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东京校
进了夏油杰寝室后,五条悟推推墨镜,将自己的眼睛完全遮挡住,佯装自己什么都没做地去观察夏油杰寝室。
嗯……
床底下没有。
阳台也没有,甚至连经常在晚上晾晒的衣服都收得一干二净了。
关上门的浴间和厨房里也没有。
他努力寻找了各个可能藏人的小角落,但都失望而归。不会吧?杰一回来就消失了。难道说是他的六眼真的出故障了?之前的都是幻想,不可能吧?
他开始尝试去检查一下六眼传达进大脑的关于普通人的无关紧要的信息,结果很快就被层出不穷的垃圾消息吵得脑袋都炸了。
他整个人都瘫在沙发上,仰着的脑袋几乎垂到地面,接二连三发出鬼叫:
“啊——”
“啊啊——”
厨房里煮泡面的夏油杰:“……?”
他弯腰凑到家入硝子耳边,用确保五条悟能听见的音量说悄悄话:“悟他这是怎么了?”
家入硝子以同样的音量回复:“最近他脑子不太正常。”
夏油杰好奇:“悟的脑子不是一直都不太正常吗?”
家入硝子点烟惆怅:“这段时间更严重了。”
夏油杰露出悲悯表情:“应该早点准备了吧?”
家入硝子打开手机,挑选五条悟的丑照:“这一张怎么样?我调一下色看看黑白是什么效果。”
夏油杰同样打开手机:“我这里有更好的,是喜久福的袋子被狗叼走,悟去抢的照片。”
家入硝子:缓缓竖起大拇指。
客厅的五条悟还在接连不断发出鬼叫,好似一点都没关注他们这边。他在沙发上一边打滚一边鬼叫,窄小的沙发根本不够他蹂.躏,很快就一咕噜滚到了地上,他焉了吧唧地爬起来,扑上夏油杰寝室的单人床,继续打滚鬼叫。
但没鬼叫一会,声音就停歇了。
家入硝子从厨房探头。
就看到五条悟趴在夏油杰的床上,正跟个变态似的在闻夏油杰的被子,脸红到滴血,蓝眼睛却亮到不行。
好似确认了什么般,发出一声欢呼:“好耶!”
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满脸惊恐地缩回脑袋,看向煮快餐面的夏油杰:“你…你跟五条……我是说……你…他……”迎着夏油杰好奇歪头、眨眼的注视,片刻之后,家入硝子做了个阿弥陀佛的手势,“你自求多福,多躲着点五条。”
夏油杰笑眯眯地:“我保存了悟跟狗抢喜久福的照片的那一刻,就做好了这个准备。”
家入硝子给了他一个‘你还是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的眼神。
快餐面煮好,从厨房出来。
五条悟已经满脸红扑扑地在沙发上乖乖坐好了。
夏油杰保持着笑眯眯的表情,静静等他们两吃完,就开始撵客了。
“杰也太冷漠了!好不容易在高专碰面居然还一直催我们走,你一点都不把硝子放在心上的吗!”五条悟大声谴责。
家入硝子无语:“喂,跟我有什么关系。”
五条悟一把扯过家入硝子:“硝子可是超想你的!”
家入硝子死鱼眼:“……”
随即五条悟就开始扒拉夏油杰放在电视机下面的柜子里的游戏盘片,扒拉出来一个后,眼睛亮亮的举起来:“我们来打游戏吧!”
夏油杰举起手机,“已经快十二点了,悟。”
五条悟噘起嘴,跨着一张小猫批脸:“以前又不是没熬夜打过游戏。杰你都好久没陪我打游戏了。”
夏油杰刚想说‘撒娇对我没用’,一旁的家入硝子就拍了拍他的肩膀,满脸不可言说的惆怅。
夏油杰:“……”
最终,他们不得不打起游戏。
但这次游戏不知怎么的,五条悟一直分神,操作甚至还不如家入硝子。但每当被谴责,他都反过来去谴责夏油杰:“还不是都怪你啊杰,那么久不陪我打游戏,我的手法都变菜了。”
夏油杰敷衍:“嗯嗯,是哦。”
家入硝子冲夏油杰露出心疼眼神。
夏油杰无奈耸肩。
打了一会后,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的心思根本不在游戏上’的五条悟戳一戳夏油杰的胳膊,语气期待:“杰,我给你买了礼物哦。”
“嗯?”夏油杰在专心操作,“是吗?不过悟你再不专心点,这一局又要输了。”
“礼物就放在我寝室的沙发上,你快去看看。那可是我精挑细选了好久才决定下来的礼物,你肯定喜欢!”
“是吗?是什么礼物。不过悟,你的角色血条快空了,确定还要站在怪物包围圈吗?”
“你自己去看啦,快点去啦。”
【GAME OVER】
家入硝子:“……”
夏油杰:“……”
五条悟:期待期待。
“好吧。”夏油杰叹了口气,他转头看向某处确认了下,又思考了下这里到五条悟寝室需要花的时间,点头同意了,“那你和硝子先打。”
五条悟:欢快点头。
等夏油杰离开后,五条悟戳戳家入硝子肩膀,“硝子~”
家入硝子直觉没什么好事:“干什么?”
五条悟冲家入硝子撒娇:“你寝室还有快餐面吗?我没有吃饱,你能不能再拿点过来让杰煮。”
家入硝子咂舌:“你的胃是无底洞吗?”
五条悟:“杰煮快餐面的手艺,不觉得趁他还没来任务前多吃点,会很亏吗?”
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一拍脑袋:“有道理!”
家入硝子闪现出寝。
现在,夏油杰寝室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五条悟眨巴一下蓝眼睛,十分有目的性地来到夏油杰寝室的衣柜前。
我正双手抱膝,蜷缩在黑漆漆的衣柜里,盯着自己的脚尖发呆。
忽然。
衣柜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白灯的强光刺进来,还有一些不适应。衣柜只被拉到半开状态,还被对方高大的身躯几乎遮了个严严实实,他弯腰探头,墨镜后面的蓝眼睛里满是得意,刻意压低的声音在炫耀:“老子就知道你藏在这里。”
是悟少爷。
我倒也没什么惊讶,毕竟衣柜不隔音,我清楚悟少爷将夏油杰和家入硝子支开的事。
我朝他笑笑,没做别的表示。
他有些不满意我的反应,没什么劲地撇撇嘴。过了没一会,就又兴致勃勃地凑过来。
“喂喂,杰准你睡床了吗?杰的床上全是你的气味。虽然你跟杰好像是用的同款洗发水?”他说的时候,嘟囔着揪住我一缕垂在胸前的发丝,拿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很肯定,“但你身上就是有一股特殊的香味,我一下子就能闻出来。”
我歪一下脑袋,看他。
“……”他以为我在觉得他说谎,语气里有一丝不满,“就是有,但不知道是你身体哪个部位的香气,我刚才闻了你的头发,没有。上一次闻到你身上这个香味,好像是那天在沙发上吃棒棒糖。”
我眨着眼,看他:“……”
他同样眨一下眼,看我:“……”
半晌。
他炸毛:“我说真的!”
我笑一下,敷衍地点点头。
之后,我们就没了话题。
我蜷缩在衣柜里,玩手指发呆。
他蹲在衣柜外面,盯着我的手指发呆。
“……”
“……”
过了会,他掏出一根棒棒糖,是跟上次相同颜色的包装纸,“你吃吗?”
我看着棒棒糖,吞咽了下口水。有点怀念上次吃到的时候口腔被草莓的清甜包裹的口感,吃悟少爷一个棒棒糖应该也没什么吧?而且是他主动给我的……
我犹豫了几秒,就怯生生点一下头。
他主动帮我将包装壳纸剥开。
包装壳被他塞进了自己的制服口袋,糖则喂到我嘴边。
我有点不适应他睁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我看的注视,低头咬住棒棒糖后,就偏开头了,不与他对视。
我能感觉到他还在看我。
过了会,我听见了又一根棒棒糖被拆开的动静,下意识看过去时,他已经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我转移视线,将棒棒糖用舌尖抵到右边。
“咕隆……”
很轻微的声响,是棒棒糖滑过牙齿时撞击发出的动静。
我抬头。
便看到他右边的脸颊鼓鼓囊囊的,他好像也将棒棒糖用舌尖抵到了右边。
我吞咽口水,眨巴了下眼睛:“……”
他跟着吞咽,眨巴一下眼睛:“……”
隔着衣柜半开的门缝,我们对视着,谁也没说话,也没有任何肢体接触,却有强烈的波动传来。我意外的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和悄悄的呼吸,我率先移开视线,低下头去,有些混乱的大脑让我本能地想做些什么缓解尴尬,所以将棒棒糖又从右边抵到了左边。
“咕隆……”
他跟着我,将棒棒糖从右边抵到了左边。
我小心翼翼抬头,用怯生生的眼神看他:“……?”
他也在看我,歪歪脑袋:“……?”
我保持着棒棒糖一直在左边:“……”
他也是:“……”
我快速垂下视线,不敢随意移动棒棒糖的位置了,能感觉到左边的口腔内壁被棒棒糖的甜味浸得有些微微发麻。
过了会。
传来他‘嘎嘣嘎嘣’将棒棒糖嚼碎的声音,以及一句:“……杰和硝子差不多要回来了。”
我点点头。
他将衣柜门轻轻关上了。
衣柜门被关上后,我的视线重回漆黑。我听见站在衣柜门口的人移动脚步,最后将自己撂到床上的动静,还有他卷着被子反复打滚的窸窸窣窣声。
过了会,家入硝子率先回来。
外面传来她不可置信的声音:“你中暑了吗?”
以及悟少爷焉了吧唧、好像快要命不久矣的声音:“硝子,我好像真的生病了——”
喂饭——
第32章 东京校
家入硝子看着满脸通红,感觉嘴里叼着体温计、体温计都会爆掉的五条悟,很是无语地给他使用反转术式,“你自己不也会反转术吗?”
五条悟裹着被子趴在床上,焉了吧唧得像生了重病的小猫,“我自己有用啊,但是用了好多次都没效果,心跳得还是好快,身上依旧好热,脑袋也晕乎乎的。可能是失灵了……”
家入硝子施展术式结束,问:“怎么样,感觉有效果吗?”
五条悟盯着家入硝子的脸,看了一会后,语气狐疑:“好像,好像……没有那种心跳加速到快要猝死的感觉了。”
家入硝子松了口气。
五条悟眨巴一下眼睛,飘忽的视线不知不觉就落在了衣柜的方向。
“硝子!”他再次鬼叫,“快救我!”
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死鱼眼:“滚。”
这时候,夏油杰也回来了。
他推开寝室门,满脸的和善,如果忽略几乎要被捏断的门把手的话。
“悟,不是说礼物是放在沙发上的吗?为什么我找了很久之后是在床底下找到的。以及,”他将购物袋里的女仆装拿出来,笑容加大,“这个是什么?可以解释一下吗。”
五条悟此时此刻还趴在夏油杰的床上打滚,闻言从被子里探头:“啊是在床底下吗?可能是我记错了吧。不过这个礼物,杰你不喜欢吗?我当初买的时候可是有好好考虑过这个款式适不适合你的,我还脑补了一下,结果就是,超——适合!”
夏油杰额头冒出青筋,但还是在努力维持笑容:“你还是自己留着穿吧,我觉得还挺匹配你的爱好的。毕竟你没少偷穿硝子的裙子,不是吗?”
五条悟不着痕迹地瞥一下衣柜方向,原本不是很在意的事情忽然就觉得有些丢脸,他满脸通红地一把掀开被子,跟急于辩解什么似的用超大的声音说:
“明明是杰你带着我试的!我才不喜欢穿女装!只有杰你自己XP怪得要死,还老是带我做坏事,高专的大家都觉得你是个人渣不让我跟你玩的,但我还是一直有拿你当挚友!”
夏油杰往左歪歪脑袋:“……?”
家入硝子往右歪歪脑袋:“……?”
他们两个缓缓对视。
夏油杰指指自己的脑子,再次歪歪头,用眼神询问。
家入硝子点点头,无能为力地叹一口气。
夏油杰也满脸悲悯地叹了一口气,“我们继续挑照片吧?硝子。”
“挑照片之前,先弄这个。”家入硝子不知道从哪里抱出来一堆快餐面,一脸认真,“我已经通知了目前在高专的灰原和伊地知,过一会他们就都过来了,趁你还没去做任务,我们开快餐面派对。”
说到就到,寝室门再次被人一把推开,传来元气满满的声音:“夏油学长!”
以及见到站在床上的五条悟,掉头就想走,却又被灰原雄搂住脖子扯回来的伊地知洁高,走不掉了,他只好颤颤巍巍地先冲五条悟打招呼,“五条学长晚上好……”
见五条悟气呼呼地点一下头后,好像正在生气。
他抖得更狠了,然后欲哭无泪地冲家入硝子和夏油杰打招呼:“家入学姐晚上好,夏油学长晚上好……”
家入硝子欢快地挥一下手。
夏油杰则:“……”
他看向家入硝子,脸上的笑容有点扭曲,“硝子——”
家入硝子心虚挠鼻,然后笑哈哈地去问伊地知洁高和灰原雄有没有学会她教的反转术式。
夏油杰朝衣柜看去一眼,有些无奈地叹一口气。
认命般抱着快餐面进了厨房。
客厅里,众人则在叽叽喳喳的聊天。
灰原雄看向单人床的方向,发现五条悟正裹着被子将脸埋在枕头上,有点好奇:“五条学长不过来一起聊天吗?”
“不要。”他翻身,背对灰原雄。
灰原雄挠挠头,“五条学长怎么了。”
“不用管他。”家入硝子指指自己的脑子。
灰原雄竟意外地听懂了家入硝子的言外之意,认真地点一下头,“我明白了。”
家入硝子问:“七海呢?你们的任务不是绑定的吗?没道理你在高专,他却出去做任务吧?”
灰原雄:“七海不是有女朋友嘛,家入学姐你忘记了吗?今天我们刚结束任务,他就又去了呀。”
家入硝子点烟,“羡慕,有女朋友。”
“但七海最近好像不是很开心。”灰原雄一脸沉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一起做任务的时候,他板着的脸看起来更像夜蛾校长了。是遇到情感危机了吗?”
家入硝子吐烟圈:“不羡慕了,谈恋爱好麻烦,情绪都需要跟对方绑定。”
“不过好好奇啊,不知道喜欢一个人到底会是什么感觉。”灰原雄一脸惆怅。
这时,一直没什么存在感、坐也是坐在沙发最角落的伊地知洁高忽然默默出声:“就是会脸红,心跳加速。”
“——哈?”原本背对着他们、躺在床上的五条悟忽然翻身回来,满脸的不可置信。
家入硝子黑脸:“忽然叫唤,你是想吓死谁。”
灰原雄则满是开心,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五条学长你不想睡觉了吗?我们来一起聊天吧!”
“……”五条悟噘着嘴,重新背对他们睡觉,小声嘟囔一句,“我才不要离开床。”
灰原雄:“……?”
家入硝子:“不用管他。”
之后,她反应过来什么,扭头看向伊地知,“你怎么知道的。”
伊地知洁高跟她对视着,慢慢的,脸一点点变红,很快,他就主动转移了视线,紧张到结巴:“我、我、我也是看网上……这、这么说的。”
家入硝子停顿一瞬,弯弯眼睛:“哦。那上面还说了什么?”
“上面还说,”伊地知不敢跟家入硝子对视,埋着头。
躺在单人床上的五条悟虽然没动,但乱蓬蓬的白发下,红透的耳朵却悄悄竖了起来。
“上面还说,看到喜欢的人的那一刻——”
这时,夏油杰却忽然从厨房探头,“做好了哦,要想吃饭自己来端,可别想着我既当厨子又当服务员。之后你们还要自己刷碗。”
五条悟一把掀开被子,像一只受了刺激的猫,气急败坏:“杰你出来的一点都不是时候!”
家入硝子:“哦豁!”
灰原雄:战术后仰。
伊地知洁高浑身一抖,差点从坐着的沙发上滚到地上。
拿着锅铲的夏油杰,笑眯眯歪歪头:“……?”
之后,由于五条悟的行为,大家(仅包括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一致同意不给五条悟饭吃,五条悟也没在意,始终赖在床上,没动弹。
直到吃完饭之后,夏油杰再次撵人。他才抖抖耳朵从被子里探出头,“不打游戏吗?我记得杰有买一款五个人组队才能玩的游戏,因为七海海总不跟我们打游戏,伊地知入学之后我们又都很忙,那款游戏买来之后好像一直没玩过吧。”
夏油杰:“……”
他看看逐渐指向凌晨一点的闹钟,正要出声。
灰原雄就已经眼睛亮亮的欢呼起来了,“好啊!我一直都很想跟学长们一起打游戏!我手法很厉害的!绝对不会拖后腿!夏油学长,我听说你一般喜欢玩法师职业,我玩战士职业吧,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看着灰原雄真挚的眼神,夏油杰一时间反倒不好说出拒绝的话来了。
他有些为难。
灰原雄亮闪闪的眼神逐渐黯淡下去,“夏油学长是不相信我吗……”
夏油杰不得不,“不是。”
灰原雄重整旗鼓,眼睛比之前更加真挚和充满希冀了:“那我们一起来玩吧!”
夏油杰叹一口气,只能同意了。
但他不会任由事情像脱缰的野马一样狂奔发展的,尤其是他能明显感觉到悟今晚有在刻意带节奏想要留在他寝室,虽然不清楚原因,可能的确是因为太久没一起玩游戏的缘故,但这种情况无异是最难打发掉悟的。
所以在灰原雄的欢呼声中,他偏头看向家入硝子,笑眯眯地,“硝子,你寝室还有酒吗?”
