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花了小半天时间在港口核验证件整理驮队,苏又带着领队去找相熟的商人补给了一番,璃月的使团这才调整方向缓缓朝北上的河流渡口处走去。
如果队伍里没有苏,法拉一定会坚持己见让所有璃月人都坐在驮兽背上由佣兵们拉去须弥城。但是苏对他说要走水路,青年立刻更改方案严格遵照她的要求去找船。
海船进不了河口,他们要走上小半天时间才能到达渡口搭乘平底货船向北去。
“队伍里有神之眼的人太少,我不擅长争斗,钟离先生也不擅长(?),一旦遇到死域或是不要命的镀金旅团事情会变得非常棘手。”
她早已从提纳里处得知雨林衰颓的情况越来越严重,穆法赫则印证了这个趋势。
就须弥内河的航运状态,坐船不会比走路快到哪里去。但是考虑到旅途的舒适度,苏果断选择逆流而上。
至少沿河风光很不错。
法拉拿着大贤者的手令就地征用了一艘商船。船主刚监督码头工人卸完货,原本谈好的卖家突然跳票,他正在栈桥上没头苍蝇似的乱撞找货源——就这么空着船舱回去太不划算但又没想好要运什么。一听法拉的要求船主就忙不迭点头同意,继续在渡口滞留食宿也要花钱又很危险,还不如就地掉头转向捎带着璃月来的使团往须弥城去。
事后找教令院报销就是了,总比空手回去强。
“这可真是运气来拦也拦不住!”
青年轻松的从石阶上跳下来,脚下就像长了弹簧一样跳到苏背后:“大人您想吃点什么吗?我去给您买个帕蒂沙兰布丁吧!”
说完他抬起下巴得意的横了钟离一眼,想要显摆自己对苏的了解。
苏和领队说完话转身刚好看到他拧着脖子,不由纳闷的问:“你脖子怎么了?扭到了?需要正骨吗?”
“没没没没,我就是活动活动,哈哈哈哈哈哈!”他急急忙忙抬起手捂着脖子,垂头丧气走去船上监督小队成员上下检查商船是否安全。
“呵呵,不如大家一起去吃点东西?”使团领队是位面貌儒雅举止沉稳的中年人,大家都喊他华叔。
华叔为人厚道,这一路上非常照顾团队里的年轻人,包括并不限于给“年轻人”相处创造空间。此刻他出来打圆场,苏当然要给他面子。
“码头附近有一家不错的咖喱,他家用水比较干净。”
至少那家的老板不会直接把河水打上来就往锅里倒,还能让璃月来的客人们有个缓冲的阶段。反正须弥的真面目总有一天会完完整整展露在大家面前,遮也遮不住。
钟离看了眼不远处清澈的河水,背着手跟随队伍走进苏所说的那家咖喱店,码头外二百米处河边竖立着的三层铁皮房子。
“在须弥,每家每户的咖喱都不一样,对于孩子们来说最好吃的咖喱就是妈妈炖的咖喱。”她熟门熟路推开铁皮门,老板昏昏欲睡的趴在柜台后面:“自己点自己写自己倒饮料,自己找位置坐。”
“老巴塔,我给你带客人来了。”苏敲敲柜台,咖喱店老板像是被冰块砸了一样挺直上身坐起来:“小吉祥草王在上!我的苏,我的月亮,我的小蔷薇,听说你去蒙德了!”
他揉揉眼睛看着走进店铺的其他人:“我记得蒙德人不长这样?”
“你情报延迟了,我从璃月过来。”她从吧台底下找到两张凳子拖开,自己坐在其中之一上,“有什么新鲜事吗,说来听听。”
老巴塔挑起眉毛看着钟离走到苏身边坐下,简陋的铁皮房子里这男人比苏还显得格格不入,真亏他能坐得下去。
“怎么,你这是打算效仿法拉娜女士?”他眉毛眼睛上挂的全都是戏,苏冷笑:“打听我?行啊,你能开什么价?”
“那还是算了,”巴塔嘟嘟囔囔接过华叔传过来的纸条,转身在开放的厨房里咣当咣当热咖喱。
这会儿功夫钟离已经把整栋屋子看了一个遍,结论是没有危险,就算它突然倒塌也造不成什么伤害。
“让我想想,璃月的队伍……”随着老板的动作,浓郁的香料味狠狠在每个人鼻子上捏了一把。
须弥不愧是香料的王国,吃个杂炖蔬菜也跟不要钱一样撒香料,巴塔的动作越来越大,很快吧台上一字排开十份咖喱饭。
“请用!”他擦干净手坐回去,掏啊掏啊掏的从柜子里掏出半瓶浊酒,“啵”的一声拔开塞子。
灰尘在光线下缓慢浮动,柚木色室内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故事感。
老巴塔灌了一大口酒下去,咂咂嘴:“一万摩拉,我有个你绝对不想错过的情报。”
苏二话不说扔给他支票:“北国银行背书,随用随兑。”
“好东西呀。”他把纸票拿过去放在鼻子底下嗅嗅,笑得像个坏蛋:“璃月的月海亭常用这种墨水,看来你混得不错。”
华叔还在笑,其他九名使团成员睁大眼睛你看我我看你。
“少说废话,老巴塔,我今天不怎么有耐心听你头圈子。”
苏敲敲桌子,老板小声在嘴里埋怨:“坏脾气的姑娘!”
