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归澜又没再跟他说话了,岑雾嘀咕了几句,等到下课铃一响,他就吧嗒吧嗒往楼下跑,去食堂给谢归澜买早点。
他态度很执拗,谢归澜不愿意跟他废话,每次都是接过去,却并没有吃。
谢归澜的冷漠尖锐很容易刺痛别人。
班里除了原主他们几个,其实大部分同学对谢归澜没有恶意,但一对上他的冷脸,跟漠然抗拒的态度,谁都没办法再接近他。
岑雾眼巴巴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没再打扰他,老实地转了过去,开始做题。
好冷酷一男的。
“二少,路望,”下了第一节课,坐在岑雾前排的那个男生又扭过头,朝他们挤眉弄眼,压低嗓子说,“晚上去不去鲸海啊。”
这男生叫张元洲,鲸海是一中附近的网吧,很多学生晚上放了学过去打游戏。
岑雾连忙摇了摇头。
网吧这种地方,小社恐可去不得。
“你就陪我去吧,”路望抓住他胳膊晃啊晃,“咱们待半个小时就走。”
岑雾本来是坚决不去的,但路望一直磨他,岑雾犹豫了下,小声说:“人…人多吗?我真的只能…能待半个小时。”
“放心,人不多,”张元洲跟他打包票,“也就周五晚上人最多。”
晚上七点半。
岑雾麻木着一张小脸,坐在网吧里,看着旁边水泄不通的人头。
岑雾:“……”
岑雾已经不太能呼吸了,还好路望隐约感觉到他现在很怕人,就给了他最靠里的位置。
路望跟张元洲玩的吃鸡,原主有账号,但岑雾不知道密码,他重新注册了一个,跟在路望和张元洲身后溜达。
岑雾抱着他的狙,又一次被爆头的时候,张元洲终于崩溃了,他往后仰倒在椅背上,呆滞说:“这英语考试还献祭战绩的吗?”
他本来还指望岑雾带他上分,岑雾可是国服大佬啊,结果给他打得连掉两段。
岑雾:“……”
都说了他不会打游戏。
“你们要不要吃点儿什么啊,”张元洲搓了搓脸,他决定先逃避一下这个惨淡的现实,“这家店的泡面还不错。”
岑雾:“我…我都行。”
路望:“同上。”
张元洲去前台买东西,但才去了几分钟,就旋风一样跑了回来,满脸震惊说:“卧槽,你们知道我看见谁了吗?!”
“谁啊?”路望不解。
岑雾顺着张元洲的视线看过去,也愣了一下,谢归澜居然也在,屏幕冷暗的光映在他脸上,有些苍白,眼底深浓如夜色。
谢归澜穿着校服,袖子挽起来,手臂冷白修长的一截,指骨搭在胃上,也许是表情太冷漠,他旁边几台机子都没有人。
张元洲啧啧几声,“这学霸怎么也在啊,我还以为他晚上放了学就一直熬夜学习呢,恨不得卷死全校师生。”
这人估计晚饭也没吃。
“我…我出去一会儿。”岑雾忍住面对乌泱泱人头的恐惧,小声跟路望说。
“啊?”路望挠了挠头,“那你快点回来,不然泡面就凉了。”
岑雾嗯嗯地应了几声,他从谢归澜后面绕过去,屏幕上赫然是游戏界面,不过也没规定谢归澜不能来打游戏。
他跑去前台买了桶泡面,加肠加蛋,又买了瓶荔枝汽水,才偷偷离开。
谢归澜握着鼠标,漆黑狭长的桃花眼中晕着冷光,老板走过去敲了敲他的椅背,将泡面放下,说:“同学,有人给你买的。”
“……谁?”谢归澜眉头皱了下。
老板意味深长地笑着,摆了摆手,“人家不让说啊,你就吃呗。”
现在的小年轻,搞对象一套一套的。
谢归澜长相俊美,身高腿长,离开高二三班那个环境,网吧没人认识他,反而偷看他的女生很多,只不过没人敢过来打招呼。
谢归澜又要去医院,又要去酒吧打工,忙起来晚上也经常不吃饭。
此刻泡面冒着热腾腾的香气,还窝着个溏心蛋,流心稠软,旁边烤肠滋滋冒油,就算没吃,胃里的抽痛也突然停了下来。
旁边的荔枝汽水是常温的,甜丝丝的味道,在网吧逼仄的座位间弥漫开。
岑雾跑到座位上就立刻趴倒,几分钟后,他看到谢归澜转过头,但被屏幕挡住,并没有发现他,他才松了一口气。
不想被谢归澜发现,谢归澜不吃他给的东西,那他不告诉谢归澜总行了吧。
岑雾看了下时间,该回家了,他正想跟路望说,网吧门口就突然冲进来个男生,嚎了一嗓子,“快跑啊!光头强来了!”
