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VIP] 黑夜尽头(11)
肇光辉很快被绳之以法。
第二件案子也很快就来了, 是作家滕飞涉嫌杀害未婚妻案,在和赵雷霆去火车站假扮记者采访滕飞的时候,那副小别山杀人的画面就展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决定慢慢地将这一切展开告诉韩队和师父。
与此同时, 红妆连环杀人案第一起发生,受害者是杜怜熙,死在家中卧室, 面部和身上画了精致的红妆。
孟思期记得她第五次重返就是为了这件案子,她手臂上的胎记就是关于这个案子的凶手信息。可是关于这件案子的任何细节她都不记得了。在这个世界, 她没有办法阻止任何一件案子的发生。
她失去了很多记忆, 或者说, 必须要等到时间线到达某一刻的时候,画面才会告诉她。她必须要等待。
很快, 在她的提醒下, 滕飞杀人案落幕,滕飞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她偶然发现一件事, 这个世界虽然案子的时间线没有变化,但是冯少民对她的态度却忽然好得不得了, 他好像认出了她一般, 时不时会对她的工作嘘寒问暖。
滕飞杀人案结束,韩长林吆喝着一起去大排档聚餐, 在警局门口, 大家停住了,因为前方走来了另一群人,那是刑警一队。
中间的男人大概二十七八岁, 身材高大,长身鹤立, 身着非常贴身的棕色皮质夹克,走路时就像带着一阵劲风。领口的白色衬衫露出一小截,正好半遮半掩凸起的喉结。
走得近一点,孟思期看清了他的脸,一张严肃甚至有些威严的面孔,皮肤带点浅浅的古铜色,看上去很结实,棱角也极度分明,如同用重墨勾勒而出的粗线条。
那双锐利的凤眼正望向前方,好像带着审判的气势!
她认出了他,路鹤。
但是她好像忘记了很多他的往事,她记得他死了,在三十年后的江边水泥油桶里发现了他的白骨,她还记得在法医室,她看到了白骨的样子,她意识到回到三十年前,她就是为了寻找路鹤死亡的真相,也就是红妆连环杀人案的真相。
她记起了他,但是有关他的记忆,她还是没有记得太清。
然而,路鹤冷霜似的眼神,慢慢移到了她的脸上,那眼神就像篆刻了他刑警的身份,如炬如炽,有几分淡淡的灼烧;然又有着面对世间真相时的对峙,暗藏冷冽。
在那一刻,他的眼像是定住了,向来傲慢的他总是看向前方,但这一次,他看向了二队最外侧的一个女孩。
路鹤总觉得他记忆里少了什么,他一直都不记得,他有时候会觉得很孤独,那种被人掏掉整颗心脏,空荡荡的感觉。
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他好像找回了那块记忆,就是关于这个女孩的记忆——
“思期,给我半年时间!等我破了红妆连环杀人案,我破了案,我就正式追求你。”
“我本来这半年就不会考虑感情的事情。”
“所以你答应了。”
“路鹤,你真的在乎我吗?”
“在乎。”
“那好,我希望你以后每一次行动都记住你现在说的话……如果你死了,我会考虑别人的追求,我说到做到。”
路鹤真的记起来了,他心脏里缺少的一块原来是有关她的记忆。
“路鹤,为了我们的理想,为了三十年青春无悔,共饮此杯!”
“为了理想,为了警徽的事业,还为了,思期的永远美丽健康,共饮此杯!”
……
路鹤的眼睛湿润了,他想冲过去告诉她,思期,我终于记起了你,我终于记起了。
“路队,你这是怎么了?”韩长林忽然问。
大家都看向他,发现路鹤眼睛红润,脸色苍白。
路鹤闭了闭眼睑,笑道:“没事,听到你们破了案子,我特别开心。”
“大老爷们怎么突然还伤感了呢。”韩长林也笑道。
路鹤再次看了一眼孟思期,又转了转头,问道:“韩队,你们来新人了。”
“噢,正式介绍下,你们一队不小心放弃的,我们二队的宝藏,孟思期同志。”
路鹤嘴角微弯:“韩队很会说话,那么女士优先,你们先走。”
路鹤主动让路,一队成员也纷纷让开。
孟思期也逐渐认出了一队的所有成员,罗肖国、严春、蔡双玺、林滔,还有三十年后一直帮助她的梁云峰,此刻的他很年轻,脸上还有几分青春的稚气。
他们都很年轻。
但路鹤和她想象的不一样,她一直以为他是高冷的,无论印象中还是听来的,但此刻的他好像很热烈,他像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路鹤走回办公室后,特意叫了梁云峰说:“云峰,拜托一件事。”
“路队有事尽管吩咐。”
“二队的孟思期同志,是个女孩子,做刑警比较辛苦,刘局私下里告诉我,让我们多照顾照顾,你如果发现她去了什么危险的地方,记得提醒我一句。”
梁云峰愣了一下,还是满口答应了。
接下来的日子,孟思期又继续经历了灭门惨案,在她的画面提醒下,凶手辛田非很快伏法,这一次她依旧偷偷把功劳让给了赵雷霆,赵雷霆受到韩队表扬,也开始变得越来越黏她了。
很快,胡丁香失踪案发生,孟思期调查靳亚明去了一家KTV。
梁云峰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告诉路鹤,孟思期和赵雷霆一起去了KTV。
路鹤点了点头,这家KTV好像最近被人举报过有色情交易,孟思期可能不安全,他马上吩咐:“一队全体,立即开展扫黄行动。”
梁云峰:“……”
一队成员集体前往KTV,路鹤冲在最前面,他必须要第一时间见到孟思期,一转角,一个人忽地撞上了他。
他猛地将她揽到了胸怀里。
她的脑袋也迎向了他的胸膛。
路鹤抱住了她,他仿佛经历了许多个世纪,终于把她揽在了怀里,他能感受到她身上特殊的温度,特殊的气味,他有些爱不释手,但是他仿佛知道这只是他单方面的记忆,他慢慢扶住她肩膀,帮她站稳。
她抬头时,眼神就怔住了。
路鹤故作偶遇的样子,眼神里仍是冷水似的,并没有特别的变化,他没有说任何话,依旧扶住她的双臂,轻轻将她身子侧了侧,她被他贴在了墙上。
经过KTV搜查后,很快逮捕了靳亚明,孟思期顺利审讯了靳亚明,靳亚明伏法。
第五次重返,孟思期同样对靳亚明的女友宋辛冉产生了巨大怀疑。
孟思期再次去往夜歌厅调查宋辛冉。
路鹤再次得到了消息,那地方鱼龙混杂,他马上赶了过去,在角落里静静观察着孟思期。
忽然他发现孟思期落单了,一个矮胖粗壮男子握住了她的手腕,欲欺负她。
他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拿住了男子的手,男子跪地求饶,被他放了。
他将孟思期带到一旁,假装问她:“查案子?”
“对。”
“这地方不适合一个人来。”
“我有同事。”她解释,显然,赵雷霆不知道去了哪。
路鹤嘱咐道:“那好,注意安全,记住?”
“谢谢路……鹤,鹤……”
路鹤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他在昏暗的灯光里微微一笑。
年关将至,路鹤得知孟思期要去永源县办案,那边偏远,火车又太拥挤,各色人等都有,容易出事。
他临时叫来梁云峰:“云峰,我们今晚去趟漳安市。”
“路队,不是说好的,年后再去。”
“案子重要。不能再等了,今天必须去一趟。”
“那好。”
云峰打好票,路鹤两人上了火车,他嘱咐:“云峰,我们再往前走走。”
“路队,这地方有位子。”
路鹤说:“我们往餐车的方向走走吧。”
“好吧。”
路鹤挤过人群,终于在餐车包厢附近看见了孟思期,她迈开步伐,越过几个包袱,越过堵得结实的过道,跨越无形的山海,走到他的身边,她微微喘息,面带微笑:“路……”
“叫我路鹤吧!”路鹤紧紧地看着她。
“路鹤你好。”孟思期笑着说。
接下来路鹤为她在车厢腾出了一片空间,特意脱下自己的棕色外套,递给了她,“垫着。”
“我不用,我真的不用。”孟思期摆了摆手。
“听话。”
待孟思期接过外套,垫在身下,他才平静了几许。怎知深夜,孟思期生病了,发了高烧,不省人事。
路鹤内心紧张不安,连忙去车厢里寻退烧药,终于找到了退烧药。再次回到孟思期身旁,他将孟思期整个软弱的身子放进了臂弯里,慢慢张开她的唇瓣,喂进药丸。
但是孟思期的高烧还是没有退,他决定临时下车。
车站外面漆黑,冷风呼啸,没有一个人影,也没有汽车,他一定不能让孟思期有事,他抱着孟思期疯狂向有光亮的地方跑去,去寻找诊所。
三个人在路上奔跑着,赵雷霆喘着气喊:“路哥,你累不累,要不歇歇,换把手。”
“别废话。”路鹤怎么舍得放开她,“警校白读的你们。”
奔赴了两公里路,终于找到了一家诊所,这家诊所夜里有急诊,没有关门,路鹤冲了进去。
在确保孟思期得到救治后,他慢慢走向了门外,远方有一丝曙光升起,他在想,我这一辈子一定要保你无虞。
宋辛冉杀人案终于圆满落幕,孟思期获得了新的画面,宋辛冉落网,供述了犯罪事实。年底,她和赵雷霆又一起拿到了市局三等功个人荣誉。
第五件案子发生,龙善文民宿被害案,孟思期审讯了龙善文的三个姐妹,她又一次获得画面,但是她发现自己错了,她感觉到很悔恨,她明明是第五次重返,为什么还会做错。
她走在大雨里,越发觉得自责。
路鹤一路跟上了她,他以为她会上公交车,哪知道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走进了雨海,他疼心不已,连忙冲了上去,将雨衣脱给了她,但是她好像受到了很大的委屈,跌坐到了地上,路鹤再次抱起了她,他不能让她生病,也不能让她受到伤害,他飞快地将她抱回住所,擦去她身上的水珠。
在她沐浴的时候,他想这么晚了,她一定饿了,幸亏家里还有鸡蛋和面条,他马上给她煮了一碗。
路鹤不清楚为什么孟思期不记得他,但是他一定要保护好她,他隐隐约约记得,他曾失去了她。
第五件案子龙善文案顺利落幕,孟思期顺利找到了凶手,并且使归向阳伏法。第六件案子阮梦樱案发生,路鹤第一次和孟思期一起办案,他很在乎这样的机会,也许孟思期会想起什么呢。
随着阮梦樱案继续推进,西雅图俱乐部案的落幕,他和孟思期再次在白面人一案里共同进退。
这一次沈巷鸣来到了市局,他好像有意带走孟思期,路鹤一不做二不休,那天晚上他痛打了沈巷鸣。
他终于再次抱起了她,那一刻,他心里热血沸腾,他必须要和她表白:“思期,我发现我喜欢你,等我破了红妆连环杀人案后,我可以正式追求你吗?”
孟思期有一些愣住。也许是他太直白了,他微微一笑:“不要紧,是我太莽撞,你不用急着给我答复。”
“路鹤,谢谢你,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就别死。如果你死了,我会考虑别人的追求,我说到做到。”
“我答应你,思期。”路鹤郑重地点头,他相信,孟思期一定会接受他的追求。
只是眼下,他还要破获红妆连环杀人案,他一定要为母亲的死找回真相。
白面人很快落网,孟思期斩杀了白面人江盛,备受警局赞赏。刘局提出借调孟思期来帮助他破获红妆连环杀人案,孟思期的刑侦思维一定可以帮助他破除难题,他满口答应。
他第一次和孟思期形影不离,开始追求红妆连环杀人案的真相。
红妆连环杀人案已经连续出现了三名死者,杜怜熙,殷默,谭筱霜,路鹤发誓,一定要找到凶手,不能再出现第四名死者。
这天晚上又是大暴雨,路鹤站在窗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忽然他又出现了幻觉,浑身冰冷,倒在了地上。
暴雨声中。孟思期忽然接到了电话,那是赵雷霆的电话:“思期,我……我……你听我说,语婷今晚参加一个聚会,估计八点四十前就上了公交车,按理说就算下大雨,顶多也就一个小时到家,但是九点四十了,还没有到家。”
“什么?”孟思期急忙说,“先别急赵雷霆,你想一想她现在可能去哪了?经过哪?公交车很安全。”
“不,不,”赵雷霆的声音颤着,“下了公交车以后还有将近五百米路,那段路下大雨时根本没有行人,我担心……”
“那是哪段路?”
“我家小区外面到公交站,一条叫幸福路的路,那边还有菜市场,挺乱的。”
“赵雷霆,下大雨可能公交车比较慢,你马上去那儿接语婷,我现在去叫路鹤,我们就在幸福路上汇合。”
“好好。”
“还有,通知我师父和老罗他们,以最快速度出警!目的地,幸福路。”
“我明白,思期。”
孟思期仿佛感觉到了急剧的危险来临,五次重返,她好像每次都栽在这里,即便第四次赵语婷被救了,但是她仍然受到了巨大的伤害。
这一次,孟思期一定不能让语婷受到伤害,她一定要抓捕白面人!
她一定要让三十年的黑夜化成碎片!
让黎明重新升起!
路鹤,黑夜不会再遥远,让我们一起见证黎明的来到吧!
第182章 [VIP] 黑夜尽头(12)
孟思期冲到楼下302, 推开门后发现里面灯亮着空无一人,她隐隐约约感觉路鹤就在家里。
“铃铃铃……”忽地客厅的铃声响了,孟思期连忙去接电话。
那边传来林滔的声音:“路队, 在家吗?”
“林滔哥, 我是孟思期,我刚刚到路队这,他好像不在。”
“小孟, 你赶快找找路队,孟庭哲在大雨夜行动了, 现在双玺和云峰在跟着。”
孟思期心里一沉, 不对, 这件案子和孟庭哲没有关系,她忙说:“林滔哥, 先不要管孟庭哲了, 去幸福路,就现在。
“幸福路?”
“对。富平区的幸福路。”
挂完电话, 孟思期又在屋子里喊了几声“路鹤”,她的步伐不自然就朝卧室方向走去。
屋里传来急促的气息声, 她连忙朝着那个气息的地方寻觅。原来气息声是从卧室里的衣柜里传出的。
路鹤不会就在里面吧?孟思期警惕地打开柜门, 整个人都怔住了。
路鹤就蜷在柜子里,整个身体就像是发冷, 她好像记起了关于路鹤的童年, 路鹤的母亲就是红漆连环杀人案的第四名死者,他母亲被害时,路鹤就被藏在柜子里, 这是他一辈子的阴影。
她心疼地蹲下去抱住路鹤的头颅,“路鹤, 路鹤,你怎么了。路鹤?”
“思期……”路鹤语气孱弱,“抱……抱……”
孟思期将他整个身躯抱起,紧紧地将他的头颅抱在自己的怀里。
她能感觉他的身体冰冷发凉,她的体温也渐渐流逝,几分钟过后,路鹤双臂动了动,他主动抱住了她的腰。
不一会,路鹤慢慢恢复了健康,他的脸色出现了正常的血色。
“路鹤,赵语婷不见了。很可能红妆案凶手出现了!”孟思期提醒道。
“什么?”路鹤蓦地抬头,“那马上出发,思期。”
路鹤快速爬起来,又将她抱起,拿起对讲机和手电筒,“楼下有辆警车,我们马上出发。”
孟思期跟着路鹤跑出了门。外面大雨瓢泼,冷风肆虐,孟思期全身都觉发凉,但她根本顾及不了。
“思期,我去开车,你等一等。”路鹤拔腿就跑进了大雨里,跑到了警车前。
孟思期也冲进了雨水,在路鹤开门后,她也打开了副驾车门。
汽车旋即就开出了小区。路鹤打开了对讲机,和罗肖国联系上了。
“路队,我们马上赶到富平区幸福路,你放心吧,红妆案凶手这次逃不了。”
“好,保持联系。”
对讲机放下后,路鹤加快了车速,车窗玻璃被雨水侵蚀严重,雨刮器艰难地刮蹭。孟思期却有一种惴惴不安的感觉,她觉得凶手不在幸福路附近,凶手应该将赵语婷带到了一个很隐秘的地方。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的画面一直都没有出现,她记得她在三十年后找到了凶手,为什么凶手的画面迟迟没有出现。
她抬起左手手臂,拉开袖子,手臂内侧洁白的皮肤上有一块模糊的红色胎记,她坚定地认为这一定是关于凶手的线索。
但是为什么她看不明白,更没有获得新的画面。
她明明记得是那些卷宗带给了她的画面,但为什么她找到了凶手却无法产生画面,难道在三十年后,作为市局局长的赵雷霆并没有收到她的信?还是她分析错了,导致真凶并没有找到?
