忽然间一阵头晕目眩,她完全分不清东南西北,身子如同抽了骨头,完全没有力气,眼前的所有景色都变成了雨水中的混沌。

    她的身体猛地栽了下去。

    第152章 [VIP] 红妆连环杀人案(5)

    第二天早上, 是一个晴天,阳光泼洒在今阳市的大街小巷,路面上, 雨水积出大大小小的水潭, 汽车车轮从路面上辗轧,溅起水花。

    水潭映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大街小巷就像是开出无数晶莹剔透的花朵。

    三个小男孩踢着足球在一个空旷的街道边玩耍, 今天学校放假,也许是连日阴雨, 他们早已按耐不住玩耍的心情, 上午九点多就在外面踢起了足球。

    三个人你追我赶, 玩得开心极了,孩童欢快的声音也荡漾在路边的一座建筑工地外。

    那是正在施工的建筑工地, 外面布满了绿网, 因为连绵的雨水,绿网积着重重的水, 向下坠去。

    建筑周围是用竹木搭建的脚手架,互相穿插, 冷不丁一看张牙舞爪, 脚手架的背后是黑黝黝的世界,那里面就像是与世隔绝的另一个世界。

    孩子父母告诫孩子们, 建筑工地千万不要进去, 那里面说不定就有妖魔鬼怪,其实像这些七八岁的孩子,他们都知道父母是担心他们的安全。所以他们也不会到里面去玩。

    三个人踢球时, 每个人都希望把球踢远,他们还用工地遗弃的竹子设置了球框, 谁踢进去就算谁得分。

    “轰!”一个胖墩的小男孩用了最大的力气,球沿着球框飞了过去。

    穿过建筑的竹脚手架,飞进了黑魆魆的建筑里。

    “邵超,谁叫你把球踢进去的?”一个个子高一点的小男孩有些生气,质问他。

    胖墩小男孩满脸委屈。

    瘦一点的孩子说:“踢球嘛,去捡回来就是了。”

    高个子小孩说:“家里都说多少次了,建筑工地不要进去,万一砖头掉下来,砸了你脑袋。”

    瘦个小孩子说:“没事的,那些工人不也经常在里面干活。”

    “人家戴着安全帽!”

    “我去捡!”叫邵超的胖墩小男孩朝建筑工地走去。

    “邵超!”高个子男孩喊了他一声。

    邵超径直走了进去,他发现地上全是水泥疙瘩,他笨拙地往里钻,身体不协调碰到了脚手架,头顶一层雨滴落下,湿了他一后背。

    站在外面的两个小男孩都是惊吓了一下。

    邵超钻到了里面,里面空荡荡的,但是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黑,外面的阳光照进来,将里面的一大片地方分割出斑斑驳驳的世界。

    他朝四周望了望,终于找到了足球,它就躺在一堆横七竖八的短竹子边,他连忙跑过去,弯腰拾起足球。

    他想回去告诉同伴这里面哪里像爸爸妈妈说的那样有什么魔鬼。

    站直身子,抬起头时,他忽然怔住了。

    那竹子堆后面躺着一个人。

    他猛地向后退去,被地上一根竹子绊倒,滚到了地上,“啊……”邵超吓得魂飞魄散。

    拼命朝外面跑去,他亲眼看见,那是一个雪白得像是死了的女人,凸出的瞳孔向上睁着,她的身上好几处点缀了红色的妆,乌黑的头发散开,她的身下是一片湿漉漉的红布。

    那副样子让他想到了电视里的女鬼,邵超连滚带爬跑了出去,嘶喊着“鬼啊,鬼啊!”

    *

    “呜呜呜呜……”三辆警车疾驰奔向市电视台附近,一个叫光明路的地方。

    孟思期正坐在其中一辆警车内,她有些局促不安,从上车的那一刻,她的心就紧紧地揪着。

    上午,她还在二队办公室整理笔记,蔡双玺突然跑了过来,“小孟,出警了,红妆案,第三起!”

    那一刻孟思期手中的笔掉了下去,她整个人都像是懵住了。

    她记得去年和今年初发生了两起红妆杀人案,时隔半年,第三起还是发生了,这一切总是令人猝不及防。

    红妆连环杀人案凶手极其变态而且具有强大反侦察能力,到今天连一丁点线索都没有留下,而且这件案子关系到路鹤的命运。

    孟思期几乎是心神不宁走进警车的,幸亏路鹤在前面的车里,看不出她的情绪。

    很快,车子到达了光明路一个建筑工地旁边,孟思期推门下车,眼前是是雨后的街景,除了这里正在施工的建筑工地,附近是远近相隔的楼房,这里并不是市中心,房屋并不密集,但是孟思期能看到远方的山峦,在雨中,呈现一片涳濛的山色,极其美丽。

    如果没有这起案子,这里会一直宁静,美好。

    警戒线已经将这座建筑工地围了起来,几个封锁现场的民警已经提前到这里工作,其中还有大程的身影。

    这是一座还只有三层楼高的正在进行的施工建筑,四周布满了绿网和脚手架,里面几乎看不清,一片黑蒙蒙,尸体应该就在里面,凶手找到了极其隐蔽的抛尸地点。

    不,这应该是凶手犯案所在地,因为最近一直下着雨,凶手必须找一个干燥避雨的地方实施犯罪,这里很合适他,隐蔽、避雨,在雨声中,他做出任何犯罪行为,周边的住户也不会听到,何况这片地方的房屋稀疏,离居民区还有一段路。

    “思期。”路鹤的声音忽地打断了她的思绪,他从前方走过来。

    孟思期从观看建筑的视野里微微转头,回了一声:“路队。”

    “我们一起进去看看。”路鹤看着她,他很平静,应该说,他一向都很平静,他看着她的眼神甚至不带有任何情绪。

    “好。”孟思期应答。

    路鹤转身往警戒线走去,孟思期跟着他,时不时看向他的背影,有一种淡淡的忧伤,无论如何,这一次,她一定要找出真相,用尽最大的努力找出真凶。

    “路队,小孟。”大程手里拿着一个本子,“我今天正好在附近,第一时间就赶到这里封锁了现场。”

    “辛苦了。”路鹤说。

    “是这样的情况。”大程说,“报警的就是附近居住的一个孩子的爸爸,孩子叫邵超,今年七岁,今天和另外两个小伙伴在这里踢足球,邵超把球踢进了建筑工地,他是一个人进去捡的球,结果就发现了尸体。”

    大程舔了下唇,继续说:“现场我们都没有进去,第一时间进行了封锁。我用手电从外面照了照,从那个角度,”大程特意指向一个地方,大概是房屋东南方向,“可以看见尸体,脚下需要垫点东西看,尸体是裸露的,身上有红色图纹,应该是红妆案特征没错。目前了解的信息基本是这些,我已经让人通知三个孩子的家长带着孩子不要外出,在家里等候上门问询。”

    “好,大程辛苦。”路鹤肯定地说。

    “没事,路队,看还有什么吩咐,随叫随到。”

    “好。”

    路鹤朝四周望了望,今天一队除了罗肖国休假都在这儿,他吩咐:“严春,你带云峰对三个孩子做一下笔录,特别是邵超的笔录,还有,走访下周围居民,这两天有没有看到可疑的人,异常情况。”

    “好,路队。”两人应答。

    “林滔,双玺,你们到周边看看,重点看下周边的路线,模拟下嫌疑人可能经过的几条路线。还有,死者的物品有没有被丢弃在附近,尽快查探一下。”

    “好,路队。”

    孟思期明白,红妆案凶手是极其心思缜密的,虽然现场很干净,但也不排除他离开现场会处理证物,例如证明死者身份的身份证、钱包、随身物品。

    如果他果真在附近丢弃了死者的遗物,很可能遗物上就有锁定凶手身份的指纹等信息。最后,路鹤看向孟思期,“我和思期先进去看看。鞋套呢。”

    蔡双玺把鞋套手套递了过来,孟思期拿了一份,戴上。

    孟思期知道,现在路鹤肯定想第一时间进去看看实情,毕竟现场对于刑警来说至关重要。

    但是因为法医和痕检还没到,他不能让所有人都进去,以防破坏刑事现场。大程也是同样的谨慎,第一时间封锁现场,本人也没有进去查看,而是在外面查看。

    这几天下雨,如果凶手进入过现场,那么他的足迹很可能留在里面,这很可能是破案的关键。

    现场分工完成,各人去执行任务,路鹤抬起警戒线,钻了进去,又将警戒线抬高了一些,等她进去。

    孟思期微微弯着身体,在路鹤的手掌心下,堪堪擦过。

    “路队,凶手会是从这里进去吗?”站在杂乱交错的脚手架前,孟思期觉得,凶手当时应该是抱着或者背着一个人,他要想将对方拖进脚手架,不会很轻易。

    “先进去看看。”

    路鹤先迈了一只脚伸进脚手架的口子,然而侧过身子,身体极其协调,轻松钻了进去。

    孟思期跟上,一只脚先跨进去,然而她也弯着身子试着往里面跳。

    那里面都是水泥疙瘩,她刚跳过去,却发现脚下都是尖锐棱角。

    那一刻,路鹤像是有准备似的,在她跃过去的时候,伸出两手把她整个人抱了起来,抱住她的双臂,转了一个百八十度将她放下。

    虽然只有手掌接触,孟思期却觉得有种肌肤发麻的感觉,她再次闻到他身上的特殊木质味道,这种味道会让她十分宁静。她知道,路鹤这时候应该就是想帮帮她。

    此时此地,是刑事现场,这里容不得有别的情绪,路鹤脸上的表情冷静、职业,他们也必须很职业。

    路鹤放下她后,慢慢俯身,观察地面,说:“这里有小孩的足迹,邵超应该是从这里面经过的。”

    孟思期也看清了,水泥地面虽然坑坑洼洼,但是上面铺满了灰土,灰尘上有残缺的脚印,大概20余厘米长度,正是一个七岁孩子的足印,不过这些足印很乱,这说明当时孩子是跑出去的,并且受到了惊吓。

    “思期,我们尽量避开脚印,你跟着我的步子吧。”路鹤走在前面说。

    “好。”

    路鹤小心翼翼朝前走去,孟思期循着他的脚印往前探步。尸体在竹堆后面,这是提前收到的信息,孟思期刚进来就在探视这里面的情景。

    建筑里面比较空荡,有几个硕大的水泥柱子,像是承重柱,外面的阳光照进来并不多,因为绿网的原因,里面呈现绿茵茵的色彩,但也不全是绿茵茵,因为外面的绿网是残缺的,可能和这几天风雨吹刮破坏有关,因此那竹堆附近,阳光没有过滤绿网,灿烂一些。

    孟思期还记得她小时候也喜欢踩着父亲的步伐前行,她以为那样自己就像是长大了,因为大人的步伐总是比较开阔的。

    她没想到有一天会踩着路鹤的步伐,还是在刑事现场。

    在她左右观察时,路鹤已经走到了竹堆附近,站定,孟思期也走到了他的身后。

    “思期,你来看看。”

    孟思期往前挪动了几步,顿时,尸体的身影落入了她的眼帘。

    孟思期曾见过前两次红妆案的受害者照片,但是在现场这么近距离观察,还是让她瞬间震住了。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孩,虽然皮肤色泽有变化,但仍然能看出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孩。

    她躺在一扇木板上,这应该是建筑工地上堆放建材的木板,木板大小正好是一个成年人的长度,木板高度大概到人的腰部,只要稍微低头一看,就能发现木板下面顶着两个圆柱形油桶。

    油桶?孟思期心里一滞,这个词对她来说有种不安的感觉。

    女孩就躺在木板上,她的身姿非常工整、静谧,她几乎是平躺着,身体笔直,双腿并拢,双臂弯曲,手掌互相重叠搭在腹部。

    她的身下是一片红布,不,孟思期看得很清晰,那是一条连衣裙,但是被人从身前中间剪开,袖子也被剪开,然后分开搭在木板上,凶手除了剪开连衣裙,还剪开了死者的内衣物,这些衣物看起来还有些湿漉,她昨天应该淋过雨。

    因此在孟思期的眼里,死者身下是分向两侧的对称衣物,这样,就使得死者的整个身躯完全暴露出来。

    死者从上到下都非常雪白,或者说是一种苍白,死后血液沉淀向下,上面的皮肤就会越发苍白。

    死者头发也是湿漉的,但是凶手似乎做过处理,头发很好地摊开在头颅后面,头发靠耳部分还束了精细的小辫子,有许多根,也被整齐地摆放。这些小辫子不知道是生前还是生后束的。但是湿漉的头发束这种小辫子似乎不容易,她更相信是女孩自己编织的。

    咋一看她的头发就像孔雀开屏,因为女孩五官本身很精致,又加上画了妆,因此一眼看上去,极其地惊艳。

    女孩五官主要是红妆,没有任何其它颜色的杂质,她的眼睛是睁开的,她以前听过陈杰蓉关于死者眼球的描述,死者的眼球混沌程度不低,这说明死亡时间不是今天白天,很可能是昨天晚上,昨天雨夜。

    眼睛周围化了红色妆容,鼻翼两侧,还有嘴唇,甚至连耳朵前方,以及死者的脖颈都有浓淡不一的红色。

    如果一个女孩正常化妆,脸上涂这样的红妆,其实并不好看,至少不会让人觉得很自然。

    但是正因为死亡再加上这种红妆,所以显得诡异和惊艳。

    孟思期实在想不到更合适的词语,她觉得惊艳足以说明眼前的情景。

    之所以是惊艳,那说明凶手花了不少时间,路鹤曾推测,化妆时间有一个小时,而且他的化妆技术很不错,死者面部左右上下的红妆质地非常均匀。

    除了脸部,女孩身上也化了红妆,先是锁骨区域,然后是乳晕周围,然而是两腿内侧,因为双手放在腹部,孟思期猜测肚脐上也有红妆,她的手指、胳膊肘部也画上了红妆,然后是小腿内侧,脚踝,脚趾。

    总之,凶手几乎画满了她的全身,而且是能够体现死者美的画法,正是因为这些红妆的存在,使得女孩皮肤并非一味的冰冷苍白,甚至有几分生气。

    这种化妆的颜料,孟思期觉得是一种口红,但是凶手着力不深,因此红妆颜色比较淡,这种颜色偏玫瑰色的淡红,在口红里比较常见。

    是死者身上带的口红,还是凶手自己带的,这一切估计必须找到死者身份才能得知,但是孟思期更相信是后者,因为之前一起案子,也是类似的颜色,凶手应该早有准备,他不会等到俘虏到猎物以后再去检查对方身上有没有口红。

    看过现场的尸体和现场的摆设,孟思期越发相信凶手做的事情十分变态,这种变态可以说是令人毛骨悚然的,现场几乎没有透露凶手的任何习惯,他没有对死者进行侵犯,起码从前两起案子和眼前尸体的表像来看。

    他似乎不痛恨死者,而只是进行一场他自认为极其高级的仪式,实际上从现场来看,凶手的确做到了,极其“高级”,甚至媲美“艺术作品”,也许这就是他想留给别人的印象。

    “思期,你看左手食指!”路鹤提醒她。

    女孩是双手相叠放在腹部,左手在下,因为路鹤的提醒,她仔细看了看压在右手下的左手手指,其中一根手指,就是食指,指甲处并不是化妆的红色,而是呈现惨烈的乌红色,很显然,左手食指指甲被拔除了。

    十只手指,死者独独被拔除左手食指指甲。这在前两起案子里,都发生过,而且是一模一样地被拔除左手食指指甲。

    路鹤曾推测,凶手是想从死者身上留下一件物品,作为他连环犯罪的“炫耀资本”,至于为什么是左手食指指甲,这并不能断定原因,有可能第一次犯罪拔除的是左手食指指甲,后面就“因循守旧”,这是因为有许多连环杀人案凶手或多或少有些奇怪的“强迫症”。

    正在她思虑时,她的眼球晃了一下,她忽然发现了什么。

    “路鹤,凶手好像是在死者生前给她化的妆。”

    路鹤:“……”

    他问:“怎么看出来的?”