岑雾愣了愣,还是张元洲先反应过来,顿时抱住书包慌张起身,“快快快,赶紧走,被逮住就死定了,怎么回事啊……”
“不是已经好久没查过这个网吧了吗?!”
这附近有好几个中学,但来鲸海的大部分都是淮京一中的学生,人群散开逃跑,岑雾才看到那个锃光瓦亮的光头。
教导主任!
他跟谢归澜被罚站的时候才见过。
因为叫王强,又剃了个光头,总是到网吧逮学生,所以私底下都叫他光头强。
张元洲一手一个,拉住岑雾跟路望就往后门跑,然后迎面差点跟几个男生撞上。
“别往这边跑了,”有个男生急匆匆地说,“老孟在后边堵人呢!”
岑雾吓了一跳,怎么他们班主任也在啊。
这网吧一共三层楼,最上面是包厢,得花钱才能进去,现在去开包厢来不及了,教导主任就在前台堵着。
但一楼跟二楼能躲的地方就几个厕所,岑雾他们动作慢,过去时已经挤满了人。
总不能钻桌子底下吧。
岑雾有点想钻,他才低下头,就被张元洲提溜起来,“不行,光头强一个手电筒就给你扫射出来了,跟我来这边!”
岑雾晕乎乎地跟着他跑,跑到一半突然发现谢归澜还没走。
整个网吧都在逃窜,跟丧尸片似的,除了几个社会人士不怕被抓,就只有谢归澜仍然冷淡着一张脸坐在那个地方。
“你…你们先跑。”岑雾小腿肚都在哆嗦,他硬着头皮甩开张元洲的手。
就朝谢归澜跑过去。
张元洲心急如焚,怕岑雾自投罗网,但也没办法,他只能拉住路望先跑。
跑到一半突然被人拍了肩膀,张元洲安抚说:“到了到了,这个厕所估计人少。”
对方又拍了下。
张元洲顿时火大,怎么逃命还怎么多废话,他一个猛转头,但还没来得及发火,就对上张满是横肉的脸,对方还带了条不知道真的假的大金链子。
“小同学,”对方脸上横肉跳动了下,刀子眼剐在他身上,“放开。”
张元洲:……咩。
张元洲内心是崩溃的,他不是拉的路望吗,怎么转过头是个社会大哥?!
谢归澜在键盘上敲了几个字,还没敲完,就被岑雾拖住手腕带走。
路望发现了一个特别大的杂物柜,是嵌在墙体里的,挪开以后正好能躲两三个人,还能拿柜子挡住。
“岑雾!”路望拼命招手,“这边!”
岑雾嗓子都跑出了血腥味,他先一把将谢归澜推进去,然后自己才往里钻,路望反手拉好柜子,岑雾背后冷汗直冒。
但还没缓过来,柜子又突然被推开,岑雾吓得心脏骤停,抬起头才发现是张元洲。
“你们也在啊,”张元洲震惊地张大嘴,光头强已经气势汹汹朝这边过来,他赶紧躲进去,“挤挤,挤挤。”
张元洲后边还跟着个挺胖的男同学,见张元洲进去,也硬挤进来。
张元洲使劲推他,“不行了不行了,想挤死人啊,你出去!”