家入硝子:“嗯?做什么。”
“不觉得打游戏的时候会很容易口渴吗?”
家入硝子仔细想了下,打游戏的时候需要一直交流,的确如此。
“有是有,但我记得除了我和歌姬学姐外,”她面露狐疑,“都是……不喝酒的吧?”
“歌姬学姐因为快要毕业了,近段时间很少陪你喝酒了吧?”他笑,“正好我最近也在尝试喝酒,要一起吗?”
家入硝子看他几秒,之后摊手一笑,“嘛,虽然总感觉有阴谋,但的确好久没人陪我喝酒了。”
家入硝子回自己寝室取来酒后,夏油杰借口去冰箱里拿果汁,给每杯果汁都掺了酒。他笑眯眯端出来,递给灰原雄和伊地知洁高,至于五条悟,他依旧趴在床上,缩在被子里。双手操控游戏手柄,正在挑选游戏角色。
这种情况下是很难看清电视机屏幕的,但他有六眼,所以毫无障碍。
“不热的吗?”他将果汁放到床边的矮凳上。
“老子就要呆在床上。”他一下子丢开游戏手柄,抱紧被子在床上滚了下,如临大敌般答非所问。
夏油杰保持着‘我看不懂,但我明白你脑子不正常,所以我理解’的表情:“好哦。”
很快游戏就开局了。
顺利通了五关之后,总是嗷嗷叫着指挥的五条率先感到口渴,然后喝了一口果汁:“……”
五条悟沉默几秒,拿起杯子:观察。
三秒之后,倒头秒睡。
灰原雄震惊:“五条学长?你怎么了?”
夏油杰始终很淡定,笑着回复:“可能是果汁太好喝了吧。你不打算尝尝看吗?”
灰原雄狐疑。
但因为十分相信夏油杰,所以他居然真的尝了一口(指把一杯果汁一口喝完),然后,他沉默一下,低头看看杯子。
十秒之后,倒头就睡。
又解决一个。
夏油杰再次将和善的目光投向伊地知洁高。
伊地知洁高吞咽了一下口水,不用夏油杰规劝,就主动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两分钟后,倒头就睡。
解决完了三个。
夏油杰看向看向家入硝子,脸上的笑容有些不对劲:“就剩下你一个了,硝子。”
家入硝子却很淡定:“真脏啊手段,你给他们的果汁里掺了多烈的酒。”
“是你带来的酒里度数最高的那瓶,不过,”他看一眼趴在床上呼呼大睡的五条悟,声音温和,却平静到极致,“给悟的那杯我就掺了两滴,怕他头疼的太狠,这一觉睡下去要好几天都不省人事,到时候他的任务就都要交给我了吧,我可不愿意。”
“看来你的确是很累想休息,不过你刚才既然答应了要陪我喝酒,我当然不会轻易放过你。”家入硝子举起酒瓶,忽然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般,说,“不过,如果是我赢了,那你就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如果是你赢了,估计最多只能睡两个小时就要被任务短信吵醒吧?所以这么一看,还是我赢对你更好吧。”
夏油杰若无其事地也拿起一瓶酒,“那我能不能多睡一会,就要靠你了硝子。”
半个小时后——
家入硝子倒头就睡。
看着一片狼藉的寝室,夏油杰有点头痛地晃晃脑袋,结果感觉视线更晕了。他站起来,想将灰原雄和伊地知洁高拖回他们自己的寝室,结果可能是喝太多了,不仅拖不动,他自己还踉跄了下。毕竟在与硝子这次喝酒之前,他顶多喝过两次酒,还都是在居酒屋聚餐的时候浅尝一下。
他揉揉有点炸裂的太阳穴,看向衣柜方向。
蜷缩在衣柜里,听着外面闹哄哄的动静,我几乎要睡着了。直到衣柜再次被人打开,我才稍微醒困。
衣柜门被外面的人打开一道很小的缝隙。
迎着寝室白灯的强光,我抬头,看到夏油杰正半弯下腰,在看我。
家入硝子和悟少爷来时,夏油杰刚洗好澡,甚至没来得及吹,所以头发是披散的状态,没扎。经过这么长的时间,头发也早就自然风干了。他嘴角微微上扬,问我:“很辛苦吧?睡在这里。”
一开口,就是浓浓的酒气,但他声音却一如既往的很温柔。
我摇摇头,“还好。”
我是真的觉得还好。
毕竟之前还留在直哉少爷身边时,我蜷缩着身体睡了好久的厨房,都习惯了这种狭小的空间了。
他像是头晕,晃了晃脑袋。
我不清楚他到底喝了多少酒,他此刻面色红润微醺,被刘海隐隐遮挡的眼睛里也满是迷蒙,酒精的后劲让他控制不住身体,摇摇欲坠,只有抓住衣柜门框才能勉强平衡住身体,他再次问:“要不要去隔壁寝室,这里,人太多了,虽然都醉了。但床被悟蹂了好久,都皱巴巴的了,需要换床单被套之类的你才能重新睡吧?”
他颠三倒四说到最后,笑了下,我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这样的笑,颇有些傻兮兮和带着浅浅得意的笑,不再像平时那样像深不见底的潭水,让人捉摸不透。
他说:“不过,没想到,我的酒量居然是最好的。之前总看硝子拿着酒在喝,每次歌姬学姐都醉趴下了,她依旧面不改色,那时候我以为她的酒量已经算是顶尖了呢。现在看来是菜鸡互啄啊。”
他的声音又低又干,带着少年人时期才会有的微哑的磁性,每吐出一个字,都有浓郁的酒气朝我袭来。
却比平时看起来更好亲近了。
我缓缓伸出手,钻出衣柜,搂住他的脖颈。因我的动作,被他抓住两边门框才控制住的门缝大小,又稍微打开了一点。
我冰凉的手触碰上他滚热的脖颈。
他似乎有些不适应,歪了歪头,努力让迷蒙的双眼表达出‘疑惑’。
却并没有躲开。
我挺起上身,朝他靠近过去,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舌尖轻轻探进去,搅动他的。很快,我嘴里草莓的清甜,就被浓重沉郁的酒味覆盖。
他不躲不闪,依旧是上次接吻时的态度,垂着眼睫看我,任由我亲吻他,不给予回应也不主动。
结束后,他还保持着半歪脑袋看我的姿势,片刻,笑着,“奈穗子的吻好温柔,好像在爱着我一样。”
我脸红了下,悄悄打量衣柜外,见外面的人都睡得七仰八叉后,悄悄松口气,看着他,努力维持淡定,但还是结结巴巴说:“因为我感觉、感觉你应该不太喜欢喝酒,所以……”
“嗯?为什么觉得我不爱喝酒。”
我惊讶,以为自己猜错了,“你喜欢喝吗?”
他笑眯眯的,将问题抛回来:“如果我说喜欢,你会相信吗?”
“……”我眨巴一下眼睛,纠纠结结到最后,还是摇摇头,“看你的表情,我感觉你不爱喝酒……而且,也不喜欢吸烟。”
我说得小心翼翼的,他始终保持着笑眯眯的表情,示意我继续往下说,所以我停顿一下,继续说:
“因为你通常都是把烟叼在嘴里,好久好久,才会点燃。就好像……只是在借助工具来躲避烦心事。刚才在外面之所以要喝酒,也是为了我…的吧……?”
他看着我,半晌,笑容加大,“我的确不喜欢,你观察的挺仔细的。”
“所以……舒服一点了吗?”
“……嗯?”
我交迭在腹部的双手紧张地捏作一团,鼓起勇气好久,才又小声问:“我刚才有在你的嘴里尝到酒味,不像咒灵球……这个酒我能尝到,是有点辣辣的、很刺激的口感。所以…你这次有感觉到不喜欢的味道被分享出去的轻松了吗?”
他微愣,像是没反应过来。
我更加慌乱了,脸更红了,无措地摆着双手,解释:“我只是…上次没有帮到你,虽然你后来有说我的吻有点效果,但我知道你只是在安慰我。所以、所以…我总觉得我应该……”
他没松开控制门框的手。
而是将腰弯得更狠些,探头进衣柜,呼吸稍稍有些乱地凑近我,在我的唇上落下吻。
我眼睛猛然睁大,有些不可置信。
呼吸交缠之下,他与我近距离对视的紫眸稍稍弯了下,撬开我的牙齿,热热的舌尖钻进我的口腔。
【扑通、扑通——】
他看起来很游刃有余,但我还是,听见了。
跟庙会那日时的直哉少爷,相同的快速跳动的心跳声。
距离很近,我听得见,就在他的胸腔里。
他的吻技对我而言过于青涩,就像最初青涩的我,我努力勾着他的舌尖,如之前那两次的吻。他停顿一下,却没像之前那两次一样完全摆烂,而是更像在学习,一段时间后,他已经有来有回地与我纠缠了,又很快速地掌控了主动权。
我抬手,轻轻抵在他心口处,感受。
【扑通扑通扑通——】
更快了。
唇上的吻也加深了些。
他甚至还伸出一只手进衣柜,扣住我的后脑勺,避免我往后退缩。
如果说上次在寝室与他接吻成功,我感受到的是久违的松一口气,那此刻,我才真的感到轻松,是一种自己稍微掌控住自己的生存的轻松感。
在与直哉少爷的两个同级生以那种方式换取食物时,这种感觉是首次出现。不用看直哉少爷的脸色,也能混到一点吃的,而且还是我一直很向往的鸡蛋牛肉卷。
之后,这个轻松感也被打碎得很轻易。
直哉少爷只一眼,就发现了笔记上的内容不是我写的。
我被罚十天不准吃饭。
后来,这种轻松感再次出现,是直哉少爷将脑袋埋进枕头里,喊我混蛋让我滚开。可等我真的要滚开,他却勾住了我的衣领,颤巍巍地将手指重新塞进我嘴里。那一刻,我感觉我掌握住了生存的方法。
如果不是佐藤少爷,我想我真的会依靠这个方法继续活下去。
能活多久都好,只要死之前都能吃饱饭就可以,毕竟那时的我从未向往过外面的世界,甚至觉得呆在京都校这种与外面世界接轨的地方,还不如回到禅院家。
后来这些想法虽改变了些,但多年的经历却始终让我觉得,无法独立之前,我最大的价值就只有身体。
而最不稳定的也是这种依靠身体维系的表面关系。
比如直哉少爷的那两个同级生,直哉少爷只是稍一打压,他们就畏畏缩缩不敢再靠近我了。我需要的是对方的爱,只有爱,才可以在任何时候都义无反顾帮助我吧。
就像佐藤少爷。
夏油杰就像是要努力把自己口中又苦又涩的酒味全部交给我般,呼吸越来越乱,与我纠缠的也越来越深。
衣柜狭小的空间,和他很有侵占意的吻,让我的吞咽速度加快,呼吸越来越不畅。
我真的有想往后躲的意思了,他也更加用力地扣住了我的后脑。
我被吻得口水直流,双眼迷蒙间,五零四散的视线穿过衣柜半开的门,凌乱且不知所云地落在随意的某处。
直到与一双迷离半睁的蓝色眼睛相对。
我涣散的思维才回归,且心脏猛的一凉,狠狠下坠。
悟少爷仰躺在床上,因为太大只,和睡姿奇特,他脑袋几乎要从床上垂到地面,戴在眼睛上的墨镜也因此而掉到了额头位置,将他那双璀璨的蓝眼睛完完整整露出来。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眼神湿漉漉、又掺杂着一抹好奇地盯着我。
好似不理解我和夏油杰在做什么。
但因为角度问题,他看得见夏油杰钻进我口腔的舌头。
他缓慢又笨拙地眨了两下眼睛,片刻后,也从口腔里探出舌尖,模仿着夏油杰的动作,在空中舞动。湿漉漉的眼神似羞耻又似期待地望着我。因为六眼的缘故,他即使一直与我视线相对,也能看清夏油杰的动作。
几乎同步的动作。
就好像,在我口腔里与我纠缠的,是他一样。
我浑身一僵。
半晌,他傻兮兮笑出来,“好色……”
然后脑袋重重砸在了地面,再次睡了过去。
夏油杰听到了悟少爷的声音,本就凌乱的呼吸一顿,他放开我,快速将衣柜门关上。
我躲在衣柜里,捂着心口,努力平复心情。
而外面,夏油杰依旧站在衣柜门口,似乎在观察悟少爷到底睡没睡着,沉重而急促的呼吸声,即使隔着衣柜门,我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补偿大家的大肥章!!
第33章 东京校
后来,我也不太清楚外面的混乱。
只知道夏油杰将他们都拖去了隔壁的空寝室,拖到悟少爷的时候,悟少爷的双手还紧紧抱着被子不撒手,最后只好将他连带被子一块拖去了。
等他处理完这些,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他帮我换了干净床单,又拿出来一床新的被子后,手机就响了,是辅助监督的电话,来了任务。那时,他的酒还没怎么醒,趴在阳台的矮栏杆上吹风,一边接电话,一边闭着眼揉突突发痛的太阳穴,时不时“嗯”上两声,说知道了。
挂掉电话后,他吐出很长的一口气,才转头看向我,说:“那,我先去做任务了,奈穗子早点休息吧。”
“那个……”我出声。
他保持着笑眯眯的表情,歪歪头,示意我继续说。
我攥着衣袖,用很小的声音问:“不休息一下真的可以吗?你昨天晚上回来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没睡觉,刚才还喝了那么多的酒……”
他没什么所谓:“没关系的。”
“你先等一下,”我急急忙忙跑去厨房,将冰箱里的豆腐、豆芽和海带取出来,制作醒酒汤。醒酒汤步骤简单,我只花了十分钟不到的时候就做好了,递过去,眼巴巴地望着他,“喝了这个也许会好一点。”
他看着我,缓慢地眨一下眼,轻声:“奈穗子会做的事好多,还如此照顾我,会让我有种我们是那种关系的错觉。”
我脸一下子就红了,但还是朝他笑。
期间,阳台门没关,有夜晚微凉的风吹进来,将没被我扎起的几缕发丝吹上我的脸颊,痒痒的,我伸手捋到耳后,笑容更大了,抬头望向他的、因笑意而弯弯的眼睛里满是幸福。
他盯着我看了一瞬,难得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等醒酒汤半凉的状态,就仰头一次喝完了。
等他放下碗,我立马问:“味道怪不怪?能忍吗?”
我没喝过醒酒汤,但见禅院家里的老爷少爷们喝过,他们喝的时候,眉头通常都是紧皱着的。所以,我估计味道不是多好。
但在夏油杰的脸上,我却观察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他一如既往悠悠道:“还好啊,毕竟是奈穗子亲手做的。”
我轻轻松了口气。
忽然,我感觉到头顶落下一阵温热的触感。夏油杰摸了摸我的脑袋,动作很轻柔:“那我先走了,这次任务的地点都不是特别远,如果顺利的话明天晚上就可以赶回来。奈穗子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抱住他的手。
他的手热热的,我贴在脸颊上,用脸颊蹭了蹭,怯声:“咒灵球……你能带回来吗?”
“嗯?”
他声音很轻,细长的眼睛微垂,目光落在他贴着他手掌的我的脸颊上。
我抬眼跟他对视,“咒灵球,可以不当场吃掉吗……?”
他疑惑地歪歪脑袋,应该是没怎么理解我的意思,但还是微笑着答应了。
……
目送他离开。
我站在终于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寝室里,缓缓吐出一口气,困意席卷我,我几乎要站不稳的趴到床上,被软绵绵的被子包裹住,这让我感到异常的安心。
但习惯使然,我并没有立马睡,而是翻了个身,睁着眼看天花板,举起右手,在半空中用指尖写字,这些字分别是:
救、蓝、红。
是悟少爷那天写在纸条上的三个字。
自那以后,我每天睡前都会像这样模仿悟少爷写在纸上的笔画来练习。
起初还需要看着纸条,一笔一划十分缓慢地模仿,每写一个字,都需要耗费三四分钟的时间,然后又一点点检查有没有出错的笔画,就又要耗费三四分钟。
三个字练习下来,二十分钟就过去了。
但现在,我已经可以做到完全不看纸条,凭着记忆就将字写出来了。只需要花费几秒钟的时间而已。
这种进步,让我有种抓住了什么的雀跃。
就好像……
我已经在一点点的,与那些我在街上看到的穿着学生制服的同龄女生们靠近了。
我侧着身子,以双手枕在耳下、蜷缩起身体的姿势入睡。闭上的双眼依旧能看见东西,是那三个字。
很幸福。
我缓缓睡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隔壁寝室乱糟糟的动静吵醒了,还有人丢枕头砸在墙上的响动。
有一道声音在问:“五条学长你的手机响了,是来任务了吗?你要去做任务了吗?”