不,孟思期相信自己的判断,也许只需要再等等,画面就会出现。
可是等了十几分钟后,孟思期的脑海里没有收到任何信息,这个点,赵语婷应该已经被凶手劫持了,或许已经在进行化妆。
第五次了,她难道要继续面临失败,回到三十年后,再进行第六次吗?
她痛恨这种循环,虽然这一次,她感受到了所有人对她的温暖,但是这种结局不是她想要的,她要结束循环,找到真正的真相。
她又试图从手臂的红色胎记里看出什么,但就是什么也没有。
她忽然想到一个办法,拿出了汽车手套箱里的美术刀,她记得她曾用这把手术刀为路鹤的警徽刻上了“飞鹤”图案,她知道,如果这次抓捕不了凶手,那么路鹤终究会死去。
她下定决心,猛地用刀片在红色胎记处刻上字迹,一刀一刀,鲜血淋漓,她痛得浑身发抖,但是咬牙隐忍,生怕声音被路鹤听到……
路鹤极高注意力开车时,仿佛发现不对,微微撇了撇头,他忽地发现昏暗的光线下,孟思期躺在座椅里,脸色苍白,好像经历了巨大的痛苦。
“思期,你怎么了,思期……”
路鹤拼命将车靠边停泊。
孟思期语气虚弱说:“路鹤,别管我,快开车!”
路鹤打开车顶灯,突然发现孟思期的左手手臂鲜血淋漓,她另一只手里还拿着带血的刀子。
“你在干嘛?”路鹤将她的手掌拿起,那手臂上的红色胎记被她用刀子划破,鲜血淋漓里,他看到了四个血字,“凶手是谁?”
路鹤痛心不已,他觉得孟思期一定是压力过大,导致了自残,他马上抱起她的手臂,嘴巴贴上去,直接用嘴巴舔舐吸吮了上面的血迹。
他一边舔舐一边说:“思期,车里有纱布,我先给你包扎一下。”
孟思期闭着眼睑,感受到路鹤的悉心照顾,他柔软舌尖带来的温湿感,还有他细心绑纱布的动作。
只是她觉得对不起他们,这一次有可能又将失去他们。
一颗泪珠沿着她紧闭的眼角滑落。她缓缓睁开眼,望向夜幕,眼睛红得带血。
“思期,别难过,我们一定会抓住凶手。”路鹤低头包扎时安慰她。
是啊,一定会抓住凶手,可是五次重返,她都没有走出循环。
她一次一次重返的意义又是什么?
忽然之间,她眼前的雨水,仿佛静止了。
晶莹的雨滴,不再坠下,而是缓缓向上升腾,化成了一团团流光,闪现出新的画面。
她等这一刻太久了,以至于她的嘴角都弯了起来。
画面里,她亲眼看到凶手将赵语婷带到了大世界台球馆,还有新的画面闪现,那是她三十年后调查凶手的画面,那一幅幅画面在预示着,她找到了真凶!
可是她震惊了,她根本没有想到真凶的身份。也许三十年后,她同样震惊,但是调查结果和证据不会骗她,真正的凶手,那个真正的白面人,就将出现了。
孟思期热泪盈眶,在路鹤绑紧纱布的同时,她喊道:“路鹤,快,大世界台球馆,凶手就在哪儿!”
“大世界台球馆?”路鹤怔了一下,但马上反应过来,“好,这就出发。”
路鹤启动汽车,对讲机响了,路鹤发出指令:“所有警力,全力包围大世界台球馆!”
黑夜里,暴雨里,七八辆警车从不同方向飞驰,往大世界台球馆方向疾速跑去。
孟思期心里愈发紧张,因为她知道,即将要正面面对凶手了,那是三十年来,她一次次寻找的名字,一次次寻找的真相,今天这一切也该落幕了。
三十年,她不能再继续参与循环,那个世界的期期也不该进入循环,语婷不能再受到伤害,路鹤也不能再死了,她必须结束这一切,必须结束黑夜!
很快七八辆警车几乎同时赶到,包围住了大世界台球馆,这座罪恶之地,四周被红蓝闪耀的光芒笼罩,路鹤发出指令:“里面有人质,大家小心行事!”
“收到!”罗肖国和一队成员的声音传来,还有冯少民和唐小川的声音。
所有警员都身着雨衣下车待命,罗肖国的车就在附近,他跑过来送给路鹤一把手枪,“你的枪,路队。”
接下来只要路鹤一声命下,所有警员即刻冲入台球馆,就可以结束这一切。
孟思期的心里也越发紧张,幸好有路鹤在身边,红蓝光在他镇定的面孔上不断闪耀。
“砰!”忽然一声枪的巨响,撕裂雨夜。
路鹤忽地抱住了她,将她整个人推向一旁,两个人撞在汽车前翼子板上,孟思期却没有觉得疼,因为路鹤全程都抱紧了她。
与此同时,他们这辆汽车的侧边车门玻璃被子弹击碎。
那颗子弹刚刚应该就是冲她而来,路鹤将她带到了汽车另一旁掩护,对讲机传来冯少民的声音:“台球馆屋顶有歹徒,有枪!”
“大家掩蔽!”路鹤说道,“狙击手呢?狙击手在哪!”
“路队,我是狙击手,雨夜视线不好。恐怕打不准。”
孟思期心焦不已,但她必须要冷静,她隐约记得,屋顶上的歹徒就是“并蒂”犯罪组合的另一名,他在望风,他在保护真正的凶手犯罪。她忙说:“路鹤,有一个办法,我来和歹徒对话,你找准机会打他。”
孟思期拉开车门,拿出扩音器,路鹤将她手中的扩音器按下,“你疯了思期,你想站到前面去?万一歹徒打中了你。”
路鹤似乎看中了她的想法,她想走出掩盖物,暴露在歹徒面前,刺激歹徒现身,等歹徒出手时射击。
孟思期确实有这种想法,这种情况下,她必须做出抉择,否则屋内的赵语婷可能就遇害了,但她也必须保证自己的安全。
“不,”她回道,“现在双方都看不到对方,我只是想用声音吸引他的注意力,等他开枪,你就射击。你放心,我知道怎么做。时间来不及路鹤,这里只有你的枪法最好。”
路鹤摇了摇头,孟思期再次催促,他终于还是艰难点头了,也许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或者根本没有时间想策略。
孟思期举起扩音器,特意站在外后视镜内侧,露出半个身子,实际上无论歹徒会不会打到她,她都必须这么做,五次重返,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只要允许,她可以用她的性命换回所有的一切。
她大声喊出话,扩音器的红光随着她的声音在雨夜闪耀:“对面的人听好了,你们已经被包围,我知道你是谁!你是真正的白面人!是西雅图俱乐部的幕后黑手!是红妆连环杀人案的真凶!”
“砰!”对面屋顶的枪响了。
啪嗒!孟思期手里的扩音器被击得粉碎,在雨中闪着火花。
那一刻,路鹤的枪也响了!砰——子弹穿过雨水,穿过夜幕,穿过所有阻碍物!
屋顶的歹徒应声而倒!从屋顶摔下!
“歹徒被击毙!”罗肖国喊道。
路鹤一只宽阔的手掌忽地摸上了她的脸,孟思期微微一怔,缓缓回头看向他,才发现他满眼泪光,他是在确认她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她回道。
“林滔检查尸体,其他人跟我进屋!行动!”路鹤大声发出指令!
一行人冲进雨夜,冲进了台球馆,孟思期始终跟在路鹤的身旁,飞快地冲到了台球室内。
里面有着昏黄的灯光,最中间的台球桌上,赵语婷正躺在上面,衣服没有被割开,应该是还没有来得及化妆。
在台球桌旁边站着一个雨衣人,他不急不缓,慢慢地回转过身,面对着一支支黑色的枪口却似乎没有慌乱。
黑色雨衣包裹了他的全身,雨帽也包裹了他的头顶,而他的脸上戴着一副白色面具,同是笑脸的白色面具。
“举起手!”路鹤端枪喝道,“否则开枪了!”
白面人缓缓抬起双手,右手靠近脸庞,慢慢地掀开了白色面具。
那一刻,路鹤整个人怔在原地,手里的扳机也瞬间凝住,他根本就不曾想到……
(下章凶手现身,阅读下一章前可以猜一猜是谁……)
第183章 [VIP] 黑夜尽头(13)
2024年10月23日。
赵雷霆亲眼看见孟思期沉入溯江, 他痛得伤心欲绝,连夜他安排了救援队对溯江灯塔下溯江流域进行打捞和搜索,可是毫无收获。
赵雷霆一夜未眠, 第二天大清早回到办公室, 他再次拿起了信,他开始相信孟思期所说的第五次重返三十年前,平行世界的小孟思期, 还有语婷和路鹤都没有死。
在这封信里,孟思期揭露了红妆连环杀人案的真相,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孟思期最后一段时间要休假的原因, 因为她孤身一人去做调查了。
孟思期说, 徐一周是红妆连环杀人案里的最后一名受害者,也是徐望途的孙女。而红漆连环杀人案的第三名死者是谢文娟。这两个人都和徐望途有关, 这不得不让她产生怀疑, 可能凶手的身份和徐望途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五十四年前也就是1970年,红漆案的第一名死者是辛雅梦, 一名油漆厂女工,也正是因为职业和红漆案相关, 以及连环案第一个案子的特殊性, 使得当年所有的调查全部倾向于辛雅梦。
辛雅梦遇害之后,卫生院医生包雪, 小学语文老师谢文娟, 还有路鹤的妈妈乔静云相继被害。
但是孟思期认为,辛雅梦可能根本就是凶手的一个幌子,凶手和辛雅梦根本就没有任何交集, 这也使得五十四年来警方都没有找到有用线索,如果凶手就是制造烟雾弹, 迷惑警方呢?
他也许是一位心理学高手,他就是随机选择了第一名受害者,而且与红漆这一元素相关的受害者,这无疑让这起连环杀人案变得扑朔迷离,即便之后的三起案子可能和凶手有关,那也减轻了警方的怀疑。
1993年、1994年,和红漆案相似的红妆案发生,杜怜熙、殷默、谭筱霜、赵语婷先后遭受毒手,而2004年第五起案子发生,死者是徐一周。
1970年的红漆案和2004年的红妆案开始有了重合,那就是谢文娟和徐一周。
谢文娟是徐望途的妻子,徐一周是徐望途的孙女,所以徐望途一定和凶手有密不可分的关联。
曾经她推测过,红妆案的凶手在红漆案时期可能是一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见过红漆案的作案手法,所以他复制了二十四年以后的红妆案。
假设1970年,红妆案的凶手是童年时期,他认识徐望途,也认识谢文娟,那么他很可能就是谢文娟的学生。
而且他很可能是江盛的同班同学,他们都是谢文娟在希望小学的一年级学生。
江盛曾说过徐望途年轻时对儿童就有猥亵侵向,他可能没有亲眼见过,但一定亲耳听过。
所以说童年的红妆案凶手很可能也遭受了徐望途的猥亵和性侵。而这件事,江盛亦可能知晓一二。
这是孟思期基于所有线索做出的大胆设想,因为她一直记得师父的话,“大胆推测,小心求证”。
当时童年红妆案凶手年纪可能只有六岁,他不可能进行反抗,更不可能杀害谢文娟,那么只有一种可能,童年红妆案凶手的至亲进行了法外制裁,他为儿子或女儿讨回公道,杀害了谢文娟。
这就是红漆案的第三起,至于第一起辛雅梦之死,可能就是随机杀人,制造“噱头”,而后面卫生院医生包雪还有路鹤的妈妈乔静云的死或许有关系,她们的关系可能是知道了童年红妆案凶手遭到猥亵和性侵的秘密,于是她们都成了红漆案的受害者。
至于真正的罪魁祸首徐望途当时为什么没有死,那有可能凶手认为,惩罚徐望途比起直接杀死他更过瘾,这也就解释了徐望途的孙女徐一周为什么会被以同样的方式制裁,而后徐望途服毒自尽,写下犯罪忏悔遗书。
童年红妆案凶手一定见过谢文娟的死,谢文娟身上的红色油漆图案,一定让他记忆犹新,因此在此后的二十四年以后,他以同样的手法杀害了五名女孩。
至于为什么是这五名女孩,除了徐一周可以解释得通,其他四人很可能就是凶手的随机杀人。
这一切谜团解开以后,孟思期自然就知道调查的方向是哪里。
谢文娟在70年左右和学生合照过,孟思期在档案室找到了那张照片,一张是师生标准合照,一张是教室合照,在照片背面有学生的名字。
江盛就是其中一人,他那时的名字叫何天盛,这不难解释他的名字,因为那时候他没有回到江家,是跟着母亲姓。
而另一个一定是红妆案凶手,那到底是谁呢,孟思期没有找到她认为可能熟知的名字。
这件事让她困惑了很久,也就是那天,路鹤的墓园祭奠时,有许多路鹤曾经的朋友前来吊唁,这其中就有一个人,梁燃。
梁燃是路鹤的姐姐,并非亲生姐弟。那天梁燃穿着一身黑色旗袍,戴着墨镜参加了路鹤的葬礼。
梁燃的身世很凄惨,丈夫沈巷鸣在办案时牺牲,女儿沈乐乐在学校跳楼自杀,她也曾患精神疾病住进医院治疗。
孟思期很同情她的遭遇,但那天,在梁燃准备离开墓园的时候,她步伐优雅走上石板路,随手拿出了一支口红,轻轻在唇上涂抹了下,那口红尾部挂着一串小贝壳饰品,贝壳上还镶嵌了晶莹剔透的钻石……
梁燃走到她和赵雷霆身前,孟思期忧伤地安慰:“梁燃姐,你别难过。”她想鼓励她,因为梁燃身边的亲人几乎都没有了。
梁燃也淡然一笑:“谢谢你思期,很多年没见了,你的样子没怎么改变。”
其实她怎么可能没改变呢,她老了,只是梁燃也在安慰她。她眼前的梁燃因为戴着墨镜,看不出年龄,也因为戴着墨镜,说明她很悲伤,不想让别人看见她的悲伤,但不管是外形还是脸庞,她都是美丽的,即便她已经老了,但她仍然是精致美丽的。
梁燃没有多说什么,就说要走了。也就在那一刻,孟思期看清了她口红尾部的那串小贝壳饰品,那根本不是贝壳,而是人的指甲,被梁燃精心修饰打磨的指甲。
也许很多人看在眼里会认为那是贝壳或普通指甲仿真饰品,因为修饰得太圆润,打扮得太漂亮了,也因涂了珠白胶,点缀珍珠钻石,而显得珍贵无比。
但孟思期的脑海里,指甲对她的印记太深了,她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关注生活里的口红、指甲,那好像就是她的执念。
她几乎认定那就是指甲。而且那一共是五枚,每一颗指甲上的图案都非常整洁漂亮。
她的脑海里无限冲击,就像一个点把她多少年苦苦追寻的线索全部击爆开,又重新串联在一起。
她好像找到了红妆案的真正嫌疑人,因为红妆案就有一个最大的特征,女性受害者左手食指指甲被拔除,而在现场并没有留下指甲残片,那也就是说被凶手带走了。
五枚贝壳饰品正好对应了五名死者的五枚食指指甲。
但是也许梁燃的指甲是假的呢?是某种巧合呢?孟思期充满了疑惑,也充满了震惊,她必须尽快调查梁燃。
按理,她该向赵雷霆汇报她的发现,但是梁燃的身份太过于敏感,连孟思期自己都无法接受,那天离开墓园她的情绪受到了巨大刺激,因为如果梁燃是凶手,那么路鹤死前一定很痛苦。她更不敢把没有定性的推论交给警局,所以她打算私下进行一番调查。
回警局后她再次回到档案室,找到了希望小学的那张照片,她之前一直把目标放在男孩身上,这次她锁定了几名女孩,很偶然她在其中一个很漂亮的女孩脸上,找到了一颗泪痣,照片时间太长,但索性保存完好,因为是黑白照片,这颗泪痣就像一个模糊细点,不仔细看还以为是照片像素问题。
她深深记得,曾经见到过一次没有戴墨镜的梁燃,她也有相同的泪痣。
这不可能是巧合,她把相片翻到背后,发现她的名字是梁乐心。
乐,乐乐,沈乐乐,都有乐字,她好像找到凶手的影子,那一刻孟思期热泪盈眶,她必须再深入调查梁燃。
路鹤当年为了调查江盛,对这个年级的所有学生进行过追溯,在照片旁还有一张路鹤调查的报告,写明了每个学生长大的去向。
例如江盛的信息,小时候叫何天盛,单亲家庭,母亲叫何蔓,江盛被人领养后信息丢失。因为那个年代的特殊原因,很多学生的信息都丢失了,排查起来很困难。
其中的梁乐心,路鹤也做了调查,六岁半转学了,后来信息也丢失了,但是在其父母的姓名栏里,名字并不是梁程昊,很可能梁程昊后来通过某种关系,修改了梁乐心在这所小学时就读的信息。
第二天她就前往省里,找到了梁燃曾经工作过的杂志社,很幸运她得到了93年到94年的老杂志,她一篇篇打开翻找,把梁燃撰写的文章全部找了出来。
一个巨大的意外产生了,梁燃有四篇报告的日期都和今阳市的四起红妆案的日期紧密相连,或者说梁燃四次前往今阳市出差,以采风为名,杀害了四名女孩,而后她返回杂志社,写了四篇报告,而这四篇报告都是与今阳市相关的报告,其中四篇报告的内容都提到了雨天。
这就证明了梁燃完全有四起案子的在场时间证明。
而且孟思期还记得当初见到梁燃的女儿沈乐乐的时候,乐乐对路鹤说,“鹤叔叔,其实我不喜欢这儿,这儿老下雨……”
实际上那几天是阴天,这说明沈乐乐经常呆在雨天的今阳,被人照顾,从而也变成梁燃犯案的掩饰。
这所有的证据似乎都指向了梁燃。
她紧接着又走访了梁燃女儿沈乐乐的死因,沈乐乐曾经的大学室友反应,沈乐乐在父亲去世前就有自残倾向,她好像心理很不健康,但是孟思期见过六岁的沈乐乐,她很可爱,那有没有可能,梁燃“设计”了沈乐乐,她或许也想让她的女儿重走她的路。
1970年梁燃也是六岁,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也许她本人一定能给出答案。而70年四起红漆案的凶手,孟思期合理怀疑是梁燃的父亲梁程昊,梁程昊是犯罪心理学家,他当时竟协助了红漆案的侦破,谁曾想他才是真凶。
作为心理学家,他一定知道怎么设计连环杀人案,因此第一起案子,他选择了一个与他和女儿毫无关联的受害者,而且他当时参与协助了警方破案,他用他所谓的心理侧写,那个类似于“火焰理论”的心理侧写,迷惑了警方。
而火焰就是燃,梁燃的燃!