    第153章 [VIP] 红妆连环杀人案(6)

    实际上路鹤曾经通过前两次案情推测出过凶手很可能是在死者生前被化妆, 但是没有证据佐证。

    因为口红这种颜料敷着在皮肤上,和人体皮肤上的勒痕不一样,勒痕的形成和血液有关, 可以判断生前和死后, 但是这种外着的颜料不一样,或者说现在还没有什么科技手段严格判断口红是在生前还是死后涂画的。

    因此曾经他询问陈杰蓉时,对方给出的回答也不确定, 凶手有可能在死者生前涂画,也可能在死者身后涂画, 还可能生前死后都实施过, 可能凶手觉得不完美在死后补妆。

    他曾经在阮梦樱案子里推测出凶手有种变态心理, 喜欢在人活着的时候涂抹口红,但是后来证实那并不是红妆案的凶手, 所以这个推断他自动作废了。

    他根本没想到孟思期能够在短暂的时间内判定死者是生前被化妆, 实际上他一直很看好孟思期的刑侦能力,在以前的一起起案子里, 他都发现她与众不同,这也就是刘局要把她借调给他的原因, 因为只有孟思期才能真正帮助他。

    “你看, ”孟思期伸出手,指向死者的大胯右侧说, “看那个地方, 路鹤。”

    路鹤微微偏头朝那处看去,在死者苍白的大胯右侧,有一抹淡淡的红印, 其实路鹤在刚才就关注过那儿,死者身上有红妆本来就不是稀奇的事, 他并没有多想,然而孟思期的话似乎提醒了他,他又往死者大胯左侧处探视,那边没有红印,路鹤终于明白孟思期话里的含义。

    忍不住他就想当场夸赞她。

    孟思期大概知道他看出来原因,她说:“因为凶手是极其完美的人,她一定受不了这个被她认为的艺术品身上是不完美的,你看连她的衣服都是工工整整被切开的,所以她一定不允许尸体上留下不对称的地方。但恰恰胯部就有不对称的红印,可能当时光线暗,凶手没有发觉。”

    “在凶手化完妆,杀死死者的时候,昏迷的死者可能有过短暂的苏醒和挣扎,她的右手手指碰到了大胯外侧皮肤,但应该就是那么一下,留下了那道淡淡的红色划痕。”

    路鹤在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她的眼睛,看着她的面容,诉说案情的孟思期不苟言笑,她很认真,眼睛里明亮不含任何杂质,淳美得让人心动。

    路鹤弯了弯唇:“思期,你分析得非常好,这个推断能够让我们推近和凶手的距离。”

    孟思期从工作状态抽离了几分,以略显轻松的状态说:“谢谢路队,就是偶然发现。”

    路鹤满意地点了点头,说道:“接下来,我们还是要等法医和痕检来检查,思期,红妆案不能再发生第四次了,我们联手一定要破获此案。”

    路鹤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孟思期也郑重点头说:“路鹤,我一定尽我全力,这也是我最盼望早日侦破的案子。”

    这也是她的心病,是她横跨三十年要探寻的真相,她一定会用尽自己全部的心血,配合路鹤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

    “嗯。”路鹤叮嘱,“但是无论何时,都要注意安全,明白吗?”

    “明白,你也是。”孟思期也给了他叮嘱。

    “呼呼……”外面几辆汽车驶停,不一会,大程在外面喊,“路队,法医们来了。”

    “思期,我们去接接他们吧,把现场先留给他们。”

    “好。”

    两人沿着原来的路走回了脚手架处,孟思期先跨过去,在跨越的时候,路鹤依旧扶了一把她的手臂。

    外面,停了三辆车,洁白法医制服的陈杰蓉已经走下了车,还有三五个法医人员,她基本上都认识,其中还有个小女生,叫佟青青,是和孟思期同年进的警局,他们手里提着法医勘测箱,一起走向她。

    还有痕检科同事,她也基本上认识,汪维率先开口:“路队,小孟,你们是不是查看过现场?”

    路鹤刚从脚手架里跨出来,“简单看了下,我走的这条路,报警的小孩进出过,应该不是凶手进去的路,你们等一下注意下脚印。”

    “路队,放心。”

    孟思期记得上次见陈杰蓉,她还沉浸在项杰的牺牲当中,但此时,她已经换上了十分职业的面容,但在走向她时,红唇噙上了淡淡的笑容:“思期,你们来了。”

    “蓉姐,我和路队简单看了下现场,目前没有找到特别多的信息,等你们检查了。”

    “好。”陈杰蓉点头,又转向汪维,“汪维,我们不宜进入太多的人,以免对现场进行新的破坏,我们各出两个人,等你们把现场的脚印探测完,我们再多进些人进行勘测。”

    “没问题。”汪维应答,“就这么定。”

    孟思期看着陈杰蓉和汪维各带着一个人进入脚手架,陈杰蓉差点摔了,汪维也帮了她一把,抱住了她胳膊,他们都需要带上装备,因此其他人将装备递了进去。

    等他们进去后,路鹤问大程:“大程,现在局里有接到年轻女性失踪报案吗?”

    “没有路队。”

    “你打个电话回局里,尽快和周边派出所取得联系,了解最近二十四小时报案情况,有情况马上通知我。”

    “好,路队你放心吧。”

    路鹤吩咐完,又看向孟思期,“思期,我们到周边走走。”

    “好啊。”孟思期跟着路鹤朝道路西头前方走去,因为路鹤发现前方一千米左右有个大厦,好像是市电视台。

    这个地方就是电视台附近,死者会不会和电视台有关,孟思期觉得路鹤可能想带她去看看。

    “思期,你认为凶手是随机作案吗?”路鹤和她并排而行,扭头看向她。

    “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死者可能和这一片区域有关,或许和电视台有很大关系。”

    “嗯?你为什么这么认为?”路鹤再次看向她,她的五官有着别样的气质,总是会让人想多看一眼。

    然而她又总是能够直达他心底的想法,她太与众不同了,在刑侦事业上,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和他可以共同探讨共同进退的人,他一直奢求在生命当中出现这样的同事,他很珍惜她。

    被路鹤眼紧密神关注的孟思期,望着远方,捋了捋思路。

    那个市电视台象征着这座城市的繁华缩影,在这片并不繁华的地区,是什么样身份的女孩才会被遗弃在建筑工地,从现场她头发的束样,衣服的高贵质地,还有一双摆放在地上精美的高跟鞋,这一切说明她可能是一个与繁华相连的女孩,她很可能就是电视台员工。

    在他问话后,孟思期也给出了她的推测:“从死者的衣服和高跟鞋,还有头发的装扮上,我觉得她不像是路过,她可能是电视台员工,也可能是前往电视台办事的人。”

    “好。”路鹤颔首,从她身上移开视线,回望那栋电视台大厦,露出了别意的微笑。

    他们并没有走进电视台,而是远远地望着电视台,这是一座八层楼高的大厦,在这一片区域算是比较高大的一座建筑。

    这里虽然不是市区,但也绝不是郊区,属于市区边缘,附近居民区不多,但也有新建筑在陆续新建,譬如那座发现死者的建筑工地,应该是建一座新大厦,回头可能需要和开发商再确认下。

    路鹤双手插在上衣口袋,对她说:“现在死者身份尚未确定,我想还是先不去电视台了,我们回现场,他们应该忙得差不多了。”

    孟思期知道,现在去电视台确实问不出什么,因为,不但死者身份未确定,死者任何信息也没有确定,总不能上门问有没有身穿红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在这里办公。

    而路鹤之所以走这一段路,她看得出来,就是在追寻女孩在被害前有可能出行的路线。

    再次回到刑事现场,大程他们已经在清理脚手架,整理出一个出口,方便人员进出,看来里面的工作应该初步结束了。

    一个痕检科同事刚好在那,看见路鹤喊了一声:“路队,可以进现场了。”

    路鹤点了点头,看向孟思期,“思期,从电视台过来,这南面正是最近的进入口,但是脚手架密了一些,凶手要想背一个人进去不容易。”

    其实路鹤刚刚就推测了凶手不是从这条路进入的。孟思期左右望了望,在建筑工地的左边,有树木遮挡,她忙说:“路鹤,南面正对大马路,就算下雨天,也会有车辆驶过吧,西面有几棵树,凶手有可能从那么进入。”

    路鹤望过去,“对,我们去那边看看。”

    他有意放慢速度,让她走在前面,不一会,两人到达建筑工地西侧,这边外侧有几颗樟树,也许原来这里是一片樟树,因为建筑,砍伐了不少,如今孤零零地站着四五棵,但是仍然对西边的视野有很好的遮挡。

    路鹤带着她走近脚手架,他忽地一指,“这里你看。”

    孟思期寻眼望去,一个脚手架入口确实要比旁边大一些,但是也不算很大,人必须侧着进去,而地面上是被雨水浇过的,没有任何痕迹,从这里延伸到里面,孟思期发现有一条拖痕,不,严格来说是并行的两条,而且很短,为什么有并行两条的拖痕?

    孟思期一下子想明白了,“路鹤,凶手没办法从这里背着受害者进去,所以是拖进去的,所以里面有两条平行的拖痕,应该是受害者脚尖拖出来的。拖进去以后,凶手就将她抱起了,所以拖痕很快消失。”

    “死者穿的是高跟鞋,只要检查下高跟鞋鞋尖有没有灰尘就知道了。”她继续补充。

    “对,思期你分析的很好。”路鹤朝里喊了一声,“汪维!”

    不一会汪维快步走过来,“路队?”

    “凶手从哪儿进来的,找到没?”

    “还没,现场没有明显的足迹,凶手应该穿了防止脚印的鞋,或者套了鞋套。”

    “应该就是从这里进入,”路鹤说,“这里排查一下。”

    “好,路队你这一眼就发现了?”

    路鹤说:“你没看谁在我身边。”

    “不会是小孟发现的,这么厉害。”汪维朝孟思期给出赞扬的眼神。

    孟思期忙浅笑说:“维哥,是路队的指引下才发现的。”

    “思期,我们从前面进工地再看看。”路鹤后退了两步。

    两人折到前面,从开出大口子的脚手架进入,里面法医和痕检员已经陆续在做后续工作。

    走向死者停留的地方,她发现陈杰蓉正从俯身状态中直起身子,像是刚刚结束检查,抬头看向他们,“路队。”

    “怎么样?杰蓉,死者死亡时间可以确定吗?”

    孟思期跟着路鹤到达死者附近,陈杰蓉介绍说:“基本上可以确定。死亡时间应该是昨天晚上八点到十点钟左右,目前初步确定是窒息而死,我们暂时没有在死者身上找到明显创口,死者应该是在已经神志不清的情况下,凶手对死者进行了捂鼻口这样的犯罪行为,导致死者机械性窒息死亡。”

    “死者面部周围妆容较重,淤血的现象不明显,但仍然可见发绀,眼结膜存在点状出血,我们检查了口腔,牙齿牙龈有一定程度出血,也就是俗称的玫瑰齿。不过我们还是会回去做进一步尸检,确定准确死因。”

    “好。”路鹤点头。

    陈杰蓉的描述孟思期仔细聆听着,其实从之前的观察,孟思期也大致能推测死者很可能是窒息身亡,在死前四肢可能有过很轻微的反抗,但是极不明显,不过还是引起胯侧的红印,所以这也是她确定死者是在生前化妆的原因。

    路鹤问:“死者有没有被性侵犯,这一点可以提前确认吗?”

    陈杰蓉说:“刚才检查了下,应该是没有,但还是需要回去进一步确认。”

    “那么,”路鹤说,“能不能再确认下有没有猥亵的行为?”

    “暂时没有发现精斑、唾液斑、毛发、纤维等微量物证,不过我们仍然会进一步做仔细检查。”陈杰蓉应答。

    孟思期记得路鹤曾说,红妆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没有对死者进行过性侵犯,但是不排除凶手是性功能缺失者,可能对死者进行过猥亵,而猥亵的手段千奇百怪,可能很难以确认,在前两起案子里,就无法做出判断,但是第三起案子或许能做出判断呢。

    之所以要确认是否有以上行为,也就是为了更准确地判断凶手的犯罪动机。

    因为如果没有明确的犯罪动机,凶手为何要费尽心机、铤而走险俘虏女性,然而花大量时间在她们身上进行化妆,他到底在追求什么样的“乐趣”呢?

    陈杰蓉问:“路队,尸体你们还要再检查吗?”

    路鹤说:“我和思期再检查一下。你休息会吧。”

    孟思期知道路鹤的意思,接下来并不是重点检查尸体,因为尸体陈杰蓉会做检查,而是检查尸体和周围环境的关系,一旦尸体装袋运走,现场的信息可能不完整。

    实际上,孟思期也想在刑事现场和尸体旁边多逗留一会,这件案子是一件极大的悬案,横跨三十年,说明其中的缘由一定极其复杂,她回到三十年前,又一次次看到多起案件关键证据的画面,那是不是可以说明她在这件案子里同样能获得画面,从而顺利破案。

    不过今天这是孟思期第二次接触尸体了,但是画面仍旧没有出现,不过这也不会侵扰她的思绪,她打算静下心继续检查现场。

    在路鹤仔细观摩的时候,孟思期也左右走了走,两人主要集中在尸体周围,也是因为这里可能凝聚了更多的信息。

    死者的一对高跟鞋尖并没有灰尘,但不排除凶手对鞋子做了处理,因为尸体和关于她的一切都非常干净整洁。

    孟思期的目光移到了竹堆上,在死者脚掌前方的地面上,有一堆横七竖八的竹子,但竹堆里面有几根却摆放整齐。

    一个非常极具“艺术品”特质的尸体造型,在一个荒芜的工地内,工地内空荡荡的,却有一堆横七竖八的竹堆。

    孟思期觉得不对,如果她是凶手,是一个追求完美的凶手,她绝不会容忍这样的画面出现。

    除非?这时,路鹤似乎也发现了什么,他的目光从竹堆中收回,看向她。

    “思期,你说吧?”路鹤问。

    “路队,”孟思期不知道她的想法会不会与路鹤不谋而合,“这些竹堆可能原来是摆放整齐的。”

    “对,被小孩子的足球踢倒了。”

    是。孟思期为两人的想法一致感到欣喜,她也看到路鹤眼底的认同。

    可以确定,唯一可以改变这些竹堆轨迹的就是足球,她马上又给出了新的推理:“我怀疑,这些竹子最初应该是任意弃置在工地内的,是凶手一只只地捡回,一只只地摆放……”

    那一刻,陈杰蓉舔了下厚实的红唇,眉宇间染上一丝淡淡的不安。

    汪维正好走到近前,眉头紧锁,“这是不是有些过于变态了?”

    “这种可能性很大,”路鹤语气肯定说,“汪维你马上检查下附近有没有竹子丢弃的痕迹。”

    十几分钟后,痕检科的同事检查完毕,工地内确实存在许多摆放竹子的痕迹,也就是说,昨天,凶手把工地里的竹子都捡到了尸体旁边,整齐摆放而且摆放了一定高度。

    这些竹子应该都是工地用于做脚手架的,长度差不多,竹子是圆形的,到底摆放成什么样子,对本案有没有帮助,孟思期没有什么思路,她打算回去用火柴搭搭看看。

    这边正式收工,回去的路上,孟思期问路鹤:“之前两个死者的现场,有没有搭建类似竹子这样的东西?”