这个声音,应该是那个一年级的男生,虽然他的声线很大众化,但由于那股无时无刻携带着的怯懦感,所以意外的在高专这群张扬的咒术师里,很好分辨。
另一道隐隐约约、听不大清的嘟囔传来:“不要…老子头好疼,才不要去……”
其他的就不怎么听得清了。
我很快就又睡过去。
隔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快接近傍晚了。
因为昨天实在是闹腾了很久,所以我这一觉睡得很沉。期间,我想翻身,却不知为何动不了。而且好热,就好像身处火炉般热烘烘的,身上也很重。时不时还有温热、潮湿的细小风吹到我的耳侧,弄得非常痒……
我总算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然后就瞬间吓清醒了。
只见悟少爷正跟我挤在一张床上,他双手紧紧抱着我,跟揣玩偶似的把我搂在怀里,毛茸茸的白色脑袋则埋在我的颈窝里。
之前我感觉到的那阵湿热,其实是他的呼吸。
被子也被他压在腿下,怪不得直到睡梦中的我放弃了都扯不动。
我大脑宕机,完全不清楚他什么时候来的。
过了好一会,我才缓过来。
轻轻地扒他的手,想从他几乎密不可分粘着我的怀里离开。
但刚只是动弹一下,他就将我抱得更紧了,埋在我颈窝里的脑袋也拱了拱,声音黏黏糊糊的:“做什么,我好困……”
我僵硬着抬起手,做了一会心理建设后,推推他。
他又含糊不清地发出一声:“唔……”
过了会,埋在我颈窝里的脑袋抬起来,半睁着眼,用迷迷瞪瞪、一副随时能继续睡过去的语气问我:“推我做什么,我好困。昨天杰一定是给我下毒了,所以我才会一下子睡过去,而且脑袋超痛的——”
他打了个哈欠,眼看就要继续把脑袋埋进我颈窝。
我急忙伸手比划。
指指隔壁寝室,又指指他。
我自己都感觉我比划的很混乱,但意外的,他居然理解了我的意思。脑袋压下来,却没往我脖颈里埋,而是埋进枕头蹭了蹭,软绵绵跟撒娇似的声音从枕头里闷闷传出:
“啊你说这个啊,因为根本没睡多久就来了任务,但等我想去做的时候,看到杰给我发的消息说已经帮我做掉了。所以勉强原谅他了。我想继续睡,结果就发现床上除了我之外居然还挤着三个人,真的超——不爽!怪不得我睡得很不舒服啊。想起来这里只有你一个人睡,多我一个人也不是很挤啦,所以就过来了。不过啊,比起这个——”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侧头看我。
那双在傍晚的醺黄下,显得格外惹眼的蓝眼睛缓慢地轻眨一下:
“昨天晚上,你跟杰在做什么?”
“我看到了哦。”
“他的舌头,钻进去了,你的嘴里。”
前几天多灾多难,接下来我应该可以稳定日更一段时间了!以及这周实在是突发情况太多,又是食物中毒又是被举报锁章被编编教育的,所以周末会比以往更加补偿大家一点。
第34章 东京校
寝室里很安静,安静到能听见浴间水龙头没拧得太紧、时不时传出的滴水声,我们共枕一个枕头,面对面躺在夏油杰的床上。
距离近到,我几乎能看得清他每一根雪白的眼睫。
就在这样本身就有些暧昧不清的气氛下,他如此直勾勾地盯着我,问出口的话也直白到让人措手不及。
我的大脑出现一片空白。
见我没给出反应,他朝我的方向又挪过来一点,距离更近了,近到我几乎能感受到他湿热的呼吸,和稍微有些快的心跳。
他眨一下眼,忽然说了个与之前话题毫不相干的事:“我又闻到了哦。”
见我呆呆傻傻的跟着他眨眼,他兴致勃勃地又眨了下,一边盯着我,一边说:“你身上的香,我又闻到了。而且我也弄明白是你身上哪里的香味了。”
“是脖子,还有手腕那里。”
“刚才抱着你睡的时候闻到的,有点好奇,加上你睡着了没反抗,所以我很轻松就找到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甚至带了点软绵绵的撒娇味……
我注意到他的视线正落在我的脖子上,以及手也有些跃跃欲试。他应该向来是个想到什么就做什么的人,所以几乎是在我察觉到他的手蠢蠢欲动的下一秒,他就直接伸手,戳上了我的脖子。
力道很轻,就像被蚊子咬了一下。
但我还是借此从宕机中解脱出来,大脑恢复了思考能力。考虑到悟少爷对大多数事情都是兴趣来得快消失的也快,所以我稍稍松了一口气,虽然香味这个话题也很令人僵硬,但比前一个话题要稍微不那么尴尬。
正在我以为之前那个话题彻底过去了,思考要不要随意撤出一抹笑来敷衍悟少爷时,他却又出其不意的歪歪头,问我:
“你跟杰经常做那种事吗?”
我再次僵住。
“你跟杰经常做那种事吗?就是我之前说的那种事。那杰是不是也闻到过你身上的香味。”他又说一遍。与此同时,他戳我脖子的手上移,轻轻戳了戳我的唇。
戳了一下后。
他停顿。
好奇到不行,于是,又戳了一下。
然后眨巴着那双湿漉漉的蓝眼睛,看着我说:
“……好软啊。”
我呼吸微微一滞。
侧开头躲过,然后从床上下去。
因为是住在夏油杰的寝室,所以这段时间我养成了穿着内衣睡觉的习惯。避免了早上起床的尴尬。
这一点在此刻也很好的起到了作用。
我穿上拖鞋,去浴室简单洗漱了下,头发也重新扎好,不妨碍做事后,就开始整理寝室。经历了昨晚,夏油杰的寝室乱糟糟一片,他任务又来的匆忙,我昨晚也困到不行,所以也没顾上整理。
看着摆在茶几上的三个碗,和随意乱丢的游戏手柄,以及被弄乱的沙发垫。
我安静收拾。
等沙发垫重新摆放好,游戏手柄也收进抽屉里。
我端着三个碗,在进厨房之前,不着痕迹地看了下单人床的方向。
他还趴在上面,双手抱着枕头,正噘着嘴、很是不满地盯着我。见我朝他看去,他语气幽幽怨怨:
“为什么杰可以我不可以。”
我朝他敷衍地露出一抹笑,收回视线。
进了厨房。
等我洗好碗,从厨房出去,就看到他已经从单人床上起来了,正熟门熟路地在夏油杰寝室的浴室里洗漱。
他从洗漱台下面取了新的牙刷,正在刷牙。眼睛半睁,雪白的长睫耷拉着,满嘴泡沫。但在我看向他时,他就跟后背也长了眼睛般,很快就觉察到了我的视线,迅速转头过来,龇牙咧嘴地吓唬我。
“……”我收回视线。
我进厨房准备晚餐。我睡了一整个白天,其实根本不饿,但夏油杰昨天说,如果顺利的话,今天晚上就会回来。
我将食材清洗干净,正切着。
原本洗漱完趴在沙发上翻来覆去打滚的悟少爷,就神不知鬼不觉跟进了厨房,贴着我的后背:“你在做饭啊。”
我没回应。
过了会,他戳戳我的肩膀,探头问:“是因为你没住在我寝室,所以我才不可以吗。那你要不要跟我走啊,住在我的寝室好不好?我的床比杰的床软多了,而且有超多有意思的电影盘片和漫画书,如果你喜欢少女漫的话,我也可以买少女漫给你看哦,总之,我肯定比杰对你更好啊,所以跟我走嘛。”
他声音又娇又软,像个小女生般在撒娇。
我不为所动,只是朝他笑。
见我只是朝他笑,没有点头,他垮着张脸,怏怏不乐地拖着长腔:
“为什么啊——”
“不管怎么看,你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都是我陪你更多吧?杰只回来那么几趟,其他时候都是我在陪你啊。而且我肯定是比杰帅的吧!光是眼睛就比他大很多倍啊。”
说着说着,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脑袋抬起来,看我:“话说,杰现在已经让你睡床了吗?上次和这次我来找你,你都是睡在床上的。那他睡在哪里?也是床上吗?像刚才的我们那样,抱在一起睡吗?”
我摇摇头。
然后指一下客厅的沙发。
出乎意料的,我感觉到他似乎松了口气,“那就好啊,我跟你说哦,杰可是超色的!你可千万不要小看男高中生的肮脏,当然,我除外。”
“还有还有,他真的超人渣的。你千万不要光看他的表面,他可会装好人了!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吗?他之前寝室可是有很多任务口.漫的,因为你要住进来才全丢掉。”
我逐渐无视掉他的话,专心做饭。
等我做好晚饭,他依旧在喋喋不休:“夜蛾当时气的头发都蓬松了,这个主意也是他出的,所以杰真的超坏心眼的啊!”
我始终是朝他笑笑的态度,从厨房出去,来到客厅。
打量了下整间寝室,很干净。实在是没什么可以做的了,所以我坐在沙发上,玩手指发呆。
悟少爷跟过来,坐在我旁边,继续嘟嘟囔囔:
“话说你为什么只做了两人的饭量啊,是只打算你和杰两个人吃吗?没有我的份吗?为什么啊——?很过分的啊!我的肚子也超饿的。”
我看向阳台,天色已经黑了。
我醒来的时候是傍晚,差不多下午六点多。等整理好寝室,做好晚饭,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现在是八点二十几分。
夏油杰,
应该快回来了吧?
他说自己大概率是晚上回来……
我轻呼一口气,酝酿情绪,不多时,眼泪就掉了出来。
一旁的悟少爷墨镜都瞪掉了,嚷嚷:“啊??为什么啊?我又没做什么?你为什么要哭啊,我又没故意欺负你,也没故意说过分的话啊!”
我充耳不闻,继续哭。
“喂喂,你干嘛——?这完全不能算在我头上的啊!”
我埋着头,眼泪掉得更狠了。
身旁沉默了一会,当我以为他打算走了时,他却忽然探头,凑到我低垂着的视线里,那双湛蓝的眸子一瞬不瞬地与我对视:“我说啊,你好爱哭。为什么?”
“你在杰面前也这样吗?还是说……”
“因为发现了我对你哭这件事稍微有点没办法,为了撵我走,所以故意假哭?”
“所以,是杰快回来了吗?”
寝室里没开灯,寂静晦暗下,他声音很轻。但疑问句,所用的语气却是肯定式。
我愣住,被他这番话震得一时间连哭都忘记了。
就在我大脑快速运转,思考该怎么应付眼前的场面时,他却轻易地略过了这件事,脑袋下压,轻轻枕在我的大腿上,抬着眸子看我。
黑暗中,他轻眨了下那双蓝眼睛:“所以,真的不考虑跟我走吗?我的眼睛比他大,身材也比他好。最重要的是,他一看就是坏心眼、还经验丰富的坏男高啊。我可是超清纯的笨蛋帅哥,很好骗的。不管怎么看,都是跟我走更划算吧?”
我的眼泪还在眼眶里,此时此刻,继续哭肯定不是最优解。我垂垂眼,将眼泪擦掉,朝他笑笑,然后摇头。
“还是拒绝啊……”
“为什么……?”
他跟没骨头般抱住我的腰,脑袋压在我的大腿上蹭啊蹭的,像白色的毛茸茸小动物在撒娇。过了会,他转头,鼻尖朝着的,就是我的小腹。
他用鼻尖轻轻蹭了一下。
有点痒……
“说起来杰肯定知道吧,女生不生小宝宝那里能不能吸出来东西这件事,杰肯定知道的吧……硝子也是,他们就是故意不告诉我,太过分了。”他不满又低落地嘟囔着。
我无所谓地听着,没怎么往心里去,正垂眼专心思考该怎么让悟少爷离开。模糊间,我注意到他好似在盯着我的唇看,可等我仔细去关注时,他却已经将脸重新埋回去,抱着我的大腿,用可怜得几乎要死掉的语气撒娇:
“啊——”
“啊啊——”
“好想试试啊,好——想——试试啊——”
“真的好想试试看啊……”
我想了很久,没想到办法,抬头关注了下时钟,已经快指向八点四十了。我不免更加急切了,所以干脆直接戳一戳悟少爷的后背。
他焉了吧唧地抬起头看我。
我指指门,又指指他,最后指指阳台。
他看懂了。
脸色肉眼可见的很不爽:“为什么杰回来了,我就要走。”
我又比划了一遍。
他更不爽了,但没说话,只是将脸重新埋回去,依旧抱着我的大腿不松手。像一只生闷气的白色大猫。
此时此刻,我听见了寝室外面有脚步声在靠近,沙发距离寝室门很近,所以我听得很清楚。
“!”
我再次推推他。
他不动弹,脑袋埋得更深了。
眼看脚步声在门口站定,情急之下,我竟大着胆子直接抓住他的手,没有术式阻挡,我很轻易就抓住了。
他被我抓住手之后,手指微微蜷缩了下,幅度很小,然后也没什么挣扎,就臭着脸跟我站起来了。
我想把他拉去阳台,让他离开。
他明白了我的意图,原本很顺从的被我拉着走,突然就顿住了,脸色更臭了地站在那里,不管怎么拉都拉不动。
我想把手抽回来,改为推他。
结果连手也抽不回来,被他宽大的手掌抓得紧紧的。
门外已经传来钥匙孔转动的声音了。
我的眼泪都急得冒出来了,这次是真的眼泪,我急急忙忙地观察寝室,最后选择了距离最近的浴室。
我带着他一起钻进浴室。
浴室门关上的同时,寝室门也被打开了。
似乎是没看到我,夏油杰有些疑惑,浴室门外传来他的声音:“奈穗子?”
浴室里。
我后背贴着门站,站在我旁边的悟少爷忽然弯腰,捂嘴凑到我耳边,小声:“原来你叫奈穗子啊。”
“因为考虑到你是哑巴还不认识字,所以我都没问你的名字。杰是怎么知道的?你难道其实会写自己的名字?”
注意到这种时候,他居然还在不间断地嘟囔着一堆话。
我担心被夏油杰发现,所以捂住了他的嘴。
他眨巴了下眼,耳尖红了红。
没继续说话了。
之后,我指指浴室的窗户,示意他从那里离开。
他耳尖瞬间恢复了原本的颜色,刚才还有些湿润的盯着我的蓝眼睛也变得凶巴巴起来,被我堵住的嘴在含含糊糊地说:
“老子不要。”
“凭什么杰一回来,我就要走。一点都不公平好不好!除非……”他眨一眨眼睛,说话时喷出的热热呼吸全部洒在了我的手心,很痒很痒,他嗓音轻轻的,似是羞耻又似是期待地望着我,说,“除非你让我试一试。”
试一试……?
我回想起他上次说试一试时提到的事,大脑神经只是稍稍挣扎了一瞬,就做出了决定。我快速将上衣扣子解开,衣领下拉,搂住他的脑袋按进怀里。
“……”
“……”
空气安静一瞬。
他大脑没反应过来,但有两行鼻血顺着鼻子流了出来:“……?”
他愣愣地抬头看我:“……??”
我也有点呆住了,看鼻血。
他眼神呆滞,有些不确定地摸摸自己的鼻子,低头,看指尖的血。许久许久之后,他才呆呆地、很轻地、用带着些自我怀疑的声音问:“你……你是笨蛋吗?……是笨蛋吗?”
“?”我眨巴一下眼,有点不理解地歪歪头。
“……”
他一把将墨镜推回去,把眼睛挡得严严实实,之后用极快的速度帮我将衣领扯回去,纽扣扣好,跳窗走了。
我低头,看着衣服上的属于他的血手印。
第35章 东京校
夏油杰逐渐注意到了浴室里不同寻常的动静,敲门,“奈穗子,你一个人在里面吗?”
好在悟少爷已经被打发走了。
我将原本被悟少爷扣得严严实实的上衣纽扣重新解开,将衣服弄得很凌乱,头发也散下来,淋上水。之后把浴室门打开一点点缝隙,只露出半张脸,右眼怯生生地往外望:“夏油……你回来了?”
“嗯。”
他简单回应,起先并未注意到我身上的衣服很乱这件事,而是径直用手背将浴室门推得更大些,往里看。——浴室很小,只一眼就能看清所有。
没看到人。
他这才眉头轻蹙着转移视线,然后就看到了慌乱后退到角落、手足无措拢起衣服遮挡身体的我。
他目光微顿,快速移开,将浴室门关上。
但我知道他没有离开。
还站在浴室门口。
果不其然,半晌后,门外传来很轻的一句:“抱歉。”
隔着门,我怯声怯气的:
“没事……”
过了会,我补充:
“夏油你能不能帮我拿一下衣服?我洗衣服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身上的衣服也弄湿了,原本打算出去拿换用的衣服的……”说到这,我有点羞臊,“结果恰好你回来了,一时慌了神,就躲进来了。”
如果是往常,他有时回来,我恰好在浴室洗澡,他也不会想着去第一时间确认我在不在。
但这次,几乎是我听见他关上寝室门的那一刻,他就在喊我的名字。并且他开门时,有在寝室门口停顿几秒。那时候正处于悟少爷在闹别扭,怎么都弄不走的情况。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他应该是听见了寝室里比较混乱的动静。
毕竟这所学校的寝室,隔音效果真的很差。
我的这番话,算是间接解释了下。
“嗯,抱歉。我下次会注意一点的。”门外传来他的声音,过了会,脚步声远去,又折返回来,轻轻敲两下门。
我将浴室门打开一点。
他递过来一套干净的裙子,是浅蓝色的长裙,还有一套内衣。
——是他给我买的。
悟少爷给我买的胸衣,除了尺寸合适的那件被我穿在身上外,其他的,连同卫生棉都被我塞进了床底下。
也是因此,我才敢让夏油杰帮我拿衣服。
我将衣服接过来,朝他道谢。
他没有看我,依旧是很简短的一句:“嗯。”——不管是目光还是肢体动作,相较于以往,都有些不自然。
我换好衣服后,出去。
寝室里没开灯,只有电视机散出的微弱荧光。夏油杰坐在沙发上,在看电影,好像是探案题材的,我看到有个拿着放大镜的角色在分析地上的血迹。
茶几上,放着我准备好的晚餐。
他已经盛出来了。
看到我从浴室出来,他侧头看来,注意到我湿漉漉贴着后背的长发,他问:“要我帮你吹吗?”