可悲的是,路鹤的母亲乔静云就是被梁程昊迫害,最后梁程昊竟然抚养了路鹤,这实在是巨大的讽刺,她不知道路鹤在死前是不是知道这一切,她为路鹤感到非常难过。
可惜梁程昊已经死了,那么梁燃就是唯一“见证”红漆案和红妆案的人。
孟思期认为,梁燃不仅仅和这两件案子有关,她很可能是西雅图俱乐部的幕后黑手,她才是真正的白面人,江盛或许只是她的棋子。
梁燃的父亲是政法圈名人,丈夫是公安厅干部,梁燃的背景和资源决定了她在海江省如鱼得水。她和江盛小时候同过学,两人或许长大后还保持着联系。
路鹤曾经对她说过,沈乐乐并不是梁燃亲生,而是一岁时被梁燃领养,此后梁燃和沈巷鸣没有再要孩子,孟思期总喜欢怀疑,也喜欢大胆设想,有没有可能沈乐乐和江盛有某种关联?
这起码能解释江盛被逮捕后始终没有和警方透露梁燃的原因。
而沈巷鸣正是查探西雅图俱乐部一案牺牲了,很可能他最后查出了梁燃是幕后黑手,但是他来不及剥开真相,就被梁燃灭口。
为了证实这一推测,孟思期走访了当时办理沈乐乐跳楼自杀的派出所,很幸运的是拿到了沈乐乐留下的血液DNA样本。
而江盛因西雅图俱乐部案在2005年被逮捕,2006年被执行死刑,他的DNA样本同样保留了下来。
她很快到相关机构做出了DNA检测。
经过对比,江盛和沈乐乐的DNA相似度高达99.9%,基本可以确认为父女关系。也就是说,当年梁燃领养的孩子实际上是江盛的女儿。
这足以证明梁燃和江盛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梁燃就是西雅图俱乐部的罪魁祸首,也是真正的白面人。
此外,孟思期对并蒂犯罪组合的另一人做出了推测,她认为是路鹤的表兄乔士杰,她曾经见过一次乔士杰,他右手手背烧伤,留下了焦化的疤痕,而当初赵语婷的证词说嫌疑人右手手腕有疤痕,这绝不是巧合。
孟思期最后在信中说,赵雷霆,一定要缴获梁燃的口红,她怀疑梁燃的口红藏了一把剪刀,那正是剪开受害女孩衣服的剪刀。
而且口红尾部挂着的小贝壳,一定是杜怜熙、殷默、谭筱霜、赵语婷和徐一周的指甲,她希望尽快进行DNA检测,使凶手伏法。
这就是孟思期这封信的全部内容,赵雷霆全部看完了,三十年了,严格说是五十四年,这桩困惑了所有人的悬案终于水落石出,他相信孟思期,这就是最终答案,无论是犯罪动机,犯罪线索还是犯罪证据都非常清晰。
看完信他已经热泪盈眶,他深深明白,这件案子为什么需要这么久,久到几十年才能侦破。因为以下的条件几乎都是缺一不可的。
第一就是线索的完整性。三十年前,那些线索并不是完整的,孟思期一定记得五十四年来的每一条线索,但没一条最明确的线索,直到2004年徐一周遇害,这些线索才开始有了进展,因此孟思期才将线索聚焦到了徐望途的身上。
第二就是科学技术的受限。三十年前,即便推测出凶手是梁燃,也根本无法使其伏法,原因在于,当年根本没有DNA技术可以证实沈乐乐是江盛的私生女,更没有DNA技术证实那些指甲是属于受害者的,因此这就是科技进步带来的力量。
第三就是人民警察坚韧执着的精神。三十年前,凶手绝不会嚣张地将“战利品”,那些受害者的指甲带到公共场所,但是时间过去了三十年,凶手早已放松了警惕。但她绝不会想到,三十年来,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个人,她失去了一切,奉献一生,就是执着地为了追求一个真相。
这也是赵雷霆这一生最敬佩孟思期的地方,从认识她的那天起,他就以她为傲。这三十年,思期就是他的那盏明灯。
赵雷霆马上带着信冲向了警车,他要亲自去省厅,向梁云峰阐述一切,一起抓捕住在省里的梁燃。
当天下午,由省厅发出了十几辆警车,警笛在海江省的天空嘹亮作响,一起奔向梁燃的住所。
警车很快包围了那栋别墅。梁燃身着一袭典雅旗袍,正处在门前的花园浇花,花园的花朵被她调养得十分精致,每一株花似乎都是她精心设计的,花朵大小一致,颜色均匀,因为长得不好的,她都掐死了。
然而在警笛响彻在花园外时,梁燃缓缓抬起了头,她眉眼收拢,鱼眼纹慢慢变得凌厉。
她手里的勺子掉了下去,她穷尽一生耗尽心机,她绝不会想到,到了暮年仍旧逃不了法律的制裁!
第184章 [VIP] 黑夜尽头(14)
梁燃戴了手铐, 被带到了省厅的审讯室,很快那些小贝壳指甲的DNA被检测出来,果然符合杜怜熙、殷默、谭筱霜、赵语婷和徐一周的DNA, 面对铁证, 梁燃只有伏法这一条路。
梁云峰和赵雷霆主持这场审讯,还有一男一女两名刑警一起参加。
实际上梁云峰很多年没有亲自主持审讯,但是这场审讯对他极为重要。
他开门见山地说:“梁燃, 证据确凿,关于你父亲梁程昊制造四起红漆连环杀人案, 你本人制造了五起红妆连环杀人案, 还有路鹤警官的死因, 沈巷鸣警官的死因,请你如实交代!”
梁燃没有戴墨镜, 从她脸型看, 确实能看到年轻时的风韵,但是她的确老了, 眉眼深窝,眼角刻薄, 这似乎反应了这些年她工于心计, 屡屡制造残忍案件的本相。
她的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慢条斯理地道:“我可以告诉你们, 让我想一想从哪说起吧, 要不从路鹤死的那天吧。”
她仍然想表现出一丝典雅,实际上,此刻的她就像一个丑陋的恶魔, 赵雷霆多少听到过梁燃的名字,曾经, 她因为父亲的影响力,加上一些观点独特的文章,在省里的政法圈内也有小名气,甚至结交了许多权贵人物,如果说她是西雅图俱乐部的保护伞,那完全有可能。
就是这样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害死了他的妹妹语婷,他一辈子的恨,父母都是带着遗憾离世,他即便在年老的时候抓到凶手,也并不能向父母做出交代。
梁燃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犯了罪,她的讲述温文尔雅,带着几分从容。
那是1994年8月13日傍晚,孟思期的车经过藏江路,她正要去溯江灯塔交易赎金,解救父母。
但是八点半时,灯塔爆炸了,孟思期的车变缓了。
梁燃的帮手乔士杰开车撞了上去,孟思期被撞晕后,乔士杰将她带到了自己的车上,一路开到了溯江边的一个工地里。
工地的一间仓库,梁燃早早就在等着她。
仓库已经被她提前整理得干干净净,甚至没有一个多余的沙砾,梁燃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只等待新的猎物被她享用。
乔士杰将昏迷的孟思期扛着放在了提前准备的桌子上。
梁燃说:“士杰,辛苦了,出去走走吧。”
出去走走的意思就是让他到外面去把风。乔士杰小时候得了梁程昊和梁燃的施舍,这二十多年来,他成了梁燃最听话的帮手。
但这次乔士杰有些犹豫,他从挎包里取出炸药,还有炸药遥控器,放在孟思期的身旁,劝解道:“梁燃,我们没有杀过警察,这里逗留时间越长越对我们不利,而且路鹤已经行动了,万一他们找过来怎么办。如果你不喜欢她,我们走后,炸药炸死她就行。把这里一切都炸得销声匿迹!”
“士杰,”梁燃极度冷静地说,“你害怕什么?你这个样子以后我怎么带你出来。”
“对不起……那我先出去。”乔士杰从没有反对过梁燃,小时候,他手背和手臂大面积灼伤,非常难看,梁燃送给过他一个拳击手套,他记得那时候梁燃的样子,也是从那一天,他决定一辈子跟着梁燃。
实际上乔士杰的父亲和他本人都得到了梁程昊的照拂,他后来读书上学都是梁程昊出的钱,所以他必须懂得感恩。
乔士杰离开仓库后,梁燃缓缓取下脸上的面具,塞进了雨衣里,她开始设计自己的作品,通常这时候她会全神贯注,面具实际上也是一个累赘,她只会在跟踪猎物时才会戴上面具。
她首先整理了孟思期的身体和四肢,确保非常工整后,再拿出口红,轻轻旋转,口红后端伸出一把小剪刀。
此时躺在桌子上的孟思期静谧美好,梁燃感叹她的美丽,但是越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她一定要亲手毁坏。
她准备用剪刀剪开她从领口到裆部的所有,然后分开她的衣服,精心地化妆,她相信那样的孟思期才是这世界上最美丽的。
她准确地剪开了领口,很快就能享受布帛撕开的声音,她太喜欢这种味道了。杀戮之前调戏的味道。
偏偏这时候,门口闪现一个人影,他站在那儿犹如一座巨大的山峦,黑影猛然压过来,仓库内手电灯的灯光也变得暗了。
梁燃以为是乔士杰,没想到那个人是路鹤,她顿时有些乱了神,因为这个世界上,路鹤才是她真正的亲人,或者比亲人还要亲近的人。她根本没有想到,路鹤会找到这儿,这几乎是她在溯江边选择的最隐蔽之处。
她和他相识相知走过二十多年,路鹤对她来说很重要。
在路鹤慢慢走向她时,口红剪刀从她手里跌了下去。
路鹤满脸震惊和困惑,他绝对想不到红妆连环杀人案的凶手竟然是梁燃。
他的步伐沉重不已,因为眼前,就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一个是他心爱的人,一个是他相知的人,他绝不会想到梁燃会把魔手伸向孟思期。
他震惊万分,脑海里那些不好的画面也一遍遍冲击着他,他终于可以解释二十多年来的这一切了,他的母亲为什么死了,梁程昊为什么要将他带走抚养,因为红漆案的凶手很可能就是梁程昊。
二十多年来的理想在这一刻轰然崩塌,路鹤痛苦万分,他一直崇敬的养父和恩师竟然是藏匿二十四年的凶手,他的女儿竟然是模仿案凶手,这太不可思议了!
路鹤眼睛通红,心脏撕裂,他无法接受这一切,拿着手枪的手也变得颤颤抖抖。
但不管如何,他是警察,他一定要将凶手伏法,他一定要逮捕梁燃。
“你怎么找到这了?”梁燃咽了咽问。
路鹤到溯江灯塔时,灯塔已经爆炸,但是孟思期不见了,他四处寻找,终于找到了车祸出事地点,他认得赵雷霆的车,但车上没有人,很明显车子被撞了,而肇事车逃逸了,并且带走了孟思期。
肇事车因为车头被撞,路上掉落了不少小零件,路鹤就是根据这些散落的零件找到了工地,他一路小心翼翼,摸到这间仓库时,他似乎意识到凶手就在里面,但是他绝不会想到是梁燃。
“你把思期怎么了?”
“没怎么。”梁燃带着几丝苦涩说,“路鹤,对不起,我担心她醒了,又给她打了一剂麻药,她没有生命危险。可不可以,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当没有发生过?这二十多年来,你和你父亲的残忍杀戮怎么算?那些受害者怎么算?那些支离破碎的家庭怎么算?”
路鹤在怒吼,梁燃像是被他吓住了,也许这辈子,梁燃最在乎的人就是路鹤吧。
“孟思期,孟思期……”路鹤沉重地,一步一步走上前,拼命想唤醒她,“孟思期……”
“你不要过来!”梁燃突然拿起炸药遥控器,高高举起,手颤动着,“你要过来,我就炸死她。我和她一起粉身碎骨!”
“梁燃,你简直无可救药!”
“把枪扔了,我说三声。”梁燃神经质地笑了笑,“你这么在乎她是吗?你不听我的话,她马上就会死。我说到做到,你试试看!”