“向阿赫玛尔之眼下刺杀委托的人是阿扎尔今年新提拔起来的秘书。”坐在苏身边那个一看就很贵的男人忽然抬起眼睛,老巴塔硬生生打了个寒颤不再卖关子,“今年去雨林冥想的学者又是全军覆没,都疯了。有人把你当时惹祸的那篇论文翻出来说事儿,大贤者大概是脸疼得慌。”
“那不重要。”苏像是赶苍蝇那样随意摆摆手,半点不把“刺杀”这件事往心上放,“我想知道点别的,比如说璃月最近在层岩巨渊外围的山区撒了不少人,这边一点消息都没有吗?”
“哈哈哈哈哈!”老巴塔不自在的放声大笑,“所以我没猜错吗,这几位都是璃月月海亭的贵客。”
“那件事好说,”他舔舔嘴巴,眼神渴望的看着苏的手。
她又撕了张一万摩拉的票给他:“你得多送我一个消息,说吧。”
“你让他们去找知论派的卡瓦里,送点东西吹捧几句他什么都能给你办。阿扎尔最近很忙,有个早年被驱逐的学者带着手下又回来了,听说他在外面混得风生水起,被恭恭敬敬迎接回来搞工程。所以啊,客人们想的那些事现在都归卡瓦里管。”老巴塔笑得意味深长,“那是个好说话的伙计。”
苏:“……”
她揉揉太阳穴没说话。
卡瓦里是阿扎尔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前任妙论派贤者去世后这个学术上相当一般的人神奇的成为了新任贤者。
苏不想评价。
丢人。
使团里的几个年轻人慢慢托着下巴把嘴闭上,坚决不发出任何会让向导感到尴尬的声音。
老巴塔拿到两张支票,心满意足送上附加服务:“法拉娜的房子下个月上拍卖。设计师协会里有人想羞辱你哥哥,他们故意把时间暗调了,那个书记官还不知道。等消息传到他耳朵里再辗转通知到你根本来不及,据说桑歌玛哈巴依老爷会出现在这场拍卖会上,从她手上要东西,你就等着脱层皮吧。”
“没关系,我现在就去把她的卡萨扎莱宫炸了,保证她没心思出现在任何人多的地方。”苏木着脸用一种破罐子破摔的语气发狠,一听就知道只是说说而已。
钟离回头看了她一眼:“需要我帮忙吗?”
炸药不够用可以落颗天星下来的,或许他真的不擅长盖房子,但拆房子绝对不在话下。
“呼……”苏摇摇头,苦笑:“没事,卡维是该吃点教训。”
艾尔海森寄来的信里附赠了两枚小狮子钥匙扣,他语气平淡的告知苏她哥哥卡维在债台高筑的情况下买了一兜子这玩意儿,就因为卖东西的人看上去很可怜。
幸亏卡维一时无法出现在妹妹面前,不然苏真的会举起书本大力敲打他。
一个小时后法拉来喊大家上船,苏结了账。
等到上了船她才背着人把写着三万摩拉的收据交给华叔保存,又告诉他该通过哪条路去和卡瓦里搭上线。
“您回头安排好队员,三三两两的,换上体面衣服轮换着在兰巴德酒店和普斯帕咖啡馆走动,找机会‘意外’结识一个叫瓦莱乔的枫丹人。他的姐姐嫁给了卡瓦里的儿子,卡瓦里就一个儿子,最喜欢和人讲设计师卡维的笑话。所以,”苏耸了下肩膀,“我不喜欢这么干,但是不得不说……老巴塔确实给了个好办法。”
对,卡瓦里的儿子是个妙论派的帝利耶悉,申请陀娑多也能失败的大聪明,自认为才华远超被称为“妙论派之光”的青年设计师卡维,对卡维在生论派的妹妹很有兴趣。
卡维只有一个妹妹。
苏一面在心底感叹须弥城太小,一面把其中种种人际关系讲给华叔听。听完后华叔朝她拱拱手:“叫苏姑娘为难了。您放心,结识贤者的事交给我们去办。到了须弥城您作为向导的职责就尽了,该忙什么忙什么,不能因为我们的事儿让您夹在中间两头受气。”
“话不能这么说,璃月不曾负我,我也必不负璃月。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您随时来找我,别的说不来,须弥境内各种消息我还是有些打听的门路。”
有比较才有鉴别,阿扎尔治下的须弥就像一场荒诞的梦境,苏已经开始想念璃月港了。
第142章
从内河渡口乘船北上,在须弥来说是一种相对而言最舒适的旅行方式。这里和枫丹不同,没有连绵平缓的丘陵草地,走在路上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掉进各种洞穴,或是脚下一滑跌落深潭喂鳄鱼。普通人碍于囊中羞涩,一般都会找个相熟的靠谱商队跟行,花几个钱就花几个钱,安全上比较有保证。
如果是身家比较有实力的商人,家仆前呼后拥,佣兵左右相随,骑着毛毛驮兽慢悠悠的走才是常态,从上到下透着一股松散平和的悠闲。
潮湿的空气里似乎总有股草木生发的味道,闻久了让人不得不担心枕头上会不会长出蘑菇。
法拉征用的平底船还算新,虽说船主拿它运货,房间却是齐备的。毛毛驮兽们挤在船舱最底下昏昏欲睡,使团成员散在甲板上新奇的打量四周。不远处的浅水区里绿意盎然,科鲁兹王莲巨大厚实的圆形叶片漂浮在水面上,青金斧枪鱼躲在叶片下偷偷向外窥探。
就景色而言,须弥雨林生机勃勃得天独厚。
“谁带留影机了?咱们拍些画片吧,多漂亮的河流啊!”