见我点头。
他就去浴室取来了吹风机。
我坐在沙发上,他站在我身后,替我吹头发。吹风机温热的风吹过来,他有些粗粝的五指抓起我的长发,又放下。
寂静无言的寝室,一时间只有电视机传出的声音。
此刻已经进展到主角破案了。
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我盯着看,过了会,头发吹好了,夏油杰将吹风机关掉,我仰头看他,问:“夏油,咒灵球你带回来了吗?”
他拔掉电线,缠绕在电风吹上,闻言动作微顿,然后继续缠绕:“带回来了。你要这个做什么?”
我没立马说,而是很期待的看他:“在哪里。”
他做了个掏口袋的动作,然后摊开手心,露出一团空气。
见我无措地眨了好几下眼,呆滞的表情。他笑一下,“因为奈穗子不是术师,所以连咒灵球也看不见,但是是可以摸到的吧。你试试看。”
我听话地伸出手。
的确摸到了。
是一个圆圆的、有乒乓球那么大的球体。
我内心有些惊讶居然会这么大,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张开嘴,去吃那团我并不能看见的空气。
但很快我的脸颊就被捏住了,抬起来。
我第一次在夏油杰脸上看到这副表情,无语和震惊,“你在做什么……?”
我红着脸,被捏住脸颊,说出口的话含糊不清:“我尝不出来咒灵球的味道,所以由我吃掉的话,说不准会更好一些。这样夏油就不用忍受那股难吃的味道了。毕竟夏油可是连醒酒汤都能面不改色喝掉的人,能被你认为超级难吃的东西,味道一定是世界上最恐怖的。”
他停顿几秒,哂笑起来,说了句毫不相关的话:“我第一次听奈穗子没打顿说这么多话。”
“诶?”
“不过奈穗子应该是误会了什么,咒灵操术不是说必须要吃掉诅咒才能祓除诅咒,而是说吞掉诅咒变成的咒灵球之后,便可以驱使该诅咒。”他弯下腰来,跟我视线持平,眼神里的笑意很难得的带了些真,“我吃掉的话,可以操控它,如果是奈穗子吃掉,估计就是它留在奈穗子的体内,操控奈穗子的身体了。”
我有点窘迫:“是……这样的啊。”
“那你等一下!”我急急巴巴跑回厨房,开始做醒酒汤,醒酒汤除了豆芽、豆腐、海带的食材外,还需要放葱姜蒜之类很刺激性的调料,我这次将调料的比例放大了很多,即使我没喝,光是闻着味道也有些刺鼻。
我端出去,递给夏油杰,紧张地看着他:“那你吃完咒灵球,立马喝汤的话,应该可以有效果将咒灵球的味道变成稍微有些能忍耐的醒酒汤的味道吧?”
他抬起手,盖在眼睛上。
但嘴角在拼命上扬。
过了会。
他问:“奈穗子为什么要那么纠结这件事?”
声音带着浓浓的充斥着无奈的笑意。
“因为我总感觉没怎么帮助到你。”我有些沮丧。
他放下盖在眼睛上的手,那双紫眸在黑暗中盯着我,很温柔,就连他的语气也不自觉低了下来:“我之前跟奈穗子说过的吧,可以不用那么小心翼翼地讨好我。也不用非要在意有没有帮助到我,我都会一直保护你的。”
“我没有在小心翼翼地讨好你。”我立马抬起头,反驳。
他微愣,好半晌:“……嗯?”
我眼睛有些红,很认真:“不管是那天想分享你嘴里的咒灵球的味道,还是昨天晚上在衣柜里的亲吻,我都只是想让你轻松一点。”
他沉默。
过了会,扬起嘴角,是我所熟悉的漫不经心的微笑,他不走心的调侃:“是吗?奈穗子这么认真的说这种话,会让我误以为你对我有特殊感情的。”
“我不可以对你有特殊感情吗?还是说,夏油讨厌我对你有这种感情。”
他脸上的笑容再次出现僵硬。
“从一开始我就感觉得到夏油总是很不开心,胃口很差,心情很差,虽然一直在笑,但就是没在发自内心开心的笑。”我垂垂眼睑,“我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夏油是我活那么久以来遇到的第一个对我好的人,不求回报的帮助我,保护我,不会欺负我。明明已经那么累了,还把床让给我睡自己挤在沙发上。我早就已经……把你当最重要的人了。”
很安静。
寝室安静到一根针落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大约过去三四分钟吧,头顶才传来很轻的嗓音:“醒酒汤没用的,咒灵球的味道很持久,大概能保持半个多小时吧。难道奈穗子要让我一直喝醒酒汤喝半个小时吗?那也太折腾我了。”
我眼睫颤颤,抬起头。
便看到他脸上的笑,是很温柔,很无奈的笑。他说:“厨房的橱柜里有一个快递箱,你帮我拿来吧。”
我眼睛里有泪花,眨了下,眼泪就掉出来了,我擦掉,立马露出很灿烂的笑容:“嗯!”
厨房的橱柜里有一个快递箱,我一直都知道。
但我不清楚是什么。
我将它打开之后,才发现是好几盒糖,糖的包装上画着薄荷叶。没打开,我也能闻到很浓的薄荷味。
我拿出要出去时,看到夏油杰在吞咒灵球。
我并不能看到咒灵球。
只是看到他将一团空气塞进嘴里,喉咙那里立马鼓了起来,然后咽下去,他捂着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睁得很大,有一点眼泪冒出来。
我过了会才出去,彼时夏油杰已经恢复了,正百无聊赖地仰着脑袋瘫在沙发上,看天花板。
我将薄荷糖递给他。
“谢谢。”他接过来,打开,剥开三四颗塞嘴里。
我小声:“这个有用吗?”
“要听实话吗?”他笑眯眯的。
我毫不犹豫点头。
“没用。”
看到我立马紧张起来的神色,他笑出声,“骗你的,这东西我之前用了很久,说没用是不可能的。”
“那为什么后来不用了?”我好奇地歪头看他。
“任务太多了。”他神情平静,好似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刚祓除完一个,嘴里的味道还没消失,就要吞新的咒灵球。口袋里装满了薄荷糖也供应不上,再加上经常半个多月回不来,即使买了快递也顾不上拆,慢慢的,就习惯不吃了。”
“这样啊。”
我微垂下脸,看着自己的手指,嘴角微微上扬着。
他探身看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开心啊,我可是在说很悲伤的事。”
我眼睛睁大,连忙摆手。
“噗。”他说,“总感觉你有点蠢蠢的,逗起来很好玩。”
他第一次说这么直白地说这种话。
如果是过去,他大多时候都是更委婉一点的调侃,例如我将他的头发扎得乱七八糟,他会状若夸奖地说:“奈穗子的手很巧。”
他没再逗我,“所以,为什么开心?”
我挠挠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你在向我分享烦心事,所以我很开心。”
他似乎没想到是这个理由,望过来的眼睛半睁,里面透露着无奈和无语:“哈?”
我笑起来,傻傻的:“因为夏油在跟我说真话,知道了你为什么不开心,我就有方向找办法安慰你了。也有机会看到你露出发自内心的真心的笑。”
“夏油之前说,会让我没有负面情绪,每天都过上很开心的生活。昨天晚上你问我想要什么,我想了下,发现我想要的也很简单。”
“我想让夏油开心起来。”
“如果我说,”黑暗中,他沉默了一会,嗓音很轻地说,“我讨厌所有非术师呢?想要杀光他们,创造只有咒术师的世界。只有这么做,才能让我发自内心的笑出来呢。”
见我表情有些呆滞。
他露出有些嘲讽的笑来,“这么极端的想法,是不是跟你想象中的那个我背道而驰,所以我才说啊,你早晚会觉得我不是你所认为——”
“我也讨厌非术师,准确来说,我讨厌除了夏油以外的所有人。所以……如果夏油真的决定要这么做,可不可以把我留到最后杀。”我一眨不眨地与他对视,声音同样很轻,很慢,“我死掉的那一刻,夏油应该可以真心地笑出来了吧,让我看一看吧。好吗?”
他怔怔地望着我,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没有任何与笑意有关的情绪,有的只是错愕。慢慢的,我注意到他的的脸逐渐红了。但很快,他就捂住了下半张脸,视线转移:“……忽然发现,你是直球系啊。”
我眨巴了下眼,露出不解的表情。
过了会,他才放下捂住下半张脸的手,语调平稳:
“放心吧,刚才是吓唬你的。虽然的确讨厌非术师,但我目前还没有那么疯狂的想法。以及,”
他总算将视线转移回来,并将我发间的百合发卡取下来,丢进了垃圾桶。
在我着急忙慌要去捡时,他扯住了我的胳膊。
与此同时,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插入了我的发间,我伸手摸了摸,是一个新的发卡,只能勉强摸出来是蝴蝶形状。
我有些错愕的抬头,与他平静中带着笑意的紫眸对上,他说:
“奈穗子虽然也是非术师,但我并不讨厌。”
那晚过后,夏油杰又重新带薄荷糖出门了。
每次回来,也都会给我带伴手礼,绝大多数是衣服发饰一类的。
也许是那天晚上的交谈起了作用,再加上他在我面前暴露了相对来说比较真实的自己(讨厌非术师),所以面对我时,跟过去相比,他脸上不真心的笑容减少了。没有值得开心的事情就不笑,除非有让他提起兴趣的事情,才会勾一勾嘴角。
并且,他偶尔也会在睡不着的时候,跟我说一下任务途中遇到的比较烦心和让他稍微感到有趣的事情。
但大多让他烦心的,都是非术师的事情。
感到有趣的,是那个咒灵的术式多么多么奇特。
每次他说烦心事时,我都绞尽脑汁很认真地开导他。实际上一段话我能很简洁的说完,我却非要颠三倒四、反反复复重复,直到在他的注视下脸越来越红为止。这是因为每次见到我这幅样子,夏油杰都会露出很好奇的表情,探着脑袋盯着我的脸看。
对他来说。
我的开导,并没有我露出这幅姿态更令他感兴趣。
能更好地看透夏油杰,让我度过了相对来说,很风平浪静的一段日子。——不缺吃不缺喝,生命还能得到保障,也没再提心吊胆担心随时会被夏油杰抛弃。
但也是有一些麻烦的事,悟少爷来找我更勤了。基本上夏油杰不在,他没任务,都会来找我。每次来,都会带一些甜品,或者是糖果。
这天晚上,我正用手指沾水,在切菜板上练字。
忽然有一道狗狗祟祟的声音:“你在干嘛?”
我立马将字挡住,转过身。
悟少爷正好奇探头,但没看到。他也没在意,而是兴致勃勃地眨着那双蓝眼睛,问我:“你想不想看少女漫,我今天买了好几本少女漫哦。”
我注意到他怀里真的抱着三本漫画书。
我指指漫画书封面的字,摇摇头。
“没关系的啦,我可以念给你听啊。”他依旧兴致勃勃,拉着我的手,将我带离厨房,然后跟我一起坐在沙发上,将漫画书摊开在他的腿上。
然后就发现要一直低着头好累。
他环顾四周,盯上了夏油杰的床。
眼睛一亮。
拉着我到床上看漫画书。
寝室里开了空调,空调风对着床的位置吹,有点冷。所以我们盖着被子趴在床上,漫画书摊开在枕头上,悟少爷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对准漫画书。
我们的距离很近,手肘抵着手肘,呼吸着对方吐出的呼吸。
他翻开第一页。
是一个女生叼着面包跑出家的画面。
悟少爷指着字,读旁白:“开学第一天,就迟到了。”
然后又指向女生头顶的气泡:“哎呀好讨厌,闹钟为什么要这个时候坏掉啊!”
我侧头看向他。
他眼睛亮亮的,似乎对给别人读漫画书这个新奇的体验很感兴趣。
中途,他还递给我一颗棒棒糖。
是草莓口味。
我将棒棒糖的外壳剥开,动作有些生疏,是模仿记忆中悟少爷的动作进行的。我剥开外壳之后,悟少爷朝我伸手。
我试探性地将外壳放在他手里。
他就很自然地装进了制服上衣的口袋里,然后继续读漫画书上的字。
我品尝着嘴里甜腻的草莓甜味,目光随着他的指尖而移动,是抱着认字的态度去听的。但很快,随着他一行一行读下去,我竟真的沉浸在了故事里。
这个少女漫讲述的是开学第一天就迟到的少女,与开学第一天就迟到的男生不小心撞到了一起,男生利落翻墙进学校,女生卡在墙上被教导主任抓到了,然后女生指向男生,说他也迟到翻墙了。
自此两人结下梁子。
是欢喜冤家的故事,但……是发生在我一直可望而不可即的校园中的。
“你待会不是还有比赛吗?把自己摔成这样你是蠢货吗?”
剧情进展到体育祭,女生报名了长跑,但是开跑前半个小时,膝盖受伤了。男生背着她去医务室。
悟少爷此刻的表情还有些乐呵呵的,他指着一旁的路人,煞风景的嘎嘎大笑:“这个这个,哈哈哈哈长得好像戴了假发的夜蛾!”
然后再继续读女生的话:“你骂谁是蠢货啊你才是蠢货吧!讨厌死啦!”
女生锤了男生的肩膀一拳。
然后两人都脸红了。
悟少爷继续吐槽:“哈?为什么会脸红啊?”
之后到了医务室,校医简单地为女生处理伤口后,交代接下来的长跑不能参加了。女生很沮丧,哭了出来。男生原本打算走掉的,见女生哭了,便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模样留下来安慰她。
男生去倒热水,给女生喝。
但由于脚下一滑。
他扑了过去,脸埋进了女生的胸脯。
不止是漫画书里的男女主陷入了沉默,漫画书外,悟少爷也忽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当中。
随即,他一把将漫画书合上,虚张声势般超大声地吐槽:“这个漫画也太烂了吧,好多剧情都不合理,而且居然还有个长得像夜蛾的老师,也太烂了吧!这是我今年看过最烂的漫画没有之一!”
我有点好奇地侧头,看他。
就注意到蒙过头顶的黑漆漆被子里,悟少爷的脸有点红,蓝眼睛也有些潮湿。
我看他的时候,他像是有所感应般,也侧过头来看我。
我歪歪头:“……?”
他呼吸有些乱:“……”
最终,他转移了跟我之间的对视,一把掀开蒙过头顶的被子,跟很热般扯开制服上衣的第一颗扣子,揪着衣领扇风,自言自语般发牢骚:“果然还是应该给你买热血漫看的,你肯定会喜欢的,下次还是带热血漫给你看好了。而且这个空调是怎么回事啊,一点都不凉快啊?”
我垂着眼睑听着。
嘴里的棒棒糖吃完了,我取出来棒棒糖白色的小棍子,朝他递过去。
我记得他有在收集这个。
“……”他怔怔地看着我举在他眼前的东西,发呆。
我不解:“……?”
他还是发呆:“……”
我伸手,轻轻戳了一下他,他的腰腹立马收紧了,脸色也更红了。就在我也想跟着假装发呆打发时间的时候,他低头,含住了棒棒糖的棍子。
我这下子彻底呆住了,都不需要假装发呆。
他抬眼,潮湿红润的蓝色眼睛直勾勾盯着我,异样的情绪如潮水般朝我涌来,我急忙松开手。
“……”他还叼着棒棒糖的棍子,转换姿势,双手抱紧膝盖,前后摇晃身体,但眼睛还在盯着我,“喂……”
我没回应,低头玩手指。
他在摇晃中把脸压在了膝盖上,只露出眼睛地问我:“如果你不想离开杰的寝室的话,但能不能也别一直住在这里啊。”
“比如说,他回来的时候你就住在这里,他去做任务了,好几天不回来,你就去我的寝室住好不好?我可以把床单和被套都换成你喜欢的款式,你喜欢什么东西我都可以帮你买回来,我们还可以偷偷溜出去玩,至于直哉那边你完全不用担心啊,有我在,你根本不用怕的。”
说着说着,他一点点探头过来,将脑袋伸进了我低垂的视线里,眨着那双蓝眼睛:
“等杰回来了,我不会闹脾气不准你回杰这边住的。我们可以过三人世界呀,这样的话,你应该就也可以跟我做那种事了吧?”
我有些愣怔,甚至有些没听明白。
半晌,我快速摇摇头。
他顿时炸毛,眼睛里满是委屈:“为什么啊?我都允许你回来杰这边了啊!”
我依旧摇头,然后拿起矮凳上夏油杰今早离开时画的纸条,指一指纸条上的黑发丸子头小人的简笔画,再次摇摇头。
他看懂了:“杰那边我可以去说哦,他肯定不会拒绝的!毕竟你都被我发现了啊,他不想分享出来也没办法了。”
我继续指指小人,再次摇头。
“为什么啊?”
我坚持。
反正,总而言之,我不想跟悟少爷有更多的牵扯。
他不满地嚷嚷起来,说了一大堆。但我始终只有一个回应:摇头。
他越来越气,最后抱着漫画书翻窗走了。
我垂垂眼睑。
将空调关掉,睡觉了。
教室里。
五条悟嘴里叼着草莓味的棒棒糖,双手撑脸坐在座位上,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在盯着夜蛾的脑袋发呆。
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越来越红。
下课了都不知道。
直到嘴里的棒棒糖被一旁的家入硝子抽走,他下意识喃喃了句:“好、好软……”
“嗯?”家入硝子歪头。
五条悟这才回过神来,脸色立马爆红到了不正常的地步,他一把抢过棒棒糖塞嘴里:“你干什么啊硝子!”
“看你一直在发呆啊。”
待会还有一节课,五条悟像一团烂泥般瘫在椅子上,吐魂,“硝子,我遇到了重大危机。”
家入硝子露出洗耳恭听的表情:“哦?”