路鹤拿着手枪的手颤了下,他眼睛通红,还是慢慢低下身,放下了手枪。
“我可以不过来,你要怎么做才能放了她?”路鹤悲愤地说。
“路鹤,你从来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吗?你也有责任知道吗?你们都有责任,我没有办法,我无从选择……”梁燃的眼睛渐渐布满血丝。
“够了,我不想听你解释。”路鹤吼道。
“我也是迫不得已,我迫不得已……”梁燃撕心裂肺地道,“因为你们,我才变成这样……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妈妈是怎么死的吗?我可以告诉你,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
1970年春。
梁燃只有六岁,因为母亲早逝,她和父亲梁程昊一直住在一所老式学院家属楼里。
梁程昊当时是一家学院的哲学副教授,那些年犯罪心理学还未流行,他却颇有钻研,发表了几篇犯罪心理学方面文章,备受业界追捧,这也是梁程昊后来协助警方参与红漆案,还有进入省政法大学的筹码。
六岁的梁燃就读于今阳市希望小学一年级,当时她的名字叫梁乐心,小名乐乐。
梁燃儿时的生活是无拘无束天真烂漫的,梁程昊对她的保护也让她开心茁壮地成长。
那段时间,梁程昊为了让女儿得到更多的爱护,他和女儿商量着想找一个合适的女人再婚,梁燃从小就懂事,她也希望父亲找到新的归宿。
于是梁程昊托人帮忙,给孩子找个新妈妈,给自己找个新伴侣。
梁程昊是学院教授,长相周正,身材高大,虽然带着一个女儿,但是媒人非常乐意给他说媒,因为像梁程昊这种条件的男人,万里挑一。
在媒人的奔波下,时年三十二岁的梁程昊结识了当时在文化站工作的乔静云,乔静云二十七岁,还带着一个五岁大的儿子。
梁程昊第一次在媒人安排下,在一家餐馆见到了乔静云,这一次他们四人都见了面。
梁程昊对乔静云非常满意,因为她不但有一份稳定工作,而且人长得文静秀气,他觉得这样的女人一定会对自己女儿好,事实也证明,那次会面,乔静云很温柔地对待女儿梁乐心,而梁乐心似乎也喜欢这位新来的阿姨。
最重要的是,乔静云带来了她的五岁儿子路鹤,他第一眼看到的时候觉得这个儿子智商有问题,可能是累赘,小路鹤不言不语,表情还有些呆滞,见人胆怯,以他的经验,小路鹤应该有严重自闭症,后来也确实证实了这一点。
梁程昊很意外的是女儿梁乐心对小路鹤却极为喜欢,那次会面,梁乐心一直在对小路鹤问东问西,问他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还说她有好多好玩的玩具可以给路鹤弟弟玩。虽然小路鹤一语不发,但小梁燃却乐此不彼。
梁程昊几乎在心中笃定,娶乔静云。那不仅仅因为乔静云本人还不错,更关键的是,他的女儿非常喜欢小路鹤,他觉得这才是最重要的。
七零年左右的相亲节奏非常慢,梁程昊和乔静云两人都没有明确表态,不过两人都没有拒绝的意思,只要再推进一把,梁程昊相信一定会成功。
梁程昊觉得他必须做些让乔静云感动的事情,才能让她下定决心,正好这段时间,乔静云娘家那边亲戚,也是她的一位堂哥乔威,来城里找事。
乔威三十多岁,半边脸被烧伤,因为有面部残疾,找工作处处碰壁。乔威家对乔静云家有恩,因此乔静云也帮助乔威一起找工作。
梁程昊顺利抓住了机会,他特意找到乔威,将乔威介绍到学院后勤工作。
乔威原是生产队负责运输的,有一年带着儿子乔士杰一起运输时,发生了车祸,车子翻滚,油箱着火,当时他和儿子乔士杰虽被得救,但那场大火里,他的面部,手臂和身体有一定面积烧伤,儿子乔士杰右手背和右手手臂也被灼伤。
乔威听说教授给他提供一份工作,受宠若惊。彼时小梁燃也见到了时年七岁的乔士杰,第一次见面,她看见乔士杰手背和小手臂皮肤焦化,心疼不已,因此不久后,小梁燃送给了乔士杰一副拳击手套。
这副手套也改变了乔士杰一生的命运,他后来迷恋拳击就是因为这幅手套,从那天起,他就发誓一辈子跟随梁燃,要对梁燃好。
在乔威的事情落实后,乔静云和梁程昊的关系自然进步了许多,两个人就差谁捅破这层窗户纸,于是梁程昊主动邀请乔静云周五中午到他家单独吃顿饭。
乔静云答应了。
然而这时候发生的一件事,彻底改变了他们的一生,梁燃的一生。
第185章 [VIP] 黑夜尽头(15)
希望小学就读一年级的小梁燃学习成绩在班上名列前茅, 而且她性格开朗温和,被班主任兼语文老师的谢文娟任命为学习委员。
不仅于此,孩子们都知道, 谢文娟午休时喜欢带学生回她的住宿楼补课, 这往往是许多孩子争相得到的荣耀。
班上为数不多的好学生才能得到谢文娟的青睐,而小梁燃无疑是最受宠的一个。
她喜欢谢老师,每次都把这作为幸福的资本, 她会到谢老师家写作业,通常写完作业, 谢文娟就会让她睡一会。近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 小梁燃都是在谢文娟家度过的。
谢文娟的住房是学校单位房, 二室一厅的户型,属于独门独户, 前后都是绿树成荫, 到这里午休,小梁燃自然认识另一个人, 那就是谢文娟的丈夫徐望途,一个二十七八岁长相颇为老实, 非常爱干净的男人, 据说是一名会计,偶尔中午会回来吃个饭, 有时候遇上她, 还会和她打声招呼。
直到有一天,她在午休睡梦里迷迷糊糊听到两个人的争吵,争吵里有谢文娟的哭声, 另一个就是徐望途的声音。她想爬起来,但却觉得身上软绵无力, 身下还有一股刺痛。
在客厅里传来了两个人争吵的声音。
“你当初怎么说的,你说喜欢孩子,就摸摸孩子,可是你今天做了什么?”这是谢文娟的哭骂声。
“我做了什么?做了什么?”徐望途对谢文娟嘶吼道,“我现在就告诉你,以后我还要梁乐心,我喜欢梁乐心,如果你不把她带回来,我就把你那些破事都说出去!”
谢文娟哭道:“你这是犯法知道吗?”
“你不说,谁又知道?你按照我说的做,没人会知道。”
徐望途几乎是命令,他声震如雷:“我再次警告你,不要惹怒我!”
屋外的对话句句传入小梁燃的耳中,她根本没有想到这半年来,她遭受到的竟然是这个男人的猥亵,她只有六岁,但她也明白什么是猥亵。
在他们争吵时,她再次试图爬起,却发现自己是裸着躺在床上,更让她震惊的是,她的身上被红色彩笔画上各种各样的图案,从胸部到胯部再到脚趾,图案极其工整,是全身对称的,这一刻就好像这不是属于她的躯体,而是一个供人玩乐的玩具。
她忽然听到徐望途的骂声渐近,还有他的脚步声,走进卧室的脚步声。
她吓得躺下,紧紧闭上了眼睛,她不知道怎么做,无穷的恐惧笼罩着她,像把她钉死在死亡簿上。
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男人在她身边坐下,小梁燃全身绷紧,呼吸也像是停止了。
她的手忽地被一只粗糙的手掌拿起,紧接着是他柔和的声音:“别害怕乐心,你才是世界上最干净的,你比那些女人好多了,你才是最干净的。”
男人摸着她纤细的小手指。
“咔嚓!”小梁燃仿佛觉察到手指头被切断,她颤了一下。
没有疼痛,小梁燃这才知道,男人是在给她修指甲,不一会她的左手食指被拿了起来。
“咔嚓!”
小梁燃“啊”地一声,但她还是紧闭着双眼,男人像是看了她一眼,将指头含进了嘴里吸吮,“别怕啊小乖乖,不小心剪出血了,叔叔给你吸吸!”
被吸吮的时候,小梁燃的泪水沿着眼角滑了出来,她感觉到左手食指撕裂的疼。
剪完指甲,男人将指甲钳收拢,重又回到床边,温热的毛巾开始在她的皮肤上走动,小梁燃感觉到,他是在擦拭她身上的图案。
可是偶尔她还能感受到被他的舌头舔了舔。
痛苦、恐惧和害怕让小梁燃浑身绷紧,屏住呼吸,她只想这一切快些结束,她想逃离这一切。
最后,男人用手抹掉了她两只眼角流下的泪水。他起身对屋外的人喊:“把她衣服穿上,叫醒吧。还有,下次药稍微加重一点,我看她反应有点大。”
男人走了,谢文娟回到了屋里,她好像在抽泣,但却小心翼翼给小梁燃穿上了衣服。
不一会,她取来一杯温水,朝她嘴巴洇了洇,在她的呼唤下,小梁燃睁开了眼。
她的眼前是谢文娟略带微笑的面孔,她笑着说:“乐心,你醒了。”
“刚刚老师趁你睡着给你剪了指甲,还不小心剪痛你了。”她轻言细语地道。
小梁燃哇地一声哭了起来,不但是因为徐望途的恶行,更是因为谢文娟的这幅表情,她这才真正意识到他们有多么险恶。
“怎么了乐心,怎么了。”
“我做了一个噩梦。”小梁燃哭着说。
“不要紧,老师在呢,别怕别怕好嘛。”
下午,小梁燃上课时感觉身下很痛,晚上回到家,梁程昊要给她洗澡也被她拒绝了。洗澡时,她拼命擦拭自己,然而怎么擦似乎都擦不干净。第二天上午,卫生院到学校给孩子们做健康体检。
小梁燃想逃避,却被校长拉了回来,她被强行做了体检。
也是这几天,梁程昊发现了女儿的不对劲,他发现女儿回来经常一个人呆在房里,也不和他说话,好像心事重重。
而且他有一直给她洗澡的习惯,对于六岁的小女孩,又是他女儿,他自然觉得她就是个孩子,但是明显的,乐乐在拒绝他。
他感觉乐乐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于是晚上在乐乐上床后,他坐在床头问了问:“乐乐,能告诉爸爸,这几天是不是学校有人欺负你了。”
小梁燃听到这句话眼睛里就红了,她马上把被子包住头。梁程昊知道学校可能有孩子欺负她,他很心疼,但是也不能这么急着要她说出口,毕竟小孩子总有个缓冲期,他很后悔没有早些给她找一个新妈妈。虽然他是个教授,还爱好钻研心理学,但是小女孩的心思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哄好。
他这时又想起乔静云和她的儿子小路鹤,女儿那么喜欢小路鹤,他看来要早些把婚事敲定,把小路鹤接回家陪女儿,也许女儿会因为小路鹤的到来而消化了委屈呢。
白天,梁程昊在单位将电话打到了希望小学教师办公室,恰巧就是谢文娟接的电话。
面对他的问题,谢文娟温声细语道:“梁教授,乐心应该是马上要参加演出了,压力太大,你放心,我会开导开导她。”
“那就拜托你了,谢老师。”梁程昊也觉得这个原因是合理的,因为最近,女儿总说演出的儿歌唱不好。
周五,小梁燃去上学了。梁程昊一个人在家准备了丰盛的午餐,他决定今天无论如何也要和乔静云把两人的事情谈妥,把小路鹤接回家。
乔静云也准时赶到,她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带小路鹤。梁程昊意识到,她很可能就是来和他谈谈两个人的事。
吃完饭,梁程昊直接开口了:“静云,这么多年来,我带着女儿生活,挺不容易。你也一样,带着儿子生活,也挺不容易,我们两个如果能够再进一步。”
他说得并不委婉,意思已经达到了。
那一刻乔静云却犹豫了,梁程昊担心她会拒绝,又征求了两句。
乔静云犹豫的地方在于,她知道彼此都不容易,但是她的目的和梁程昊可能不一样,她更在乎的是儿子,她一直在想方设法给小路鹤治病,她很辛苦,她很想找个依靠,想歇一歇,想给小路鹤一个更好的生活,但她知道,一旦结婚,以后小路鹤就是新的家庭的拖累,她不知道怎么办。
梁教授无疑是符合甚至超过她的婚配要求的,但孩子的病却是在整个相亲过程中她进退两难的矛盾点。
梁程昊像是看出她的矛盾,笑了笑:“静云,你是不是担心什么,担心孩子的病?你放心,只要孩子过来,我想办法给他治病。”
梁程昊这是给乔静云一个定心丸,因为乔静云心里,儿子始终是第一位的,而梁程昊几乎做到了事事顺心,她本来不求对方会为儿子治病,而是找一个依靠,但梁程昊明显比她想象的要优秀。
乔静云是一个很委婉的女人,她不会当场答应,但心里也答应了,当下说:“梁大哥,我来洗碗吧,你今天也忙了好一阵子,你休息会。”
“那怎么行啊。”梁程昊似乎领悟到乔静云的心意,两人半推半就一起到了厨房,洗起了碗筷。
梁程昊虽然是大学教授,但也不知道什么话题能更加拉近彼此的距离,因此他想通过女儿给彼此搭建一座桥梁,他问道:“你会唱小白船吗?”
“儿歌?”乔静云点头,“会唱,是不是乐乐想学这首歌?”
“对,乐乐马上要参加一个演出,他们班最喜欢她的谢老师,让她领唱这首歌,但是她还是唱不好。”
“好啊,那周末我教教她。”
这时门敲响了。“你歇会,我一会来收拾吧。”梁程昊脱下围裙,说他去看看。
“好。”乔静云拿起抹布擦拭起锅台。
梁程昊打开门,才发现是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女人,他不认识她,但女人礼貌道:“这是梁教授的家吗?”
“对,我就是。”
“我是卫生院的医生包雪,”女人把工作证拿出来,给他看了下道,“有件事是关于你女儿梁乐心的,可能需要单独和你聊聊。”
梁程昊见对方收敛笑容,定然不是一件小事,考虑到最近女儿心情不好,他觉得可能有关系,他猜想会不会是学校打架斗殴事件。
他连忙把包雪引进门,又关上,给她倒了一杯水。
包雪没坐,开门见山地说:“梁教授,我就不拐弯抹角了,三天前的上午,希望小学体检,我就是梁乐心的体检医生,在体检时,我发现了一件事,乐乐好像被人性侵了!”
“……”梁程昊几乎一瞬间全身僵直。
“梁教授,我知道这是很痛心的事,所以我思前想后,还是决定赶到你家,就是想亲口告知,我希望你做好孩子的思想工作,还有报警。”
“……”梁程昊牙齿微颤着说,“包医生,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一切,我想请问,这件事现在有多少人知道。”
包雪说:“除了我,我没有告诉任何人,我知道这不是小事,那天我检查完乐心以后,我递交了一份正常报告,我想还是特意找你说明下这件事。很抱歉没有第一时间来转告你。”
“再次感谢包医生的仁者医心。”梁程昊眼睛湿润通红,双手主动握上包雪的手,弯腰鞠躬,表达谢意。
“梁教授,这是我应该做的,我先走了。”
“请慢走。”梁程昊一直把她送到了门口,远远地望着她的背影离开。
回到屋内,泪水就从眼角滚落,这是一个老男人悔恨愤怒的泪水。
“啪。”这时厨房里突然传来一声铝锅抖动的声音。
他忽然意识到,乔静云还在家,梁程昊连忙抹去了泪,在乔静云走出厨房时,强作笑颜。
梁程昊钻研心理学,自然对人的表情很在意,也很在行,他一眼就看见乔静云脸上的局促和紧张。
乔静云笑着说:“梁大哥,今天感谢你的款待,我一会去接孩子了。我先走了。”
乔静云避开他的目光,前去换鞋。
其实,乔静云的心里比谁都紧张,她今天在厨房擦拭锅台的时候,确实听到了梁乐心的事,但她绝不能告诉梁程昊她听见了这件事,她希望她是不知道的,永远都不知道。
她拼命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静云。”梁程昊唤了一声。
“啊?”乔静云系鞋带的手指忽地颤了一下,紧张地应答了声。
“周末来教乐乐唱歌吧。”
“好。”乔静云答应着,起身时又给了他一个勉强的微笑,“梁教授我先走了。”推门出去了。
乔静云离开后,梁程昊坐在沙发里,脸黑得厉害,手指也在发抖,他一定要找到性侵女儿的凶手。
他想起女儿经常写日记的习惯,于是走到了女儿卧室,用备用钥匙打开了抽屉,里面就有她的日记本。
他翻了几页都是开心的记录,直到空了一页后,他看到这样的描述,虽然女儿的文字很简洁,但是她写下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刺痛着他。
女儿说,这半年来,语文老师谢文娟带她到住的地方,给她喝了带药的水,她就会在床上睡一个多小时。谢文娟的丈夫徐望途就在她昏迷时,在她身上画满红色彩笔画,还做了很多让她难受的行为……
梁程昊的眼泪跌在纸上,他又翻了两页,只有六岁的她竟然在想着如何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拼命把日记本关上,生怕女儿知道他看了日记,将日记归回原处,他再起身时,他只觉四肢发软,他的目光又触到了桌上的女儿照片。
那种撕裂的痛苦猛然涌上心头,他记得乐乐三岁,乐乐妈妈病逝时,握紧他的手掌,要他这辈子照顾好女儿。
那句句叮嘱犹在耳边。女儿乖巧的样子,开心的笑声,又一次次冲击着他。
梁程昊再也控制不住,他跪在地上,疯狂以手捶地,嚎啕大哭起来,阵阵难受的抽泣,让他这三十多岁的老男人全身抖动不停……
“蓝蓝的天空银河里,有只小白船。船上有棵桂花树……”
教室里响起孩子们的合唱,谢文娟站在讲台上,拍着掌鼓励大家大一点声。
忽然她发现坐在第一排的乐心嘴唇没有动,她叫停了歌声,走到她身前轻声细语地问:“乐心,怎么不唱了呢?”