使团中的年轻人很快就适应了环境,船头船尾跑来跑去不亦乐乎。华叔抄着袖子笑眯眯点头,“就是,难得来一趟,又是乘船,拍几张画片带回家还可以与家人分享须弥美景。”
大家问了一圈,果然有人带了留影机,又说好将来凑份子给他买底片请他吃东西,这才将机器借出来。
甲板上的人更多了,自由组合着拍照留念。
“苏姑娘不和钟离先生留影吗?”华叔乐见任何好事,钟离颔首:“不急。”
这条河还长着呢。
沿着河北上,一天一夜后来到河道狭窄的地方。斜歧的树枝上垂下来不少寄生藤蔓,偶尔能听到“大猫”们远远传来的吼声。林间鸟雀众多,一只傻乎乎的暝彩鸟落在围栏上,时不时扑闪几下翅膀,硬是赖着不肯走。
“这里为什么会有只鸟?”苏端着炸土豆在甲板上闲逛,看到暝彩鸟第一反应是捂住盘子——她不是吝啬得连块不值钱的土豆都舍不得喂给鸟雀,主要这东西不应该是鸟类的食物,吃下去对它们百害而无一利。
暝彩鸟看到她的手捂在盘子上时眼睛一亮,期待的等了好一会儿才发现这人究竟什么意思。
愤怒的冲她嘎嘎大叫了两声没能得到招待的鸟儿腾空而起打算“吃自助”,冷不防身后的岩牢一下子就把它吞进“肚子”。
“绚烂的羽毛。”钟离召回岩牢,从里面把暝彩鸟抓出来捏捏它的嘴巴,这只胆子尤其大的使者两脚一蹬肚皮朝天——装死。
它装得很像,倒地之前还有个左右摇摆的准备动作。
“哈哈哈哈哈哈哈!须弥人聪明,鸟也机灵,晓得得罪人了就赶紧装死避难。”
使团成员纷纷上前摸它漂亮的翅膀和尾羽,苏也摸了两下,确定这是个身体健康的强壮小伙子后松手放飞。
没能吃到炸土豆还被两脚兽排队摸羽毛,暝彩鸟大感屈辱,但它又不敢再冲苏嘎嘎使劲叫,抖抖翅膀飞到高处侧过小豆眼盯着她看。
“嘎——啊!”
“估计不是什么好话,”大家笑着翻过这一页,没过一会儿最年轻的使团成员突然“啊”的吓了一跳,“那是什么?卷心菜成精了?”
大家一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绝大多数人一头雾水:“你是不是眼花了?什么都没有!”
苏拉拉钟离的衣袖,示意他换个地方说话。
两人从船头甲板走到船尾,左右看看没有什么人了她才“吃吃”笑道:“那是兰纳罗,你应该能看见吧!”
“你是说草之神的眷属?”他轻轻点头,“很有童趣,也很强大。”
苏:“……”
“啊?”她惊讶迷茫的表情着实可爱,客卿先生非常可疑的握拳堵在嘴前咳了一声,“看来你们还不知道。”
“……现在知道也不晚。所以……”苏整个人迷迷糊糊的,表情就好像没睡醒。“嗯……”
哪个须弥小朋友没有过和兰纳罗一起玩耍时的黑历史啊!本来说好了只是儿童的幻想,没想到多年后的一天忽然得知那并非幻想而是神明的眷属,不就约等于自己办过的糗事说过的蠢话都在草之神哪儿挂过号吗?
社死来的太过突然,苏沉默了一会儿,假装自己完全没有过犯蠢的时候。
“小吉祥草王被关在位于圣树树顶的净善宫里,重兵把守不允许靠近,但是民间仍旧有虔诚的信徒存在。我之前一直不太理解这是为什么,现在终于明白了。”
笑死,关了,但没有关住,如关。
“有趣的是认真信仰草之神的往往都是些不被学者们重视的平民,比如说大巴扎里的舞娘和酒保,或者身有重疾的病人。嗯?智慧诞生在民众与苦难之中么……”她叹了口气:“每年信徒们都会自发举办花神诞祭庆祝小吉祥草王的降生,总有一天她能走出净善宫的吧。”
除非阿扎尔倒台大贤者之位空缺,否则很难看到希望。
“话说教令院上层一直对小吉祥草王的稚嫩心怀不满,他们希望能有个更强力但又好控制的神明,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
苏这半天都快把半辈子的气给叹完了,垂着头就像耷拉着耳朵沮丧的小动物。
大家都在前甲板上吹风看景留影拍照,微风送来阵阵笑声,商船行过之处带下来的叶子打着旋儿缓缓落在水面上,涟漪的倒影中青年的身形几乎将女子完全遮住。
只是个安慰性质的拥抱,“老人家”着实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无论“苏崽”还是“苏”,与他而言她都太年轻了,年轻得叫他时时有种负罪感。
如果她不曾出现,他只会平静的独自待着,迈着沉稳的脚步带着一身风雅漫步于璃月港中。他会是个料事如神的人,内心安宁,情绪稳定。如今却牵肠挂肚、患得患失,大多数时间喜悦,偶尔忧心忡忡,夹杂着一些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惶恐。
春天里新发出的柔嫩花枝,会不会嫌弃身边的石头古板无趣呢?