    路鹤开车时说:“第一个死者是死在家中的卧室当中,她的卧室很干净,存放了许多贵重物品,女孩家很有钱,但没有任何贵重物品和钱财丢失。那天父母正好出远门,女孩一个人在家,她家一直很整洁,因此没有特殊的发现。”

    路鹤的表情忽地凝住,眉宇深蹙,孟思期感觉不对劲,问:“路鹤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

    “太干净了。”路鹤摇了摇头,“我一直以为是女孩将卧室整理得干干净净的。”

    “你没有问问女孩父母平时她爱做家务吗?”孟思期知道路鹤一定觉得那个家可能是凶手打扫整理的,和工地的现场一样。

    “父母的情绪一直不好,他们说孩子爱做家务,很勤劳,也许这是父母的夸奖,这一点我没有怀疑。”

    是啊,在父母眼里孩子通常都是勤劳的,在父母出远门后,女儿将自己的卧室打扫干净,做出整理,这不会让人觉得奇怪。但现在看来,那个卧室可能是凶手事后整理的。

    她记得第一名死者名叫杜怜熙,是一名白领,工作第一年,才22岁,和父母住在一起,是独生女,父母都是公司高管,那段时间父母正好去参加一个外地公司考察,把22岁的杜怜熙留在家里,实际上女儿并不需要他们过分操心,哪知道就出了意外。

    女孩是死在自己的床上,非常静谧,状态和工地上的女孩如出一辙,曾经路鹤以为凶手在女孩家逗留的时候约一个小时,因为化妆需要大量的时间,但如果凶手整理了死者的房间,那么一个小时是远远不够的,他一定不是一个急性子,可能做事很优雅,并且非常有时间观念。

    “那么第二名死者呢?”孟思期问。

    “第二名死者是死在练琴房,女孩那天在琴房练琴,因为下雨和家里打了电话,可能要晚上回家,琴房的东西不多,但很整洁,那家琴房是个私人老板开的,他本人也是钢琴老师,那天他去应酬了,把女孩一个人留在了琴房,应酬完之后,大概七点半他回到琴房的时候,发现女孩躺在钢琴键板上,所以报了警。”

    “我们去勘察现场的时候,确实发现现场很干净,老板说女孩勤快,平时会帮他房间收拾,所以没有引起怀疑,不过现在看来,凶手应该也对那间琴房进行了整理。”

    孟思期记得那天晚上下了大雨,她正好在路鹤家沐浴,当时路鹤还没来得及换上干净的衣服就紧急出了警。

    第二起案子的照片她也看过,死者名叫殷默,大二学生,现场照片更加诡异,因为女孩是躺在钢琴键盘上的,让人有种奇怪的错觉,她像是为艺术献出自己的生命。

    谁能想到一架每天弹奏的钢琴会成为她死亡的棺木。

    第154章 [VIP] 红妆连环杀人案(7)

    傍晚, 路鹤开车回到警局后,两人一起骑车回住的地方,忙了一天很疲惫, 孟思期本来只想回去早点休息, 路鹤给孟思期煮了一碗面条。

    晚上她一个人趴在桌上用火柴摆了许多种造型,但是摆不出高度,在反复试验了几回后, 她终于能让火柴立起来了。

    首先把火柴首尾相搭摆出一个井字,只要井字搭高就能形成一个小正方形容器, 然而可以将更多的火柴插入容器。

    假设刑事现场, 足球正好踢中竹堆, 打在插入井字的站立竹梢上,足以使并不稳固的井字轰然倒塌。

    孟思期觉得这只是一个很小的生活常识, 但是凶手却将乱糟糟的工地变成了一个整齐的“艺术品”。

    虽然推导出现场的设计, 但是孟思期并不清楚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疲惫,晚上孟思期睡得深沉, 第二天也起晚了,好在离警局近, 准时赶到了警局。

    她打算在二队办公室报道后, 再去一队办公室和路鹤汇合,但是刚放下背包, 赵雷霆就走了过来, 他满脸愁容,唉声叹气,孟思期很少见他这般, 一定是他发生了很在意的事,她忙问:“你怎么了?”

    “你来一下, 我跟你说。”赵雷霆走出了办公室大门。

    孟思期跟了出去,一直跟到会议室,赵雷霆把门关上,冯少民和唐小川都在办公室,赵雷霆可能并不想他们知道。

    他关上门,显得有几分鬼鬼祟祟,转过身对她说:“你还记得我妹妹在图书馆门口被人表白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这发生也没多久。

    “本来这学校吧也该放暑假的,也不知道谁他妈不要脸,在学校贴了个大字报,说我妹看不起穷人,别人向她表白,她还打人家耳光。有人竟然贴了一张掌掴的照片。”

    赵雷霆说得气愤填膺,孟思期觉得这事太离谱了,明明那天赵语婷是受害者,当时邓含亮以家庭条件不好为由道德绑架赵语婷,在赵语婷转身欲要走时,又抱住她大腿,赵语婷情急之下才拍打了他,结果竟遭人诽谤。

    她冷静地想了想,邓含亮应该不会做这种背信弃义之事,他那天明明有反悔之心。

    现场人太多,太嘈杂,她根本没注意有人拍照,那么是什么样的人要诽谤赵语婷呢。

    她问:“语婷心情怎么样?”

    “能好吗。”赵雷霆苦涩说,“这几天不吃不喝,又加上前天去电视台面试,状态很差,回去的时候伞还吹飞了,全身都湿透了。回来就感冒了。”

    孟思期却听到了重点,“电视台面试”。她忙问:“你说语婷前天去电视台面试,市电视台吗?什么时候的事?”

    “前天中午,吃完午饭就去了,雨太大了,回来就生病了。”

    第三起红妆案就是前天发生在市电视台附近,也不知道赵雷霆是不是已经知晓了。孟思期觉得不管他知不知道,先不要提起这件事,以免让他担心,她平静了几分情绪说:“你和语婷聊过吗,学校有什么样的人对她有偏见?要用大字报的方式诽谤她。”

    赵雷霆倒苦水说:“我妹妹吧,从小就是宠大的,说话做事都由着自己性子,但是呢又不果断,你看到了那天被表白吧,她还怕在那种情况下伤害到人家,但是呢又不懂得正确的方式,所以她这种性格肯定会得罪人。”

    孟思期觉得赵雷霆对妹妹的性格倒是分析得很接近,她对赵语婷也有些了解,赵语婷有自己的想法,却容易以自我为中心,往往也会让别人觉得她性格傲慢,但是呢她本性很善良,又容易做假好人,做事的态度并不坚决,这也是一个被宠爱的孩子容易表现出的性格。

    赵雷霆说:“我猜,要么就是追求她却追不上的男学生使得坏,要么就是嫉妒她的女学生使得坏,我感觉不会再有别的人了。”

    “可是,现在语婷也毕业了,这件事就算闹得再大,学校恐怕也不管了吧。”

    “是啊,所以我不甘心,凭什么上一个好好的大学最后留下一个坏名声,这以后语婷对美好的大学生活还能怀念吗。”

    孟思期很理解他的感受,不过这件事确实挺棘手的,在赵雷霆左转右转像热窝上的蚂蚁时,孟思期仔细想了想,终于觉得有个方法,她忙说:“赵雷霆,你去找找那个年轻保安,就是那天在图书馆门口和你说话的那个保安。”

    “你不会说是那个保安贴的海报?”赵雷霆疑惑问。

    “当然不是,我那天看他手里好像拿着一个小铲子,他应该经常去学校的橱窗栏铲小广告,他对橱窗栏的关注应该比较多,他很有可能看到有人贴上诽谤语婷的大字报。”

    赵雷霆猛地一拍大腿,“思期,你这是什么神仙侦探,这你都能想到。”

    孟思期安慰似地笑了笑:“就是偶尔看到的,赵雷霆,你去问问是谁吧,千万不要冲动,你到时叫上我,我和你一起算账去。”

    “好。”赵雷霆欣喜中夹带着伤感道,“我就知道我不能没有你,思期,这几天没和你一起工作,特别想你。”

    “别了啊。”孟思期白了他一眼,拉开门说,“我还要去一队,不和你闲聊了。对了,我这两天能见见你妹妹吗?”

    “那求之不得啊,她要见到你,那可开心了。说不定那些烦恼都一股脑烟消云散。我回去就把她拖出来见你吧。”

    “人家都生病了,你能不能对你妹妹好一点,我都怀疑是不是你亲妹妹。”

    “是是,”赵雷霆委屈道,“你们才是亲姐妹。”

    “那个,等先把学校的事情快速处理了吧,这不马上学校放假了,今天抓紧。”

    “好。”赵雷霆满口答应。

    孟思期出门后,马不停蹄赶往一队办公室,走进门的一刹那,忽然发现气氛紧张。平时进来时大家都是轻松喜悦,但此刻每个人脸上都很严肃,两人正在拖动摆正罪案板,两人正在准备早会的材料。

    罗肖国喊了声蔡双玺,蔡双玺会意,抓起本子走向她,“小孟,昨天晚上局里接到派出所的电话,前天晚上有对父母报失踪案,说是女儿当天中午去市电视台面试一直没回家,我们怀疑红妆案死者就是失踪人。”

    前天中午在电视台面试?孟思期几乎怔了一下,她记得赵雷霆刚刚告诉她,语婷也是前天中午去电视台面试,这也太巧合了。

    她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除此之外,她对死者身份的确认并没有一丝欣喜,她反而觉得女孩的父母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他们的女儿才多大啊。

    她赶忙调整状态,职业化起来:“双玺哥,死者姓名,年龄,现在工作单位知道吗?”

    蔡双玺看了下手里的本子,“谭筱霜,21岁,是今阳财经大学的一名大三学生,英语专业,刚刚毕业,正逢毕业季找工作,挺可惜的。”

    这时路鹤拿着茶杯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在孟思期身上停留了会儿,但是他的表情很严肃,任凭谁在听到死者身份的时候心情都是复杂的。

    路鹤说:“思期,你过来了。”

    “嗯,路队。”

    “好。”路鹤走向罪案板,“大家集合,布置今天的任务。”

    所有人都凑拥到罪案板前,孟思期发现,一队除了梁云峰都在。

    路鹤一手拿着茶杯,一手拿着粉笔,在罪案板上快速写了起来,严春接过路鹤的茶杯,“路队,我给你捎桌上去。”

    孟思期已经看到罪案板上补充了越来越多的信息,除了前两名死者,谭筱霜的信息也得以铺满一片空白。不但有她和路鹤昨天勘察的信息,还有罗肖国他们昨天调查的信息。

    写完,路鹤吩咐:“林滔和双玺,你们走访下死者的父母,以安抚为主知道吗?和陈杰蓉确认好时间,如果法医工作完成,可以认领尸体。”

    “知道了,路队。”两人一同回答。

    在孟思期看来,走访死者父母,这是最艰巨的任务,现在死者父母的情绪一定会让人很崩溃,路鹤选择林滔和蔡双玺做走访,应该也做了考量,可能因为他们性格温和和沉稳。

    “老罗你带严春今天务必走访下死者的学校和同学关系,特别是这几天她和什么人接触过?发生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

    “好,路队你放心吧。”罗肖国说。

    “我和思期今天去电视台做走访。我们先按照这三条线路调查,随时联系。”

    “好。”大家齐声响应。

    上午,孟思期跟着路鹤的车去往市电视台,市电视台离刑事现场不足一千米,很有可能死者是在市电视台返回公交车站台的路上被人袭击。

    路鹤在一个公交站台靠边停车,对她说:“思期,你看,这个站台有四班公交车。我们下去看看。”

    跟着路鹤下车,果不其然,有一班公交车路线上的某个站点就是死者家附近。

    “看来没有错,”路鹤说,“死者从电视台面试完,打算到公交站台这边返家。”

    他手指向远方,“往东再走三百米,就是刑事现场的建筑工地。”

    在公交站台这儿,孟思期能看到那座建筑工地的外形,绿网布显得特别醒目。

    孟思期接着路鹤的话分析说:“昨天中午下了大雨,路上车辆较少,出租车更少,所以死者只能步行走到站台这边,从电视台到站台大约五百米,这五百米,如果凶手没有交通工具,想一路扛着死者去建筑工地,那也需要不少的体力。所以应该是死者快走到公交站台时,凶手突然袭击了她?”

    路鹤点头说:“嗯,应该是这样的,凶手通过某种手段使死者失去了意识,然而再抱着她或者扛着她走了三百米路程,到达建筑工地。”

    孟思期补充:“凶手可能打着雨伞,雨伞很大,凶手背着死者的可能性比较大,雨伞正好遮蔽了死者,这样即便路上有车辆和行人经过,也不会察觉,而且还是在暴雨影响视线的情况下。”

    路鹤看着孟思期越发欣赏,他很喜欢和她交流案情,甚至有一种感觉,就像自己在和自己下弈,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好像那种孤身一人探索黑暗的孤独感,要弃他而去,他找到了与他同行的人。

    路鹤的目光很炽热,在孟思期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孟思期收到了他目光里的温度,耳朵有些发热,她微微垂眼,想避开他的目光,然而她知道,路鹤更像是在思考问题,他做刑侦工作时通常会保持高涨的热情。

    孟思期明亮清澈的目光在路鹤的眼底闪过之后,他清咳了一声:“思期,我们去电视台吧。”

    “好。”

    不一会,两人到达电视台门口,电视台大厦特别像四四方方的教学楼,拢共八层,每层的窗户设计也是十分均匀的方形排列。

    这幢楼与市区许多高楼大厦相比并不雄伟,但是在市郊区域,与许多矮楼相比,就显得高大。市电视台是媒体新闻的载体,在这个年代通常浓缩着这个城市的前沿和繁华,因此他们之前才推断死者的身份可能与电视台相关。

    两人直接走进大厅,电视台大厅比较开阔,穿梭着忙碌的身影。前台处,路鹤直接表明了身份,前台小姐立即和领导取得了联系。

    两人被带到了二楼的一间接待室,里面窗明几净,孟思期还看到了墙上贴着的许多媒体海报,应该是市电视台的优秀电视作品。有人送上了热茶,接待室是比较朴素的装修,一张大桌子,几把椅子,两人挨着坐下。

    孟思期拿出本子,路鹤说:“思期,今天的走访你来吧,我会适当补充。”

    “好。”来的车上,孟思期就有所准备,她还记得当初她和路鹤第一次参加问询,是调查阮梦樱案,那次她还挺紧张的,她担心自己做的不好。时间过了许久,这一回,她充满了十足的信心,她反而觉得即便自己做的不好,路鹤也会帮她。

    不一会,掩着的门推开了,一位西装革履的三十多岁男子走了进来,头发工整有型,红色领带醒目高贵,他整了整西装的袖扣,颇为礼貌地说:“两位警官久等了,我是市电视台人事部经理关衡。”

    在他进屋时,两人已经站了起来,做了自我介绍。关衡隔着桌子,特意前倾身子伸手握手,和两人握手后,他礼貌邀请对方坐下,然后才落座。

    孟思期感到了对方的文质彬彬和温文尔雅,也许这就是市电视台的人物风貌,谭筱霜能得到电视台的面试邀请,参与面试应该也说明她非常优秀。

    想到这,孟思期的心情略显沉重,但是她马上调整到了职业状态,语气婉转有力:“关先生,我们今天是来了解一下谭筱霜的情况。”

    关衡眉宇微凝,但整体情绪仍旧很自然,他应该还不知道谭筱霜遇害的事情,但大概知道谭筱霜失踪的情况,因为谭筱霜的父母或者报警的派出所可能联系过电视台。他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孟思期直接说:“谭筱霜在三十号晚上,也就是前天晚上遇害了。”

    “什么?”关衡面部情绪顿时变得难以置信,他摇了摇头,“怎么可能啊,前天下午还好好的。”

    孟思期感觉关衡的情绪是正常的,他平时应该没有接触过类似刑事案件,特别是刚接触的女孩转眼之间被害这种离奇的事情。

    其实电视台内的工作人员也是孟思期怀疑的对象,如果谭筱霜前天离开电视台,被人跟踪,那么电视台的人确实嫌疑比较大,但是结合红妆连环杀人案的前两起案件,电视台的嫌疑就会很小,所以电视台工作人员,孟思期并不会花很大精力去了解,她只是想更多了解谭筱霜前天在电视台的行程,包括她说过的话,或者留下的不经意的物证。

    她首先稳定了下关衡的情绪,“对,谭筱霜发生意外我们也很痛心,正是因为前天她的主要行程就是到电视台面试,所以我们才来和你们了解具体情况。”

    关衡像是冷静了很多,双手交在一起,姿势也职业起来,“孟警官,有什么问题请直接问吧,前天我就是谭筱霜的面试官,基本上我和她接触的比较多。”

    “好,谭筱霜昨天出事的地方离电视台大约八百米,所以我们怀疑她是面试完以后在回去的路上遇害。前天谭筱霜面试的时间流程你能不能讲一讲?”

    “是这样的,谭筱霜确实是我约来面试的,约的时间是前天下午一点半,前天我约了三个应届毕业生,都是同一岗位,台里正好缺一个新闻编辑实习岗位,我们想做一下选择。前天中午突下暴雨,这种恶劣天气一般我们是不要求面试者跑一趟,我临时让人通知他们改期,但是谭筱霜和另一名面试者已经出发了,第三名面试者约在了昨天下午。”

    关衡舔了下唇继续说:“赵语婷的面试是在前天下午一点钟,我们第一个面试了她。”

    孟思期心里怔了一下,她记得赵雷霆说过赵语婷来电视台面试过,但是没有想到她和谭筱霜竟然是先后面试者,或许她们还见过面也说不定。但是此刻,她不想过多关注赵语婷的事情。

    “面试完赵语婷,谭筱霜就正好赶到,时间也差不多,因为下暴雨吗,晚到了几分钟没有什么。谭筱霜的面试比赵语婷要出色,她是今阳财经大学的高材生,形象气质都很不错,谈吐和能力各方面,作为面试官来说我也很满意,在赵语婷和谭筱霜之间,我和另外两名面试官都倾向于选择谭筱霜,但是还有一名面试者是昨天面试,所以我们打算晚一天决策,实际上我们最终也是决定选择谭筱霜,本来这几天就可能给出offer。谭筱霜的面试大概持续了二十五六分钟时间,我们聊的很愉快,因为她是英语专业吗,我们还使用英语进行了一些交谈,大概在两点钟左右吧,她离开了会议室,应该是很快离开了电视台。”

    “谢谢关先生非常详细的描述,”孟思期问,“你们有没有聊一些生活化的问题,譬如前天下了暴雨,会不会问她雨天出行是怎么解决的困难,从而想了解她这个人的性格。”

    关衡眼睛一亮,她的问题似乎正好啮合了关衡的面试问题。

    第155章 [VIP] 红妆连环杀人案(8)

    路鹤也越发欣赏孟思期的提问思路, 这个提问说明孟思期进行过思考,因为暴雨面试,面试官很可能有这方面的问题, 面试官如此提问, 一方面是在关心面试者,另一方面肯定也是在测试面试者,毕竟每一个公司都希望找到性格更坚韧的员工。

    但是这只是关衡关心的角度, 孟思期关心的角度不止于此,这个问题, 谭筱霜到底是怎么回答的呢?很有可能会透露一些信息, 如果提前就有人跟踪她, 她是否有所发现?或者在来时的路上遇到什么特殊的事情,让她产生不安?