五条悟:“我有一个朋友,”
经典开场。
有点意思。
家入硝子侧着身坐,听八卦。
“他还有一个非常好的朋友,是挚友哦!两人明明什么东西都互相分享的,但是挚友藏了一个女生在家里却没告诉他,想私吞。被他发现了之后,他也想跟女生接吻,但女生却拒绝了,说她是住在挚友的家里,所以只跟挚友接吻。他就提议说挚友不在的时候,女生可以去他家里,并且非常大度的不计较挚友隐瞒的事情,也没有私吞的打算,而是想过三人世界,结果却被拒绝了,为什么啊!”
“等等,打断一下,”家入硝子说,“过三人世界,你确定不是变态吗?”
五条悟跳脚,“漫画书里好多这种剧情的!”
家入硝子点了根烟:“我觉得你朋友搞错方向了吧。虽然是挚友,但连女朋友也共享也太变态了。”
“才不是女朋友。”
“都住到家里了啊。怎么可能不是女朋友。”
“硝子你根本就不明白前因后果!”五条悟鬼叫,“而且就算是女朋友也应该分享出来的吧!他们是挚友啊!”
家入硝子一副看透他本性的表情:“你确定你那个朋友不是因为得不到,所以才大度?如果女生一开始就同意跟他接吻的话,他还会愿意过三人世界吗?不会产生跟挚友一样的私吞想法?”
五条悟张了张嘴,却有些说不出话来。好半晌,顶着家入硝子戏谑的表情,他活像一只受了刺激的猫想证明什么:“才不会!”
“你确定?就这么相信他的人品?”
“那当然,他才不会是那种小气鬼。”五条悟气急败坏。
恰巧此时,上课铃响。
做了很久的任务连寝室都没回,就来上课的夏油杰走进教室。他走到中间的位置坐下,发现了五条悟跟家入硝子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他笑眯眯地转头,先看向家入硝子:“怎么了?”
家入硝子转着笔:“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你旁边的白毛正在共情黄毛。”
夏油杰:??
他转头看向五条悟:“悟,怎么了?”
五条悟背过身去,不搭理他。
夏油杰:???
恰好这时灰原雄和七海建人路过他们教室门口,气鼓鼓的五条悟像是找到了可以为自己证明的人,大声:“七海海!你有女朋友的吧!所以你在这群单身狗里最有发言权,如果你的女朋友被灰原看上了,你一定会分享出去的吧?!”
灰原雄:战术后仰。
灰原雄冲七海建人疯狂摆手:“我没看上你女友啊!我连你女友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啊!”
七海建人:“……”
先不说他什么时候有女朋友了,就是这个狗听了都直摇头的问题,他就实在没欲望搭理。
所以,他直接无视五条悟,走了。
灰原雄挠着头,满头大汗地冲教室说:“学长学姐,我们要去做任务了,好像是个什么土地神的任务,有点紧急,至于你们刚才说的……咳咳,我们就先走了!”
忽然想起来编不让我说这些,就先删掉了(挠头
非常对不起这两天等更新的宝贝们,许诺的补偿不会消失的,就先更这些字,白天等我睡醒继续码字,还有更新的。
真的不是故意当渣男的!(爆哭)希望老婆们原谅我一次,我真的长教训了,以后不会再犯了(跪搓衣板)(空中旋转土下座跪搓衣板)(倒立用脑袋跪搓衣板)
第36章 温柔好骗的漂亮女人
“现在修养要紧,七海。”医务室内,夏油杰将白布盖上灰原雄布满伤痕和血污的脸,“任务交给悟吧。”
永无止境的任务、永无止境的祓除、永无止境的死亡。如果这就是咒术师的责任,那制造出这一切罪恶的源头的非术师,他们的责任又是什么?
他们就像无知的猴子,明明已经站上食物链顶端,却又幻想出更高位的存在,并称其为【神】。而他们所寄托希望的神明,却又成为他们放大内心贪念的根源,最终,他们被自己幻想出的‘土地神’杀死,却又要让术师为了所谓的‘责任’去丢掉性命。
真可笑。
这次是灰原,下次又是谁呢?
如果不够强的话,早晚会死在这场术师的马拉松里吧。如果足够强,等待他的又一定会是同伴堆积如山的尸体吧。
晚上九点。
又祓除掉一个一级诅咒。
夏油杰打开手机,翻看短信,看清楚地点后,机械且麻木地购买车票,前往下一个任务地点。
坐在电车上。
他仰着脑袋,看电车车顶。周围,还有三三两两几个非术师,正在肆意交谈些什么,他们穿着学生制服,是高校生吧,看起来跟灰原差不多年龄。
忽然想起来。
他们上一次聚餐,还是在他的寝室吃快餐面。
胸腔里沉甸甸的某种难以说清的情绪,几乎要从喉咙里钻出来。是呕吐的欲望,比吃咒灵球时呕吐的欲望还要强烈。
他强忍住,等到电车到站,随着任务地点越来越近,周围的行人越发稀少,呼吸着没有非术师的空气,他才总算感到轻松。
任务还没做完,就又来了新任务。
等处理完全部,已经是隔天晚上十一点了。期间26个小时,他没有做任何休息。
他后背靠墙,低头翻看手机短信。
已经两分钟过去了。
没有新任务。
他抽出一根烟,点燃,叼嘴里。静静等待,等待期间,他一根接着一根地抽,直到周身都被呛人的烟雾包裹。
才有‘叮咚’一声传来。
他打开手机,发现新简讯是:
【目前没有新的任务,辛苦了,接下来七个小时,应该都不会打扰您,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没有任务了吗?
他盯着前方缠绕着藤蔓的站牌发呆,一时间心脏有些空落落的。没有了任务,也就没了下一个要赶往的目的地。
没办法借此麻痹自己了。
也没有任何可以称得上能说服自己的‘意义’麻痹自己了。
他待在烟雾里,此时此刻,那个想法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疯狂在他心底滋生,以至于压得他要喘不上来气。
嘴里的这根又吸完了。
他伸手,想去掏下一根。但烟盒空了。他摸摸口袋,结果只掏出来一把薄荷糖。
在此一刻,他忽然就有些想见她了。
回到高专时,已经凌晨两点了。整栋宿舍楼都很安静。
伊地知应该在照顾躺在医务室的七海;
硝子在解剖完灰原的尸体后,就又不得不去处理无数送到高专来的重伤术师;
歌姬学姐、冥冥学姐也在外奔波;
悟处理完土地神的后续任务后,将七海和灰原的任务全都揽下了,还没做完,他自己就又来了十多个任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处理好。
他上到二楼,推开那个熟悉的寝室门。
寝室里很安静。
已经这个时间了,她早就睡了。她穿着他买的白色长裙,双手枕在耳下、侧身蜷缩着躺在床上,长到腰部的黑发铺散在床上,她闭着双眼,神情静谧,睡得很熟。
他盯着看了一会后,伸出手,缓慢贴近她的脸。
她的脸很小。
这件事他很早之前就知道。
脸小到比他的手还要小很多,轻轻捂上她的眼,都会不小心将她的鼻子捂住,静静看她憋到脸通红,痛苦掉眼泪,还会有一种莫名且神经的快感。如果掐住她的脖子,用多大的力气,她会掉眼泪?
神经质般,原本贴近她脸颊的手下移,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很白,很纤细。
一下子就掐住了。
他歪着头,睁大眼,有些好奇地盯着她的脸,一点点收紧力道。可在观察到她眉头微蹙、还远远够不着掉眼泪的地步时,他的大脑却突兀地响起少女几乎可以称得上天真到不谙世事的话:
“夏油之前说,会让我没有负面情绪,每天都过上很开心的生活。昨天晚上你问我想要什么,我想了下,发现我想要的也很简单。”
“我想让夏油开心起来。”
“我讨厌除了夏油以外的所有人。所以……如果夏油真的决定要这么做,可不可以把我留到最后杀。我死掉的那一刻,夏油应该可以真心地笑出来了吧,让我看一看吧。好吗?”
她说这些时,刚吹干的长发没扎,显得有些乱乱的披散下来,脸上的笑傻兮兮的,眼睛弯得像月牙,看起来就很好骗。
……也的确很好骗。
明明受到过那么多的伤害,却还是被他根本不用心的谎话欺骗,甚至还说出那么多的蠢话。就像一只不清楚人类的恶意是无限的的小狗,因为从来没被好好对待过,所以只要感受到一点点善意和爱,就会使劲冲对方摇尾巴。
他收回了手。
刚才用的力道很小。
她的脖子依旧白皙,没有留下任何红印。
他垂下脸,落在她脖子上的视线转移到自己手上,在床边静静站了会后,他将手收进口袋,转身要走。
衣角却被扯住了。
身后传来惊喜的声音:“夏油,你回来了?”
他不得不停下来,转身,盯着她那双亮亮的、好似满心满眼都只装得下他一个人的粉紫色眼眸,和她即使睡觉也戴在发间的蝴蝶发饰。
他沉默了会,大概两三秒后,简短回复一声语气词:“啊。”
她原本欣喜、雀跃的神情,却一点点转变为担忧:“你怎么了?是不开心吗?”
他垂眼看她:“嗯?为什么这么说。”
“看出来的。”她说得煞有介事,十分紧张和焦心地拉着他坐到床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他无所谓:“没发生什么事,毕竟,按照你上次的理论来看,我根本就没有情绪好的时候,不是吗?”
“不一样!”她立马反驳,片刻,她好像是感觉到自己刚才的声音有点大,顿时无措起来,眼睛微微睁大着,习惯性地咬住下唇,好似在想些什么,最后还是坚持地重复一遍,“就是……不一样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为什么这么肯定?”他神色平静地注视她。
寝室没开灯,窗帘也半拉上了。
黑暗中,她用那双挂满担忧的粉紫色眼眸看着他,声音很轻:
“是表情啊。”
“夏油即使在笑,我都能看得出来你不开心。更何况你现在没在笑,还把坏情绪表现得那么明显,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夏油杰呼吸微顿。
良久,他扯出一抹笑:“是吗?之前就感觉到了,奈穗子的观察力很不错。”
他现在的确有些想看她露出那副结结巴巴、颠三倒四说安慰话的笨蛋样子了,之前每一次,他都能获得一种逗小动物般的有趣,希望这一次也可以,或许就能让混乱到不清醒的大脑稍微提提神了吧。
只有七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他莫名其妙花费三个小时的路程赶回来,应该就是为了欣赏这个吧。
他如此想着,已经准备好欣赏少女露出那副一边伸手比划、一边磕磕绊绊越说越脸红的样子了。
却不想她却伸手,猝不及防下将他搂进了怀里。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表情有些错愕。
他脑袋埋在她颈窝,嗅着她身上那股跟他一模一样的沐浴露清香,和衣服上相似的淡淡的洗衣皂的味道。以及头顶,传来的她很轻很慢的声音:
“所以,夏油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与此同时,头顶也缓缓落下很柔软的触碰,是她的手。在轻轻抚摸他的脑袋。——自从上小学、父母感情不和后,他就没再被这样对待过了。
他忽然就感觉脑袋有些重,抬都抬不起来,不由得就更深地往她颈窝埋去,半晌,他嗓音低低的:“灰原……”
“我的一位学弟死了,尸体都只剩下半个。”
她将他抱紧了。
明明是个没有术式、咒力低危到估计只有生命垂危时才能看见诅咒的弱小非术师,明明五分钟前,他还差点就掐断她的脖子,她此刻却像模仿大人照顾孩子般,以保护者的姿态将他搂在怀里。
她的声音水波般温柔,没有磕磕绊绊,有的只是很慢的、边说边思考的小心翼翼的安慰:
“星星。”
“死掉的人会变成星星。”
“我母亲去世前,就是这么对我说的。她说她会变成星星哦,会一直陪着我。所以那位对夏油来说很重要的学弟,一定也是这样的。”
这个安慰,实在是太烂俗了。
十本漫画书里,九本能看到与此类相关的话。
但可能是抚摸他脑袋的手太温柔了,她的声音太平缓软和了,她身上几乎完全与他相同的气味太熟悉了,寂静黑暗的寝室里,耳边属于她的轻微的呼吸声和心跳,就像暴雨天躲在被窝里睡觉般令人有种异样的安心。
所以他竟真觉得一直疲乏烦闷的大脑,得到了些许平静。
他闭着眼,也抬起手,环住她的腰。埋在她怀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闷的:
“嗯。”
得到了他的响应,她像是松了口气,继续轻声叨叨,说着安抚人的话。她声音轻软得像棉花、像空中飘着的一朵云絮,让人不知不觉就放松下来疲惫却又时刻紧绷的身体,大脑也逐渐被困意席卷。
彻底在她怀里睡着之前,他听见她依旧在念念叨叨着,最后听到的一句话是:
“夏油身边还有我,不是吗?”
夏油杰睡着了。
我没再絮絮叨叨地说安慰人的话。
他应该是很久没睡觉了,他回来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他比上次见面疲惫了不知道多少倍,黑眼圈很重很重,眼底几乎被红血丝布满。
再加上他上次留的简笔画,明明说是三天左右回来。
可等他真的回来,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他仍旧保持着双手搂着我的腰,脑袋埋我怀里的姿势,睡得很沉。我也依旧抚摸着他的脑袋,像母亲对待孩子般细心体贴地对待他。
如此过去不知多久,黑暗里,听着时钟“滴答滴答”转动的声响,正当我困得直打瞌睡时,随我脑袋猛地往下一点,我大脑慢吞吞反应过来,眼睛睁开了,但脑袋依旧迷迷糊糊。
我抬眼,想看看几点钟了。
结果,就隔着被半拉上的窗帘缝隙,与站在黑黢黢阳台的白发少年沉寂的蓝眼睛对上了。
“……”
“……”
我彻底被吓清醒。
更啦老公们,困困我睡觉啦,再过几个小时就要爬起来上班了
第37章 温柔好骗的漂亮女人
我并不想理会。
假装没看见站在阳台的悟少爷,垂着眼睫继续轻轻抚摸夏油杰的脑袋。
他下意识般往我怀里更深地拱了下。
但我知道他没醒,睡得很沉很沉。只是兴许对于被抚摸脑袋这件事很敏感吧,我想起直哉少爷来,他第一次被我抚摸脑袋时,也有像这样拱一拱脑袋的动作,却并非是感到不舒服,而是像猫咪狗狗一类的动物脑袋被抚摸后,所产生的被按摩之后的享受。
只是人类毕竟不是猫狗,他们即使感到享受,也不会像猫狗那样很快速适应,而是会先感到不自在。
这源于他们打心底不会有臣服某人的想法,不会轻易对他人展示信任和顺从。
夏油杰只是拱了两下,就没有别的动作了。
搂着我的腰,很罕见地展露出一副完全信任我的姿态,在我的怀抱中熟睡。
我能感觉到阳台外的悟少爷还在盯着我看,没有离开。我在心底叹一口气,干脆闭上眼,假装自己睡觉了。
如此一来,他就会离开了吧?
我在心底默默数着跳过栏杆的绵羊。
可等第一千只白色的小绵羊跳过栏杆,我还是能感受到投射在我身上的灼热视线。我被盯得逐渐有些头皮发麻,不得不睁开眼,这次没刻意忽略阳台那边,侧头看过去。
悟少爷还站在之前的位置,他双手插兜,歪着头,没戴墨镜,那双湛蓝的眼眸大刺刺露出来,专注地凝视我。就跟好奇到天真的地步,不理解夏油杰那么大一只怎么能缩进我怀里,还任由我抚摸脑袋到睡觉般。
可能是那双眼睛是六眼,天生带着震撼人心的威慑力,再加上他此刻专注得有些吓人。
所以我有一瞬间几乎忘记了呼吸。
我缓慢扒开夏油杰环在我腰上的手,好在他搂得并不紧,很轻松就弄开了。随即把他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我轻手轻脚下床,推开阳台门,又关上。
应该是快要下雨了,空气有些湿闷,一点风也没有。我并不知道悟少爷什么时候起站在那里的,所以也不确定他有没有听见我轻松安慰夏油杰的话,从而知晓我并非哑巴,所以才会用那种眼神盯着我。
如果被发现了这件事,我又要该怎么解释呢?
我正思考着,悟少爷就开口了:“杰闻到你身上的香了吗?”
我对于这个问题,有些愣怔。
完全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我有些搞不清楚他是没发现,还是说他在继承以往的风格,不按常理出牌。
但我还是不确定地摇了下头,因为夏油杰并未说过我身上很香啊之类的话,准确来说,没人说过,除了悟少爷。
即使直哉少爷曾与我同床共枕那么多个夜晚,也从未说过我身上香。
“不可能吧?”他凑过来一些,伸手戳一下我的脖颈,也就是夏油杰枕着的那边,他睁大眼睛,“杰就枕在这里,这么近。不可能闻不见啊?我记得那个香味除了手腕,就是这里了。”
我下意识后退两步,避开,后背抵在了阳台的栏杆上。
见我如此动作,悟少爷情绪有些不佳,面无表情地静静盯着我。过了会,他却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般,歪头问:“你上次不是说杰是睡在沙发的吗?为什么你们会抱在一起啊。”
我指指心脏的位置,然后摆摆手。
他看懂了:“你在安慰他啊?”