归离集的盟誓是魔神之间的合作,除了“不得危害璃月”以外他没有任何理由限制她把她留在身边。
有些时候他甚至会疑神疑鬼的认定总有一天要被她厌烦。璃月港生活着那么多人,随便找个角落坐下观察一会儿就能得知太多年轻姑娘对另一半的要求——至少能说些逗人开心的话。
那个姑娘把茶水泼到不再受她欢迎的男人脸上,当时她就是这么说的,客卿先生记得清清楚楚。
万一某天也被泼茶水他倒是不在意,不疼不痒的,头疼的是什么样的话才叫“能逗人开心”的话?如果在意她能在意得少一些,也许有的话就能说得多一些了。
回想了一番“摩拉克斯”与“信使先生”之间的差别待遇,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苏把“钟离”完全当成个普通人看,大概是因为她已经完全不记得过去那些事了吧。
自从踏上须弥的土地苏就一直在叹气,无论是璃月的人还是璃月的神,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不合适,不说话更不合适。
那就只能等到恰到好处的时候提供一个轻轻的拥抱了,谢天谢地她看上去不像是讨厌的样子。
等待时机这件事,他早就已经很擅长了。
苏当然不讨厌刚才那个拥抱,她知道自己这几天不对劲,敏感、焦虑、易怒,就像是胸口压了一团火。
不把坏情绪带给重要的人是她多年以来的习惯,只不过这个“重要的人”的范围扩大了一点点,多了个“普普通通”的璃月青年。
“我没事,我已经好多了,如果情况一直坏下去我会给自己开药。”
心理障碍也是障碍,并非什么不能说的秘密。人的承受能力总有个阈值,如今的须弥就像是个走在悬崖上的瞎子,身在局外的人看了无不心惊胆战。
她对这片土地还有期待。
“不如去做些喜欢的事情?如今已经进入须弥,正在向腹地深入,向导一职很快就要结束,可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钟离认真的提议:“砸别人家的房子也不是不行,只是想到砸完还得赔偿,到底有些吃亏。”
他还真的考虑过要用天星碾平卡萨扎莱宫吗?!
苏困惑的眨眨眼:“啊?啊……不,不必了。我只是迁怒,不是真的看卡萨扎莱宫不顺眼。再说了我就算看它不顺眼也不会否认它的美观与实用。”
“至于喜欢做的事……”她歪着头把飘到眼前的碎发荡开,眉宇间的焦虑不知不觉消散了许多,“荻花州重建工程还没取得阶段性进展,等我把法拉娜女士的房子买下来就回璃月吧,也许我不在须弥才能帮上忙。”
如果没有不卜庐医治眼睛这趟旅程,同样的境地她大概率会选择走进沙漠。同样都是为了避开灾祸放松心情,不管怎么看璃月都更加的赏心悦目。
第143章
平底船走在内河上才是真正的昼夜不停,隔天一早行船来到维摩庄。这是一处藏身雨林的小村子,部分村民为了生计将自家的地板与栈道连在一起,后来继续向外扩,最终形成如今这幅半个水上人家的局面。
法拉招呼大家下船松快松快,再走一天进入天臂池就距离须弥城不远了。
从璃月来的使团成员们当然不愿意错过这个近距离观察须弥普通人的机会,商量好出发时间后就三三两两呼朋引伴的下船去岸边闲逛。
维摩庄的商业程度比运河渡口还要低,基本看不到做买卖的人,交易也多半采取以物易物的形式。
在璃月人眼里看来,须弥这个国家上下割裂得可怕。既有各种各样匪夷所思仿佛神迹一般的神奇造物,也有维摩庄这种好像原始社会一样的质朴小村。
“不要离开村庄的范围走到外面去,雨林这边野生动物数量多,也比较凶悍,随随便便走出去容易迷路也容易遇到危险。”
苏找到华叔交代了一句,后者拱拱手立刻去把恨不得满地撒欢的团队成员们重新拢在一起。
放松归放松,乱跑可不行,万一在这种地方出了事儿大家都不知道该去哪头老虎的肚子里找人。
维摩庄苏曾经来过好几次,这回就不打算逛了,但是她不下船钟离也就守着不走,所以最后还是踩在年深日久以至于有些软绵绵的栈道上就近散散步。
“类似的村子在须弥并不少见,风景宜人物产丰富但就是不发展,五年前什么样五年后还什么样,一点变化也没有。”
隔了一夜她已经调整得差不多了,淡淡苦笑一下事情就算过去。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从历史记载上看须弥这五百年来都是蒙着眼睛过的。
大慈树王的慈爱与失去她后须弥的现状无不说明溺爱孩子不会有好结果,相比之下岩之神冷不丁一把将捧在掌心把玩了快四千年的明珠推下海反倒为璃月创造出蜕变的契机。
也许……须弥还在等待那个能够破局的人出现。
退休了的岩之神推开几乎贴到头顶上的树枝,一只绿色蠕虫拖着长长的丝线绕开他。她侧头看着这样的男人,脚下步子越来越小。