小梁燃低着头,嘴唇微微发白,没有说话。
谢文娟鼓励说:“乐心,你是领唱,这次可要努力,这样吧,中午去老师家,老师再给你复习几遍。”
小梁燃嘴唇颤了下,小小的个子就那样发生了微微的抖动,她的左手食指深深地扎进手心,还未痊愈的指甲盖,生生挤出血丝来。
“好,同学们,跟老师再来唱一遍好吗?”
歌声再次响起在教室里,小梁燃唱着唱着,淌出了一颗泪珠。
蓝蓝的天空银河里,
有只小白船。
船上有棵桂花树,
白兔在游玩。
桨儿桨儿看不见,
船上也没帆,
飘呀飘呀飘向西天……
第186章 [VIP] 黑夜尽头(16)
梁程昊悲痛万分, 好久后从地上慢慢地爬起,他的拳头紧紧握住,一直在犯罪心理学上获得许多成就的他, 竟然忽视了女儿的健康, 如果女儿死了,他这辈子追求的正义又是什么?
梁程昊知道凶手伏法需要什么,但是这远远不够, 他不可能将女儿的事情公布出去,也不能将女儿的受过的罪变成法庭上指控凶手的证据。
即便指证了徐望途, 他也不一定被执行死刑, 而谢文娟, 很可能受到的惩罚并不重。
他要手刃凶手,要让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去死!
但梁程昊绝不会是一个纸上谈兵的犯罪心理学家, 他知道杀人意味着什么。
他必须要将这件事做得天衣无缝。
梁程昊的第一个计划是找到一个与梁乐心, 以及与他毫无相关的人,因为这样才能消除他的所有嫌疑。
他准备了雨衣, 雨靴,手套, 他设计了雨天计划, 因为雨天可以淹没许多细节。
穿上雨衣戴上雨帽面对镜子的那一刻,里面的脸已经变了样子, 往日的柔和的脸型, 变成了凌厉的形状,一丝寒光从他的眼中划过。
很快,他就在大雨天溜进了一家油漆厂, 潜入了女工宿舍,从窗户里看到了正一个人在熟睡的单身女青年辛雅梦, 他轻轻推开半掩的房门。
站在床边有几秒钟,梁程昊的内心发生巨大的冲撞,唇也被他咬出血,他还是坚定了自己的计划,伸出戴着手套的手掌,猛地用力将她口鼻捂住,辛雅梦挣扎了会儿,就死去了。
梁程昊眼睛里已经充满了血,他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恶魔,但是他回不了头了。他快速脱掉女工的衣服,宿舍的墙角就摆着几瓶红色油漆,他直接撬开油漆瓶盖,用提前准备的笔刷,在她身上化上红色图案,正如女儿在日记里描述的那样,她全身上下都被画满了。
完成了第一杀,梁程昊开始了正式计划,他很快找到了卫生院医生包雪的住所,趁雨夜她丈夫不在家,溜了进去,包雪当时正在做医药笔记时,梁程昊直接用她的衣服套住她的头,将她捂死,采取相同的方法制造了第二起案件。离开的时刻,他朝她深深鞠了一躬。
接下来,他依旧在一次雨天的下午,谢文娟在住宿楼批改作业时,他假作学校后勤人员,溜到她的屋外,翻进了窗户,从背后双手捂住她的口鼻,将她从椅子里拖到地上。
谢文娟拼命抓他,踢腿,但梁程昊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直到她脸涨成红紫状。
“我是乐心的父亲……”梁程昊发出低沉的语气,就像恶魔的声音般。
为了让她听得更清,梁程昊故意松了松手,谢文娟终于吐了口气,她蜷在那拼命咳嗽,呼吸,好一会,她的眼泪噼里啪啦,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求饶:“求求你放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劝过他,他不听,我不是故意的,我自首,我去举报他……”
“有用吗?有用吗?”梁程昊笑了笑,“要不然,辛雅梦和包雪不都白死了。”
那笑容就像是藏着阴暗的尖刀,一片一片切割她。辛雅梦和包雪的名字已经在城市里传开,他就是红漆案的凶手。
“啊……”谢文娟倒吸一口凉气,眼睛里充满着恐惧,绝望,“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放过我……”她甚至能预见到死后身上会发生什么。
“放心,我会为你画上满意的红妆!”梁程昊猛地用宽大的手掌抱住她的口鼻,又一次捂紧她……
他另一只手按住了她乱动的手臂,在女人拼命的挣扎里,捂死了她。
将谢文娟的尸体平放在地板上后,他脱去了她的所有衣物,然而用提前准备好的红色油漆,从她的五官,一直画到脚趾头。
他想告诉谢文娟,你们给他女儿实施的行为,他会完整无缺地奉还。
确认现场没有细节遗漏后,梁程昊从正门走出。
天空依旧大雨瓢泼。
他走进大雨,嘴角勾起,笑了笑。
女儿,别害怕,任何时候,不是还有爸爸?
那天黄昏,谢文娟的丈夫徐望途回到住所,发现了谢文娟的死,当时全校传开了。
小梁燃很快就知道这件事,那一刻她没有害怕,反而有几分兴奋,她偷偷跑到谢文娟的住所那,趴在窗户玻璃那朝里面望去。
她亲眼看见了谢文娟的尸体,她亲眼看见谢文娟身上被画得工工整整的红色图案,还有一个图案,她特别熟悉,那就是父亲平时总喜欢在她手心上画的那个像三根草一样的图形,梁程昊告诉她,这是凤凰的头冠,也是火焰。
小梁燃开心地笑了出来。
梁程昊也许觉得再杀了徐望途就可以收手了,但是如果杀了徐望途那么警方一定会找到这件事的起因,他必须再想到更好的办法处理徐望途。
这段时间,他冥思苦想,制定了一个新的计划,杀掉徐望途而不被怀疑,但无论如何也存在一定风险。然而也就在这段时间,一天下午,女儿在阳台的阳光下写字时,忽然写了一半日记说是出去玩,这是第一次女儿没有特意收起日记本,他似乎觉得女儿有话要告诉他。
于是他上前拿起日记本,在最新的那页,她写的是:我想亲手完成蛋糕。
这页的背面,是一篇作文,名字叫“我的爸爸”。作文写道:我的爸爸,是一名大学教授,他对我特别好。
……
爸爸教我做了第一个蛋糕,可是我做得不好,爸爸说,不要紧,女儿,他以后每年都会给我做生日蛋糕。
我说,谢谢爸爸,谢谢你帮我做的一切,我想亲手完成蛋糕。
这件事发生在几个月前女儿过生日的时候,可是作文却是写在今天,梁程昊很惊讶女儿写下这句话,这说明女儿可能知道他做了什么事。
他开始调整他的计划,因为徐望途还有后代,他可以在有生之年帮女儿完成这一切。
也因为女儿写下这句话,她有了一个目标。梁程昊不再担心女儿轻生了,泪水也慢慢湿润了他的眼眶。
最后一件事,梁程昊很犹豫,他再次试探了乔静云,乔静云在电话里说,因为儿子的病想再考虑一下。
那天乔静云来他家遗留下了钥匙,但她始终都没有来取,这些行为足以说明她知道他女儿的事。
找了一个乔静云下班的时间,回家的路上,梁程昊将钥匙送到了她的手上,乔静云接过钥匙时表情局促:“谢谢梁教授。”
“客气了。”梁程昊试探道,“静云,之前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
“梁教授不好意思,非常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我儿子的病可能会拖累你,我想等他病好点再考虑我们的事,你看行吗?”
梁程昊已经试探到乔静云的心理,他上前摸摸小路鹤的头,小路鹤规规矩矩,一句话也不说,他很喜欢。
乔静云忽然伸出手,挡在小路鹤的面前,忐忑说:“梁教授,孩子脏死了,你看,下次我给他穿点干净衣服,主动去拜访你?”
梁程昊嘴角痉挛了下:“好。”
乔静云拉着小路鹤回到了家,心里久久没有平复,实际上她那日知道梁乐心的事,她很同情,本来想如果梁程昊答应,她可以帮忙照顾乐乐,哪知道后来梁程昊给她来了电话,电话里的声音她听得出来,笑里面藏着一把刀子似的,直到后来她听到包雪和谢文娟的死,她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有个打算,和单位辞职,到老家住一段时间。
这天晚上,暴雨倾盆,乔静云心里面乱糟糟,她早早给小路鹤煮了吃的,正准备收拾桌子时,门敲响了。
她开门前,又留了一个心眼,在猫眼里看了眼,来人竟然就是梁程昊。
在暴雨中,在闪电里,他身穿雨衣,脸色漆黑。
乔静云吓得一个哆嗦,门外的声音说:“静云,我是梁教授,正好路过你家,给孩子送点东西。”
乔静云往后退了两步,哪知道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梁程昊很可能复制了她家的钥匙。
她飞快地跑过去,抱起小路鹤,将他塞进衣柜里,轻声痛心地告诉他:“鹤儿,记住,不要发出声音!无论如何都不要发出任何声音!”
“妈妈永远都爱你!”
“是永远,鹤儿!”
她再看了他一眼,痛心将柜门关上。
房门已经被梁程昊打开,雨水顷刻间跌落一地,门又被他关紧。
他向她走来,嘴角在笑,发出恐怖的声音:“怎么了静云,不欢迎我吗?”
乔静云靠着客厅墙壁,尽量不想让梁程昊的视线投向卧室的衣柜,“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明明你什么都听见了,你还假装?”
“梁教授我什么都没听见,我真的什么都没听见。”
“鹤儿呢?”梁程昊望了望卧室。
“他在邻居家,他那么小,还有病,他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对对,我忘记他有病,静云,你放心,鹤儿我会培养他,培养成这个世界上最让人引以为傲的人,请你相信我。”
乔静云紧紧贴着墙壁,面如土色,“梁教授,我说了过一段时间我可以考虑我们的事。”
“对不起,可我计划里,没有你。”
梁程昊猛地冲了上去,抱住了乔静云,身子娇弱的乔静云一瞬间被他制服,他宽大的手掌紧紧压着她的鼻口,他双眼带血,却在安慰她,“对不起静云,你忍一忍,马上就结束了”,直到她浑身颤了一下,他才慢慢松手。
他将她抱到床上,脱开她的衣服,拿早已准备的红漆在上面画了起来。
此时电闪雷鸣,乔静云洁白的皮肤在闪电下发着迷人的光泽,梁程昊发出一声叹息,要是没有那件事,这一切该多么完美。
不久后,梁程昊将小路鹤带回了家,笑着说:“乐乐,你看,这是谁?”
“路鹤弟弟!”小梁燃惊喜万分地跑向他,抱住了他,“真的是你吗?”
“路鹤弟弟的妈妈病逝了,他以后要一直住在我们家。”
小梁燃又悲伤又高兴:“谢谢爸爸,我以后一定要对弟弟好。”
这天,梁程昊当着小梁燃的面将她的日记本烧了,告诉她:“女儿,以后不写日记了,写作文也要写今天天气好,弟弟多么可爱。”
那熊熊的火焰瞬间将记录着许多秘密的白纸卷起、灰烬。
小梁燃望着烈火,散发出一丝笑容。
“女儿,爸爸还想告诉你一件事,我们要转学了,爸爸要去省里工作,你呢就和路鹤弟弟一起去省里读书,好嘛?”
“好啊好啊,”小梁燃拉着小路鹤的手,“弟弟你听到吗,我们以后都在一起。”
“爸爸给你取了一个新的名字,梁燃。燃烧的燃。”
“为什么是燃?”
“凤凰涅槃!”
第187章 [VIP] 黑夜尽头(17)
“路鹤, 对不起。”梁燃跪坐在路鹤身前,哭得稀里哗啦,“我代我父亲向你忏悔, 千不该万不该这么做……”
路鹤双眼通红, 泪水噙满,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二十四年来,他一直被杀母仇人抚养长大, 这二十四年,他尊梁程昊为养父为恩师, 可是梁程昊只是把他当成一个棋子。
他每次在雷雨之夜都会发病就是因为母亲被害时留下的病根, 他一直想从噩梦里寻找恶魔的真相, 其实恶魔就是他朝夕相处的恩师,那份理想轰然倒塌, 颠倒黑白的真相让他心如刀割。
沉痛的泪水沿着路鹤刚毅的面颊下滑, 一直坠落在梁燃的额头。
梁燃抬起头,满眼的泪水, 整张脸都哭花了。这样的梁燃他也是第一次见,她在童年遭受了巨大的不幸。的确在这二十四年, 梁程昊是他的杀母仇人, 但梁燃却一直对他好,但是这不是他同情她的理由。
对于一名刑警, 他知道怎么做,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是什么?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前方,望着孟思期静静躺在桌上,他心疼难当, 但是梁燃手里的炸药遥控器却被她紧握,他必须找出最合适的方法, 让她放下遥控器,绝不能伤害到思期。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路鹤冷声说,“但你为什么要杀害那些无辜的人,杜怜熙、殷默、谭筱霜、赵语婷……她们又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还要对思期下手?”
“做错了什么?”梁燃哭喊着,就好像在拼命控诉命运的不公,“我以为我获得了真正的凤凰涅槃,可是你们呢,你们根本就是嫌弃我。我对你那么好,路鹤,可你却一直都对我远离,高中时,你宁愿搬出去住,也不想见我,因为你,小时候就知道我的事。你心里面就觉得我很脏!你一直都这么认为。”
路鹤怔住了,他从小就把她当成姐姐,他一直敬而远之,他把她当成真正的敬慕的人,他对她好,但他知道正确的方法,他远离梁家,就是因为他尊重她。
他摇了摇头,“是你错了,我根本就不知道你的童年,我不知道你的事。”
“对,你也许会这么说。大学时,沈巷鸣追求我,你好像巴不得把我送出去,是不是?你害怕我接近你,所以我答应了沈巷鸣,我就是想看看你的态度,我没想到你根本就不在乎我!”
“我没有!”路鹤反驳。他当初还为梁燃找到了自己的幸福,因她获得归宿而感到高兴呢。
“你有!我以为你这辈子对女人都不感兴趣,”梁燃笑了笑,“可是沈巷鸣竟然告诉我,你喜欢孟思期,你甚至为她不惜身命。你看看,高下立判,这说明你从小到大就是嫌弃我,觉得我脏!”
路鹤闭了闭眼,他不明白梁燃为什么对自己如此“苛责”,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走不出来,二十四年她也没有走出来。
“我嫁给沈巷鸣的那晚,你知道他说什么吗?他问我是不是谈过?你知道他话里的意思吗,那就是嫌弃我脏,嫌弃我以前被人玩过……”
路鹤已经不想责备她了,他觉得梁燃早已无可救药了。他的心也在滴血。
“我长大才发现我不能生育,”梁燃的哭声渐渐变小,变成哽咽,“路鹤,知道沈乐乐是谁吗?其实他是江盛的私生女,是江盛见我没有孩子,送给我抚养的。”
路鹤一阵唏嘘,他痛心疾首地说:“你才是西雅图俱乐部背后的真凶,你才是真正的白面人?”