    虽然谭筱霜不一定在面试当中透露她的缺点, 但是完全有可能透露这些细节。

    关衡的记忆力应该比较好, 他直接回答:“我确实问了谭筱霜这个问题,是在最后作为副题问的, 我们聊的很开心,谭筱霜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应该是思考了一下, 她的回答大概是, 暴雨虽然让人很烦忧,即便这一路有些小磕小绊, 但想到能够到市电视台面试, 她很激动,她想把面试的消息尽快回去告诉父母,大概就是这些吧, 她描绘的语言更生动一些。”

    “她说到这一路上小磕小绊?当时有展开说吗?你觉得会是什么?”

    “没有具体说,她进门的时候衣服湿了一片, 头发也湿了许多,高跟鞋吗也湿了许多,这种情况我觉得应该算是小磕小绊吧,所以面试我们持续的时间不长,也希望她早些回去。”

    “好,谢谢。”孟思期紧跟着问,“她化的什么样的妆容你还记得吗?”

    “呃……”关衡对这个问题有些迟疑,显然这不是他擅长的,他摸了摸下巴说,“她应该化妆了,是淡妆,整体来说很有大学生的朝气,对了,她把耳鬓处的头发扎成了小辫子,有许多绺,这种打扮会让人印象深刻,说明她对这次面试也很在乎。”

    是啊,这种打扮的确让人印象深刻,孟思期第一次看到谭筱霜的尸体时,目光就久久停留在那些小辫子上,这可能是女孩在面试前精心编织的,也可能是女孩的妈妈帮助她编织的,因为花了心思,所以显得与众不同,但怎会料到,命运却玩弄了她。

    “她昨天带了什么物品吗?包?文件夹什么的?”

    “好像没有,我觉得她很自信,有的面试者确实会带很多资料,她像是空手来的。我在进会议室前其实提前看到了她,她在面试前特意整理了衣服,还补了下口红……”

    “等一等,你说她补了口红?”孟思期几乎脱口而出。

    路鹤也怔了下,因为刑事现场没有发现口红。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关衡问。

    “什么样的口红,你还记得吗?”

    关衡像是想了想,“很普通的红色口红吧,确实没有太注意。”

    孟思期记得女孩的连衣裙没有口袋,那么口红放在哪,她忽然想起来了,有的人有单独带口红的习惯,而且出门在外少不了另一件东西,那就是钥匙,因此有一种挂在钥匙扣上的口红包,口红随取随放,非常方便携带。她直接确认:“谭筱霜的口红挂在钥匙扣上?”

    关衡点头,“好像是。”

    但是口红和钥匙都不见了。这才是孟思期意外的地方,这可能说明一点,凶手使用了谭筱霜的口红给她化妆,最后带走了口红和钥匙。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一定是希望刑事现象不要出现破坏美观的事物吧,也许口红和钥匙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所以他带走了。

    或许路鹤会想到更多的,孟思期不想在这里做更多的思虑,她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谭筱霜平时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很乐观,很开朗,知识面也很广,如果没有发生意外,我相信她会很快进入我们电视台。”关衡的语气略显感伤。

    孟思期没有准备更多的问题,她朝路鹤看了看。路鹤会意,说道:“行,那我们今天的走访就到这里吧,感谢关先生的配合,我们留个电话,随时和你联系。”

    走出电视台,孟思期把她对口红和钥匙的推测说了一下,路鹤说很可能就是那样,因为在前两起案子里,现场也是如此整洁,如果他是凶手,他的确不知道钥匙和口红最后怎么处理。

    路鹤提醒:“思期,今天关衡提到的另一名面试者赵语婷,你了解一下,我们找个时间问询下情况。”

    孟思期犹豫了下说:“好。”

    当天傍晚,路鹤说回去给她做饭吃,孟思期摇了摇头,“恐怕今天不行了,有点私事,有人会请我吃饭。”

    “嗯?”路鹤像是不太相信,眸色微沉。

    “怎么了?”孟思期见他表情不太自然,想必他今天准备了什么好菜招待她,被她拒绝有些失落吧,她笑了笑:“改天吧,是不是想做鱼给我吃了。”

    “想吃鱼了?”

    “还行,其实你做的菜味道都还不错,你不是很了解我喜欢吃什么吗?”

    路鹤眸色慢慢变暖了几分,“也许还不够了解。”

    “不和你聊了,我有事先走了。”

    路鹤望着她的背影,眉头微微蹙起,他有点捉摸不透,她说的私事,有人请她吃饭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家里也开始安排相亲了?

    孟思期哪有什么时间相亲,她得和赵雷霆去办件事儿,就是有人在学校贴海报诽谤赵语婷的事儿。

    按照孟思期的指示,赵雷霆今天找到了年轻保安,年轻保安果然瞧到了贴海报的人,名叫杜天龙,和赵语婷同年级学生,也是刚刚毕业。

    两人一起前往杜天龙家的小区,找到了他家,赵雷霆这次扛了个大收音机,准备现场录制对话。

    黄昏时分,杜天龙手里转着篮球回到了小区门口,刚走进楼道,就被一个清亮的女声叫住了,他转过头,发现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站在小区门前的花坛旁边,那年轻女人十分漂亮,满脸英气,他很少看见这么好看的女人。

    男人手里还提溜着一个收音机,他很好奇,上前问:“干嘛呢两位?”

    女子说:“杜天龙,一周之前,你是不是在学校的宣传栏里贴了一张海报。”

    那一刻杜天龙已经知道他们为何而来,一定是赵语婷的朋友,只不过他明明是趁着没人时去贴的海报,怎会还是被人发觉。

    他假装镇定说:“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女子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证件,他一眼就看见上面明晃晃的警徽,女子将证件展示给他看,“我们是市局的,你放心,我们不会抓你回去问话,但是我希望你要诚实。”

    杜天龙顿时心慌神乱,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和警察打过交道,在他眼里,警察就是抓坏人的,额头的冷汗已经流淌到了眉毛,他咽了咽口水说:“我说,都是黄飞翔叫我干的。”

    “黄飞翔?他为什么叫你去贴海报?”

    “我也不知道,黄飞翔追过赵语婷,可能是没追成吧,赵语婷不喜欢他,他可能有点着魔,所以就……”

    “你为什么会答应他?”

    “他家有钱,他爸也是个机关领导,除了他爸能管他,没人敢惹他。我一是不想得罪他,第二吗以后还得靠着他,这就稀里糊涂答应了。”

    “知道他现在在哪吗?”

    “知道,他还在篮球场上,我刚回来。”

    “现在带我们去找他。”

    杜天龙犹豫了一下,但还是马上答应了。

    孟思期和赵雷霆跟着杜天龙来到了社区篮球场,这里有几个篮球场地,此时正值黄昏的夜色,篮球场边已经点亮了照明灯,照耀着篮球场上奔跑的少年们。

    杜天龙指着一个穿着白色篮球服的男孩说:“就是他。”

    黄飞翔打球时,似乎也发现了球场外的人,他的目光微凝。

    杜天龙喊了一声:“飞翔,有人找。”

    “等一下。”黄飞翔冷了他一眼,根本没有理睬,继续打球。

    球场上开始聒噪起来,打球的小伙子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了起来。

    “黄飞翔,那是哪个妞?也太漂亮了吧,不会又是来争风吃醋的吧。”

    “他连赵语婷就没泡到,你觉得那个美女会看上他。”

    “黄飞翔,先不打球了吧,跟美女聊聊呗。”

    此时,知道实情的杜天龙脸色已经有些卡白。孟思期更没有想到,这些还算不上很大的孩子,为什么口里说出的话让人不适。

    就在她摇了摇头时,只见一个高大人影走进了球场,她一愣,是赵雷霆,他不会是冲动做什么事吧。

    她正想喊他,只见赵雷霆夺过了一个男孩手中的篮球,然后转身走远了,几个男孩有些激动:“你谁啊?干嘛拿我们的球。”

    “是不是想找死啊你?”

    赵雷霆几乎走到篮球场另一头,才停下脚步,转身时脸色极其严肃,他手臂猛地甩出篮球,那篮球就像一道流星,疾速飞向篮筐,“邦”地一声,砸在篮球框上,整个篮球板哐哐乱震,且不说那力气,还有那准度,所有人都惊愕住,无人再敢回应。

    赵雷霆带着几分怒色道:“我警告你们,要想走上社会活得好一点,先学会怎么尊重别人!”

    那一刻孟思期竟然有些感动,很多次赵雷霆都为她打抱不平,哪怕是这样并不需要争强斗胜的时候,她欣慰地笑了笑。

    赵雷霆走上前,所有男孩都不敢动一动,他伸手拿捏住黄飞翔的肩膀,“有件事,找你聊聊。”

    黄飞翔想挣扎,忽地发现对方的力气惊为天人,他一时之间软了下来,“好的好的,你轻一点。”

    篮球场外还有观战的女孩子,刚才已经被赵雷霆的动作折服,这时有一个女孩似乎认出了,“他是不是那个警察啊?”

    黄飞翔像是听清了那个女孩的话,全程表现得唯唯诺诺,再没有一个强硬的脸色。

    在一棵大树下,孟思期正式问他:“黄飞翔,知道为什么找你吗?”

    “我猜猜,”黄飞翔虽然看起来态度端正,但站姿仍旧有些吊儿郎当,满头大汗的他显得不太服气,“因为赵语婷?”

    “你为什么要诽谤她。”

    “我没有诽谤她。”黄飞翔抬起眼。

    “你确定?”赵雷霆怒声道。

    “我……我也不知道,我同学拍了张照片给我,然后吗,我也没多想,就以为赵语婷打了邓含亮巴掌,赵语婷这个人本来平时有点目中无人,我觉得她就是故意的。”

    孟思期问:“你和赵语婷到底有什么样的矛盾,才这么恨她。”

    “我追求过她,当然也有不少人追求她,但她呢就喜欢那种钓着别人的感觉,毕业前,我找过一次她,我问能不能给我个准信,为了你我都拒绝了多少女孩子。赵语婷反而说,她不知道我在追求她,她以为我平时只是对她好,你听听她的话,她就是在羞辱我。她这个人,有点像玩弄别人的感情。”

    孟思期仿佛能感觉出赵语婷的心理,她见过她,语婷很善良,她不觉得赵语婷会目中无人,可能因为从小到大被宠爱,她喜欢那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因此别人对她的好,她当成了理所当然。

    赵雷霆仿佛也有她同样的感受,他不是那种一味偏袒的人,在黄飞翔诉苦后,他的怒色变轻了,也许他也在思考妹妹身上的问题。

    但是即便这其中有什么误会,黄飞翔也不能用这种方式来诽谤别人。

    打算教育几句时,孟思期突然觉得不对,刚才在球场上,黄飞翔的同学说,黄飞翔身边的女同学为他争风吃醋;杜天龙说,黄飞翔家境很好,向来作风霸道,而且杜天龙明明说了赵语婷不喜欢黄飞翔。

    黄飞翔撒谎了。

    以他的作派,他绝对不会单方面对语婷好,赵语婷一定拒绝了他,只不过考虑到同学感情,语婷没有那么直接,而语婷的不直接,被黄飞翔认定为“玩弄别人的感情”。

    孟思期也有些愤怒,但她还是很冷静,“黄飞翔,你不知道诽谤也是要受到法律处分的吗?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如果你再不说实话,那就回警局,慢慢说吧。”

    “我说了实话,警官,赵语婷她,她就是那样的人。”黄飞翔表现出几分委屈。

    赵雷霆也看了孟思期一眼,他眉眼深蹙,他大概还没有完全拆穿黄飞翔的谎言,在为妹妹担心。

    “是吗,”孟思期冷冷一笑,“如果我没有猜错,赵语婷曾经多次拒绝了你对吧,可能她拒绝的方式没有那么直接,因为她很善良,她不想那么直接地伤害你。可你呢,除了死缠烂打,就是没有下限地诽谤,黄飞翔,如果你不能正视自己的错误,那我只能将你带回警局,用法律来教育你,还有,通知你家长来看看他们的好儿子是什么样的人!”

    在孟思期冷声说道时,黄飞翔额头的冷汗已经渗个不停,这时,他终于认错,带着几丝颤音:“对不起,我错了,我是喜欢赵语婷,可她不喜欢我,所以我一直耿耿于怀,我以后不敢了。”

    那一刻,赵雷霆捏起了拳头,但他还是放了下来,“黄飞翔,你马上和语婷道歉。”

    道歉怎么够。孟思期说:“黄飞翔,你犯了错误,就要懂得改正错误,明天你再写一张海报,贴在学校宣传栏上,把你诽谤的事实澄清出来,向语婷正式道歉,你能做到吗?”

    “我……我能吧。”黄飞翔低着眉眼,但好像还是显得不服气。

    孟思期语气加重了几许:“正视自己的错误不可耻,你父亲是机关领导,他一定对你要求严格,我希望你主动承认错误,如果你想逃避,那么明天我只能请学校将你的行为公示出来,也不限于通知你父亲到警局谈话,这两种结果,孰轻孰重,你分得清?”

    “我分得清,对不起!两位警官,我对不起语婷,我一定照你们的话做。”黄飞翔终于低下了头,肩膀在微微抖动,特别是听到“父亲”这个词时,抖得更厉害。

    孟思期严肃说:“最后,我再给你普及一条法律法规,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第一款规定,以暴力或者其他方法公然侮辱他人或者捏造事实诽谤他人,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

    黄飞翔喉结剧烈滚动,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滚落。

    走的时候,赵雷霆把收音机举了举,“黄飞翔,你的证据我给你留了下来,老实一点。”

    上车后,赵雷霆吁了口气:“思期,今天你太厉害了,这小子竟然敢和警察撒谎,幸好被你拆穿了。”

    “都审讯了像宋辛冉姚仁俊那样的人,你觉得这样的小孩会有什么复杂的想法。他就怕一个人,就他父亲,你也看得出来。”

    “那倒也是,要没你在,我估计今天都要动手了。”

    “你今天不是已经动手了?”孟思期对他笑了笑,“那篮球打得可帅了,你要不和路鹤组个篮球队,杀到省里去吧。”

    “路鹤也会打篮球?”

    其实市局有球队,但路鹤可能因为工作一直没有展示爱好,她记得沈巷鸣说,路鹤和他曾经在高校篮球赛里拿了冠军。

    她说:“当然,他的技术应该不比你差。”

    赵雷霆开车时对她笑了笑,笑得意味不明的。

    她说:“今天太晚了,要不明天中午去看你妹妹吧。”

    “也行吧,但是晚餐怎么说。要不我请你吃顿饭,今天你可帮了大忙。”

    她想了想说:“路鹤做面条五分钟,我还是去蹭碗面条吧。”

    赵雷霆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到了天珑小区,孟思期也没有上五楼,直接敲了302的房门,路鹤开门后,整个人站在那儿定了一会。

    孟思期宛然一笑:“怎么了,不相信我还没吃饭,来和你讨个面条,行不行。”

    “肉丝面还是鸡蛋面?”

    “嗯,不如肉丝鸡蛋面吧。”

    路鹤将她迎进去,关上门,“十分钟,你稍等。”他走向厨房,像是认真地问,“对了,今天相亲不顺利吧?”

    相亲?孟思期怎么不知道自己去相亲了?