“苏?”他有些疑惑她为什么突然停下不走了,对于须弥姑娘来说却像是敞开的窗户外有人举着朵玫瑰花冒出来。
被两边山坡挡住了大半的阳光只能斜射进村庄,苏小心翼翼的偷偷把脚踩在他被光线留下的剪影上,带着淡淡的金色光环,随着动作轻微摇晃的衣摆。
就像……就像清澈泉水里优哉游哉仿佛穿行于云中的金棕色锦鲤……的尾巴。
她忽然想起“重金”买到的那只仙祖法蜕玩偶,那条红薯龙的尾巴细长柔软,尖尖上挂着朵祥云。
“我在想……你的原型究竟是什么样子呢?不不,我不是非要看,你现在的样子就很好,最好了,不能更好。”因为想着别的事,她表达得有些稀碎,“只是好奇,如果不对你好奇,我想我也没必要对其他男性感到好奇。”
这是个别别扭扭但非常不得了的直球。
钟离像是被砸懵了一样差点被脚下年久失修凹凸不平的栈道绊个趔趄。
“……也不是不能给你看,”这种被人施加了柔软压力的感觉很特别。
她朝着他的私人领域踏进一只脚稍稍试探了一下,很快又退回去。但是就像木板上的钉子,即使被拔掉那个洞也还会照原样留着。可她退得很快而且很礼貌,让他生不出半分被冒犯的不快,甚至还有些想追上去满足她委委屈屈的小好奇。
被她好奇着想要了解更多,总好过被她当成庙宇里的雕塑端着敬着,情人之间本就不该那样礼貌客气。
虽然他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眼下这般到底算不算得上恋人关系,但是他从前绝没想过自己会有一天把一位年轻的异性安排在西厢房居住。
无论哪位女仙女神,都没有,连若陀他其实都不大想收留——因为藤仙庵巷底那院子是他给自己预设的自留地,能够放心随意按照心意生活的舒适区。
也就是说一开始苏小姐就被龙拖进了蛰伏的巢穴,被他放在最喜爱的收藏品中间,最显眼的那个位置上。
“……”苏仔细想了一会儿,找到了想说的话,“知道你能接受我的这份好奇对我来说就足够了,我不想让你因为这份好奇感到为难或不适。所以还是不看了吧,万一是我不喜欢的物种类型,我又不太会掩饰表情,反过来会让你难过,何必呢。”
她说的这个句子又长又拗口,脑回路稍微简单点的人恐怕都反应不过来。
钟离听懂了。
低沉但愉悦的笑声随着温度有些低的手指一同到达,他的体温较常人来说实在是低,就像块方方正正傻头傻脑的石头。可是只要被太阳晒上足够的时间,这块石头就会变得有些烫手。
他的手是软的,裹在黑色手套里的细长指节间肌肉柔软但有力,揉她发顶时力道很轻。
“我有很多化身,很多很多,总能找到你喜欢的动物。”
苏就那么站着美滋滋的让他顺毛,眯起眼睛念念有词:“那就这样吧,你已经是全璃月,不对,全提瓦特最好看的人了。”
于是全提瓦特最好看的璃月青年又笑了一声,欣然接受这句简单至极的赞美。
他对“钟离”这个形象的样貌还是很有自信的。
两人沿着河走了一段,看看时间换了一边折返往回走。
维摩庄的孩子们光着脚在栈道上跑来跑去,显然他们就是那些享受不到免费基础教育的须弥人。
“艾方索哥哥回来了!快点快点!快去找他听故事喽!”幼崽们像小老虎那样扑向目标,钟离及时揽住苏躲了一下,把路让出去给小朋友们横冲直撞,“落在最后的人是蕈猪,哇哈哈哈哈哈!”
稚气的欢笑一下子搅乱了维摩庄的平静,不再流动的水潭泛起一圈圈波纹。
苏目送这些雨林里的小勇士向前冲,迎面走来个一看就很“至冬”的青年渔夫。
提瓦特大陆上不同国家间的人面容总存在一定差别,这年轻人属于差别比较明显的那种。
“您好,”苏客气的打了声招呼。
虽然这人仅凭肉眼就能看出是个至冬人,但也不能说至冬都是坏人吧,因此她的态度更多还是礼貌。可是青年不经意的回应之后飞速又把眼睛转回来盯着她狠狠看了几眼,神色里不知不觉带上了些许犹豫。
“日安。”钟离上前加了一句,他没有再做任何表示,站在对面的艾方索背后出了一层冷汗——这璃月人眉眼平和,样貌斯文,却让他有种对方下一秒就要亮出獠牙的感觉。
“啊啊!啊啊啊啊!日,日安,你们也好,再见!”
他背着满筐鱼获匆匆忙忙往家走,身后跟着又是叫又是跳的孩子。
直到至冬青年走得彻底看不见了,苏才收回视线思考:“他认识我,但又不大确定,恍惚了一下才确认,应该是很久以前打过照面。可我的记忆里没有与至冬人同行的片段,所以事情发生在多年以前。”
这个“多年以前”,指的是她被法拉娜女士收养以前。
“嗯。”钟离动动手指,一只岩偶从地下爬出来,抖抖身上的浮土,追着孩子们的脚步很快也跑不见了,“他方才神色先是一紧,接着眉间尽是挣扎,想来在犹豫要不要做某件事,而这件事恰好又与你有关。”
他大致讲了一下各项判断基于的标准,最终总结道:“你的身世说不定还要着落在这位艾方索先生头上。”
苏听得津津有味:“难道我还真是璃月人?”