“……是又怎么样。我是白面人。”梁燃笑了笑,“你没有想到吧?我记得那次江盛找到我……”
那还是五年前,大概89年,江盛到了省里,约了和她见一面,见面的地点在她家。
江盛见面就喊了一声师姐,因为他们曾经确实同过学,而且有着共同的老师谢文娟。
梁燃坐在沙发里,问:“江盛,你找我有什么事。”
江盛坐下,保姆送上咖啡后,他见无人时说:“梁师姐,您的父亲是政法大学教授,您丈夫是省公安厅领导,你们梁家在省里更是重量级,我也不拐弯了,西雅图俱乐部需要你的帮助,我想加入假面会组织,请您帮忙引荐。”
“你怎么知道假面会?”
“有一句话说,他的‘假面具’与冰冷尸体的脸面几近别无二致。这是海江省最神秘的组织。只要梁师姐帮我达成心愿,我愿给予丰厚报酬。”
“你想利用假面会保护你的西雅图俱乐部?你想做什么阴险勾当?”
“梁师姐误会了。今阳市也是您的家乡,我知道您小时候在今阳市长大,您还和我一起就读于希望小学一年级,你也是谢文娟的学生,有一天我听到了谢文娟和徐望途的争吵,恰好那天你就在她家……”
“啪!”
梁燃执起咖啡杯猛然砸到江盛的身上,从头顶到西服,流淌着浑浊的水渍。江盛缓缓站起,向她鞠了一躬,“对不起,梁师姐,我不该说这些没有边际的话。”
空气沉寂得可怕,江盛始终低着头。片刻后,梁燃笑道:“我怎么相信你的诚意?”
江盛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回答道:“梁师姐,我绝不会背叛你,如果你不放心,你认为我最重要的,我都可以交给你,作为合作的条件……我曾经很喜欢一个大学同学,后来她给我生下了一个孩子,可惜她已经死了。孩子现在只有一岁。”
江盛顿了下道:“梁师姐很多年没要孩子吧,您最近还去过福利院。正好她也没有母亲,梁师姐如果愿意抚养的话。”
“哼。”梁燃笑了笑。她没有生育能力,的确一直想领养一个孩子,但绝不会是江盛的孩子,她笑道,“江盛,在利益和孩子面前,你真的会在乎她吗?”
梁燃的意思很明确,这个孩子并不能成为真正的条件。
江盛说道:“梁师姐,我身上没有更重要的东西了,要么就是我的命。”
“你有!”梁燃道,“江盛,你很爱你的母亲,她是你一辈子最爱的人。”
“……可她已经不在了。”江盛听到母亲,忽觉有些悲伤,梁燃说得对,他这一辈子没什么牵挂的,唯独母亲是他一辈子的疼。
片刻后,梁燃缓缓道:“我答应抚养她。如果将来你真的死了,我会带着你的孩子好好生活,每年都会带着她给你母亲上坟祭奠。”
一山更有一山高,对江盛来说,梁燃拿捏了他,真正拿捏了他,甚或说梁燃是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真正“关心”他母亲的人,他甚至有些感动,即便他有一天真的出事,他也不会背叛梁燃,更不会背叛“母亲”。
在梁燃的引荐下,江盛顺利加入了假面会,江盛兑现承诺源源不断输送给梁燃金钱,这是他们共同达成的双赢。梁燃告诉了路鹤这个故事,不过她有意和路鹤隐瞒了假面会的信息。
“你为了钱,为了让江盛隐瞒你小时候的事,你变成白面人。可是你为什么还要杀人。”路鹤几乎怒吼。
“我杀的那些都是该死。”梁燃仰着头,目光狰狞,“第一个女孩叫杜怜熙,她家境那么好,长得又好看,从小到大一帆风顺,她凭什么,她凭什么过得那么好。我记得有一天,我在今阳市风景区采风,当时为了拍张杂志照片,杜怜熙竟然对我说,能不能让一让,给她拍照。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嫌弃,她根本就是对我说,我那么脏,凭什么站在风景那么美的地方。”
“殷默那段时间学钢琴,我记得她也是那种什么都好的女孩,她们都该死,为什么要过得那么好,我记得我弹古筝老是弹不好,她却学什么都会,我还记得那次她在露天表演,很让人陶醉,可是那次我不小心踩了她裙子,你知道她怎么对我说嘛,她说,我把她裙子踩脏了,她眼里的嫌弃我分明看得出来,她觉得我特别脏。”
“谭筱霜,我记得那天下了雨,我上了公交车,没有座位,她和同学在谈话,我才知道她家境优越,还有很多男生追求,而且她还被邀约参加市电视台面试,她为什么过得那么顺利呢,我不理解。可那时候,她突然对我说,你雨衣上的水滴到我身上,她说话的语气根本就不尊重我,好像嫌弃我脏了她。”
路鹤已经感到无语至极,这些杀人动机,竟然是他朝夕相处的“姐姐”所拥有的荒唐理由。
“赵语婷就不用说了,她的生活一帆风顺,好像就是所有人的宠儿,她走出电视台那次看见了我,她必须死,我必须让她死。所以你知道为什么我要孟思期了吗?她也一样,凭什么被你们所有人喜欢,她凭什么!路鹤,我知道我做错了事,但已经无法回头了,最后,我想求你一件事……”
路鹤低下头,看向几乎神经质的梁燃。
“我还不能被审判,还不能被枪毙,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乱杀无辜了,但我必须,还要杀了一个人,就是徐望途的孙女徐一周。等她十六岁的时候,在她如花似玉的年华,我要亲手为她化上漂亮的红妆,亲手杀了她……”
路鹤:“……”
梁燃说:“我要让徐望途这辈子痛心疾首,真心写悔过书。”
“我是警察!”路鹤喝道,“你觉得这是可以商量的事?”
梁燃跪在他面前,忽地抱住他的腿,“我求求你,答应我,我保证杀了徐一周就来向你自首,我求求你,路鹤弟弟!”
“够了,梁燃,你不要再痴心妄想了,你所做的一切在今天就该结束了。我现在依法将你逮捕!”路鹤快速取出手铐。
“砰!”一声枪响在仓库里响起。
从后背穿进前胸,路鹤的身上血红一片,他根本没想到梁燃的哭诉全是她的表演。
他呼吸困难,整个身体就像渐渐失去了控制,他慢慢地倒了下去。
梁燃哭喊道:“路鹤,路鹤,你怎么了,弟弟……”
路鹤嘴唇发白颤抖,他的手也失去了力气,他努力望了一眼远方,望了一眼孟思期的方向,拼命争着最后一口气说:“梁燃,我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你说。”
“放了她,放了思期,我求你了。”
梁燃又哭又笑:“你果然就是这样,路鹤。”
“答应我……答应我……”路鹤的嘴唇一直翕动不止,眼睛慢慢失去光彩。
梁燃抱起路鹤的头颅哭了起来,“路鹤弟弟,我好喜欢小时候和你在一起的时光,人为什么要长大,人为什么不能永远停留在六岁之前,早知道我就不求我爸治好你的病……”
“路鹤死了。”面对梁云峰和赵雷霆的审讯,六十岁的梁燃含着一滴浑浊的泪水,但她却笑了笑,“路鹤希望我放走孟思期,我答应了她,其实我知道,孟思期才会是最痛苦的一个,我放走她就是要让她痛苦一辈子。哈哈……”
赵雷霆又想起这三十年,孟思期过着悲苦伶仃的生活,她跳下溯江的孤身和绝望,梁燃做到了,她让孟思期痛苦了三十年。
他两眼酸涩,不堪回首。
梁云峰霍地站起,质问道:
“梁燃,你借着沈巷鸣的关系,背着他捞取利益,和黑恶势力勾结,2013年左右,沈巷鸣发现了你的事,欲要举报你,但是被你假借黑恶势力的手杀害。对吗?”
“不,沈巷鸣不是我杀的。沈巷鸣跟踪西雅图俱乐部的后续时,发现了假面会的秘密,我劝他不要管,他却疯狂地调查,结果,他被假面会迫害了。他到死前都不知道我是假面会的成员。”
“你的养女沈乐乐在六岁时被你安排遭人猥亵,沈乐乐精神遭到巨大伤害,大学时在学校跳楼自尽。对吗?”
“不。”梁燃缓了缓,眼睛微红,“乐乐虽然不是我的孩子,但我一直把她当亲生女儿。巷鸣并不知道她是江盛的女儿,他一直以为我是从福利院领养的,但他和我一样把她当亲生的。沈巷鸣调查假面会时,受到假面会的警告,但巷鸣根本就不放弃,直到那天,乐乐被假面会的人强暴了,我虽然是假面会成员,但我也无法阻止他们的恶行,他们想通过这种方式警告沈巷鸣。乐乐出事后,巷鸣更加疯狂,他下定了赴死的决心,结果他被人大卸八块。乐乐那段时间得了严重抑郁症,巷鸣的惨死就是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不久后,她就从楼顶跳了下去。”
原来这个故事是这样的,梁云峰眼睛也红了,他又缓缓问:“和你共同作案的乔士杰,后来去了哪?”
“他早就病死了。”
梁云峰最后说:“梁燃,把假面会成员的名单写下来,有没有问题?”
梁燃沉默了下,缓缓点头:“我也一直期盼着结束的一天,我可以把我知道的告诉你们。但梁厅长,你也要做好准备,因为假面会的会长也姓梁……”
*
两天后,秋风萧瑟的墓园里,一座墓碑前,赵雷霆坐在地上,望着墓碑上的照片,悲喜交加,他又哭又笑地说:“语婷,你思期姐终于为你报仇了。你的真相终于找到了!凶手伏法了,哥就是来告诉你一声……”
赵雷霆的语气越来越沉:“你思期姐,一直都没有忘记你,三十年了,她苦苦追寻了三十年……”
他终于泣不成声,他永远都记得三十年前,语婷的模样,她悦耳的声音,可爱的样子,过去了那么久,经常在梦里,她都会出现,他不敢忘记她,又不敢面对她,他更是愧疚无比。
这三十年,他破了无数案子,但语婷的死是他一直走不出的阴霾。
他将花摆正,又用布巾仔细擦拭墓碑上的灰尘,风雨和日晒早已让照片失去光泽,语婷的照片仍旧带着微笑,纯真而美好的笑容。
赵雷霆想起孟思期的话,他抹掉泪水裹着的鼻涕,喃喃道:“你思期姐说,在另一个世界你还活着,爸爸妈妈都活着,在那儿,你一定很幸福,你也一定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语婷,不管在哪个世界,哥哥一定会豁出命保护你!”
第188章 [VIP] 黑夜尽头(18)
1994年7月16日, 深夜。
在大世界台球馆,当三十岁的梁燃取下白色面具的那刹那,路鹤几乎窒息, 他根本不敢相信白面人是梁燃, 红妆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是梁燃。
他甚至有种不好的联想,红漆连环杀人案的凶手就是梁程昊,一时之间, 他心中的理想和信念,仿佛轰然坍塌, 支离破碎。
孟思期已经提前通过画面知道了凶手, 她并不意外, 那些画面也是她三十年后调查得出的,那说明在另一个世界, 赵雷霆已经成功将梁燃伏法。
两个世界, 他们都成功让红妆连环杀人案的真相揭露。
接下来,只需要对梁燃审讯, 就能知道她所有的一切,还有关于红漆连环杀人案, 关于她父亲梁程昊的一切, 也许最难过的应该是路鹤,他可能还无法接受。他也根本不会知道, 在她之前的四次循环里, 他都是被梁燃害死。
梁燃苦笑道:“路鹤,是不是很惊讶,你一直找的人是我?”
路鹤唏嘘不已, 命令:“带走!”
赵雷霆刚刚赶到,冲上去抱起了昏迷的赵语婷, 孟思期特意上前观察了语婷的状态,语婷没有受到伤害,衣服也是完整的,说明梁燃根本还来不及伤害她。幸亏这次画面来得及时。
赵雷霆送赵语婷去医院,他们则押送梁燃一起回警局,孟思期开车送路鹤一起回去,路上,路鹤一直处在低落的情绪中,孟思期也想让他慢慢消化一下,毕竟谁能接受,杀母仇人和抚养他成人的是同一个人,曾朝夕相处彼此敬慕的姐姐是苦苦寻觅的真凶!
回到警局后,已经到了晚上十二点多了,因为路鹤和梁燃的关系,他不能参加审讯,因此审讯任务交给了冯少民和罗肖国。
本来审讯是让孟思期主持的,但她觉得自己太累了,她也不想听梁燃说起关于路鹤的童年故事,因为路鹤妈妈的死一定是梁程昊所为,她决定回头看一下审讯记录。
望了一眼坐在办公桌椅子里一言不发的路鹤,孟思期决定让他一个人呆一会,她回自己办公室休憩片刻。
唐小川跟着冯少民一起参加了审讯。孟思期回到二队办公室,就她一个人,她坐进椅子里放空着纷乱的思绪,外面的雨还在稀稀落落地下。
休憩时,忽然一副新的画面在她眼前闪现,那是大雨中,一个男人的身影正在挖掘泥土的画面,男人的脚下,还躺着一具尸体。
这个画面终于来到了,孟思期第五次重返一直在等这幅画面,因为这幅画面里的男人是孟庭哲。
她在三十年后亲手逮捕了孟庭哲,那么画面一定会重现。
她飞快跑向一队办公室,喊道:“路鹤,孟庭哲杀人了!”
“什么!”路鹤几乎一秒站起,从低迷的状态恢复到满血状态。
办公室里还有梁云峰和蔡双玺在,他马上命令:“云峰、双玺,马上叫人,出警!”
“好,路队。”
不一会,四辆警车在雨中疾驰,路鹤回到了工作状态,亲自开车,孟思期坐在副驾。
路鹤问:“思期,你怎么知道今晚孟庭哲杀人,还要掩埋尸体?”
其实孟思期根本解释不了,但她多少知道一些属于孟庭哲和高晗的秘密。
“路鹤,这些话我可能只能和你说,我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那个梦里,孟庭哲杀了人,就是在今晚掩埋尸体。”她觉得路鹤肯定不相信。
路鹤却缓缓看了她一眼,他相信了,因为他也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在那个梦里,他和孟思期度过了美好的时光,但是最后,孟思期被人绑架,他去营救的时候,却被偷袭,他死不瞑目没有解救出思期,他不知道思期是不是在那个梦里也死了,他多么希望在那个梦里,她可以永远幸福地生活下去。
所以当他第一次见到孟思期时,他记起了他记忆里的人,他这辈子绝不能再让她出事。
警车很快包围了孟家住宅,亮如白昼的车灯一齐对准了住宅前院,交相照应在一个人的脑袋上,大雨中,男人因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放弃了动作,他正用手抵挡强烈的光照。
孟庭哲身穿雨衣,手拿铁锹,在漆黑的雨夜,漂泊的大雨里,已经在前院挖掘出一米多深坑,他还要继续挖掘,他的目标是三米坑,但是他根本没想到他的秘密行动会被人发现,愤怒和绝望慢慢地涌上他的心头。
不一会他就看见几名警察冲进了雨海里,包围住了他,其中就有他的“好妹妹”孟思期。他知道一定是她,一定是她发现了他的秘密。
从她回到孟家的第一天,他就担心被她取代,他想尽一切办法,将她赶出孟家,挑拨她在父母心中的印象,日夜不停地博取孟辉和叶秀慧的信任,赢得他在孟家的绝对地位,但似乎苍天就是和他作对,这个女人终究把他葬送在孟家门前。
大雨中,“啊……”男人手挥铁锹朝天空大声嚎叫,“早知道,我就杀了你!杀了你!”
喊罢,他趴在深坑里哭了起来,蜷在他自己挖的坑里面哭了起来。
他想起在福利院被孟辉选中带回孟家的那一天,他以为自己的人生将会被改变,实际上,叶秀慧给他穿上裙子的那天,他就知道,他就是替代品,他不想成为替代品,他只想成为他自己!