    第156章 [VIP] 红妆连环杀人案(9)

    第二天中午, 孟思期坐上赵雷霆的车一起去他家,路上,赵雷霆欣喜说:“我上午给语婷打电话了, 原来她同学一早把黄飞翔在学校贴海报道歉的事跟她说了, 我妹妹可高兴坏了,感冒一下子就好了,非说今天要来警局给你送锦旗, 我说你思期姐中午就来看你,她说要起床给你做饭, 我说算了吧, 你别把鸡蛋炒饭都炒糊了。”

    孟思期哈哈笑了起来, 每次赵雷霆和他妹妹相处的画面都让她感觉特别温馨。

    路上,赵雷霆的语气沉了沉:“思期, 你不完全是来看我妹妹对吧?”

    孟思期愣了一下, 她确实不止是来看赵语婷,虽然赵语婷生病感冒了, 但也大可不必跑这一趟,她来的目的有很大原因是因为赵语婷去电视台面试的事, 但是她并不想赵雷霆担心, 所以她打算探望的时候私下问问。

    既然赵雷霆知道了,她也不想隐瞒, “对, 语婷大前天下午面试和谭筱霜的时间是高度重合的,如果她们见过面,那么语婷一定发现了什么, 这可能是红妆案的关键线索。”

    “好,既然问询, 那么我给你做笔录吧。”

    “赵雷霆,你是不是疯了?”孟思期冷眼瞥向他,她不是因为赵雷霆该不该避嫌的问题,而是因为哥哥问询妹妹,这会给她带来心理阴影,你让语婷以后怎么面对哥哥。

    “问询的话,两个人不是更合适吗?”赵雷霆反驳。

    “你是她哥哥,你更不应该出现在问询当中吧。”

    “我不说话,这有什么问题吗?”

    “与其那样,那我叫路鹤一起来好了。”

    “我……”赵雷霆的眼睛忽地红了,“我就是担心她……也许我在场,她会好一点。”

    孟思期瞬间觉得特别难受,如果那天语婷果真看到了什么,当她得知与她一起面试的女孩遇害,她一定有心理阴影,也许哥哥真的能帮助她缓解这种不安,这也许是赵雷霆的想法。

    “行吧,不过这不是正式问询,你懂吗赵雷霆,如果有需要,我会和路鹤申请正式问询。”

    “我知道。”

    车子很快到了赵雷霆家的小区,算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来赵雷霆家,之所以选择中午,是因为赵雷霆的父母都在上班。

    虽然大学没放假,但赵语婷已经提前拿到毕业证,正在找工作的过程中,她的时间相对来说比较自由。

    这是一栋比较繁华的小区,虽然不在市中心,但是看得出来房价不便宜,孟思期对赵雷霆家境不太了解,也不了解他父母的工作,但是知道他家比较富裕,在整个二队,赵雷霆是唯一有小轿车的。

    赵雷霆将车停在一栋楼前,开门下车引她上了楼,这是六层楼户型,他家就住在五楼,赵雷霆敲门后,门开了,露出了赵语婷满脸笑容的脸蛋,“思期姐,你终于来了。欢迎做客。”

    “语婷你好。”孟思期宛然一笑。

    “你怎么起来了?”赵雷霆一边进门给孟思期取拖鞋一边责问她,“你感冒好了?”

    “当我知道思期姐要来家里做客,我突然满血复活了。”

    在孟思期换好鞋后,赵语婷拉住了孟思期的手,将她往客厅拉,“思期姐,我给你准备了好多好吃的,我刚刚给你榨了芒果汁,你应该喜欢喝温热的吧,现在趁热喝刚刚好。”

    孟思期盛情难却,但是看着桌上摆着的一大堆零食时还是微微咽了一下。

    “思期姐,你坐,坐下吃点东西。”赵语婷将她带到沙发,又给她捧来了鲜热的芒果汁。

    “你在家里那么懒,这会倒是会献殷勤。”赵雷霆笑笑说。

    “哥,你能不能别在思期姐说我懒。”赵语婷瞪了他一眼。

    孟思期拿起芒果汁,“谢谢语婷,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芒果茶?”

    “思期姐,我知道你喜欢喝水果茶,下次来我给你榨不同的,可惜今天没太多准备。对了,我还有特别好吃的,你等等。”

    “唉语婷,我刚刚吃过午饭。”

    赵语婷已经钻进了卧室,赵雷霆朝她笑了笑:“她就是这样,宠坏了。”

    “不挺好的,我特别喜欢。”

    不一会,赵语婷抱了一个玻璃罐头回来,里面是五颜六色的糖果,赵语婷抓了一把放在她手里,孟思期发现糖纸写满了外文,赵语婷说:“我爸去国外出差特意带给我吃的,真的挺好吃的,思期姐,你给带回去吧。”

    “语婷,你自己留着吃吧。”

    “最好的,我都要给你。”

    孟思期觉得很感动,她甚至想起上次陈杰蓉给她带走糕点的事情。赵语婷又给她剥了糖纸,把一颗糖塞进她的嘴巴。

    孟思期吃了一颗糖,觉得特别好吃,甜甜的,还有特别的酸味。

    说说笑笑了一会,孟思期也观察了赵雷霆的家,他家有个木梯,通往楼上,那应该是五楼六楼都买了下来,上下打通了,因此客厅的空间很大,装修也很豪华,卧室应该都在二楼。

    孟思期看了看墙上的时钟,已经到了下午一点钟了,她得快点结束这次探望,否则路鹤会找她。

    但是她不知道怎么开口,此刻的氛围很美好,赵语婷满脸的幸福,也许她知道黄飞翔主动认错了,非常感激她,想把最好的情绪留给她,如果这时候她问一些与惨案相关的事情,她不知道那种气氛会变成什么样。

    “语婷……”正在孟思期左右为难时,赵雷霆开了口,“我和你思期姐马上回警局了,但是有件事思期姐想问问你,你能不能帮帮回答。”

    赵语婷应该不知道她要问什么,笑着问:“思期姐,你直接问就行,我一定都告诉你。”

    孟思期抿了抿唇,她又喝了一口芒果汁,芒果汁有些凉了,赵语婷说:“思期姐,我去给你再榨一份热的吧。”

    “语婷,”孟思期一把握住她的手,“思期姐是有问题想问你,你长大了,马上要工作了,我希望你面对我的问题,要保持一个大人的冷静。”

    赵语婷似乎意识到什么,她的笑脸慢慢地消失了,但她还是很乖地点了点头。

    “周四中午,你是不是去了市电视台面试?”

    这句话问完,赵语婷的面色已经变了,她一定是藏不住事情的女孩,那双眼睛马上就像受了委屈一样,孟思期知道,那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赵雷霆本来拿起了本子,这会他的表情出现了担心,他始终关注着赵语婷的面色,紧咬嘴唇。

    “对,我是面试了。”赵语婷回答道,但她的语气再没有之前的那种欢悦。

    孟思期必须要和赵语婷好好交谈一次,即便会让赵语婷感觉不安,但是寻找真相是她的使命,她必须做出这种割舍,也许赵雷霆也是同样的想法。

    “语婷,不要紧张。”孟思期轻轻揉动她的手背,“如果你看到了什么,告诉思期姐好嘛?那天,你见过谭筱霜对吗?”

    “谭筱霜?”赵语婷的眼睛挣得很大,里面含着未知的恐惧。

    “前天早上在电视台附近八百米远的建筑工地里,我们发现了谭筱霜的尸体,她穿着一身红色连衣裙,头发上还束着小辫子,和你年纪差不多。她也和你一样,三十号中午去电视台面试,你们应该是前后面试,你在前她在后,可是谭筱霜离开电视台以后就失踪了,她应该是去公交车的路上被人袭击了。”

    在孟思期说这番话时,赵语婷的胸脯在剧烈起伏,额头上也染上了细汗,她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低着头不知所措。

    “你离开电视台也是去往公交站台,这前后最多半个小时,凶手很可能就提前在这段路上设伏,他可能……”可能是随机挑选猎物,但孟思期没有说出口,她不想让赵语婷联想到她自己可能也是曾经的猎物。

    “语婷,你回想一下,那天,你回去的路上到底看见过什么?”

    赵语婷始终低着头没有说话,赵雷霆特意走了过来,坐在沙发另一头,温柔道:“妹妹,不要害怕,思期姐这是在帮助那个女孩找到真相,你说出口心理才会舒服点对不对。”

    “我……我不知道怎么说。”赵语婷的语气变得极其微弱。

    孟思期说:“那就从你面试结束,离开市电视台说起吧。”

    赵语婷紧紧攥住自己的手心,因为孟思期握住了她的手,所以孟思期感觉到她在不断使力,手心里都是汗。

    “那天我面试不好,心情很糟糕,离开电视台大门时,我见到了她,她就是穿着红裙子,耳边也有小辫子,是不是叫谭筱霜?她当时撞了我一下,但我们都给了对方祝福,后来我打伞回去,快要赶到站台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人,他穿着雨衣,他应该是一个男人,他手里拖着手提箱,我就是觉得雨天拖着箱子很奇怪,所以心里有些紧张……”

    孟思期也对这个箱子感觉奇怪,那会不会是带走谭筱霜的箱子?她没有多想,因为此刻赵语婷已经满头大汗,满脸都是紧张和不安,她像是回到了那天雨天。

    孟思期轻轻揉动她的手背,想让她紧张的握拳动作放松一些。

    “那条路不宽,雨衣人朝我走来,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我脚下特别重,根本动不了,他很快走到我身边,我当时吓得往后一倒,拼命后退,但还是一下子没站稳,然后摔到了地上……当时雨很大,雨伞掉了,我一下子看不清……他忽然俯下身子,伸手抓我……我吓死了拼命地拍打他,然后连滚带爬跑了……”

    说这些话时,赵语婷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失声哭了出来。赵雷霆极其心疼,连忙用纸巾给她擦拭,拼命安慰:“妹妹,别哭,哥哥在这呢,没人敢欺负你。”

    见赵语婷哭泣不止,孟思期也极其难受,她拍了拍语婷的手臂,“语婷,不要紧,思期姐也在呢,我和你哥哥一样,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那一刻,赵语婷忽地趴到孟思期的身上哭了起来,她哭得特别伤心,整个身体都在颤动,“思期姐,我那天……是不是遇到了凶手,是不是本来要死的人是我……其实我昨天就知道电视台附近有人遇害了,我特别害怕,我不敢告诉你们……我害怕死的那个人是我……呜呜呜……”

    孟思期眼含湿润,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别怕语婷,思期姐就是要抓凶手的,你放心,没人可以伤害你。”

    赵雷霆用手背贴着自己眼睛,他眼睛红润不堪,早已湿润。

    等赵语婷冷静一点,时不时哽咽后,孟思期帮她擦拭了泪水,“语婷一定要坚强,为了早日逮捕凶手,我们要冷静,我希望你告诉思期姐,那个雨衣男,你还记得他的长相吗?”

    “我不记得,那天雨特别大,我至始至终都没有看清他的脸。”

    “那他有什么特征吗?譬如呼吸、动作、气味……”

    “他好像戴了眼镜,当时我用手拍打他,他的眼镜好像掉了,他还发出了啊偶啊偶的声音……”赵语婷瞪着惊惶的眼睛,紧张地说。

    “啊偶啊偶?他在笑?”孟思期疑惑不已,又看向赵雷霆。

    赵语婷摇头说:“不是笑,只是那种声音像是啊偶啊偶。”

    是什么情况发出啊偶啊偶的声音,孟思期觉得很奇怪。

    她觉得赵语婷哭过以后,整个人冷静了许多,她继续问:“关于这个人,你还能想起什么吗?那个手提箱,他的雨衣?记得什么样子,尺寸,颜色,花纹?”

    “手提箱挺大的,都是黑色的。”

    “你能感受到他的身高和胖瘦吗?”

    “雨太大,没看清,但感觉不矮,我跌倒后,他就像一个影子压过来。”

    “后来呢,你跑了以后,他做了什么。”

    “我当时拼命往前跑,他应该是眼镜掉了没有追上我,等跑到公交站台时,有一辆车远远地开过来,我才没那么害怕,我回头看了一眼,全是雨,他好像不见了。”

    “……好,语婷。”孟思期一时还想不起更多的问题,“那天除了这件事,还看见过其它的印象深刻的事吗?”

    赵语婷像是仔细想了想,“我不记得了,我太害怕了,回来我就生病了,一句话也说不出。”

    “你没有想过把这些告诉哥哥吗?”

    “我怕他们担心,特别是昨天在电视上看到那则新闻,我更不敢告诉任何人。”

    孟思期明白赵语婷的心思,她本来想一个人慢慢消化,也许今天说出来以后她心里应该舒服很多,而这时赵雷霆的眼睛里全是心疼,带着湿润的心疼。

    其实今天的问询基本上结束了,孟思期又和赵语婷聊了几句,最后安慰她说:“语婷,你特别勇敢,以后凡是遇到危险的事,记得冷静,记得寻找帮助,记得告诉我们,我和你哥哥都会保护你。”

    “谢谢思期姐。”

    “赵雷霆,给我张笔纸。”孟思期要了笔纸,写了自己租房的座机电话给赵语婷,“语婷,有想说的话,无论是生活中开心和不开心的,晚上都可以打给我。”

    “好,思期姐。”赵语婷紧紧把电话号码的纸张捏在手里。

    回去的路上,赵雷霆沉默不语,孟思期也特别难受,这趟问询无疑是有价值的,虽然不确定雨衣男是不是凶手,但至少这是一个方向,总好比毫无头绪要强,也许等赵语婷缓解一段时间后,她或许还能想起些什么呢?

    她也打算回去和路鹤探讨一下,是不是可以从这个雨衣男入手调查。

    第157章 [VIP] 红妆连环杀人案(10)

    回去和路鹤说明了情况后, 路鹤表示可以重点排查雨衣男,他马上将任务布置了出去,全力寻找雨天目击拖着箱子的雨衣男的证人。

    下班后, 孟思期对路鹤说:“明天我可能要请天假, 个人有点私事。如果忙完了,我会回警局。”

    刚等他说完,路鹤的眼神就有几分异色, 他微微睨了她一会,问:“家里又安排相亲了?”

    孟思期:“……”

    这月基本她都是满负荷工作, 明天按理说她可以轮休一天, 因为父亲孟辉给她来了电话, 说有重要事情让她务必到尚银商场一趟。

    这是孟辉第一次约她,她也不好推脱。因此她委婉说:“我爸可能想我了, 明天我得去趟商场。”

    “噢……”路鹤意味深长地噢了一声, 眼尾微扬,“思期, 你最近也辛苦了,好好休息一天。”

    “还有路队, ”她特意说明, “我没有相亲,路队以后不要往这方面想了。”

    路鹤又“噢”了一声, 像是轻描淡写地说:“那是我多想了。”

    下班时, 孟思期走出警局大门,就看见了陈杰蓉的身影,正要上前打招呼, 她又及时停住了步子。

    陈杰蓉走向一辆黑色轿车,轿车旁站着一位年约三十的男人, 男人一身高档黑色西装,身材修长,双手插兜。

    他五官立体,皮肤较白,戴着一副高档眼镜,头发梳得整洁有型,下巴微扬,整张脸充满着浅笑和自信。

    他动作绅士替陈杰蓉开门,待陈杰蓉上车,又慢条斯理整理了下领带,开门上车。

    孟思期猜测,这个男人很可能是陈杰蓉认识的相亲对象,她上次去陈杰蓉家,她妈妈对陈杰蓉的婚事很着急,看来蓉姐应该是决定开始新的生活。

    这也是孟思期所期望的,期望陈杰蓉早日从项杰案的阴影里走出来,毕竟项杰案已经结案,过去的一切都过去了,该朝前看了。

    她觉得刚才那位男士颇为礼貌,应该对陈杰蓉不错,她也真心祝福陈杰蓉,打算回头找个机会问问她相亲结果,想到这,她的嘴角忍不住噙上微笑。

    *

    陈杰蓉上车后,将挎包放在膝盖上,双手放在包上,手指拨弄着包的扣子,她舔了舔红唇,还是决定开口:“钟先生,下次不用到警局门口接我了……你定个地点我过去就行。”

    男人微微偏头笑道:“是不是担心被同事看到?”