钟离:“……”
那要不然呢?
有岩偶去收集消息,情报到手也只是早晚的事,回到船上吃了顿杂鱼乱炖,苏总算对在须弥的生活产生了些许期待。
额外的惊喜往往比稳定的回报更让人欢欣鼓舞。就好比抽卡游戏,焚香祷告净手洗脸还是大保底,谁都知道一定能得偿所愿,所得的快乐好像也平淡了许多。反倒是“随便抽抽垫池子”的玩家,单抽出金绝对够挂在朋友圈好几天。
午餐后平底船集结出发,走过最狭窄艰难的一段路,河道豁然开朗,月莲和科鲁兹王莲再次进入视线。
继续前行,水流并没有因为河道的缘故平缓下来,随着一阵小小的颠簸加速,船只被推着进入天臂池。须弥教令院所在的圣树就在湖的另一边,天气晴朗光照条件较好的情况下能看到碧绿的瓦片闪闪发光。
就像天上的繁星。
“诸位,教令院马上就到了,”法拉从船主所在的驾驶舱走出来。眼看目的地近在咫尺,年轻人也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他绞尽脑汁抢下这个委托就是为了近距离护送苏回须弥城,其他人全都是顺带。三十人团内部同样存在各种不同的利益小团体,任何有好处的委托都少不了一场打破头的争执。好在火系元素力的神之眼足以让他被上面高看一眼,稍稍废了一点点力气就达成了百分之九十五的目标。
剩下那百分之五纯纯是意外,谁也没想到苏出门去蒙德却在璃月开出了一朵桃花……
第144章
须弥教令院,智慧国度里的智慧巅峰,无数想要用大脑去挑战未知的勇敢者的乐园……当然也是能用论文把傻瓜们统统砸死的刻薄地方。
太好了,这个刻薄的地方派来了最刻薄的一个家伙迎接远道而来的客人。
看到大书记官艾尔海森那绿油油的颜色出现在码头上时苏想到的第一件事是换衣服。
“我想换条其他颜色的裙子,你觉得呢?”她诚恳的向钟离征求意见,后者立刻点头:“黄色怎么样?藤黄,或者樱色,绀青,银朱?”
全都是昂贵的颜色。
他当然愿意用自己的审美把她从头到脚裹起来,就像缠在华表柱子上的龙一样。隐晦的,心满意足的暗搓搓(明晃晃)宣誓主权。
苏抬起头望天,趁着商船还没有贴上码头回房抓紧时间换衣服。
是在璃月时常穿的那套黄衫绿裙,穿得频繁所以又做了一身新的,绣娘在裙子上绣出大片灿若星辰的藤花。
关于教令院,苏已经把她所知道的一切都告知华叔,与书记官寒暄交接这种事他当仁不让。放这样一位很擅长外事社交的老前辈去折磨艾尔海森,苏愉快的招呼使团成员跟随法拉先行去客舍入住。
须弥这边行政效率低得令人发指,大家罚站一样站在码头平台上等待文员慢吞吞做事的样子难道很好看吗?双方都会觉得对面有大病的!
“我领着他们去旅店办理入住手续,回头把地址报过来就得了。不然这么多人再加上行李,挡路!”
说着她再熟练不过的把装有五十摩拉的漂亮小袋子散了一圈,除了正在应付官腔大佬的艾尔海森,人人有份。
事情立刻变得简单,须弥方面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笑容可掬,举止也越发贴心:“流程不重要,完全可以像您所说的那样稍后补全。客人的感受才是重点嘛,从璃月坐船来须弥也是一段漫长的旅途呢!”