我点点头。
同时心底松了口气,他没听见之前我安慰夏油杰的话。——老实说,我刚才故意像之前那样用肢体动作比划,是有些忐忑的,还存有些试一试的想法,以此探一探悟少爷有没有发现。
毕竟,普通人被欺骗,都会气急败坏,更何况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家少爷。
如果是直哉少爷……
不,即使不是直哉少爷这般身份高贵,只是禅院家的旁支少爷被欺骗,都会暴跳如雷到恨不得将对方抽筋拔骨。
尽管这段时间能感觉到悟少爷跟禅院家的少爷们很不同,在他面前,我甚至胆敢明晃晃地耍一些小聪明,但我还是不太敢抱太多的侥幸。
说到底,五条家和禅院家,应该没什么区别吧。
都在咒术界御三家之列。
悟少爷跟着点一下头,便十分平静地说:“啊,这样,那我心情也不好,你也来安慰安慰我吧。像安慰杰那样摸摸我的脑袋。”
我抬头,看他。
他的神情很平静,甚至平静过了头,就连说那句话,也随意无所谓到仿佛在说“啊,这样,那我肚子也饿了,所以也跟着吃一点好了”。
我回忆起夏油杰说的,他有一位姓灰原的学弟身亡了。夏油杰的学弟,应当也是悟少爷的学弟。
但悟少爷所表现出的……却完全不像有多伤心。
因他那双时刻盯着我的蓝眼睛,我最终不得不抬起手。我的身高即使抬起手也很难够得着他的脑袋,他明白,所以弯下了腰,拱着脑袋到我跟前,等待着。
我看似认真实则很敷衍地轻轻碰了两下他的脑袋。
就想把手缩回来。
却被抓住了,悟少爷抬起头,盯我:“你刚才不是这样摸杰的吧?”
“……”我一时间做不出反应。
他抓着我的手放到他自己的头顶,带动我的手,在他毛茸茸的白色脑袋上上下抚摸了两下,“明明是这样的啊,你一点也不认真。”
我僵硬笑笑,不得不像抚摸夏油杰那样,去抚摸他的脑袋。
他很自然而然地,就模仿着之前夏油杰将脑袋埋在我肩上的动作,朝我抱了过来。却并未跟夏油杰一样埋在我左肩,像是刻意般,他将下巴压在了我的右肩,侧头,鼻尖轻轻触碰到我的脖颈,他深深呼吸了下。
同时,将我缠得更紧。
双手死死扒拉着我的腰,那么大的炙热身躯压下来,几乎让我在闷热的夏季喘不上来气。
我思索他什么时候会离开。
之前很多次的经历让我察觉到,悟少爷是个想法转变很快的人,同时也会对令他感到好奇的事异常执着。
他刚才在阳台坚持站那么久,用那样的眼神盯着我,一定是又有什么事情令他感到好奇和想要尝试了吧。
即使我现在并不清楚是什么事情。
但只要神安气定地等他目的达到,他自然会离开。
就像上次他说想要试一试没有怀小宝宝能不能吸出来东西一样,之前怎么都无法令他离开,但顺从他的意思之后,他就很快离开了。
我抚摸他的脑袋,他没像之前那样喋喋不休,时刻保持着兴致勃勃和满满的好奇心,亦或是动不动就拖着长腔撒娇。
只是静静地抱着我,学着夏油杰的姿势将脑袋埋我怀里。
外面逐渐下起雨。
是阵雨。
雨很大,空气更加闷热了。
但我知道用不了多久,这场雨就会停,大概只需要十分钟左右吧。
我将视线转移到漆黑的夜幕里,盯着雨看,心神也放在了雨落地时发出的“哗啦啦”声音上。直到一阵偏低的嗓音自我怀里闷闷传出:
“伊地知好弱。”
我的注意力被转移,侧低下头,只能看到悟少爷埋在我肩颈的一小片毛茸茸白发,乱蓬蓬的,好像没怎么打理。
但手感很软、很顺滑。
我抚摸着。
听他再次开口:
“硝子不用出去做任务,杰跟我是最强,他们两个我不是很担心。但七海海也很不安全吧?他跟伊地知一样,都随时会死吧,好脆弱。”
“我暂时还不是很想让他们离开我。”
“伊地知现在一年级,等他高专毕业,我打算让他去考辅助监督的证,以后专门帮我跑腿。只是跑腿的话,应该不会轻易死掉了吧?七海海的话,他说自己毕业以后不想再做术师了,想去考大学。那也就没必要继续做任务积累经验了。”
“所以,我把他们所有的任务都接过来了。”
“以后也是。”
“我不会再让他们出任务了。”
我垂眼,盯着悟少爷翘起来的那一撮怎么都捋不下去的白发,静静听着。
同时心下有了思量。
原来他并非是真的很平静,平静到让我感觉不到他对于灰原这个学弟的死亡的在乎,只是他习惯性的在经历一件糟糕的事后,去思考该怎么做,才能护住身边对他有同等重要意义的人,而不是一直沉溺在悲伤之中。
甚至,有可能都很难在他身上捕捉到【悲伤】这种情绪。
是一个很理智的人,但对于其他人来说,可能会过度缺乏同理心吧。
我分析着悟少爷,等回过神,就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悟少爷正侧歪着脑袋,眨着眼睛盯我看。
他好似恢复了以往高昂的情绪。
“奈穗子。”
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还有些新奇,又多叫了两声:“奈穗子,奈穗子?”
我没响应,甚至连点头都没有。
他也不在意。
在我耳边小声说着:“杰霸占了床诶,你今晚要不要去我寝室睡啊?我可以把床让给你,我睡沙发的哦。”
如此说完,不等我回复,他便又跟过去一样将话题转移的很快。
“不过,杰抱着你睡着的样子看起来好舒服。我已经半个多月没睡觉了,虽然期间也有一两个小时能休息,但我就是睡不着。所以,也想被你抱着,用摸脑袋的方法安慰到睡着。可以吗?”
见我狐疑地盯着他没有留下任何黑眼圈的眼睛看,他伸出手,指指自己的眼睛:“有反转术式,跟无下限相结合,大脑一直很清醒,不会留下黑眼圈。”
“但其实我好困。”
“杰都可以被你抱着,一直那样摸脑袋摸到睡着。所以我也可以的吧?”
他声音放得很轻,蓝眼睛一眨不眨,专注地盯着我。
恰好此时,屋内传来夏油杰像是坐起身的动静,以及他含含糊糊还有些不清醒的:“……奈穗子?”
他醒了。
还好有窗帘挡着了,只要不拉开窗帘,看不到这边。我没再摸悟少爷脑袋了,并且想将他从怀里推开。
但他坚持没动,很慎重其事:“杰可以,我也可以的吧?”
“原本只有我闻到的香味,杰也闻到了。原本只有我那样跟你抱在床上睡过,杰也做到了。我能得到的待遇,杰都有。那么杰能对你做的事,我也可以的吧?比如把舌头钻进你嘴里,被你摸脑袋直到睡着。”
“原本只有我能做的事,是杰主动越过那条线的。所以,也是时候用对待杰的方式更多对待我了吧?”
我听得微愣。
直到屋内的夏油杰逐渐注意到阳台的动静,疑惑的声音传来:“奈穗子,你在阳台吗?”
我的心脏提到嗓子眼,仿佛一张口就能吐出来。
但他还用那副等待我回复的眼神盯着我,好似根本不担心被夏油杰发现,或者是说不在意会不会被夏油杰发现,亦或是可以说,他巴不得被夏油杰发现,这样就可以明目张胆地再次提出上次那个方案了。
他认真到执拗,噘着嘴,用撒娇的语气重复:“我想在你这里得到跟杰一样的待遇。”
在此一刻,我隐隐觉察到他对我某些方面的感情,可能并非我之前想的那样,只是单纯的对我感到好奇和想逗弄我。
确认这一点的瞬间。
我想到了那天晚上,他指着漫画书上的字,逐字逐句给我读漫画书的事,以及他歪头看向我时,湿漉漉的蓝眼睛。
内心瞬间被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充斥。
不是对佐藤少爷那种一看到就会心动和雀跃的情绪,而是更为复杂的,甚至是厌恶居多的感情。
但很快,就被理智的分析击散了,甚至连那一瞬间占据脑袋的厌恶都消失了。
因为我清楚明白。
他对我的感情并没有多深。
兴许的确有心动的时候,但更多的还是一种好奇。
这种感情,甚至可以说是对身边猫猫狗狗的,还是那种走丢了他都不会多在乎的一击就碎的十分脆弱的感情。
真好啊。
既然当初没想救我,就一直保持着对我漠不关心到逗小猫小狗程度的关注吧,不然,那些在禅院家被直哉少爷欺负、地狱一般的生活,不就没有任何意义了吗?
我深呼一口气。
抬起头时,我原本被阴暗填充得满满当当的脸上绽放出十分灿烂的笑,我朝他温柔地摇摇头,然后十分坚定的将他缠在我腰上的手扒开。
推开阳台门,窗帘并未拉严实,留了一条很小的缝隙。
夏油杰原本打算下床来找我,见我从阳台进屋后,问:“这么晚了,去阳台做什么。”
我没回答,只是回到床上,从后面搂住夏油杰的腰。
姿态十分依赖。
甚至脑袋都还往他后背的衣服拱了拱。
我感觉到夏油杰的腰杆有些僵硬,但很快就松弛下去了,他侧头,问我:“怎么了?”
我依旧没回答。
原本埋在他后背的脑袋轻抬,露出怯生生的眼睛跟他对视。
我们沉默地对视了一会。
随即,我挺起上半身,主动吻上他的唇。撬开他的牙关,钻进他的口腔。
他没拒绝。
从我的角度,能看到阳台。
但夏油杰是背对着的。
我看到阳台,悟少爷正双手插兜,透过没被拉严实的窗帘缝隙盯着我。
面无表情着。
眼神很平静。
探查不出过多的情绪。
过了会,他从制服口袋里掏出墨镜,戴在眼睛上,跳窗离开了。
“……”
我这才将全部心思都放在面前的夏油杰身上,接完吻后,他的声音又闷又哑:“所以,到底怎么了?”
我这才说话:“……外面下雨了。”
“嗯?”
我垂下颤啊颤的眼睫,“在禅院家,我住的那个储物间一到下雨就会漏雨、灌水,因为太潮湿了,很多蚯蚓和老鼠都会钻出来。储物间没有窗户,很黑,我甚至看不见它们在哪,就钻进了我的被子里。所以……一到下雨天我都是睡在外面的,虽然有雨,但有一点亮光,感觉比储物间要安全多了。”
我听见他叹了口气。
下一刻,我就被抱住了,夏油杰的下巴抵在我的头顶,他时不时轻拍一下我的后背,嗓音很轻地安抚:
“这里不是禅院家,奈穗子也没有睡在储物间。虽然高专可能的确有些不太可爱的小动物,但有我在,奈穗子不用害怕,可以放心睡觉。”
我的脸埋在他胸膛处的衣服里。
能闻见灰尘和汗水融合的气味,我拱了拱,“……嗯。”
他又过多安抚了我一会,等到外面的雨停,就要下床,回到沙发上睡。却被我紧紧扯住了袖口,我埋着脸,不是很敢看他表情,小心翼翼说:“你能不能……跟我一起睡。我还是有点害怕。”
他沉默了一会。
最后,扬扬嘴角:“好哦。”
他重新回到床上,抱着我。我缩在他怀里,嗅着他身上的气息,黑夜沉静静的,我的声音轻轻的:“夏油身上,好好闻。是很安心的味道。”
“这句话,你之前说过。”
我们相拥着一起睡觉。
但我没睡着,我也清楚他也没睡着。
直到他的手机连续响了很多声,外面的天色还是灰蒙蒙的,我看见他拿起来看了会,然后冲我笑,“来任务了,这次大概四天回来。地点虽然是比较偏僻的小山村,但有路过大阪,奈穗子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有些不舍得他离开的往他怀里拱了拱,像依赖主人的小动物,不答反问:“夏油,不会离开我的吧。”
他回答得很干脆:“嗯。”
但我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次,真的是四天回来吗?”
他笑笑:“上次是特殊情况,这次说是四天,肯定是四天回来。奈穗子已经不信任我了吗?”
我紧紧抱住他,“我只有你了。”
他沉默。
半晌,回抱住我,不自觉低下来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就像奈穗子上次说的,你想要的东西很简单,想要我开心起来。那我想要的也很简单,以后遇到烦心事,奈穗子都会不厌其烦地陪着我。”
夏油杰离开了。
去做任务了。
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以及被关上的寝室门。
我轻轻捂住心口的位置,低垂下眼睑,不知为何,总有种不安萦绕在我心头,甚至开始让我怀疑,选择夏油杰当保护伞,是否正确。
但很快,我就又将这个疑虑抛开了。
那天那样的情况,如果没有遇到夏油杰,亦或者是求救不成功。我早就被带回禅院家了。并且,夏油杰教训直哉少爷只需要三两下,这样的能力在咒术界很少存在吧?
除了他。
我别无选择。
第38章 温柔好骗的漂亮女人
深夜。
我正睡得昏昏沉沉,感觉到一只冰凉的手正轻轻抚摸我的脸颊,与此同时,还有像粘稠的胶般的液体,随他触碰而粘在我脸上。
我下意识瑟缩了下,从睡梦中醒来。
一睁开眼。
就在黑漆漆的环境下,与一双沉寂的紫眸对上了。
我本能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夏油杰正低垂着眼,在看我。他的脸上有很多血,衣服上、抚摸我脸颊的手上也都是,但我可以确定,这些血不是他自己的。
我不由得便想起他许久之前与我说的话来。
——“如果我说,我讨厌所有的非术师呢?想要杀光他们,创造只有咒术师的世界。只有这么做,才能让我发自内心的笑出来呢?”
以及,他上次说任务需要四天才能回来。而到今天为止,距离他离开才只过去两天。
不管任务完成的出奇的快,还是拖延了过久时间。
都表示,有重大变故。
我的心猛然跌入谷底,全身冒起寒意。
他依旧在用手背轻轻抚摸我的脸颊,眼神隐在黑夜看不分明,但声音很轻:“我刚杀了奈穗子的同类,112只,奈穗子会害怕我吗?”
我的同类……
是非术师吗?
在此一刻,他已经将我与他之间的界限,非术师与他之间的界限,清清楚楚的划分开了。
我缩在被子里的手很紧张地握紧,但面上却没表露出一丝与恐惧有关的情绪,只是一如既往的全身心信赖他般摇摇头,“我怎么会害怕夏油呢。”
“噗。”他笑,“奈穗子是在说谎吧?”
我内心越是慌乱,面上越是镇定,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
“我现在还可以抱夏油吗?”
他看着我。
脸上的笑没有丝毫变化,抚摸我脸颊的冰凉手指温度也没有变化,“我杀死奈穗子的时候,奈穗子不会像他们那样,露出害怕我、恨我的表情的吧?毕竟当初可是你亲口说的,想要看到我露出真心的笑。”
我与他对视,执着问:“我现在还可以抱夏油吗?”
他疑惑地歪歪头,片刻,故意用一副恐吓的语气冲我说:“我要杀奈穗子了哦,用掐断脖子的方式,很恐怖吧?你的舌头会伸出来,眼睛会翻到只剩下眼白,因为呼吸不上来而活活憋死。”
我哆嗦着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来,主动抱住他的手,放到自己的脖子上,坚持:“杀死我之前……我可以抱夏油吗?”
他又歪了歪头,用有些古怪的眼神盯着我,似乎有点不理解我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什么。
半晌,他露出我所熟悉的笑眯眯的表情:
“当然可以,但不是现在。之前答应你的不是吗?会把你留到最后杀。在那时候,我会露出最能饱含我真心的笑,抱住奈穗子你的。”
“那我现在呢,我还可以抱夏油吗?”
黑暗中,他脸上与往常无异的微笑,慢慢恢复平静。上扬的嘴角恢复面无表情时下垂的状态。
他带着血污的冰凉的手还被我抱着,放在我的脖子上。
他一言不发,只是看着我:“……”
“夏油之前夸过我,说我的观察能力很好。但其实不是,我一直是个不太聪明的人,察言观色的本事一直做得不太好,导致在禅院家很轻易地就成为了被大家欺负的对象。我也不太清楚为什么总会注意到夏油的变化,夏油不开心,即使在笑,我还是确定你不开心。夏油在开心,即使只是微微上扬一下嘴角,我也能注意到。夏油明明经常抽烟,但我偏偏就是能感觉到你不喜欢抽烟。夏油的一切,包括你做下的决定,对我而言都是有意义的。”
我用很平缓的语气,在黑黢黢的寝室里,很轻的说,
“如果杀死我这件事,是夏油决定好的。那我认为我的死亡一定是正确的,又怎么会恨夏油,和害怕夏油呢?”
“所以……”
我抱着他的手,从脖子的位置下移,轻轻贴在我的心口处。我心脏的跳动,贴着他冰凉带血的掌心。
“我的这里很难过。”
“不是因为夏油最终做下了这个决定,而是因为我感觉得到夏油此刻不开心,很不开心,几乎要窒息了。即使不能帮到你什么,但我希望自己起码能让你感到轻松些……那么,我可以抱住夏油吗?”