“我没地方去,咱们再挤挤呗。”
岑雾这下是真的不能呼吸了,他整个人都被拱到了谢归澜怀里,抱得严丝合缝,鼻梁撞在谢归澜的锁骨上,眼泪差点掉下来。
柜子有点缝隙,昏暗的灯光照进来,谢归澜低下头,岑雾白皙的脸疼得皱巴巴,不知道在哪儿蹭了几抹灰,眼圈都是红的。
“我艹,”张元洲还在跟那个男生打架,他手臂一勾,给对方来了个锁喉,“都让你别进来了,你他爹的想害死我们啊!”
那男生也不甘示弱,反手掐住张元洲的脖子,“你们能躲,我就不能躲?!”
路望夹在中间,感觉自己都要被挤得拉裤子里了,一阵阵尿急,柜子摇摇晃晃,他想伸手拽住点,但手都抬不起来。
“你…你别怕,”岑雾还不忘安慰谢归澜,“应该不会被发现。”
他仰起头跟谢归澜说话,但整个人靠在谢归澜怀里,抬头只能看到谢归澜线条凌厉的喉结,岑雾顿时咽了咽口水。
感觉谢归澜喉结都长得很能打的样子。
他颤颤地伸出手,勉强在柜子背后上乱摸,想找找有没有什么能勾住的地方。
但他被路望挤住,不能转身,只能攀住谢归澜的手臂,然后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反手去摸,姿势很扭曲。
岑雾冷白的脸颊急得绯红,眼睛雾蒙蒙的,又窒息,又紧张,这么多人挤在他旁边,他眼前一黑,在谢归澜脖颈旁喘息。
谢归澜转过头,他肤色有种很冷峻的苍白,脖颈上绷起骇人的青筋。
教导主任跟孟良平都已经上二楼了,张元洲跟那个男生还在又吵又打。
谢归澜忍无可忍,他手臂绕到岑雾身后,握住他的肩膀,将人使劲压在怀里,然后伸手勾住了柜子背后的孔洞。
他嗓子很冷,带着一点少年人过渡到成年的哑气,开口说:“闭嘴。”
他嗓音并不大,但在逼仄的空间内,带着难以忽略的压迫感。
张元洲跟那个男生顿时停手,后背就像被冷冷的刀尖戳中一样,寒毛直竖,保持着互相锁喉的动作,谁也没敢再动。
迫于姿势,几乎是在岑雾耳边说的,岑雾被吓到了,很明显地在他怀里抖了下,总觉得谢归澜在骂他闭嘴。
他就说谢归澜很凶的。
岑雾不敢喘气了,他抿住嘴,眼圈泛着红,憋了一会儿,后背都冒出细细的薄汗,那双眼开始弥漫水汽,委屈得像个受气包。
谢归澜稍微低下头,在他身上闻到了很淡的荔枝香气。
“现在这些学生,”教导主任忍着怒气,“来网吧打游戏就算了,居然还开始来网吧谈恋爱?这一晚上就被我抓住三对!”
教导主任本来就看不惯早恋,最近还总有人往枪口上撞,他索性放学之后,让每个班的班主任轮流陪着他在学校附近巡逻。
岑雾被挤得脚尖都要踮起来了,抬起头看到谢归澜殷红的薄唇,谢归澜眼眸冷淡,身上却很烫,带着少年人灼烫的体温。
岑雾闭上眼睛,没敢再看他。
隔着柜子,他听到孟良平拍了下胸脯,跟教导主任保证说:“主任您放心,我手底下,就从来没有过早恋的学生!”
张元洲还在跟那个男生打嘴炮。
“你过去点!”
“你他爹的怎么不过去!”
“你找死啊?!”
“呵呵。”
就在这时,有个男生慌不择路,一头撞上了柜子,他也没想到这柜子根本就没固定住,轰隆一声巨响,连人带柜都摔倒在地。
整个网吧的人都转过头。
几个人姿势很奇怪地露了出来,张元洲跟那个男生仍然没放手,两个人抱在一起互相掐脖子,一整个做恨。
另一边谢归澜揽住岑雾的肩膀,本来冷淡的表情阵阵碎裂,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
路望弱小又无助地夹在中间,左边也抱着,右边也抱着,他只好抱紧了自己。
教导主任:“……”
孟良平:“……”
咱俩也抱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