高晗却亲口告诉他,如果不给他五十万,他就和孟辉挑明一切,说他喜欢穿女装,喜欢物色男人玩性虐待游戏,高晗还偷偷藏匿了他的私人照片。
为了他的社会地位,稳固他的地位财富,他不得不杀了高晗。
此时高晗的尸体就躺在深坑的旁边,冰冷发白的尸体面庞,双眼睁开着,恐怖而绝望,迎着雨箭,在控诉他所遭遇的不公。
“孟庭哲,我们是市公安局刑警,你涉及谋杀罪,我们现在正式逮捕你!”路鹤义正词严的声音,在孟庭哲的痛哭声和雨水声中响起。
孟思期亲眼看见孟庭哲被刑警押起,扣上手铐。她的眼泪沿着眼角慢慢滑落,那是释然的泪水,也是胜利的泪水。
五次循环,无数个三十年,她听见了溯江塔顶的爆炸声,她看见了伪造的父亲遗嘱,她和父母遭受了孟庭哲各种各样的迫害,她忍受着他三十年的欺凌和冷暴力,今天,她赢得了一切,那是属于她的一切。
她现在迫不及待再次告诉他:“孟庭哲,法不容情,我说过要亲手逮捕你!”
孟庭哲被刑警推向警车,他扭头看向孟思期,苦笑道:“你赢了,我后悔……后悔当初送你去警校……”
这一趟行动结束,回去已经到了凌晨四点钟了,晚上参与行动的人几乎都是浑身湿透。冯少民那边的审讯也已结束,路鹤让孟思期先回去休息。
孟思期猜想路鹤会仔细看看审讯卷宗,因为二十四年前的事,特别是他母亲的事,是他最关心的。
孟思期回去洗完热水澡倒头睡了会儿,她猜想明天事情可能更多,梁燃还有一些秘密她需要核实下。关于孟庭哲杀害高晗一案,路鹤说会亲自审讯。
第二天孟思期晚起了一个小时,回到了办公室后,才发现她是第一个到,而一份审讯记录就放在她的桌上,她打开,正是梁燃的审讯记录,她猜想昨天路鹤看完了卷宗,应该是他最后留给她的。
她马上打开看了看,梁燃交代了三起红妆案杀人过程,也交代了父亲梁程昊的三起红漆案杀人过程,梁燃提到六岁时在希望小学遭徐望途猥亵,其父设计了红漆连环杀人案。梁燃设计了红妆连环杀人案,最终计划是杀害徐望途的孙女徐一周,最后逼迫徐望途畏罪自杀。
梁燃交代的非常简单,但是基本上和孟思期原来的推测是一致的。梁燃亲眼目睹了徐望途妻子谢文娟身上的红漆妆容,因此进行了模仿作案。
梁燃没有明确表达犯罪动机,但是孟思期很快侧写出她是因为童年巨大的阴影,造成了她心理的缺陷,可能随着成长她没有弥补这种缺陷,几乎一直处在没有安全感的困兽笼中。
父亲的死应该是她安全感的最后一道屏障,所以解释得通她犯案时间是在父亲去世后。另外由于父亲参与犯案和变相纵容,让她减轻了犯罪罪恶感。
更应该说她在享受犯罪过程,她认为她所做的一切是在弥补她自身的缺陷,因此她下手的目标主要是家境优越、个人成长条件顺利、而且备受他人宠爱,重点是没有遭受过任何挫折的女性类型。
她因自身的不幸命运,而嫉妒有美好命运的年轻女性,这可能是一种心理上所觊觎的扭曲补偿。
除了利益,她透露了她和江盛的西雅图俱乐部合作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江盛为她在今阳市的犯罪行动带来了便利,她和乔士杰的白色面具就是江盛亲手制作赠予他们的。如同江盛一样,她享受白面具带给她的命运操纵感,摧残那些美好无瑕的命运就是她的目的。
曾经,江盛在被捕后并没有供出梁燃,梁燃认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她悉心照顾了沈乐乐,而且她答应过江盛,他如果出事了,会每年带着乐乐去他母亲的坟前祭拜,因为江盛最在乎的人是他的母亲。
其实所有事件基本都是明晰的,但就一条,路鹤母亲乔静云的死,梁燃只字未提,梁燃的回答是并不知道父亲梁程昊有没有伤害乔静云。
但孟思期认为,梁燃既然知道梁程昊犯下的三起案件,一定也知道路鹤母亲的死因。她猜想,梁燃想见路鹤,路鹤也一定因为这件事去找了梁燃。他们一定会面对面谈一次话,也许梁燃会对路鹤道歉和忏悔,可能两人的关系的确称得上是“相知”,但只是曾经。
还有一件事是徐望途,徐望途猥亵事件是梁燃犯罪动机的内因,也是梁程昊杀人事件的起因,但是徐望途曾经只字未提梁燃童年一事,他到底为何隐瞒呢?她觉得路鹤应该也有此疑问,他应该会来找她一起去提审徐望途。
不一会,路鹤就走进了办公室,“思期,你在?昨晚睡的好吗?”
“路队。还行,你呢。”孟思期站起身。
“有空吗,和我一起提审徐望途。”
“好。”孟思期观察了下路鹤,他有淡淡的黑眼圈,一看就是一夜未合眼。
第189章 [VIP] 黑夜尽头(19)
去监狱的路上, 路鹤告诉她,梁燃的身上找到了红妆案三个受害者的指甲,梁燃承认了。今天罗肖国会带梁燃去指认现场。
昨天晚上在大世界台球馆屋顶被击毙的歹徒, 其实是梁燃的朋友乔士杰, 路鹤说,乔士杰是他母亲堂兄的儿子,也就是他的表兄, 曾经受过梁家恩惠,所以一直保护梁燃。
两人没再说什么话, 孟思期觉得, 路鹤知道母亲真相的时候应该是他最悲伤的时候, 他当年毕业时只身来到市局,来到几乎陌生的地方, 他就是为了寻找母亲真相。
当然在寻找母亲真相的过程中, 他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刑警,他身上的责任更重, 渐渐地,母亲的真相已经不是唯一的, 他一定还想为每一件案子寻找真相, 因为他说过,“真相是永无止境的, 我们刑警就是探索埋藏在深渊, 最真实的真相”,他会执着于每一个真相。
到监狱外停好车后,路鹤缓缓转过头, 看向她,“思期, 这次谢谢你及时找到凶手,解救了赵语婷,找到真正的白面人。”
孟思期忙说:“路鹤,你别这样说,我们是警察,也是同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路鹤抿唇,露出淡淡的笑容,轻声说:“思期,红妆案破了,看来我也要遵循我的诺言了。”
说罢他转身开门下车,孟思期渐渐觉得不对劲,什么诺言,正式追求她的诺言吗?她微微皱眉,又觉得脸上有些发热,也推门下车。
徐望途身着囚衣,戴着镣铐,已经提前带到了监狱审讯室。孟思期推门进去的时候,发现徐望途变得越发苍老,原本浓黑仅有稀疏白发的他,已经白了半头。虽然他看起来还是很爱干净,但明显看得出来,脸庞和头发没有以前洁净。
他的眼睛里也没有光彩,只是呆呆地看了来人,然而就望向前方,目视空气。
其实再次见到徐望途,孟思期的心情很不好,因为徐望途不仅仅是五年前四起儿童绑架案的凶手,而且是红漆连环杀人案和红妆连环杀人案的起因,如果不是他的变态私欲,这一切也许不会发生。
但是为了完整证据链,他们必须要再次提审徐望途。
孟思期开门见山地说:“徐望途,70年,你的妻子谢文娟被害于红漆连环杀人案当中,今天凶手已经找到了。”
徐望途抬起眼,空洞的眼透露出一丝好奇和惊讶。
孟思期严厉说:“徐望途,我们提审过你几次,你曾经猥亵谢文娟班上的学生,这件事你为什么从来没提起,其中有一名学生名叫梁乐心,你也从来都没有和我们警方提过,你妻子谢文娟就是梁乐心的父亲梁程昊谋杀的。”
徐望途嘴角忽地抽搐了下,孟思期看得出来,他那是在笑,好像他听到这个答案并没有觉得奇怪。
“我们今天找到你,是希望你告诉我们,当年你到底猥亵了几名孩子?你有家庭也有孩子,是出于什么原因,你要做出这些令人不齿的违法行为?徐望途,你马上要被执行死刑了,我希望你在死前把真相都告诉我们。”
徐望途再次回到眼神空洞呆滞的状态,但回答问题却没有迟疑:“五个孩子,乐心是时间最长的一个,也是我最喜欢的一个。谢谢你们为文娟找到了凶手,关于二十多年前的事,其实我也不想那么做,可是我也没有办法,我可以交代全部罪行……”
徐望途说,68年,他知识分子的父亲在牛棚里去世后,他人生理想也停滞了。
徐望途饱受诗书,腹中有文化,他是理想主义者,也是浪漫主义者,他对纯洁的事物有一种执念,这使得他有一种严重的洁癖,而这种洁癖是精神上的。
徐望途的第一任妻子高玉燕是一个工人家庭子女,他和高玉燕生了一个儿子徐剑飞,按理说这样的生活幸福长流。
然而徐望途心里明白,高玉燕年少的时候被流氓抢去过,虽没有被性侵犯,徐望途却耿耿于怀,他始终认为高玉燕不是完美的,再加上高玉燕只字不识,两人没有任何精神沟通,因此在父亲去世后,他和高玉燕离婚了。
在那个年代离婚不是好事,徐望途之所以果断离婚,还有个最重要的原因是他遇到了正在希望小学任教的谢文娟,谢文娟年轻貌美,还能识字读书,和高玉燕宛如天上地下。
当时徐望途是供销社会计,他本身气质还不错,颇有小资风度,而且能说会道,很快他就认识了谢文娟,以各种浪漫的书信,诗意的礼物,追求谢文娟。
徐望途说,他们第一次正式约会是在一个比较僻静的公园里,那次他因为公交车半路抛锚,迟到了,进入公园他到约定的地方找谢文娟,没想到,那时一个歹徒正在抢劫谢文娟的挎包。
挎包的包带被谢文娟缠在胳膊里,她死都不松手,因为撕扯,谢文娟倒在草地上被拖动,歹徒人高马大,手举匕首呼啸她松手。
那时徐望途根本就没有犹豫,冲上去和歹徒搏斗了起来。歹徒挥了几刀,眼见公园里有新的行人出现,拔腿就跑。
徐望途受伤了,手背、胳膊都有伤痕,幸亏并不严重,但谢文娟非常感动,甚至流下了泪水。
两人一起去卫生院处理伤口时,徐望途问她,为什么死死抓着那个包不放,谢文娟说,她去照相馆取回了照片,包里都是照片 ,那是她和孩子们的合影。她不能丢了。
这件事后,他们的关系进展飞快,因为离异身份,徐望途以为谢文娟父母会反对他和谢文娟的婚事,没想到,他第一次登门求亲,谢文娟家就同意了。徐望途很感动,他认为是他救了谢文娟的事迹让她父母答应了他。
很快徐望途就和谢文娟成亲了,两人的日子按理说很幸福,但是徐望途发现谢文娟好像不是处女,这件事让他百般疑惑,他更加认为谢家非常爽快同意他的求亲,可能隐瞒了什么秘密。
于是徐望途四下打听,终于还原了谢文娟的往事,原来谢文娟曾经和一位大城市来的知青相识,两人热恋过,谢文娟的许多文化也是那位知青教的。
可惜的是知青忽然返城,不知所踪,留下了已经有了身孕的谢文娟,谢家父母为怕事情败露,只能打掉了谢文娟的孩子。
失恋打胎的谢文娟本来人生心灰意冷,在小学教书是她唯一的精神寄托。被徐望途追求后,她以为徐望途看中的是她的人,曾经她因为失恋打胎想过轻生,而今天,她一度将徐望途当作是她生命里的救赎。
但没想到的是,结婚后,徐望途开始百般嫌弃她,甚至在吵架时,挑明谢文娟是没人要的烂女人。
那段时间,徐望途的精神洁癖达到了疯狂状态,也让谢文娟精神崩溃,因此谢文娟提出了离婚,但是徐望途却禁锢她不放,他曾经确实对谢文娟一见钟情,他不让她离开,又唾弃她,他的思想极其撕裂和矛盾。
这件事最后终于达到了一个平衡。那就是谢文娟带学生回宿舍补习功课,徐望途开始发现孩子的存在让他的精神得以平静,特别是那些干净漂亮的孩子,就好像一道抚慰心灵的镇定剂。
于是徐望途每天中午都会回到宿舍吃午餐,并且给谢文娟做饭,谢文娟在那段时间应该是生活得最好的时光。
谢文娟每天会带一个孩子回来补习功课,然后安排在自己卧室午休。
徐望途最开始主动表示他看着孩子睡觉,在孩子睡着时他会抚摸孩子的小手,那种从未有过的宁静和兴奋让他意识到,心底的平衡找到了。
谢文娟最初以为他是喜欢孩子,从没有阻止过徐望途的行为,逐渐她发现徐望途的动作越来越大,她停止了带孩子回来。
徐望途对谢文娟的行为产生了剧烈不满,在谢文娟三番五次拒绝的情况下,他终于爆发了,也第一次对谢文娟实施了家暴,徐望途告诉她,就算她离婚,他也会把她和城里来的小白脸偷偷摸摸、打胎的事情公布学校,让她这辈子抬不起头。
除了打骂,徐望途还采用精神说教,他认为谢文娟对不起他,和别的男人有私情,打掉孩子,不是处女这件事就是对不起他。
这让谢文娟越来越自卑,最终她同意了帮助徐望途的计划,每天带一个孩子回宿舍,而且帮助徐望途下药。
徐望途也终于开始了长达半年的猥亵,谢文娟班上五名最干净漂亮的孩子,也是徐望途亲自选择的,其中梁乐心是他最喜欢的,也是时间最长的。
直到有一天,他黄昏回家,发现谢文娟被杀,身体上画上了红色油漆,因为红漆案不是第一起,他一开始并没有想到有人报复他。
那是很多年以后,他偶然想起谢文娟乳晕周围的火焰标识,而梁乐心的本子上就有那种火焰标识,他开始意识到谢文娟的死可能和梁乐心有关,而且凶手模仿了他在梁乐心身上画的红色彩笔画。
其实那些红色画,是他的理想诗。
但是徐望途没有办法指证凶手,他更不可能指证凶手,直到将近二十年后,他再次犯案时,他没有动用彩笔在孩子身上画画的念头。
实际上徐望途曾有想过交代二十四年前的那件事,但是很奇怪,在谢文娟死的那天,她被全身画上红漆的那天,他突然觉得,谢文娟变得十分高洁。
其实他当时对谢文娟一见钟情的爱没有变过,他不想将谢文娟不堪的过往再拿出来曝光,他想最后“保护”一次谢文娟,因此徐望途始终对二十四年前的事守口如瓶。
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妻子遇害,他一度以为自己也会被报复,但是很多年他都安然无恙,他逐渐相信,凶手和梁乐心一事无关,那就是一桩普通连环杀人案,谢文娟也是随机被杀。
徐望途的故事讲完了,他最后忏悔说:“我对不起他们,但是我自己也无法控制我自己,现在我就等着接受枪毙!”
这个故事令孟思期久久不能平复,唏嘘不已,徐望途是许多案件的起因,因为他的变态私欲,害死了许多孩子,也摧毁了许多家庭,死刑根本不足以消除悲愤。
但是死刑也是法律的最高刑法。
这时,徐望途抬起头,眼底带着一种与他平时截然不同的不安情绪,“孟警官,有一件事,前几天,有位三十岁左右女士来监狱对我进行了采访,她走的时候,忽然说,你记不记得二十四年前,那个被你性侵的小女孩?”