法拉不爽的盯着走在苏身边的钟离,看到他用岩元素造物帮她提行李就更不爽了,好像不用手提就显得不诚恳一样。
“教令院有指定的入住旅店吗?”苏走到法拉面前挡住他看向钟离的视线,年轻的佣兵马上收回注意力:“有,有的,呼玛依家去年才开了一家新旅店,经营的很得法。交通便利,景色整洁,房间干净,食物也不错。”
“这么好?”苏笑着开他玩笑,“看来你对这家店的印象分很高。”
被她这样温柔的注视着,法拉觉得浑身血液都在往脸上涌。
“啊……”他迷迷糊糊的完全不知道自己都在说些什么,“我听迪希雅说的,她正在给呼玛依家的大小姐当保镖,经常进出好地方。”
“没事,这回我带你进去,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从奥摩斯港到须弥城这段路法拉多有辛苦,苏认为请他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同样是领了护送任务的佣兵,用不用心结果完全不同。别说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征用到非常合适的船只,内河沿途其实也没有使团成员们想的那样安全,多亏了有人提前清理。
法拉的样子看上去快要喘不过气了,对他来说女人分两种,苏,其他。
沙漠来的佣兵粗俗、粗鲁、粗野,他们对女人的评价更多基于动物性的繁殖目的,看脸看胸看腰看腿看屁股,聊天说笑也总是猥琐下流的围绕着下三路走。被归类为“其他”的女性无论出身地位大多都跑不开被嘴几句,就算因此挨揍,佣兵们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们自己都活的跟个工具似的,学不会从人的角度出发用看人的目光去看待别人尊重别人。
但是苏不一样,她轮廓清晰,就像沙漠里的月亮,指引方向照亮黑暗,让疲于奔命的人们能以另一种方式获得喘息——在地洞里种蘑菇总比埋在沙子里等着砍过往商队要舒服。
不管是埋在沙子里伪装还是跳出来砍得人血肉模糊,精神正常人格健全的人都不会喜欢。种蘑菇就不一样了,只要按照自然给出的框架认认真真出力气,蘑菇架子就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比起纵横沙海,他其实更想研究星蕈的一百零八种烹饪手段。这玩意儿肉厚水足,带着股甜蜜的香味,还有一定药用价值,不管怎么吃都比从沙蝎壳里挖出来的肉味道要好。以及那成排栽种在泉眼边的枣椰树,围在部落居住地外的赤念果……
原来沙漠人也不是生下来就必须学会抄刀杀人的。
她用一种温柔的方式改变了无数新生婴儿的命运,他们的兄姐、父母、祖父母,也都因此发生改变。
现在部落里的老人很少再因为年老体弱而被扔出去等死了,积攒了一辈子的经验与智慧被传承下去,年轻人越来越聪明。
苏小姐是不一样的,没人会用看“其他女人”的眼光去看她,那些又脏又臭的低俗念头也不会被用在她身上。就好像她活脱脱的从神殿中走出来,不用吃饭喝水也不会打嗝放屁。
所以法拉根本无法想象苏也会对某个陌生男人露出亲昵的态度,举个例子,就比如没人能想象赤王棺材里的陪藏品全是无脑恋爱小说……
其实苏是从喀万驿进的沙漠,她对赤王陵了解得并不多,也没有深入其中,因为艾尔海森和卡维都认为那里面实在是太危险了。她更不可能从神殿中端庄的走出来……沙漠那种生存环境,没有谁能逃过灰头土脸的结局。
月亮一样皎洁的苏小姐居然说要请他吃饭?
法拉认为自己应该摇头,沙漠勇士护送恩人回家怎么还能要谢礼呢?她甚至都没有要他帮自己杀人。但他最终还是点了头并打算等会儿吃饭的时候把盘子顺走一个,将来给孙子讲起这段故事时就能举着盘子作证了。
“好,好的,您跟我来,往这边走。”
留下两个佣兵给华叔当护卫,年轻的小队长找来几个搬运工,带队直奔呼玛依旅社。
大书记官得到消息来接人前就已经通知过旅社了,到了门口迎宾看过法拉手里的证件飞速转身开门。
旅社内采用浅绿作为主调,金色装饰在桌角、廊柱、墙面等等各种地方。高而小的窗户让光线汇聚在一处,仿佛倾斜而下的清泉,照耀在大厅正中央的喷泉上。
琴师在偏厅拨弄琴弦,清脆的鼓点混合着管弦之声缠绵暧昧,呼玛依家私养的舞娘穿着薄纱在席地而坐的人群中翩翩起舞。
“……那人炽热滚烫的吻,融化了少女的心与唇……”
露骨奔放的歌词让一众保守含蓄的璃月人纷纷红了脸,眼神都不敢往右边偏一下,生怕看到舞娘的身体。
法拉上下扫扫那个浑身布料也就比一块门帘大点的女人,兴致缺缺收回视线。
不够丰满也不够艳丽,没劲。
“诸位贵客的房间在二楼和三楼,请拿好钥匙,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摇铃吩咐侍者去办……”
笑容甜美的年轻姑娘数出十二把钥匙放在柜台上,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华叔不在的情况下他们把视线停留在钟离身上就不动了。
客卿先生上前收起钥匙,小鹌鹑们松了口气向那姑娘道谢:“麻烦你了,谢谢。”
“诸位太客气了。”她捂着嘴眯起眼睛笑,看了一圈挑中最贵气的那个璃月人试图暗送秋波……没送出去。对方就像用罩子把自己罩起来似的,拒绝接受任何私人示好。
行吧,无所谓,她可以改换其他目标。这姑娘举起一只铜铃铛用力摇晃了几下,穿着华丽外衫的青年快步跑到众人面前:“卓娅,有什么事?”