    陈杰蓉略显尴尬,她的确担心被同事看到,毕竟这是母亲安排的相亲,而且她才和钟延彬见第二次面。

    “叫我延彬吧杰蓉,不要见外。”钟延彬扭了扭头,眼镜片闪过车外的风景,瞥了她一眼。

    他似乎察觉出什么,“杰蓉,我今天刚好路过,你放心吧,以后我会顾及你的感受。”

    “没关系。”陈杰蓉抿唇浅浅一笑。

    路上,钟延彬又关心了她的身体,陈杰蓉颇为感动,实际上她对钟延彬的感觉平平淡淡。但是母亲说人家是一家公司的高管,管了好几百人,他父母也是白领,家境殷实,这样优秀的青年打着灯笼都难找。

    最主要是母亲这次转达了她是法医身份的信息,但钟延彬不但没有“嫌弃”,还表达了关心。之前两人就有过第一次见面,那次他就询问她法医工作是否辛苦,他对法医工作颇感兴趣,甚至描述了不少法医的专业术语。

    钟延彬不但是一名公司高管,而且还是一名悬疑作家,他的书算不上畅销,但是有一定粉丝,上次见面他还赠送了她一本最近出版的小说,名字叫《猎杀》。

    小说的主角是一名女高中生,她拥有美好的爱情和生活,但突然有一天却惨遭轮奸,她的父亲是一名高中老师,在女儿被轮奸后,对施暴者展开了惨烈的猎杀。

    其实陈杰蓉看得出来,这本小说的原型就来自于去年发生在今阳市沸沸扬扬的灭门惨案,女高中生的原型是跳楼自杀的辛数,女高中生父亲、高中老师的原型是辛田非。

    其实对于这类悬疑题材,主旨若是正能量,陈杰蓉并不觉得有什么,但书中女主角被轮奸那段描写实在太过于详细和残忍了,所以陈杰蓉看了一半小说就停读了。

    她觉得,也许作家就是想展现残忍的那面,然后在施展正义的时候才能酣畅淋漓,意图最大程度表达小说真正的主旨。

    对于钟延彬本人,整体来说,陈杰蓉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她觉得钟延彬人还不错,对她的事业也很支持,这样的人或许可以交往下试试。

    今天两人到了一家烤鱼店,这家店装修很不错,里面有包厢,环境优雅。

    在等待上菜的过程中,钟延彬又一次打量了陈杰蓉,今天的她穿着一身天青色衬衫,十分修身,勾勒着她的曼妙身躯。天青色很清淡,如同雨中的山雾,陈杰蓉又涂抹着漂亮的、性感的红唇,钟延彬喜欢这种有对比的知性美,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好一会。

    烤鱼上桌后,钟延彬细心地替陈杰蓉送上筷子、撕开湿巾、倒上热饮。他很礼貌地叫她放开了吃,就像在自家里一样,还说这里的味道是今阳市独一无二的。

    在钟延彬体贴照顾,又询寒问暖了一段时间后,陈杰蓉也放下了许多芥蒂,主动问:“延彬你平时是怎么平衡工作和写作的?”

    对于陈杰蓉来说,她只要投入法医工作,根本没时间管理其他事,更何况还是写小说,她觉得这个世界上最难的就是写小说了。

    “这个吗自然需要做一些时间规划,”钟延彬侃侃而谈,“我平时给公司员工也会做一些时间管理的讲座,我经常讲,如果你对时间管理没有概念,那就先从最简单的四象限法则做起,譬如说杰蓉,你的解剖工作可能是第一象限,但不代表你所有的法医工作都是第一象限。著名管理学家彼得·德鲁克在《卓有成效的管理者》一书中提到,‘所谓有效性,就是使能力和知识的资源,能够产生更多更好成果的一种手段。’呵……你看我还跟你卖弄起来,反正我基本上是按照自己的一套时间管理逻辑,这样我就有大量时间构思和写作。”

    陈杰蓉听得很认真,她知道一些时间管理方法,她也相信钟延彬的方法很奏效。

    两人边吃边聊,钟延彬笑着问:“杰蓉,我的小说看过吗?能入你的法眼吗?”

    陈杰蓉正好看了半本,说:“看过了,不过比较忙,没看完,但书写的很精彩,真的很不错。”

    “过奖了,实际上,读者对我这本书还是有不少诟病,虽然大家都夸赞逻辑缜密,悬疑十足,什么草灰蛇线、潜深伏隩,反正夸赞声不少,但也有少量读者,觉得我有许多地方描写不专业,例如女孩死后,法医解剖那段描写,读者指出很多不合理之处。”

    其实陈杰蓉根本没有看到那部分,所以也不知道怎么给出评价。

    “想必你没看到那儿,”钟延彬笑着说,“正好认识一位优秀的法医,以后可以向你请教。”

    “客气了。”陈杰蓉浅笑道。

    “来,吃吧,不要看着我说话就怠慢自己的胃,你们法医工作很幸苦,多吃点。”钟延彬一边说一边用公筷给她夹了鱼肉,除了烤鱼,桌上还摆了几道丰盛的菜肴,但是陈杰蓉吃不了太多,但也礼貌地吃了一些。

    她吃鱼时,钟延彬问:“对了杰蓉,最近电视台那边是不是又有一个女孩被害了?”

    陈杰蓉吃鱼的动作顿住了,她没想到钟延彬会问起这件事,他说的“又”,那说明他知道这是红妆连环杀人案的第三起,她不喜欢在外面谈起案子,就算是已经结案的案子,这也是局里的规定,她的笑容淡了许多,微微抬头,“我不负责那件案子。”

    “噢,没关系,我也是随口一问,你们局里应该有明文规定,外面不能聊案子吧。”

    陈杰蓉就像被人看透的尴尬,勉强笑了一下。

    “杰蓉,我问起这件事,是因为我是一名悬疑作家,我最近啊,有一些想法,想写一本以女性被害连环案为题材的悬疑小说,当然因为你们案子还没破,所以我只是想参考下。”

    陈杰蓉理解他的想法,对于一个悬疑作家,也许每一个现实当中发生的案件都是他们的素材,他们对这些非常关注,所以她不会有别的想法。

    她看见,钟延彬的桌前,被他处理得极其干净,他吃过的鱼架和鱼刺被他摆放得十分整齐,一根根从大到小排列,那好像是他的习惯,喜欢把不规整的东西,罗列起来。

    她觉得,钟延彬应该热爱他作为悬疑作家的身份,因此他有这些缜密细致的习惯。这也许能为他的小说增添光彩。

    她说:“我理解,你对小说一定精益求精。不过我真的不知道案子的细节,希望你也能理解。”

    钟延彬笑道:“我当然理解,你放心,案子的事情我不会过问了,但是我也有个忙想请你帮帮我。”

    “请说。”陈杰蓉很认真地说,只要是合适的要求,她愿意倾囊相助,特别是钟延彬前面提到的法医知识不专业,她可以和他讲解,本来普及法医知识也是一个法医工作者的职责。

    “我构思的这本女性被害连环案,仍旧需要大量的解剖描写,所以我希望你能帮助我,这些年轻的、漂亮的女孩,这些十分新鲜的尸体,被解剖时,一刀一刀划开的过程,我相信一定是小说最引人注目的看点……”

    钟延彬继续津津有味描述着他的构思规划,然而陈杰蓉却全身开始发冷,她时常拿起解剖刀的手指也颤了一下,她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钟延彬会认为解剖一具尸体会成为引人注目的看点。

    自从解剖第一具遗体,她就带着尊重和敬仰,她的工作是为死者还原真相,替死者开口说话,她的每一刀解剖都曾令她心疼和寒心,那也是职业所需的工作,她之所以坚持法医事业,就是因为这是她认为最神圣的工作,也是她毕生追求的事业。

    她站起身,面色青白,“对不起,我去下洗手间。”

    钟延彬正高声阔谈的脸上忽地顿住,缓缓笑了笑:“好。”

    陈杰蓉在盥洗室拼命洗了把脸,头发湿漉漉地爬在脸庞上,呈现在镜面里,镜子里的自己很狼狈,她觉得自己的相亲是非常失败的,她不想再相亲了,她觉得没人可以真正理解她。

    只有项杰,才是真正知道她想要什么的那个人,她失去了他,那么这辈子她都可以什么都不要了,她只要她心中的理想,真正的事业。

    陈杰蓉擦去了眼角的湿润和水珠,她慢慢地补涂了口红,再次走回包厢,从挎包里将对方送给她的书取了出来,放在桌上,“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哎杰蓉这是怎么了。”钟延彬不可理解地站起身。

    陈杰蓉没有什么笑容,她几乎有些冰冷地说:“局里临时有事,再见!”以后,永远都不会再见面了。

    从挎包里掏出今天吃饭的那份费用,她转身就走出了光线幽暗的包厢。

    “这么急,又死人了?杰蓉,杰蓉……”

    第158章 [VIP] 红妆连环杀人案(11)

    第二天上午, 孟思期坐上了公交车,她心里其实有些忐忑,因为孟辉向来没重要的事不会找她见面, 她就是担心孟辉是不是身体出现了什么问题, 但是这些事情也不能乱想,还是等到见面再说。转了一趟公交车后,她顺利到了尚银商场门前下车。

    这次后勤部的马经理已经在商场一层等她, 见到她后,忙笑脸迎上说:“孟警官, 你过来了, 等了你有一会了。”

    孟思期笑着说:“马经理, 叫我小孟吧。”

    “不敢当啊。”

    “知道我爸爸找我什么事吗?”

    “不知道,我也是刚刚接到电话, 叫来接你一下。”

    马经理一边引她上二楼一边和她说道。孟思期路上就在想, 孟辉没有让孟庭哲来接她,大概率是因为今天孟庭哲不在商场。

    很快, 她跟着马经理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口,门上写着几个大字“董事长办公室”, 实际上孟思期上次为了查探胡丁香的案子来过不止一次商场, 但这还是她第一次来父亲的办公室。

    门敲响后,里面传来孟辉隐隐约约的声音:“进。”

    马经理说不打扰了, 孟思期推门进屋, 走进办公室就感觉到一种窗明几净、幽香淡雅的感觉,墙上还挂着几副高档风景油画。孟辉身在商海,有操奇计赢的本事, 但是他也有着高雅的品味。

    孟思期叫了一声“爸”,顺手把门关上, 映入眼帘的是坐在沙发上的孟辉,和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男子一身青色笔挺西装,形象周正,见到她后站起身来,伸出礼貌的握手姿态,微笑道:“孟小姐你好!我是郭照鸿,很高兴认识你。”

    孟思期见到孟辉脸上的笑容,却有种隐隐不安,这不会真是安排的相亲吧,难道被路鹤猜中了,真是说什么来什么,现在父亲和相亲对象都在这儿,这种场面她是不是可以直接拒绝呢?

    孟思期思绪时,却透出十分冷静的微笑:“你好,郭先生。”她伸手相握,对手很礼貌地,只是蜻蜓点水地碰了一下她的手指,邀请她坐下。

    孟思期自然坐到父亲身边,孟辉笑呵呵地问候她:“路上可辛苦。”

    “不辛苦。”孟思期含笑道。

    “我给女儿先倒杯水。”孟辉起身。

    孟思期抚住他胳膊,“爸,不用忙了,我不渴,我渴了自己倒水就行。”

    孟辉对于她忽地抚他胳膊感到很满意,用手拍了拍思期的手背,“女儿说的是,家里自便。”

    “是啊,爸。”

    大概是看着父女俩感情颇深,郭照鸿也露出愉快的微笑。

    孟思期也在说话时把整个办公室快速打量了下,办公室很开阔,窗户是落地窗,正好对着车水马龙,这里看夜景应该不错,屋里装修偏中式,都是大红木家具,有几盆素雅的花摆放在不同处,点缀着房间。

    他们坐的是一圈组合沙发,郭照鸿就坐在两人对面,沙发中间是红木茶几,上面摆放着许多文件,在郭照鸿的身前还摆着钢笔和墨水,甚至还有手印盒。

    孟思期感觉,这不像是相亲,她开始有些好奇。孟辉笑着介绍:“女儿,我和你正式介绍下,郭照鸿是一位著名律师,在金正律师事务所工作,他父亲亦是我特别好的战友,这次请照鸿侄儿过来呢,是有件事和你商量。”

    郭照鸿全程保持微笑姿态。孟思期也在认真听着,她不知道父亲想说什么,但是律师这个职业却给了她一些信息。

    孟辉笑着说:“女儿,爸爸老了,身体也不大好,所以趁着我还神智清楚的时候,想和你,还有照鸿贤侄把事情交代一下。”

    孟思期一下子明白了孟辉的意思,他可能想立遗嘱,她记得一年前见孟辉时他还是红光满面,这会他的脸色确实差了许多,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病瞒着她。她更在乎孟辉的身体状况,马上说:“爸,你身体到底怎么了,我们得去检查下,无论如何,身体都是最重要的。”

    见她着急,孟辉反而眼睛染上了微微的湿润,他看向郭照鸿笑道:“你看,亲女儿对爸爸就是不一样。”

    “爸,我跟你说实话呢。”

    “爸爸没有事,你放心吧。”孟辉拍了拍她的手背,“爸爸老了,总会考虑百年之后的事情,所以今天叫你来,爸爸就是想告诉你,我会立一份遗嘱,商场的股份我会转到你的名下,当然这份合同要等我百年之后生效,郭照鸿就是见证人。如果爸爸真的不在了,女儿,你记得找照鸿哥哥,他会帮爸爸履行遗嘱。”

    孟思期真的很感动,但是她有自知之明,商场股份交给她,那无异于让她“败家”。

    这种继承存在很大隐患,股权所有权可以由她继承,但公司经营权、财产权呢,公司股权的继承并不等同于经营权的继承,因为现在的公司经营还有孟庭哲的身影。

    当然孟思期明白,父亲应该考虑周全,是否会引入职业经理人帮她打理公司,她也不便在此询问,她感动于父亲的爱,但也担心道:“爸,你把商场股份给我,你就不怕我败得一点不剩。”

    “你有那本事那爸爸也偷着乐。”孟辉像是开了一个玩笑,然而他又肃了肃神情,“当然你母亲和你哥哥我也会周详考虑,你不用担心。总之爸爸希望你这辈子都很幸福,最主要的事情,赶紧找一位如意郎君。”

    孟思期早就想到孟辉会说到这些,她也腼腆笑了笑,郭照鸿接过话说:“孟小姐,其实按照我们的关系,我还得叫你一声妹妹,你放心,关于孟叔叔的委托我会公正处理,我请你也相信我,我会将这件事当成自己的事业完成。”

    “谢谢照鸿哥。”孟思期宛然一笑。

    “中午我们一起吃个饭,”孟辉笑着说,“女儿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也好好说说话。”

    “好的爸爸。”孟思期笑得特别开心。

    中午三人在一家酒店吃饭,孟思期没喝酒,孟辉和郭照鸿喝了几杯,席上,孟思期劝孟辉少饮两杯,孟辉就说高兴要喝点,他又不断用公筷给孟思期夹菜,还问她这些是不是比局里食堂好吃。

    午餐后回到商场,孟辉为孟思期安排了一间高档休憩室,让她睡一会午觉。

    孟思期迷迷糊糊地睡了一觉,她觉得自己很幸福,那不仅仅是因为父亲的股份继承,实际上,她成为警察以后就不会在乎什么样的物质生活,她在乎的是父亲对她的爱,她是孟家的亲生女儿,这一切都是她应得的。她也会履行女儿的责任,她就是孟辉的小棉袄,亲生女儿的关心就是小棉袄,特别暖的小棉袄。

    孟思期睡醒后,梳洗了一番,准备去和孟辉告别,下午她打算回警局,毕竟也不好在这里耽误孟辉的工作,她在这儿,孟辉就总会关心这关心那。

    她收拾了下房间,出门去往记忆里的“董事长办公室”方向,这里是商场二楼的内侧,都是办公区域,在幽暗的走廊里前行,孟思期的眼睛忽地一滞,在一间房门口的门脚下,躺着一支红色口红。

    孟思期最近对红色口红特别敏感,特别是某个男人手里有口红。

    她的目光已经落在门上的牌子上,那上面写着“总经理办公室”。总经理?这商场不可能还有女总经理,唯一的总经理就是她的哥哥孟庭哲。

    是他本人的口红还是女人落下的口红,这一切让孟思期十分好奇,她忍不住转了一下门把手,没想到门打开了。

    她记得今天孟庭哲不在商场,这办公室的门却轻易打开了,她怀揣着紧张走入,即使她知道她是作为警察的身份在排除嫌疑,但这是父亲的商场,她不想闹出什么事来。

    她又轻轻关上门,里面的装修和父亲的办公室截然不同,屋子里的装修风格是极致低调的黑色调,要不是窗户透进的阳光,这间办公室会让孟思期觉得很压抑。

    屋子里很简洁,家具摆放整齐,让人感觉到办公室的主人有某种洁癖,但也许这是商场卫生阿姨的功劳,因为父亲的办公室也很整洁。

    办公室里还有一扇门,她轻轻推开,里面是书房,同样是黑色调,但因为有许多书而显得温馨,她这才知道孟庭哲是一个热爱学习的人,特别是很多大部头财经书,让她觉得孟庭哲应该对商场事业很上心。

    虽然她知道孟庭哲对她处处为难,但是如果他真的为父亲好,她也许不会对他怎么样。

    她浏览了一会儿,发现一个问题,书房极其整洁,每本书都很整洁,如果孟庭哲喜欢读书,那应该经常翻动才是,除非他只是当成摆设,当然还有另一种情况,孟庭哲有洁癖,而且洁癖不轻。

    正思绪时,她忽然觉得有个书柜特别不对劲,它像是被移动过,柜脚和其它书柜有些对不上,如果他是一个严重洁癖的人,他应该很在意这个对不上吧,除非这个书柜没办法对上,她很快想起赵雷霆说的话,西雅图俱乐部里为了藏污纳垢,设置了许多暗门。

    这会不会是暗门?