沉默之下,我被一把抱住了。
很紧。
很紧很紧……
夏油杰的双手紧紧搂着我,几乎是要将我勒成两段的力气,导致我喘气都有些费劲,他的脑袋也一如那天晚上很深地埋进我的颈窝。
我没在意被勒得生疼的腰,开始温柔抚摸他的脑袋。
他没抗拒,甚至连第一次被我抚摸时拱一拱脑袋的那种反映不适的动作都没做。
他就这样默不吭声地用很紧的拥抱搂着我,没有说自己为什么要杀112个人。
但我依旧清楚。
在跟他的第三段对话开始,我就明白了。
他这次回来找我,打一开始抱着的目的,就是想从我这汲取温暖和安慰吧。一切恐吓我的话,都不过是他不乐于直接说出口。就像闹别扭的孩子,大人买了糖回来,明明很想吃,却偏偏要假装不屑,等人主动将糖递到他手上。但夏油杰又跟普通的闹别扭的孩子有区别,我不仅需要主动将糖递过去,还需要反复递很多次,并且还要哄得到位,否则……
我垂眼。
盯着他半散的丸子头,将发圈解下来,套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否则——
杀红眼的他,估计会选择直接忘记答应我的话。
“奈穗子。”
他嗓音干干的,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我没有真的杀死他们,只是把他们都揍得半死而已。”
“一开始,我的确是想杀光他们,但一想到他们死后,咒术界会立马抓捕我的吧?就不能回学校接奈穗子了。毕竟奈穗子可是答应过我,不管我以后遇到什么烦心事,都会不厌其烦的陪着我。”
“我可不能让你有机会逃跑。”
到这种时候了,他反倒多了开玩笑的心思,尾音也微微上扬,带着很轻的笑意。
其后,他话锋一转:
“我不想再留在咒术界了,也不想再留在东京了。”
“父母那里,我也不想回。”
“我们一起离开吧,去一个偏远的地方。不管是咒术界的谁,悟和硝子也好,还是禅院直哉,都找不到我们。”
“你愿意一直陪着我吗?”
否则……
否则否则——
他应该会把我丢在东京校自生自灭,他自己一个人离开吧。
我抚摸他被解开之后、长度到肩膀以下的黑发。眼睛却盯着黑糊糊、变色、错位的寝室门发呆,此刻,我的心就像被粘稠的胶水黏住的小鸟,之前不管怎么想要摆脱束缚,获得自由,却都是越陷越深。而现在,那只小鸟终于挣脱了一只翅膀。
我回想起明媚的寝室灯光下,庵歌姬拉着我的手坐在沙发上,她说:
“卡拉OK啊,你没去过吗?”
“你也没去过银座吗?”
“游乐场,不应该是大家小时候都玩过的吗……”
“你都没童年的吗?!那岂不是也没玩过什么玩具,看过动画片……天啊,呜呜奈穗子快让我抱一下,我以后一定要好好带你去见识各种你没去过的地方!”
我记得她的怀抱很香,很温暖。她的头发也好柔顺,香喷喷的。
我记得我那时有些腼腆的回复:
“不过,我幼年也曾有过一个玩具,是小皮球,粉色的,很好看。拍一下,它能跳得跟喜江阿姨一样高。”
“我很喜欢它。”
“很想……再摸摸它。”
我脸上带着面对夏油杰时从所未有的真心的笑:“我的全部都是夏油的。”
第39章 温柔好骗的漂亮女人
夏油杰对任务村庄内发生的事闭口不谈,但通过他带出来的那两个有咒力的女孩遍布全身的淤青红肿来看,我隐隐能猜测出大概。
这两名女孩。
黑发的是美美子,金发的是菜菜子。
她们很胆小,看到我是普通人时,下意识露出防备姿态。
直到夏油杰让她们喊我奈穗子姐姐,她们脸上的戒备才逐渐变作疑惑,和小心翼翼的试探:“奈穗子姐姐?是好人吗……”
“是哦。”夏油杰摸摸她们的脑袋,很好脾气地哄着,“奈穗子姐姐可是很温柔的,完全可以相信她。”
她们再看向我时,目光就变作了信任。
冲我喊:“奈穗子姐姐。”
她们对于夏油杰的话已经几乎到了信奉的地步。只用轻飘飘一句话,就能让她们对我露出最柔软的笑。
我们起初是租住在旅馆里,由于还未彻底远离东京,为了避免被咒术界的人查到,所以是选的很破旧的、不需要登记身份的旅馆。
房间小到只塞得下一张单人床和桌椅。
这种颠沛流离的沉重,由于多了三个人,让我内心感到无比轻盈。狭小的单人床上睡了三个人,菜菜子、美美子和我。夏油每晚都是睡在椅子上的,睡前,他会给我们讲故事。
所讲的故事中,我最喜欢的就是《白雪公主》了。
在得到那样残酷的对待之后,王后终于决定要杀死白雪公主。但白雪公主却被善良的猎人放走了,她逃啊逃,遇到了七个小矮人,从此以后,她就多了七个亲人。
虽然不久之后,就被王后发现了。
但白雪公主在故事的最后,还是获得了幸福的生活。
夏油杰念完之后,他弯着眼睛看我们。
破旧拥挤的旅馆,一到下雨天,就会断电。在黑暗中,我注意到菜菜子和美美子的眼睛亮亮的,满眼憧憬地望着夏油杰。
我想,我此刻的眼睛也是如此吧。
菜菜子性情相比较活泼些,开口:“可不可以再多念一个故事啊。”
美美子眼神期待。
夏油杰悠悠的:“不行,每天晚上都只能听一个。”
菜菜子和美美子发出沮丧的叹息。
我内心也有一些小小的失落。
外面的风忽然变大,裹挟着暴雨,将窗户吹打得发出支离破碎的呜咽。夏油杰将窗帘拉上,就窝在屋内仅有的那把椅子上,闭眼休息。
菜菜子和美美子也闭上了眼,睡觉。
我眨巴着眼看天花板,天花板上老旧的纹路,不断膨胀,错位、扭曲,最后变作白雪公主幸福的跟王子生活在一起,七个小矮人也进入王宫陪伴白雪公主的温馨画面。
我轻轻侧身,双手枕在耳下。
在黑暗中注视着夏油。
他穿得很随意,是黑色的休闲服,自从决定离开咒术界、离开东京后,他就再没绑过丸子头了。黑发披散着,窝在他肩颈。
他垂着脸,眉眼很好看。
我看着看着,逐渐,他的身影,就与另一道穿着浅灰色和服的黑色短发的少年人重合了。我们在那夜逃跑后,也是租住在如此破烂不堪的旅馆内,他也如这般整夜整夜坐在椅子上休息,不停歇地观察外面的情况。
他说。
要带我去香川附近的村子,那是个与世隔绝的村子。
只差一步。
我们就到香川了。
如果,
如果说……
如果说我们成功了……
我闭上眼,翻身。不愿再看。
隔天。
夏油杰说摆脱了悟少爷,他用咒灵制造的咒力残骸,成功将悟少爷引去了反方向。我们可以动身了,他问我想去哪里。
我嘴巴快过大脑:“我想去香川。”
他对于我如此快速的回答,有些许疑惑。
我尴尬,双手揪着袖口:“之前…有听说过香川,据说每年的庙会都很有意思。所以……”
他笑:“那就去这里吧。”
这里到香川,只花费了两天时间。
夏油杰对村庄有心理阴影。所以我们最后落脚的是香川附近的一个不大不小的镇子。镇子上有超市、有便利店,还有学校。
比村子里繁华些,却又比城市人烟萧条点。
很不起眼。
他买下了一间房子。
这个房子在镇子上说不上大,也算不上小,同样很不起眼。
卧室有三间。
菜菜子和美美子一间,夏油杰一间,我一间。
我对于自己能够拥有一个独立的房间和床这件事,感触并不深。因为在直哉少爷面前讨得些好脸色后,我就在禅院家有了个仅次于直哉少爷卧室的房间。
后来逃离禅院家,被夏油杰救下。
他给我租的那间公寓里,也有一个软软的床。
所以,相比较这些,我更喜欢的是冰箱里堆满的食物,和每天晚上集体围坐在沙发旁,听夏油杰讲睡前故事。
我以前听的睡前故事,只有母亲翻来覆去讲的桃太郎、百目妖、一寸法师、村雨丸的故事。
后来跟了喜江阿姨。
睡觉的地方从漏风漏雨的柴房,变成了二十多个人一起睡的佣人房。怕吵到别人休息,喜江阿姨只给我讲过一次故事,是《辉夜公主》。
所以,我对于夏油杰口中的公主王子呀、王宫巫婆,还有很神奇的关在瓶子里的魔鬼之类很感兴趣。
每次都听得聚精会神。
可能是我的目光太过专注,有好几次,夏油杰都忍不住将目光落在我身上,然后努力压嘴角。
虽然他已经装得很神色自若了,但我还是能明显感觉到他在强忍笑意。
每当这时,我都有些窘迫。
不是故意装出来的窘迫,而是真的内心感觉到尴尬。所以故意低头玩袖子,强行让自己看起来没在认真听故事,只是陪菜菜子和美美子听而已。
然而没多久,我就又会被故事里的世界所吸引,在不知不觉中抬头,用亮闪闪的眼睛专注地盯着夏油看。
夏油杰没再强忍笑意,扬着嘴角。
故事落下尾声:
“从此,公主和王子就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他摸了摸菜菜子和美美子的脑袋,其后,他的手十分自然地就转移到了我的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揉了两下,“好了,很晚了,都该去睡觉了。”
我有些呆呆地,摸着被他揉过的地方。下意识跟着菜菜子和美美子声音,说:
“好……”
“噗。”夏油杰笑起来,“奈穗子听故事的时候真的很像小朋友。”
我的脸瞬间红了,匆匆说一句“晚安”就钻进了卧室。
镇子上有一所小学,夏油杰将适龄的菜菜子和美美子送进去读书了。
他每天早上准时在七点起床,帮菜菜子和美美子扎头发,我则准备早餐,偶尔也会换做他准备早餐,让我笨手笨脚地给菜菜子和美美子扎头发。
看我扎得乱七八糟,他还会毫不遮掩地嘲笑一下。
然后手把手教我。
吃完早餐,夏油杰送她们去上学。然后在下午三点,将她们从学校接回来。
有时候,菜菜子美美子不在的这段时间,夏油杰也会带我出门散步。
我对于出门这件事,很畏惧。
每次都只敢踏出家门一百米左右,一旦看到人,就慌慌张张地抓夏油的袖子,跟他说想回去。
他并没有说反对的话,只是问:“奈穗子是还在担心碰到禅院家的人吗?”
见我缄默着点头。
他也没说话,只是牵着我的手往住处的方向走。等到了菜菜子和美美子放学的时间点,就去接她们回来。
菜菜子和美美子的心思很细腻。
可能也跟她们过去遭受到的对待有关,她们很轻易地就发现了我对她们在学校发生的事很感兴趣,所以每天放学回来,都故意多说给我听。
小学一年级,她们在学校最常做的便是做游戏,和学发音表。
她们学会之后,会教我。
对照着发音表,我跟着她们一起练习。夏油杰则在厨房准备晚餐。
日子就这样充实地过了下去。
我听到了《白雪公主》、《小红帽》、《红舞鞋》、《一只想飞的猫》等等很多童话故事。
直到一日周五。
菜菜子和美美子放学回来后,满脸兴奋地扑过来抱我,并将一个购物袋塞我手里,说:“奈穗子姐姐!夏油爸爸买了好漂亮的衣服回来!”
我感到疑惑。
搬来这边后,夏油杰也给我买过不少衣服,但菜菜子和美美子从未像这样激动过。
我去看夏油杰。
他正单手抄在裤子口袋里,低头看手机。注意到我的视线,他偏头看来,朝我扬一下嘴角,“去试试看吧。我没给女孩子买过这种衣服,不清楚你喜不喜欢。”
我眨一下眼,“好。”
我回到房间,将购物袋里的衣服拿出来,我才知道为什么。
原来是一件浴衣。
浅绿和杏黄配色的,是很有盛夏感的浴衣。搭配的,还有木屐,和配色相近但样式繁琐的流苏发饰。
我看着浴衣,看了好一会。
才换上。
等我推开卧室门,菜菜子和美美子早已换上了属于她们自己的浴衣,一件粉金色,一件红白,很活泼可爱。
但夏油依旧是那身很随意的黑色休闲服。
注意到我,菜菜子和美美子爆发出了欣赏的惊叹,美美子还好些,她的性格较为腼腆,菜菜子直接扑过来,搂住我的腰,抬头看我,眼睛亮亮地:“奈穗子姐姐好好看!”
我眉眼弯弯的:“菜菜子也很好看。”
其后,又看向美美子:“美美子也很好看。”
“很适合你。”夏油杰下巴压在沙发靠垫上,笑眯眯地冲我说。
我有点脸红,问:“怎么忽然要买这个?”
“晚上有庙会!”菜菜子率先回答,“听说还会放烟花呢。”
我忽然想到之前,夏油问我想去哪里时,我当时好像是这样回答的:“之前…有听说过香川,据说每年的庙会都很有意思。所以……”
原来……
是因为我吗?
我抬头,看向夏油杰的方向。
他已经在帮美美子梳头发了。他嘴里叼着发绳,两手并用,帮美美子编了两个很可爱的麻花辫,垂在肩膀上。又在她发间簪了一个很有节日气息的红扇子形状的发饰。
然后又轮到了菜菜子。
是跟美美子一样的发型,但发间的发饰是金色蝴蝶。
最后,他看向我。
冲我晃了晃手里的梳子。
我走过去,在他前面的矮凳上坐下。
看不见。
但我能感受到粗粝的五指穿进我的发丝,抓起来,动作很轻柔地帮我编发,然后盘起来,别上发饰。
照着镜子。
在我手里一向被打理得乱糟糟的长发,被很整洁俏丽地低低盘起来了,发间别着的毛茸茸的红眼兔子发簪随我摆动脑袋的动作,坠下来的稻穗流苏晃啊晃的,很可爱。
我的视线追随着镜子中,晃啊晃的稻穗流苏。
心下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欢欣。明明,夏油送过我那么多的发饰,那么多的衣服。在我心里却都比不上这个兔子发饰,和这身浴衣。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天也黑了。
我们出门。
菜菜子和美美子兴奋地说着什么,我起先听得很认真,但随着越走越远,我的脚步越来越慢,心上也沉重到不行,我十分恐惧周围人的目光,忍不住将脸埋起来。
害怕被发现……
害怕被抓回禅院家。
恰好这时,一道惊讶的声音传来:“这不是夏油先生吗?还有菜菜子和美美子。但旁边这位是……是朋友吗?”
我吓了一跳,下意识缩进夏油杰身后。
瑟瑟发抖。
菜菜子和美美子好像认识对方,喊了声:“佐藤阿姨。”
其后,比较细心的美美子仰头冲我说:“佐藤阿姨住在我们隔壁,给过我和菜菜子好吃的玉米。”
叫佐藤的穿着浴衣的中年女性好脾气地冲菜菜子和美美子又打了声招呼,并递过去几块糖。
之后看向夏油杰,又好奇地看看躲在夏油杰身后的我。
夏油杰挡在我前面,很熟稔地与之交谈:“不是朋友。”
中年女性更加不解了。
“是家人。”夏油杰的手伸向身后,握住我的,冲她笑眯眯地说,“她是夏油奈穗子,是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母亲。”
家人……?
我猛然抬头。
只能看到夏油杰宽阔的后背。
“诶?!”中年女性惊诧到不行,眼睛都睁大了,“夏油先生有妻子?我还以为您已经离婚了,所以才一个人……”
她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立马捂住嘴,满脸歉意:“抱歉……”
“没事哦,毕竟奈穗子平时不怎么出门。”
中年女性是个很健谈的人,很快就从刚才的窘态中出来了,开始拉着我聊天。她很自来熟,问题也很多。
通过她说的内容,我了解到。
原来周围的邻居,因为看夏油杰长得很高,说话很圆滑,所以没人怀疑他现在其实才十七岁,再加上他没否认菜菜子和美美子是他的孩子,大家都误以为夏油杰离婚了,独自带着两个孩子生活。
中年女性甚至还有意帮夏油杰介绍相亲对象。
但还在思考要怎么跟夏油杰提这件事呢,结果就发现了夏油杰其实没离婚。
“还好还好,不然可就闹大乌龙啦!”佐藤笑着说。
我还有些尴尬,不太擅长应对自来熟的人,悄悄往夏油杰身后躲了下。
夏油杰抓住我的手,冲佐藤说:“菜菜子和美美子很想吃炒面面包,我们先去那边了。下次再聊——”
佐藤笑意盈盈的:“好,再见啊~”
佐藤离开后。
我总算松了一口气。
夏油没松开我的手,他左手牵着菜菜子,右手牵着我。而我的右手,又牵着美美子。
就这样,我们四个人往前走,穿过搭建在湖水两岸的拱桥,融入了桥对岸的庙会人流之中。
周围很吵闹,菜菜子在搓手手满眼期待地望着摊贩手里正在制作的炒面面包,美美子则对捞金鱼很感兴趣,从夏油这里得到伍佰元日币后,就去玩了。
夏油杰似乎还对非术师感到不适应,我注意到他自从来到这里后,就微微蹙起的眉。所以在他问我想先逛哪里时,我摇摇头,指指远离人群、却又能将菜菜子和美美子看得一清二楚的长椅。
“不逛吗?”他问。
我摇头:“我听周围人说,烟花好像快开始了。看完烟花再逛吧?”
“嗯。”
我们坐在路边的长椅上,我手里拿着夏油买的章鱼小丸子,边吃,边看向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方向。
菜菜子还在排队。
美美子已经成功捞到了一条小金鱼,旁边捞了好久都没成功的男孩瞪大了眼。
我看得入神。
突然,一道如夏日清风般徐徐的声音自我身侧响起:
“抱歉,刚才临时帮你改了姓氏。住在这里的这段时间,可能都要麻烦你叫夏油奈穗子了。”
我抬头。
看到他神情平淡、但带着浅浅笑意的脸。
我摇摇头,轻声:“我以后,可以都叫夏油奈穗子吗?”
他微愣。
我看着他,问:“可以吗?”