“她说完这句话就走了,我没有问她的名字,我以为她是一名普通记者,现在回想起来,她很可能就是梁乐心。”
徐望途说起这几句话时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因为他马上就要被行刑了,他担心他的孙女徐一周会出事。
孟思期也感觉意外,原来梁燃在徐望途执行死刑前找过他一次,梁燃是杂志社记者,也在政法圈小有名气,她采访徐望途应该不难。
她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一定是充满了痛恨和得意两种情绪吧。
回到车上时,路鹤安慰:“思期,不要多想了,他们都应该受到法律的制裁,无论什么样的理由,都不应该犯罪!我们刑警就应该守护法律的尊严。”
是啊,这就是刑警的职责,路鹤说的他们,不但包括徐望途,也包括梁程昊还有梁燃,梁程昊和梁燃曾经也是受害者,但是他们也不可因为自己是受害者而选择去伤害别人,法不容情,法应该是维护正义的武器。
特别是梁程昊,他就是学法的,如果他及时报警,用法律武器回击伤害女儿的凶手,用正确的心理治疗辅导小梁燃,也许这些悲剧都不会发生。
也许那些美好的家庭都圆满幸福!
可惜法律没有制裁他,但他即便死了,他平生所拥有的一切都被钉上了耻辱柱。
梁燃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他亲手造成的,他不是梁燃的“好爸爸”,而是带着梁燃走向地狱的恶魔。
这场悲剧足以警示世人,也告诉世人,维护法律的尊严不仅是司法人员的职责,也是每个人的责任。
第190章 [VIP] 黑夜尽头(20)
梁燃伏法, 意味着红妆连环杀人案落幕,关于梁燃是西雅图俱乐部背后的白面人这重身份,接下来市局会和省厅一起彻查, 而原来调查西雅图俱乐部后续工作的沈巷鸣因避嫌, 不会再调查下去。
孟思期觉得,沈巷鸣调查别的案子,可能更好, 他或许会带着这个世界的沈乐乐过上更好的生活。
下午,孟思期和路鹤一起来到了医院看望赵语婷, 路鹤一起到了病房, 他提上了一篮水果。这一次, 孟思期也见到了赵雷霆的父母,两人非常热情, 非要孟思期到他们家吃饭, 说是要感谢她。
孟思期笑着谦虚回应,其实她最害怕这些和长辈们的互动环节。
赵雷霆正坐在床边, 给坐在床上的赵语婷削苹果,赵雷霆的妈妈说, 女儿没事儿, 就是还需住院观察一天出院。
赵雷霆把苹果塞进妹妹的笑口里,走上前来, 一把抱住了孟思期, 略带哽咽说:“思期,这辈子你就是我赵雷霆最大的恩人,你叫我做什么, 我赴汤蹈火。”
此时,除了路鹤保持淡定的微笑, 赵雷霆父母都是喜笑颜开,赵语婷满脸洋溢花朵般绚丽的笑容。
孟思期拍了拍赵雷霆的背脊,心里想,你是不是傻,我和你说过,我会保护好语婷,让她一辈子都生活得很幸福。
“好了,好了,怎么像个孩子一样。”孟思期被抱得越来越紧。
赵雷霆忽地说:“路哥,我这样,你不介意吧。”
“……”路鹤回答道,“不介意,你们继续。”
“好了赵雷霆,我要被你窒息了。”孟思期又拍了下他的背脊。
“哦哦。”赵雷霆笑着松开手臂,“不好意思啊,一时太激动了。”
“思期姐,我也要抱抱你。”赵雷霆刚放手,赵语婷要抱抱。
孟思期笑着上前,给赵语婷来了个大拥抱,开心道:“我的语婷妹妹,你思期姐想死你了。”
“我差点以为要死了。”赵语婷微微哽咽。
“语婷,不要再说这些话。”语婷的妈妈站在一旁抹了下眼角。
孟思期紧紧抱着赵语婷,安慰道:“语婷,思期姐以后一定会保护你,一辈子,好不好。”
“好,思期姐,我要你保护一辈子。”
从医院出来,孟思期眼睛里还是有些酸涩,其实她不该想起三十年后的事情,但还是忍不住。
路鹤似乎察觉出她的忧伤,说:“思期,你抱了他们俩,就打算冷落我吗?”
孟思期假意冷了他一眼,一看路鹤果真伸出手臂来,她就朝前小跑了几步,回头道:“路鹤,你脸不红吗?”
见路鹤没有进一步动作,她也就放松了警惕。
两人一起走向停车场,忽然一对有力的手臂将她拦腰抱了起来,耳边是路鹤得意的声音:“我还要脸做什么?”
“放我下来放我下来!”孟思期难为情道,“路鹤,这里好多人呢。”
路鹤道:“孟警官,你讲话要有证据。”
刚才是医院大厅,一路上确实不少人,但此刻是空旷的大道,停车场门口,这里确实没什么人影。
孟思期感觉浑身热烫,她挣扎了下又被路鹤抱紧了,她故意说:“路鹤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人在偷车里的东西?”
路鹤眼眸注视远方,慢慢地将她放了下来,一个箭步冲了上去,那边朝车窗内伸手的男人忽地拔腿就跑。
“站住!警察!”路鹤飞快地跟了上去。
孟思期:“……”她竟然歪打正着了?
在她的视野里,路鹤如一道闪电,转眼之间就把小偷按在地上。
孟思期小跑过去,小偷已经被扣了手铐,路鹤解释:“思期,你眼光太厉害了,这是逃犯!走投无路偷东西。”
孟思期舔了下唇,骄傲道:“路鹤,这是我的功劳吧,你记得给我申功。”
“那当然,这就是你的功劳。”他又摁了摁地上的逃犯,“老实点,你今天遇到火眼金睛的孟警官,是你倒八辈子霉。”
孟思期笑了笑,她发现路鹤现在说话越来越有意思了。
把逃犯带回局里,路鹤走到她身前有些意兴阑珊,“今天没有尽兴怎么办?”
“路鹤,”孟思期嫌弃道,“路鹤,这是警局,你不要乱来,有纪律的。”
“我知道,下班我们一起回去吧。”
“对不起,路队,我今天还要加班呢,再会了。”孟思期笑了笑,朝二队办公室方向走去。
两天后,孟思期休了一天假,孟辉叫孟思期回家吃个饭,很久没有团聚了,孟庭哲已经伏法,孟辉到警局了解过情况,但没有找她沟通什么。
她觉得这次回去,他们可能会问问局里对孟庭哲的处置,其实孟庭哲犯罪证据充足,可能这两天就会移交检察院,很快就会提起公诉,只待法院最终的审判。
回到家,气氛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沉重,反而大家并没有提任何关于孟庭哲的事,常姨做了她喜欢吃的菜。
孟思期说:“常姨,我最喜欢吃你做的菜。”她想起曾经吃不到常姨做的饭菜时的痛苦。
常姨笑着说:“思期,多吃点,你们工作忙,回家吃顿饭不容易。”
“嗯,今天一定吃到肚子圆圆。”
“女儿,吃成大熊猫才好。”孟辉调侃说,“这段时间你辛苦了,吃完饭,和爸爸去趟商场,我约了律师准备立份遗嘱。”
“爸,你这么年轻怎么就想到这个事。”她在想不会是孟庭哲做了什么手脚,导致父母的身体不好吧。
“女儿,”叶秀慧说,“我们的意思是,把商场的股份都交给你,以后爸妈老了就住在这间老宅里。”
没想到,叶秀慧亲口提出了这个意见,她忙道:“谢谢妈,谢谢爸,其实我不在乎这些,我只在乎你们身体健康。”
孟辉笑着用筷子给她夹了红烧排骨,“你常姨亲手做的红烧排骨,多吃点,女儿。”
叶秀慧道:“老公,你这叫借花献佛。女儿,妈妈亲自做的红烧鱼,特意给你做的,来,妈妈给你夹一块,年年有余!”
孟思期吃了一口鱼,原来这就是妈妈的味道,叶秀慧拿起杯子,“来,一起喝一杯吧。”
四个人端起酒杯,碰在一起,欢笑道:“年年有余!”
第二天中午,二队办公室里,赵雷霆带着神神秘秘的笑容走到她桌前,小声说:“思期,告诉你一件事儿。”
“什么事啊,这么神秘?”
“梁云峰知道吧,他竟然是省厅下派到基层锻炼的。”
孟思期假装微微惊讶了下。她记得,梁云峰就是省警察大学毕业的名牌大学生,他是省里人,去年刚毕业和她同一批来了市局。
但她的记忆里,容纳着三十年后的一段记忆,那时候,梁云峰已经成了省厅厅长,但市局的这段时期的锻炼成为了他一生宝贵的财富。
“而且啊,”赵雷霆神秘地说,“据说啊他爸是省里政法机关领导,看不出来吧,这小子将来可出大息了。学校好,能力不错,又跟着路鹤在基层锻炼,将来要回省里,那可不是风生水起,我得去跟他打打关系。”
孟思期笑着道:“赵雷霆,你也不差啊。”她知道,三十年后,赵雷霆将会是市局局长。
“嘿嘿,你这么一夸我还有些不好意思。”赵雷霆声调大了些,“反正呢梁云峰一年基层锻炼到了,他可能要调回省厅了。”
“期待他大展宏图。”
赵雷霆意犹未尽道:“刘局也是良心用苦,因为梁云峰要回去,马上给一队补了新人。而且今天到岗了,我刚才是听见罗肖国说,他们新来的同事,是从哪个派出所上来的,这人还挺有意思,你知道吧,他竟然在农村一个茅厕旁蹲了七天七夜,一个人在臭气旁蹲了七天七夜,把嫌疑人逮住了,了不起啊。”
孟思期听着听着觉得不对劲,脸色渐渐沉了下去,她想起来了,这个时间点孟星海应该来市局了。赵雷霆问:“思期,你怎么了?”
“没事。”孟思期笑了笑问,“是孟星海?”
“对,你怎么知道。”
也许是前不久回去见过孟星海,孟思期的情绪并没有那么激烈,她反而很平静,至少对她来说,这一回她以后一定可以和孟星海成为一辈子的同事。
但是走出办公室,孟思期还是眼眶有些酸涩,她调整了情绪,又整理了下衣衫,走到了一队办公室门口,里面传来孟星海和罗肖国的谈话,他们笑谈着那次七天七夜的英雄壮举。
孟思期站了一会,还是走了进去,里面的人穿着一身干练的短袖警服,就是老年孟星海年轻了好几倍,黑发浓密,眼神矍铄。
办公室就他和罗肖国两人。“小孟,”罗肖国一眼瞧见她,“快过来,你们还是本家姓呢,给你介绍一下,新城县派出所提拔到我们二队的优秀警员孟星海。”
孟星海转过身,看向她,浮现亲和的微笑。罗肖国介绍她起来:“孟星海同志,这位就是我们市局最优秀的警察孟思期。”
孟星海眼放光亮,他快步走到她身前,敬了一个礼,笑着说:“孟警官,我在派出所就听过你的大名,你屡破奇案,风姿飒爽,今日有缘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仿佛时光溯回,孟思期压抑着自己的酸涩,慢慢地抬起手,拍了下他的臂膀,这是她曾经一次次拍老孟的习惯动作,她微笑道:“老孟,你来了。”
彼此寒暄了似曾相识的一番话后,孟星海依旧告诉她:“孟警官,我跟你说句实话,可能你不太相信……”
“嗯?”孟思期忽然料想到他会说什么。
孟星海说:“虽然我还没结婚,但是这几年老觉得自己会牺牲在工作岗位上,所以我就提前给我未来的女儿起了一个名字,我当初啊想的是,思念归期,但没想到,名字和你有些像,所以我决定以后叫女儿思归。”
实际上你的女儿就叫孟思期,孟思期心想,她多么想告诉他,女儿就取名孟思期吧,小名期期。但这次孟思期犹豫了下,五次循环,太幸苦了,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她不想小孟思期再次走进新的循环,就在这里,让一切循环结束吧。
孟思期笑了笑:“老孟,那你自己拿主意吧。”
“好,我一定会认真考虑。”
罗肖国笑着说:“老孟,其实名字这个不重要,现在同名的很多。”
孟星海憨厚笑道:“是,罗副说的是。”
孟思期:“……”
不一会,路鹤走了进来,罗肖国提醒:“老孟,是路队。”
孟星海跑到路鹤身前,行以正礼,慷慨有力道:“今阳市新城县派出所警员孟星海向路队报道!”
“孟星海同志你好,欢迎你加入一队,今后我们一起努力,同舟共济,完成光荣使命!”
“是,孟星海领命!”
那一刻,孟思期笑了笑,她不知道是第几次,孟星海将会告诉女儿那句话。
“我去市局报道的那天,我见到了路鹤,他是刑警一队队长,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我很荣幸能成为他的下属……那天,我还见到了你的孟姨……
其实他的话后面还有一句话,“你孟姨特别漂亮,我当时就在想,如果我女儿将来能有她一半漂亮就好了……”
“今晚一队聚个餐吧,思期你也一起。”路鹤提议。
“这确实好久没聚餐。”罗肖国笑道。
“好。今天晚上我想喝一杯。”孟思期喜笑颜开。
“没有问题,你罗哥陪你尽情地喝。”
*
几天后的中午,孟思期带着一笔钱到邮局寄给养父母,这一次她写了一封信,告诉养父母,她很快会回来看看他们。
走出邮局的门,她忽然看见了路鹤,邮局门口有几十级台阶,路鹤就站在台阶下,正微微仰视看着她。
她不知道路鹤怎么过来了,正想下台阶,路鹤走了上来,一步一步,步伐平稳、稳健,每一步都好像踩碎了时空的封闭和绝望,每一步都好像踩碎了三十年的空寂和孤独。
她想告诉路鹤,是他们一起走过了三十年,走过了黑暗孤寂的三十年,如今他们终于见证了黎明的诞生。
因为黑夜尽头,只有唯一的答案,是黎明!
路鹤足足踏了三十步,走到了她的身边。
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他五官棱角分明,线条优美刚毅,只是目光里充满了温柔,“思期,知道你出来,还是不太放心。我还记得有一次你就是在这里走丢了。”
孟思期有些感动,眼睛里渐渐酸涩,“谢谢你路鹤。谢谢你。”
“思期,我应该感谢你,感谢你来到我的生命里,我记起来了,我记起来这不是第一次,你来到我的世界,”路鹤眼睛通红,“做我的妻子好吗?我要照顾你一辈子。”
孟思期也记起了许多,路鹤从来都没有改变,晶莹的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我这样答应是不是太简单了。”
“不着急,这么久都走过来了,还在乎一朝一夕。”路鹤慢慢地伸出手臂,将她搂进宽阔紧实的怀抱里,“只是我等不及了。”
孟思期笑了笑,只见路鹤慢慢低下了头,他的气息浓厚而热烈,在她面颊上逡巡,寻觅她的唇瓣。
等一下,她想说等一下,但路鹤的吻已经落上她的唇锋,他浅尝辄止,似乎不忍心用力亲下去。
等一下,她想说这里人挺多的,换个地方不行吗路鹤。
路鹤又轻轻碰了一下,他不像浅尝辄止,抬头时,眼眸湿润,他似乎想起了许多往事。
*
几个月后,1995年春,今阳市被一层皑皑白雪覆盖,宛如一座雪城。
一辆警车在雪地里行走。
坐在副驾的孟思期,对正在开车的赵雷霆说:“赵雷霆,蓉姐他们出发了吧。”
“对,我们出警时,法医和痕检都已经过去了。你说这冰天雪地,能检查出什么吗?”
“只要犯罪分子经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孟思期肯定道。
她又转头对后排的两位实习警新人道:“传帮带是我们二队的传统,孙骏,你以后跟着赵警官,闵鹿,你以后就跟着我吧。”
“好的,孟队。”两人齐声响应。
赵雷霆笑着提醒:“闵鹿,你怎么还叫孟队呢。”
小姑娘闵鹿害羞地笑道:“师父。”
“好。”孟思期笑着点了点头。
赵雷霆语气激动地对孟思期说:“思期,冯哥和小川都去了省厅,今天是你第一次带队行动,咱们一定要快准狠啊,要让韩局看看,我们二队的光荣传统。不不,青出于蓝胜于蓝!”
“谨遵‘赵局’指示。”
“……”赵雷霆瞥了她眼,笑着望向远方。
孟思期望了望车窗外宛然一笑,那雪景多么美好,人生又是那么美好,警察事业又是多么美好!
警车车轮一直向前延伸,在雪地里碾过一条结实的轮印,警车越来越小,阳光慢慢地挥洒在洁白的天地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