    孟思期再次回看书柜里的书,其中一本书和别的书不同,那是一本很普通的书,但好像被拿过无数次,上面已经有些暗黄,她连忙抽出那本书,果不其然,里面有个银色小按钮,她伸手按了一下,书柜动了。

    书柜划向一旁,打开了一扇门,孟思期越发好奇,直接踏进了这扇门,顺手按下墙壁上的灯开关。灯亮了,她的目光顿时怔住了,里面的一切却让她颇为震惊。

    里面没有窗户,是一间大型卧室,还有盥洗室,只是这间卧室像极了一个女人的闺房,房间色调晦暗,但是却充斥着女人的衣物,譬如连衣裙,高跟鞋,女性内衣,卧室里还有镜子,照相设备。

    孟庭哲是有什么样的特殊癖好,譬如给女性拍照?以他的条件,约女孩子回办公室并不难,所以他会在这里约会。

    不,孟思期并不觉得,孟庭哲对孟辉绝对是尊重的,不管是面上还是心底,他不可能带女孩子回商场,那这里到底是什么?

    她在房间里走了走,那个鞋柜里竟然多达几十双高跟鞋,她因为职业原因,很少穿高跟鞋,但是就算喜欢穿高跟鞋,这么多也算是非常多。

    不同壁柜里有大量裙子,不同款式女性衣物,还有不同款式女性内衣,一些具有设计美感的女性内衣,或者说是可以在模特展览上可以展出的。

    转了一会,孟思期看到一个梳妆台,台子上有大量化妆品,各式各样的口红。

    从化妆台的镜子里望过去,她觉得自己的脸在这个晦暗的灯光和背景下看起来都有些诡异。

    化妆台有个抽屉,她轻轻打开,里面摆放整齐,只有两本相册,她拿起其中一本相册,打开。

    相册里是一个穿着裙子,一头乌黑卷发、浓妆艳抹的女人,不,这根本不是女人,而是一个男人,他就是孟庭哲。

    孟思期有一种反胃的感觉,她和孟庭哲也认识了很多年,突然发现他有这种癖好还是让她心里震撼。

    孟庭哲平时戴着眼镜,穿着西装,但脸型整体偏瘦,五官不大,显得小气,看起来清秀,或者说阴柔,但是打扮成女人时却十分妩媚。

    他至少也有一米七八左右的个子,但是穿上裙子却显得比较娇小。

    孟思期翻了几页,实在是无法再看下去,因为后面有大批穿着女性内衣拍的照片。

    她放下相册,又拿起另一本相册,打开时,她差点丢下,相册里,是两个裸男的亲昵照,而其中一人是孟庭哲,他化的妆就是女性妆。

    她快速翻了几页,基本都是裸男互相亲昵的照片,尺度非常大,而且与孟庭哲拍照的男人不尽相同,也就是说,孟庭哲喜欢和不同男人拍这种照片。

    照片里的男人们雄健而漂亮,而孟庭哲几乎都是穿着不同式样的女性衣服,他掌握着绝对主动权,拍摄的角度多是俯拍,男人们更多是卑微跪在他身前,做出十分不雅的动作。

    孟思期关上相册,放回原处,拼命抚了抚胸口,压住自己的慌乱。

    实际上作为三十年后穿回的人,她并不诟病别人的特殊爱好,特别是像孟庭哲这种爱好,但是作为她身边的人,她还是一时无法接受。

    如果这是孟庭哲的隐私,孟思期不会揭露出去,至于是否告诉孟家,她也会谨慎对待。

    但是眼前的一切让她产生一种联想,那就是红妆连环杀人案,凶手做事谨慎,有特别的洁癖,他有一定的化妆技术,他力气应该不小,他对女性有一种天然的敌视和眷恋的“情节”,这一切她一直解读不通,但如果是一个喜欢化妆成女人,有着异装癖爱好的男人,他把对女人的化妆当成癖好的延展,那么孟庭哲无疑是接近这些特征的。

    因为异装癖,让孟思期很快想起国外臭名昭著的“高跟鞋杀手”,凶手喜欢穿女性内衣和高跟鞋,而且有收集女性高跟鞋的特殊癖好,他在被逮捕前犯下了数起残忍杀害年轻女性的案件,并且喜欢锯掉女人的脚作为收藏。

    结合赵语婷说的证词,那天碰到一个戴眼镜的雨衣男,她觉得那个人会不会就是孟庭哲呢?

    除了异装癖,他会不会有替女性化妆、收集女性手指指甲的癖好?

    而且,因为性取向,他不会对受害者女性进行任何性侵犯和猥亵?

    孟思期再次在卧室里翻找,找出可能留下受害者指甲的犯罪证据。

    寻觅无果,她正考虑接下来怎么做时,门外忽地传来一阵拧动门栓的声音,一阵“啊哈啊哈”的急喘声紧随而至。

    孟思期心里一震,孟庭哲回来了?

    第159章 [VIP] 红妆连环杀人案(12)

    孟庭哲的哮喘突然犯了, 但他却忘记带喷雾剂,他赶忙返回了办公室,从抽屉里取出喷雾剂, 在鼻子处喷了几下, 缓了下后,他觉得好了许多,但是他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进来时总感觉书房里面有什么声音。

    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跌落在地“噼里啪啦”的声响。

    平时在不经他同意的情况下,没人敢走进他的办公室, 是哪个不怕死的后勤人员?

    他轻手轻脚走到书房门口, 偷听了下, 里面果然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声音很小, 难道是进贼了?

    他顺手拿起了门旁的棒球棍, 手一拧打开了房门,呵斥:“谁?”

    然而里面的人让他猛然一怔, 竟然是妹妹孟思期,她正弯腰从地上拾起一本书, 不仅于此, 她的脚下乱七八糟躺着一地书。

    她怎么会出现在自己的书房?她想调查什么?她是不是不想活了?

    她倏然转过身,手上的书掉到地上, 紧张地看着他, 像是被他吓了一跳。

    孟思期一转头就看见孟庭哲拿着棒球棍站在门口,脸色铁青,眼神阴鸷, 虽然发现是她,减轻了几分阴鸷, 但是仍旧板着黑脸。

    她故意装作紧张的样子,大大的眼睛瞅着孟庭哲,“哥,你怎么在这?”

    “你问我?你不知道这是我的办公室?”孟庭哲朝她走近,带着沉重压迫的气势。

    如果动手,孟思期不一定能占到便宜,但今天她不想在商场闹出不愉快,毕竟孟辉在这儿。

    刚才她飞快从暗室跑回书房,按下银色按钮合拢书柜、关上暗室的门,但是担心暗室的门关上时声音太大引起门外注意,也担心她单独拿出一本书引起怀疑,她只得拼命把书架上的书拨弄下来。

    “刚才我想拿上面一本书,不小心把书都弄了下来!哥,爸爸让我来办公室休息会,所以我看了会书,我真的不知道这是你办公室。”

    “是吗!”孟庭哲紧紧握着棒球棍,冷冷一笑,“妹妹,你想骗谁呢?你一个警察,你分不清谁的办公室?”

    “这不是总经理办公室吗?”孟思期故意问。

    “你分不清董事长和总经理吗?”孟庭哲带着微微的嘶吼。

    “我怎么知道你是总经理?我是第一次来,我一直以为你是副的。”

    “副的?这么多年,你对你哥哥不了解?你真的对我一点都不了解?”

    孟庭哲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孟思期总感觉孟庭哲话里有话,他是不是在试探她有没有发现他更多的秘密。

    “你想表达什么?”孟思期不卑不亢地对峙他锐利的眼神,“我一向念书不好,当年填志愿我就特别傻,明明可以去省警察大学,结果却去了一所专科学校!”

    她大声道:“你觉得这样的人,会知道总经理和董事长的区别?要么,我们和爸爸说理去吧!爸爸——”她大喊了一声。

    孟庭哲的嘴角痉挛了一下,冰冷的面色缓和了几分,他手里的棒球棍慢慢地放了下去。

    “妹妹,对不起。”孟庭哲的语气忽地软了下来,甚至有几分阴柔,这让孟思期想到他化妆成女人的样子,“哥哥怎么会伤害你,哥哥会一辈子保护你。”

    “走,妹妹,哥哥带你去吃点东西。”他伸出纤长的手掌,拍了拍她的臂膀。

    孟思期暗暗吁了口气,这样也算是最好的结果了,她在孟庭哲的注视下走出门,在他的再次邀请下,她笑了笑:“不了,我下午还回警局?我先走了。”

    “妹妹,”孟庭哲忽地叫住她,嘴角噙起奇怪的笑意,“今天爸爸叫你来做什么?”

    他整张脸压了过来,锐利的眼盯着她的眼睛,孟思期背脊贴着门,屏住了呼吸,她绝不能告诉他关于今天的行程,除非是孟辉主动告诉他。

    “怎么了,你紧张了?”孟庭哲笑了笑。

    “我来看看爸爸,爸爸想我了。”

    “是吗?今天老头子把我支走,幸好我留了一个心眼,没想到你们父女得以团圆。那个律师来做什么?”

    孟思期冷静道:“我怎么知道,我和爸爸吃了顿饭而已,他们有什么事你得问爸爸去。”

    “对对,你肯定不知道对吧。妹妹,走,带你去喝杯奶茶。”

    “我还有事,不好意思,下次吧。”她从孟庭哲身前侧着走了出去,咔嚓一声把地上滚落的那支红色口红踩破了。

    “妹妹,”孟庭哲的声音从后面递过来,“周末记得回家吃饭。”

    “好,”孟思期敷衍道,“到时见。”

    孟思期很快回到了董事长办公室,孟辉和郭照鸿还在谈话,办公室多了一个男子,和郭照鸿同般西装革履,那应该是郭照鸿的律师事务所同事,因为立遗嘱需要两位见证人。孟辉也介绍他们认识了,是另一名担保律师汤勇。

    孟思期提出回警局,她不想干涉孟辉的遗嘱一事,也不想耽误他的工作。

    孟辉送她出门,微笑招手时,还叮嘱她经常来看看他,以及把握个人感情。孟思期也依依不舍,还反复叮嘱孟辉要保重身体。

    在一楼,她再次见到了马经理。

    孟思期特意在没人经过时问他:“我能问马经理一个问题吗?”

    “请说,孟警官。”

    “6月30号中午我哥说好要请我吃饭,但是那天他爽约了,我就是想问问,那天他到底去了哪?”

    马经理像是想了想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孟总那天应该去了郊南。”

    “郊南?”市电视台就在郊南,但是郊南面积不小,不过这已经足够吻合了,她问,“他去郊南做什么?具体地点您知道吗?”

    “应该是去谈生意,孟总经常出差谈生意,但具体行程我就不知道了,孟总也不会告诉我。”

    “好,谢谢马经理。”

    孟思期拜别了马经理,回去的路上她的心里百感交集,今天无疑是一个非常大的意外,孟庭哲和嫌疑人特征太像了,戴着眼镜,有对化妆这样的偏执爱好,而且去过郊南。

    最重要的是,她今天在书房听到了“啊哈啊哈”的声音,那是孟庭哲发出的声音,他好像有一定哮喘。赵语婷说,雨衣男发出了不像是笑声的“啊偶啊偶”声,那和哮喘声实在太符合了。

    然而这时,她的思绪回想了整整一年时间,因为她和孟庭哲有交集,而且不止一次。

    如果没有猜错,去年九、十月份,孟庭哲因为商场经济问题找过她,并且极力想让她嫁给一个四十一岁的商人姜建龙,那其实是孟庭哲想利用她的婚姻为商场牟利,当时她还被孟庭哲叫到了一家咖啡店,许以五千元的报酬,但是她拒绝了他。

    回想起来,当时的孟庭哲应该气急败坏,但是这件事不久,第一起红妆连环杀人案就发生了。

    她还记得,今年春节除夕那天,因为她的“三等功”报道,那天孟辉狠狠教训了孟庭哲,当时孟庭哲应该也是咬牙切齿,不想,年刚过完,她还在侦破龙善文的案子时,第二起红妆连环杀人案发生了。

    那一天也是大雨,她记得她正在路鹤家里沐浴更衣,路鹤给她煮了面条,然而他匆匆忙忙出门了。

    这两起案件,她似乎和孟庭哲都有交集,孟庭哲一定是因为事业上或者生活上的溃败从而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性狠下毒手。

    至于第三起案子,也才发生在不久前,会是什么原因呢?难道是孟庭哲提前知道了父亲孟辉要立遗嘱分配遗产的事情?

    她后背渐渐发凉,如果凶手是孟庭哲,她不知道如何面对即将发生的事情,虽然孟庭哲和她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也是法律上的兄妹,为了避嫌,她不能继续调查他。

    她必须快些回去把关于对孟庭哲的怀疑告知路鹤,她希望路鹤尽快调查孟庭哲于30日在郊南的具体行程,如果他真的出现过在电视台附近,那么完全可以拘传他回去审讯。

    孟思期走得并不快,然而每一步都变得极其沉重,她不敢想象,如果凶手果真是孟庭哲的话,孟家将会面临什么?

    回去后,孟思期就单独把今天捕捉到的信息告诉了路鹤。孟庭哲有化妆的技术,6月30日那天中午在郊南,他还符合赵语婷描述的三个特征,男人,戴眼镜,啊偶啊偶的声音。

    至于孟庭哲喜欢化妆成女人,并且喜欢和男人亲昵这件事孟思期做了隐瞒,她认为现在还在怀疑阶段,孟庭哲的隐私她还是想做一些保护。

    路鹤对她的这一发现感觉非常惊喜,他马上命令队员去调查孟庭哲6月30日当天的行踪,特别是下午到晚上的时间,他的不在场证明。

    如果那天的不在场证明很模糊,那么只能拘传回来问话。

    孟思期问:“前两起案子的不在场证明能调查吗?”

    “时间间隔太长,可能取证有些困难,不过我会安排人去调查。”

    这段时间孟思期一直处于紧张的等待当中,第二天她收到了一队调查的信息,6月30日中午到晚上,孟庭哲一直和一家叫众贸的企业洽谈业务,中午和晚上有两场酒宴,有多人证明。虽然中间有离开的时间,但是基本没有脱离众贸这个圈子。

    孟思期摇了摇头说:“路队,谭筱霜从失踪到遇害的时间很长,这并不能完全排除孟庭哲的嫌疑对不对?”

    众贸企业离市电视台车程不到半小时,下雨天最多四十分钟吧。如果孟庭哲中午从酒席离开,驱车赶往市电视台,偷袭谭筱霜,将她带到建筑工地,下午再返回众贸参加晚宴,待酒席结束,他又返回建筑工地,实施化妆和犯罪,这一切时间完全是足够的。

    路鹤点头说:“是,有这种可能,但是这种可能很难证明,除非有新的目击证人,证明孟庭哲开车出现在市电视台附近。”

    虽然孟庭哲身上的巧合太蹊跷,但孟思期也明白这一切完全是要讲证据的,不能因为巧合就妄下结论。

    路鹤像是安慰她说:“思期,对于调查你哥哥,我相信你心情也很复杂,作为警察,我很钦佩你的精神。”

    孟思期明白路鹤的意思,其实调查孟庭哲她心情是很复杂的,虽然孟庭哲曾经处处和她作对,但是孟庭哲是孟家的人,她必须还要考虑孟辉的感受,如果孟庭哲是连环杀人案的残忍凶手,不说叶秀慧,恐怕孟辉也会受到巨大的冲击,毕竟孟庭哲是他从福利院带回家,亲手养大的孩子。

    但她是一名人民警察,人民警察在办案过程中是不能带有私人情感的,必须做到公正公允,即便是家人,是朋友,也必须具备冷静的怀疑精神,这也许就是路鹤说的“钦佩你的精神”。

    路鹤没有让她直接参与到孟庭哲的调查当中,也没有让孟家人知道什么动静,说明他一直在考虑她的感受。

    路鹤又说:“目前红妆案线索渺茫,对于你这个发现我很意外,也很感激。孟庭哲的这条线我会安排人跟着,特别是暴雨天。”

    孟思期明白,即便现在消除了对孟庭哲的初步嫌疑,但是没有再多的线索的情况下,孟庭哲这条线不能轻易放弃,所以暴雨天,跟踪孟庭哲的行踪可能是迫不得已的办法。

    不想,天才晴了两日,又下大雨了,幸亏孟思期下班赶了个早,把窗户外的衣服收了,因为连雨,她只能在这两天晾晒衣服,把衣服收完,把门窗关紧,她想起路鹤的话,半小时以后下去吃饭,今天路鹤会给她做好吃的。

    外面哐哐哐电闪雷鸣,眼看着就变成了暴雨,孟思期的心情也慢慢下沉,她现在对暴雨有点敏感。

    她用毛巾擦干回家路上被雨吹湿的头发,把警服短袖衬衫和长袖汗衫脱了,换了一身宽敞的白色衬衫。

    她忙了一些事情,提前了几分钟下了楼,外面依旧暴雨倾盆,电闪雷鸣,孟思期心神不安推开了路鹤的房门。

    但那一刻,她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

    路鹤的身子蜷在了地上,像是遭受了意外,长长的腿是曲着的,手臂也是曲着的,正趴在卧室门口,他好像极力要爬向卧室。她的第一想法,路鹤是不是遭到了红妆案凶手的袭击?