他应该也是想到了什么,半晌后,朝我笑一下:“当然。”
恰好此时,期待已久的烟花升腾,在空中炸开璀璨夺目的七彩。
“毕竟,我们可是家人。”
他的声音,明明很轻,却没被烟花炸响的轰声,和周围人的惊呼声淹没,温柔精确、一字不少地传达进了我的耳朵。
烟火的绚丽下,我与他四目相对。
【砰砰砰……】
这次不是其他人的,是我的。是我胸腔里的心脏,伴随着接二连三升腾到空中炸开的烟花,追着我逐渐上扬的嘴角,而狂跳。
自从佐藤少爷死后,我孤独而放空的犹如上了锈的锁的内心,在此一刻,被插.入了一把同样上锈的钥匙。
晚上。
回到家。
跟往常一样听完童话故事后,我回到卧室,看着那张粉色的、放着毛茸茸兔子抱枕的柔软的床,我缓慢躺上去。
闭上眼。
嘴角在控制不住的上扬。
我翻身,把脸埋入枕头。闻着熟悉的味道,我内心感到无比的安心。
这是……独属于我一个人的床。
这里,是我的家。
第40章 温柔好骗的漂亮女人
我敢出门了。
隔壁的佐藤太太五十多岁了,但保养得很好,看起来只有四十岁出头,很热心肠,知晓我胆怯孤僻,也不会嫌弃我,而是带着我四下走动,熟悉周围环境。也是由于那晚的庙会,我发现在这样偏僻的小镇根本不会出现禅院家的人,所以才会完全放下心来,即使夏油杰不在,也敢出门。
夏油杰对于我跟佐藤太太交好这件事,并没有特殊的表示。
我也以为可以继续下去。
直到有一天我被邀请去佐藤太太家做客,她请我吃了很好吃的点心,跟我说了很多似是而非的周围邻居的八卦。
等回去,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我才发现夏油杰做好了午饭,一直没吃,在等我。
我登时内心有很多愧疚,跟他道歉,说应该早点回来的。他表现得风轻云淡,说:“没什么啊,奈穗子交到了朋友,这是好事。”
我过去,想拉他的衣角。
但他避开了。
并且,
虽然他掩饰得很好,但我还是注意到了他微微皱起一瞬的眉头。
我的心脏抽了下,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被嫌弃。不不,本来就是我做得不对,留在佐藤太太那里吃饭,应该提前跟夏油说的。
可真的是这样吗?
只是这样就会被嫌弃吗?
好像不是。
我抬起手腕,轻轻嗅了下。
除了我自己的气息,没有沾染到佐藤太太身上和家里的任何味道。
但夏油杰是个很有洁癖的人吧,这一点从当初住进他寝室,他将寝室收拾得很整洁就能看出来,之后搬到镇子上,我做家务的次数其实很少,大多时候都是夏油杰做的,他好像很擅长收拾。
更何况……
他讨厌非术师。
而佐藤太太就是非术师。
我回卧室,拿了干净的衣物进浴室。等洗完澡。再去拉夏油杰的衣角,这次他没拒绝。
我顺势挤进他怀里。
他依旧没拒绝。
我坐在他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腰,脑袋压在他热热的胸膛上。他嘴里叼着没点燃的烟,在修被菜菜子不小心摔坏的遥控器。
我说:“我不会再去佐藤太太那边了。”
“为什么?”他嘴里叼烟,声音含糊不清。
我将脑袋往他怀里拱一拱,是十分依赖的姿态,嗅着他衣领处淡淡的烟味。
可能是我之前去洗澡的时候,他抽的烟。
我嗓音轻轻的:“因为我只喜欢夏油,和夏油喜欢的。之前是误以为夏油喜欢佐藤太太,才会跟她交好。”
他没说话。
我的脸也埋在他怀里,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能通过他逐渐放松下来的身体,分析得出他没之前那么生气了。过了会,遥控器修好了,他轻轻放在茶几上。随即,在我猝不及防下,重重抱住我,这个怀抱紧到我肋骨都发疼,之后他的脑袋也挤进了我怀里。
几秒之前,还是我将脑袋埋在他怀里,现在就已经完全反过来了。
菜菜子美美子不在,家里只有我们两个。安静的,能听见他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过了会,他见我许久都没什么表示,长叹了口气,主动抓住我的手放到他脑袋上。
我微怔,继而感到些许好笑。
我轻轻抚摸起他的脑袋,听见他埋我怀里,有些闷闷的声音:
“除了我和菜菜子美美子之外,奈穗子不能对任何人笑,也不能跟他们说话超过五分钟。”
“好。”我答应。
低头,看着夏油杰披散在后背的黑色长发,我轻轻用五指顺着。
反正……
我也已经不需要其他人了。
后来再碰到佐藤太太,我明显表现出疏离,佐藤太太虽然热情,但很聪明,她看出了我不想过多交流的意思,便再没邀请过我。
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了。
但每次夏油杰带我出门,在路上碰到佐藤太太,她还是会笑意盈盈冲我们打招呼,跟我简单寒暄一两句。
她人真好。
像喜江阿姨那般的性格呢。
但很可惜,我已经有可以称之为‘家’的地方了。
晚上,听完故事后,回到房间。我正迷迷糊糊要睡着,听见房门被轻敲几下的响动。
推开门。
就看到了夏油杰。
我正要开口询问,他冲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指隔壁的菜菜子和美美子的房间。
我听话闭嘴了。
夏油杰弯下腰,覆在我耳边,问:“我可以进去吗?有事要跟你商量。”
我点头。
将卧室门关上,我和夏油杰坐在地板上。我后背抵着床,双手抱膝地坐着。房间没开灯,黑漆漆的,他盘腿坐在我对面,探身凑近我,在我耳边轻声:“明天是菜菜子美美子的生日,我们应该准备点什么吧。例如惊喜之类。”
他说话时,吐息扑洒过来,痒痒的。
他远离我后,我下意识伸手揉了下耳朵,想问他有没有什么主意。他再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指指我的嘴,又指指他的耳朵。
我看明白了,于是也学着他探身,凑到他耳边。
他十分配合地做出洗耳恭听的动作。
我压小音量:“是需要准备鲷鱼和红豆糯米饭的吧?”
“噗。”我听见夏油杰在笑,也的确如此,他朝我看来时,紫眸弯弯的,里面笑意很浓。他跟我一样,揉了揉耳朵,随即就又凑过来,在我耳边,“这算不上惊喜吧?应该还需要准备蛋糕、礼花筒,以及菜菜子上次就提过的很想要的那个裙子。至于美美子的话,送她玩偶吧?”
我想起来,上次四个人一起去逛小镇上的商业街时,菜菜子一眼就看中了一款裙子,但很可惜,最后一条已经被买走了。
由于夏季快过去了,店主不打算再进夏季的服装了。
所以只能黯然离开。
我眨巴一下眼,继续跟他咬耳朵:“不是没有了吗?”
他跟我咬耳朵:“我多付了十倍的钱,店主说再帮我进货一件。明天早上就到了。”
我们正要继续说些什么,外面传来开关门的动静,是从菜菜子美美子的房间传出来的。随即还有脚步声。
我们连忙噤声了。
夏油杰一手捂住我的嘴,一手捂住他自己的。
我很紧张地听外边的反应,听脚步声好像是菜菜子,她应该是口渴了,这个房子不隔音,我听见她搬来板凳,踩在上面打开冰箱拿果汁的动静,和咕咚咕咚喝果汁的响声。过了会,大概半分钟左右,她就又回去房间,关上门了。
我这才松一口气。
转头,想问夏油杰刚才想说什么,结果就发现他正盯着我看。黑暗里,那双紫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注视着我。
我缓慢眨了下眼睛,将他捂着我嘴巴的手扒下来,凑近过去,在他耳边问:
“所以,明天早上我们去买裙子和玩偶,还有蛋糕。下午的时候,你去学校接菜菜子和美美子回家,我躲在她们房间,你一开门,我就喷礼花筒吗?”
我说完这些,缩回身体,等他凑到我耳边回应我。
但我等了一会,始终不见他这么做。
有点疑惑地抬头。
就看到,他还在看我。
我们对视着。
一秒……
两秒……
三秒都过去了……
我感到些许不自在,身上如同有蚂蚁在爬一样如坐针毡,就在我想再次凑过去问他怎么了时,他凑了过来,覆在我耳边:“——”
我没听清,正要问。
唇上就落下了一个湿润、柔软的吻。一触即离。
我眼睛睁大,看他。
他冲我笑一下,细长的眼睛微弯,笑得如同一只得逞的狐狸。他这次没跟我咬耳朵,而是用口型,冲我说:
“晚、安。”
然后跟做贼般轻手轻脚离开我的房间,还帮我关上了门。
徒留下我一个人呆呆坐在原地,伸手,轻轻触碰着刚才被他亲了一下的唇。
隔天。
我们按照计划进行。
早上,将裙子和玩偶买回来后,放进她们房间。我们还买回来很多气球和彩带,装饰家里。
这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事,感到十分新奇。
等到菜菜子美美子差不多放学的时间点,夏油杰出门了,我则抱着礼花筒躲在菜菜子美美子的房间,等待房门一被人从外面打开,我就按照夏油杰教我的那样,拉动礼花筒的绳子,看着彩花如满天飘下的彩色雪花般喷洒在菜菜子美美子的身上。
我等啊等,因为紧张而过于用力地拿礼花筒,这只手拿酸了,就换另一只手。
我看着时钟“滴答滴答”从三点半,指向了晚上八点。
外面的天色早已漆黑。
明明平时接她们回来,只需要半个小时的。为什么这次四个半小时过去了,都没回来……?
我有些不安,可在听见玄关处的门被打开的动静后,这抹不安就消失了。随即而来的就是心如鹿撞,七上八下地扑通跳个不停,我将礼花筒用两只手抱着。心想,一定不能有失误,这可是在这个家里过的第一个生日。
以及蛋糕,听夏油杰说,菜菜子和美美子在此之前从没吃过生日蛋糕。
我也没吃过。
但我吃过不少甜品,甜品应该跟蛋糕的口感差不多?但我感觉甜品应该没有生日蛋糕甜,因为甜品总是做一人份的,但蛋糕却是好多个人一起吃。
夏油杰还问了我的生日,我的生日在二月。
他说,明年会陪我过生日。我很久没过生日了,从小到大我只过过一次生日,是在六岁那年,喜江阿姨送了我一个粉色的小皮球当生日礼物。
在听到夏油杰说要陪我过生日,我总忍不住幻想我的生日蛋糕长什么样子。
脚步声在靠近。
三米、两米、一米……最后在卧室门外站定。
卧室的门把手被缓慢扭动,伴随着门吱呀打开的动静,我拉动礼花筒的绳子,按照夏油杰事先教我的台词,笑意盈盈地冲他们喊:
“欢迎回家,生日快乐——!”
礼花就像被弹簧弹出去一样,“砰”地一声喷洒而出,细细柔软的彩带打着卷儿地飞出去,金色的、粉色的、紫色的、蓝色的细小碎花在卧室门口炸开,如夏日庙会的烟花,流光溢彩绚丽夺目,但剎那芳华到只有短短一秒,便飘散而下。
它们纷纷坠落。
黏在夏油杰笼罩在微微暗影中裹满血浆的手上,黏在菜菜子美美子被溅上鲜血的头发上。
礼花筒从我手里脱落,掉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黎明前刺破天际的那缕光虽不能照亮整片天空,但依旧能使我看清道路在我脚下自由延伸,我沿着这条路追着那缕光一刻不停地往前跑,以为我跑得越快,与升起的太阳碰面的时间就会缩短。
但在门开的那一刻,客厅的黑暗就侵蚀了我。
象征黎明到来的那缕光,也不过是烟花划破漆黑的夜,短暂易逝。
我们离开了家。
我也不知道是去的哪里,是哪个城市,只知晓我呆的这个很大很大、跟禅院家的府邸很接近的地方叫盘星教。
夏油杰换上了五条袈裟,他成为了盘星教的教主。
他开始跟很多人打交道,很多都是社会上的‘成功人士’,但也有些咒术师。那些咒术师与我之前见过的咒术师都不同,他们看人的眼神就像在看案板上的鱼肉。
菜菜子和美美子也没再去学校上课,而是由夏油杰亲自教导。
菜菜子和美美子也没再喊过他夏油爸爸,而是喊夏油大人,每次这么喊,我能听出来她们声音里的崇拜。
我向她们了解过那天发生了什么。
菜菜子被同学冤枉偷钢笔,那是很昂贵的一支钢笔。那个同学的父亲是镇子上警所的所长,老师得罪不起,所以不问清楚事情缘由,便强硬让菜菜子道歉,否则就请家长,她认为只是一年级的小孩子而已,都害怕家长和老师,只要强硬施压,就可以解决事情。
但菜菜子无论如何都不道歉。
老师打了夏油杰的电话,夏油杰说菜菜子不会偷东西。老师便反驳,说每个家长都觉得自己的孩子不会干坏事,并拿夏油杰的年龄说事,说他才这个年纪就有了两个这么大的孩子,自己私生活都如此混乱,教导出的孩子能上什么台面。
之后发生了什么,结合那天他们回来的状态,我也不难猜出后续。
住进盘星教后,除了菜菜子美美子一周来看我三次之外,夏油杰没怎么出现过,每次来,都是喝了很多酒的时候,他拍着额头、步伐不稳地拱进我怀里。
他会抱着我说:“奈穗子,我只有你。”
是指他此刻能真正敞开心扉的人只有我吗?
我摸着他的脑袋,想起上次我去找他,隔着拉门,我听见他正用和蔼可亲的语气问:“没有办法给两千万吗?”
另一道唯唯诺诺的声音:“教主大人,我手头最近有点紧。”
夏油杰继续问:“那一千万呢?”
“最近公司出了点财政状况,所以……但是,但是五百万可以!”
“你没钱了啊。”就像没听见般,夏油杰语气有些苦恼,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对方诚惶诚恐中,他逐渐变得扭曲,“那你就完全没有用处了,猴子。”
“啪叽。”
肉.体被碾压成泥的滑腻声音。
殷红腥臭的鲜血溅上拉门,我的呼吸停滞住。我听见门内夏油杰哼着歌走过来,拉开拉门,看到门外的我,他并不意外,双臂交叉在胸前,悠悠地问:“奈穗子?有什么事吗。”
那时候,我们已经两个月没见了。
我摸着夏油变得更长的头发,垂着眼睫,说:“夏油,我有点想家了。我们回家吧。”
他埋我怀里,醉醺醺说:“好。”
可第二天,就又当做无事发生。
我想家。
我想念那晚没吃上的蛋糕,想念独属于我一个人的粉色小床,想念只有四个人生活在一起的单调却又格外充实的日子。
所以,我又去找他了。
我问了一个教徒,她说教主大人正跟其他几位盘星教内很有声望的人在开会,我去到那里,想等他们开会结束。
我等了好久,他们才出来。
彼时,我正坐在长廊上,将发间的兔子发簪拿下来,低头玩上面的麦穗流苏,听见动静,我扭头去看。隔着假山,我看见他正跟那些术师们聊得很开心,他背对着我,抱着菜菜子和美美子,冲他们说:“你们是我的家人。”
……那我呢?
这一刻,我心底的妄想被彻底击碎。我无法再欺骗自己,事实被以一种恶劣到赤裸裸的方式横陈在我面前,告诉我:
回不去了。
我的家,已经没了。
麻雀在枝头上蹿下跳,叽叽喳喳,池塘里的小金鱼在扑腾跳跃,吐泡泡,都在嘲笑我。
我将兔子发簪丢进池塘。
目前的非术师在夏油杰眼里,都跟猴子差不多,一旦没有利用价值,他会毫不犹豫地结束他们性命。他厌恶非术师已经到了不交谈、只是被靠近半米都要陷入十除以三永无止境的厌烦中,要用掉半瓶除臭剂才能稍微舒坦。
早晚有一天,我也会被他杀死吧。
可他召集的这些术师里,却并不都拿非术师当猴子看,更多的还是一种无所谓的冷漠态度,无所谓杀不杀,无所谓接触或不接触。只是觉得呆在有很多术师的地方,更有归属感。
等假山后面的谈话结束。
我才从走廊上站起来,往回走。
远远的,看到一个穿着黑色卫衣的男生正蹲在地上,捣鼓着什么,我走近一些,才看到他是在杀昆虫。徒手杀,他苍白没多少肉的双手上,已经布满了昆虫各色粘稠的血液。——他是夏油杰家人中的一员。叫什么,我不清楚。
注意到我,他显然认识我是谁。
很社恐地一把将卫衣帽子戴上,压得很低,几乎只能看见他瘦尖苍白的下巴。
他垂着头,要走。
我喊他,“等一下。”
他假装没听见,将帽子拉得更低了,速度加快。
我拎起裙摆,小跑撵他。好不容易将他拦下来后,我气喘吁吁地将手帕递过去。
他有些呆呆的,不知道我要做什么,看着我,没接手帕。
见此,我便无视他手上脏兮兮的恶心黏液,主动抓住他的手,用手帕帮他擦拭。
他手指蜷缩了下,没躲。
他的手很冷,仿佛没有体温。等擦拭完,这张手帕已经脏到不能看了,但我没有嫌弃,而是迭好,收进自己的口袋。
抬头看他。
他被帽子遮住大半的脸,只露出微张呆滞的唇,他的唇倒是红的,当然,跟他苍白到不行的脸一样,红得不正常。
我朝他弯弯眼睛,笑一下:“你刚才跑得好快,我差点没追上。”
【砰、砰、砰、砰砰砰……】
我清楚。
他被我蛊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