    “路鹤!”孟思期冲了过去,趴在他的身旁。

    他浑身都在发冷,打着哆嗦,可这是七月天啊,即便是雨天,温度也很高,莫不是发了高烧。

    她轻轻掰正他扑在地上的头颅,终于看清他的面孔,皮肤卡白,满脸都是汗珠,嘴唇白如薄纸,轻轻颤动着好像生了一场大病。

    “路鹤你怎么了?”孟思期心慌得厉害,她抓起他冰冷渗汗的手掌,“我现在送你去医院!你一定要撑住。”

    她把他的手臂抬起来,想扛起他。

    “思期……”从路鹤的嘴巴里忽然发出微弱的声音,“……”

    他说了什么话,但是孟思期没听见,她贴近耳朵在他嘴边,“你说什么?”

    “……”

    她的眼里渐渐染上心疼的湿润,路鹤你不要出事啊,我知道来到三十年前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你,你千万不要出事。

    “思期……”

    他嘴巴动了动,孟思期还是没听清,她重又扛起他的手臂,“别说了,别耽误病情,我现在带你走。”

    “不,不,抱……抱……”路鹤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

    “抱?好,好,”孟思期拼命点头,“是不是冷,我现在抱抱你。”

    孟思期坐在地上,将他冰冷的头颅贴着自己温热的腹部,将他肩膀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她想用体温让他好受一点,外面的雨声淅淅沥沥,孟思期渐渐感觉自己的体温在下降,路鹤的脸上开始浮现一丝淡淡的血色。

    他的手臂缓缓动了,就在她不注意之间,路鹤双臂将她的腰紧紧环了起来,他将整个头都埋进了她的腹部,隔着薄薄的衬衫,她的皮肤感受到了他渐渐均匀的呼吸。

    他好像慢慢恢复了健康,但是孟思期不知道要不要带他去医院,她轻声问:“路鹤,我带你去医院看看?行不行?”

    他一动不动,但抱着她的腰却没有一丝松懈,孟思期又唤了一声:“路鹤?”他的大半个身子都卧在冰冷的地面上,这样也不是办法。

    她正踌躇时,路鹤的薄唇动了动:“思期,让我抱抱你。”他的手抱得她更紧了,好像生怕她要离开。

    孟思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知道路鹤现在生病了,他需要温暖,但他们还是第一次这这样近距离接触,这种肌肤相贴,在时间慢慢流逝当中,越发浓烈。

    横跨三十年,她对于路鹤的经历从震惊到好奇,到认识他,熟知他,再到彼此无话不说,她感激他帮助过她,感激他成为刑侦路上的导师和朋友,更感激他为她做过的很多平凡却让人感动的事。

    她不知道对于路鹤是什么样的感情,身边所有人似乎将她和路鹤联系在一起,这三十年的旅程似乎也因路鹤而起。

    她不知道爱情是什么,她没有谈过恋爱,她更不知道男女相处意味着什么?

    上次,路鹤说要追求她,她说的那句“在乎”的话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希望路鹤在意自己的安全,她不想他出现意外。

    她的手指紧紧抓住路鹤的衣襟,望着他慢慢变得安静的侧脸,轻轻闭合的眼睑,还有已经缓缓染上血色的薄唇。

    她开始在想,她的心里是否可以把他融进去,这辈子都把他融进鲜血跳动的心脏。

    心脏跳动得厉害,他感受到了孟思期身上的温暖。

    二十多年来,路鹤的心里永远都是冰冷的,空荡荡的,他终于感受到了和母亲一样的温暖。

    “鹤儿,记住,不要发出声音!无论如何都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妈妈永远都爱你!”

    “是永远,鹤儿!”

    但是她还是离开了他,二十多年了,路鹤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每一次都是妈妈破碎的声音。

    他分明记得,母亲身上拥有春风般的温暖,可是他再也没有感受过那种温暖。

    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妈妈带着她去钢铁厂看钢铁出炉的那个夜晚,红红的焰火从高高的炉口喷薄而出。

    她始终关注着他说:“你看鹤儿,好不好看。”

    “好看。”他被牵着小手,他永远都记得那份火焰的色彩,象征着生命的色彩。

    路鹤慢慢地发出微笑,他抱着眼前的人,好像重新感受到了温暖,但这份温暖和母亲是不同的。

    孟思期身上的体温和气味给了他独特的感觉,每一次接触她,他全身的血液如同钢铁的火焰浓烈又湍急。

    他深深记得父亲戴着钢铁厂安全帽,挥洒热汗,此刻的感觉就如同父亲的争分夺秒,如同他对钢铁事业的执着。

    孟思期!

    他不想离开她,他想要一直“占有”她,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哪怕像父亲那样跳入滚烫的炼钢炉!

    “路鹤,是不是好了点。”

    路鹤又听到了她的声音,那个让他感觉宁静又颤滞的声音,他没有回应,他假装没有回应,他知道自己可以起身,他仍旧紧紧地抱着她,无论如何,他要抓住这样一次难得的机会。

    “我的腿好像麻了。”孟思期有点委屈地说。

    第160章 [VIP] 红妆连环杀人案(13)

    路鹤终于觉得自己不能再任性了, 他感觉到了无比的心疼,他慢慢地动了动身子,“思期, 我好像好了些。我可以起来。”

    孟思期轻轻地抬起他的头颅, 路鹤最后一次紧紧地,手掌从她的腰间慢慢地移开,他的手掌心由热转冷, 撑上了冰冷的地面。

    在路鹤缓缓起身的时候,孟思期察觉到自己的两只大腿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麻得没有知觉。

    而且动一动, 还有点酸痛, 那种刺骨的酸痛。

    路鹤像是看出她的难受,语气温柔:“对不起思期, 我来给你通通血。”

    路鹤跪在地上, 一手扶着她的背脊,一手将她的双腿拉直, 并拢。

    渐渐地,孟思期感觉好了一些, 紧蹙的眉头也慢慢放松了。

    路鹤将她扶了起来, 扶到椅子里,“我刚刚洗完菜, 结果不知道怎么了, 就晕倒了。你等一会,我去做饭给你吃。”

    “路鹤,不要了, 吃点别的吧,你也坐一会。”

    “说好的今天给你做好吃的, 不能说话不算数。”

    孟思期勉强笑了笑:“来日方长吗,你这个身体。”

    “你觉得我身体很弱?”

    “今天看来,也一般吧。”

    路鹤嘴角染上笑意,那笑意意味深长。

    “要不,我帮你忙吧。”孟思期觉得自己的双腿好了许多,她站起来,“我也会做饭的。”

    路鹤像是勉强答应了。

    但是在厨房,除了给他拍了几个蒜头,递上盐罐,她也没帮上什么忙。

    在她的一再阻止下,路鹤做了三个家常小菜,还有一碗面。

    饭桌上,路鹤又点了两支蜡烛,孟思期问:“路鹤,吃个饭,还需要蜡烛?”

    路鹤说:“去年你申请单位宿舍房的名单上,我看到了你的个人资料,我一直记得你生日是七月七日,不好意思,思期,如果今天不发生这些事,一定给你做一顿更丰富的晚餐,这些你不嫌弃吧。”

    孟思期这才知道路鹤说今天给她做好吃的是因为她的生日。

    实际上这个世界的小孟思期,生日是在五月份,上次孟辉给她银行卡那天还提起过,小孟思期从出生那天,在医院被偷的那天,从小就没有过过生日,也许这个日子并不美好,因此就好像变成了一种禁忌。

    而原世界的她,生日就是七月七日,她生在炎炎夏日,所以赤诚似火。

    去年她和局里申请过一次单位宿舍房,但因为资源紧张没有申请下来,不过她填写的资料,却被路鹤记了下来,按理说应该是路鹤有意找到了她的资料。

    其实从父亲孟星海病重到离世,直到到这个世界,孟思期都没有过过生日,这是她来这边过的第一个生日,而且还是和路鹤一起。

    “谢谢你路鹤,谢谢。”孟思期的眼里有些酸涩。

    “快点吹蜡烛吧,不然长寿面都冷了。”

    原来这就是长寿面,刚刚做饭时,路鹤还故作深沉,骗她说加上荷包蛋才更好吃。

    孟思期说:“路鹤,我特别高兴,我想喝口酒好吗。”

    “好啊,那就喝口酒。”

    在刑侦工作中,难免一起聚餐,她开始学着饮上几杯,那种纯烈的味道让她觉得,心中并不孤独。

    吹灭蜡烛,吃上长寿面,孟思期笑着举起酒杯,“路鹤,为了我们的理想,为了三十年青春无悔,共饮此杯!”

    “为了理想,为了警徽的事业,还为了,思期的永远美丽健康,共饮此杯!”

    孟思期渐渐热泪盈眶。

    在暴风骤雨的背景声中,她喝了好几杯,直到路鹤不愿意让她再喝。

    但她也是悲伤的,无论这个世界的孟思期还是原来世界的孟思期,她们都经历着生离死别,经历着生死瞬间。

    命运到底要将她推向何处,这三十年的境遇又预示着什么?

    那些神秘的画面到底是什么?

    她的未来到底是什么?

    路鹤真的会活下来吗?

    他明明已经变成白骨,此刻的他又是什么?

    是她的一场虚幻的梦境,还是永远都无法清醒的梦。

    可眼前的他是那么多的真实,从第一次见到他,她就觉得他很熟悉,五官清晰如许,如同深扎心房。

    孟思期迷迷糊糊地,她趴在桌上睡着了。

    “思期,思期。”路鹤唤了两声,但她仍然没有反应。

    外面的雨没有停歇的兆头,屋里的温度越来越低,路鹤担心她受凉,他拿来一件外套披上她,坐在她旁边,静静地观看她半边贴在手肘上的容貌。

    看了许久,他感觉屋内温度在下降,他不得不将她抱起,带她回五楼休息。

    还是熟悉的抱姿,就好像那次在火车上他抱走的那回,此刻她静谧如许。

    楼道里的风有点大,夹杂着雨水在飞溅,路鹤将她抱得紧紧地,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阶。

    他希望这些台阶永远都没有尽头,是永远。

    怀里的体温越发浓烈,他的血液也开始上升,他慢慢地俯下身子,鼻翼接近她的口鼻,感受着她呼出的气体,那种温热又黏稠的气体。

    走到最后一层台阶,他终于控制不住,朝她的面颊亲了上去。

    那独属于她的温度和濡湿,撞击着他冰冷的唇面,似乎要将他心中困住二十四年的恶魔击碎!

    “呼……呼……”路鹤的呼吸渐渐失控。

    他失控地,又亲了亲她的耳朵,他想今天应该到此为止,他不能再得寸进尺了。

    但他又亲了亲她的鼻尖。

    你该收手了,路鹤!

    在她唇瓣一寸距离那停留半晌,他终于控制住了自己,但是他特别难受,浑身都像是被火焚烧。

    “路鹤,亲下去,趁着没人的时候,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心中困顿的恶魔像是野火烧不尽,在嘲笑他。

    这时,一声闪电响起,孟思期像是被惊到,头微微摇摆,路鹤紧紧抱住她跑向了她的房间,将她放入被窝。

    安排好一切,他又看了她好一会,就像走出这个门,他以后再也看不着她似的,他拿来热毛巾给她擦完脸后,才走出她的房间,最后没忍住,他又在她脸上亲了亲。

    回到自己住所,他燥热难当,心脏随时要突破胸腔般,他猛地推开了窗户,让冰冷的雨水浇灌他灼烧的热量。

    第二天,孟思期回到警局,两人出去调查的时候,她给路鹤道了声歉:“不好意思,路鹤,昨天喝醉了,下次我一定不能高估我自己的酒量,没想到我几杯就倒了,真不中用。”

    “酒也能缓解压力。”路鹤淡淡地说,“以后控制下就好了。”

    孟思期点了点头,“昨天谢谢你给我过生日。”

    “也谢谢你思期。”

    “路鹤,有件事我想问你。”

    “嗯?”

    “昨天你生病的样子看起来很痛苦,这是什么病方便告诉我吗?医生看过吗?”

    路鹤望向车前方,沉默了下说:“其实我从小就落下了病根,在电闪雷鸣的雨夜,我的心跳就会加快,呼吸就会困难,这些年越发严重,特别是今年,我不知道怎么了,如果在外面办事时,有人在时,我可能还能控制我自己,但是在无人时,我就会胡思乱想,不受自己控制,就像昨天那样。”

    孟思期再次感受到路鹤昨晚的痛苦,忙说:“所以,以后怎么办?”

    路鹤看向她,认真地说:“你。”

    “我?”孟思期疑惑问,“我怎么了。”

    “没什么。”

    孟思期还是没明白,“可是不需要看医吗?万一以后越来越严重呢。”

    “不会的,相信我。”路鹤定定地看着她,因为他已经找到了解药,就是孟思期。

    他甚至产生了奇怪的想法,下一次雨夜,如果他发病被她看见了,他一定要把她抱得更紧一些。

    他慢慢地发现孟思期的眼神低垂着。

    她好像觑着他的胸口,像是思虑着什么,路鹤正不知她做什么,她忽地抬眼说:“路鹤,你胸前的警徽能不能给我一下。”

    “怎么了?”路鹤警服胸前的口袋上别着一枚警徽,他解下递给她。

    孟思期两个指头夹着警徽,翻到警徽背面,又从汽车手套箱里取出一把美术刀,在路鹤不解的眼神里,她用刀尖小心翼翼在警徽背面刻上两个相连的小弧线,路鹤看得出来,那是飞翔的标识。

    孟思期吹了吹警徽背面,又小心翼翼地将警徽递还给他,“路鹤,我在上面刻了飞鹤的图案,它以后可以保佑你平安。”

    路鹤内心里感动不已,他缓缓地握住这枚有孟思期记号的警徽,象征着永生无悔的警徽,他握得紧紧地,郑重地说:“这就是我的护身符,就算我死了,我也不会丢弃它。”

    孟思期却觉得有些感伤,强作笑颜:“路鹤,你说什么死不死的话,这是保佑你平安的。”

    “对,我怎么乱说话,谢谢你思期。”

    这枚警徽不仅仅是他的护身符,而且流淌着思期寄托的希望,沾染着她手指的温度和口中的气息,他必须要好好珍惜。

    “路鹤,小时候的故事你从来都没有和我讲过,你还记得和爸爸妈妈在一起的时光吗?”

    路鹤没想到孟思期想了解他小时候的事,她会不会是觉得这个病和小时候的事有关?

    “我不记得了,”路鹤想了想,还是什么都不记得,“我只记得我小时候的世界是灰色的,我好像得了病,我不喜欢和人交流,我只喜欢呆在我妈妈身边,因为我记得我妈妈的颜色是彩色的。后来我被梁老收养,他带我去了很多医院,才治好了我的病,我记得,我那叫严重自闭症。”

    孟思期记得沈巷鸣曾经告诉她的故事,路鹤小时候的故事,四岁的时候,父亲掉进炼钢炉,被小路鹤亲眼所见,他自此以后得了严重自闭症,孤独离群,言语障碍,反应迟钝,智能异常。五岁多,母亲也病逝了。

    他的世界确实是灰色的,唯独母亲的颜色是彩色的。

    “孟思期,你也是彩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