“巴拉特,把客人们领到房间去。”
卓娅对这些璃月人的感觉好极了,他们从一进来就把眼睛和嘴管得很好,看上去脾气都很温和,手头也不像抠搜的样子,适合捞进盘子里做丈夫用。
“别忘了给客人们送些水和小零食,长途旅行一路辛苦了。”
众人纷纷谢过她的好意,苏和钟离留下等待华叔,其他成员拿着钥匙上楼去挑房间安置。
短工们帮忙把行李送到楼上,苏和他们结了账,顺手多给五十摩拉几乎成了惯例,搬运工千恩万谢的撤了。
“左边是餐厅,华叔还得等一会儿才能办完手续。咱们先去吃点东西。”
苏当然不会让钟离陪着自己干站着,如果只有她和法拉,她大概率会买食物打包好给他带走。
有钟离先生在,手头不自觉就大方起来了呢。
三人来到餐厅找座位坐下,就像坐在一片绿莹莹的花园里。
须弥的工匠用沙子烧出各色琉璃,再把它们敲成碎片一点一点镶嵌在地板和家具表面,用不同色块拼出各种花纹。
“千层酥酥,米圆塔,薄荷豆汤……一份雨林沙拉,蔷薇奶糊。”
既然是苏请客,点单自然也是她来。如果让钟离或是法拉去点,一个人肯定是“我全都要”,另一个人大概只会点壶最便宜的清水然后试图把壶顺走。
不得不说,她的猜测不是百分之百全中吧,至少也有百分之九十九。结账的时候账单最后一栏写着“金边骨瓷浅盘”一张。
嗯……一点也不意外呢。
第145章
璃月来的使团午后住进呼玛依旅社,使团的领队却直到天都快黑了才办完手续。
艾尔海森下班时顺便找了个站在教令院门口的佣兵送华叔去旅社,等他到了属于使团内部的晚餐兼通风会才开始。
苏找服务员开了间游乐室并委婉的拒绝了乐师和舞娘。
“老爷从大小姐的贴身保镖处得知诸位贵客提前到访,深感荣幸的同时不胜惶恐。本想着今晚拜访,但是诸位远道而来,随意搅扰反倒不礼貌,不如明天上午再来与大家结识。又因为没能及时拜会心下多有不安,老爷特意交代厨房多添了几个菜。大家千万不要客气,须弥的土地上流淌着奶与蜜,我们可不能让客人不尽兴。”
旅社的负责人很会说话,华叔赞叹的拉着他好一番推心置腹。什么须弥好风光啊须弥好地方啊,一连串好话不要钱似的信手拈来。
哄得旅社负责人乐颠颠离开后,华叔揉揉腮帮子,转身就看到八个小鹌鹑目瞪口呆傻乎乎的看着自己。
会被苏姑娘笑话的,钟离先生都用茶杯挡着脸了!
“看什么看!多用心学着点!”他哭笑不得的放下手走回桌旁坐下,单人扶手椅宽大得令人诧异,也许须弥确实不缺木材吧,所以才这么舍得下料。
气氛一下子变得轻松又随意,大家看着一桌子菜也有心情尝试。
华叔简单鼓励了团队成员们几句就提起筷子碰碰盘子,先让这群小崽子吃饱了再撸袖子收拾他们。
苏放松的跟着也吃了点东西,从明天开始她这个“向导”就会变成个可有可无的顾问,反倒是一路上隐身一样的客卿先生将要逐渐走向台前。
“钟离先生这边,需要整理一下璃月对层岩巨渊极其附近土地自古以来的历史依据与现实关联,将来万一咱们要跟须弥人发生争执,这些就都是说话的底气和依据。”
趁着其他人评价须弥风味的时候,华叔先找上钟离聊起工作安排。
只要是签了契约的工作,钟离都会十二分的认真,他立刻点头表示明白,并且约定将涉及到以上内容的资料精简再记录下来,最晚后日与众人一处讨论看看哪些更有力。
两人提及了很多史料,基本上只要不涉及“岩王帝君”,他们多能达成一致。苏这也是头一次亲眼目睹他正经工作时的状态,感觉比在往生堂晃来晃去时要兴致高昂许多。也许男人骨子里天生就对争夺某件东西比较偏好,抢地盘恰好是其中之一。
等使团成员各个吃得肚皮溜圆,华叔笑了一下对顾问和向导道:“钟离先生和苏姑娘都辛苦了,我听说你们一直在等我,都没来得及收拾房间。真是不好意思,这些孩子还需要花点时间教教,要不两位先上楼休息?”
“不着急,须弥是个合适的对手,您慢慢打磨,我们先回房间了。”钟离客气了两句,拉着苏就起身。
华叔这个人是天枢星手下的得力干将,平日里在同文书塾做山长,但凡璃月外交上的事,他就没有盘不下来的场子。如今眼看着新人逐渐成长起来,七星安排他领队也是有意培养后续储备人才,只有这样一代一代把交接棒递下去,璃月才能在提瓦特大陆所有的谈判桌上从容潇洒。
眼看小鹌鹑们要挨骂,于是钟离很是淡定的带着苏退场,把空间让出来留给华叔发挥。
“我去交代服务员几句,等会儿给客房送些薄荷水。”苏笑得不怀好意,显然也清楚被留下的人即将面对什么。
——哭得太狠可不是需要薄荷水清凉滋润一下么!
第二天一早钟离就随华叔一起去了教令院拜访大贤者阿扎尔,苏没有去。如果她去的话大概率会发生外交事故,所以她老老实实躺在旅社赖床快到中午才爬起来,吃过送到客房里的早午饭后换上璃月姑娘的衣装出门去交易所打听拍卖会的消息。
每月一次的固定拍卖会,本月的已经于上周结束,下一次的正在筹办当中。交易所的位置毗邻三十人团驻地,圣树脚边的一个院子,从宝商街过去很快就能走到。
交易所的经纪人见到佩戴着昂贵饰品与珍稀宝石的年轻女士登门,根本就没验证她的身份信息,想都不想就把下一场拍卖会的绝大部分商品信息给透露出去——这位金贵的小姐摆明了是来打听某件心仪之物,根本不必担心商品相关的消息被她漏出去,除非她想给自己设置障碍,那也太奇怪了。
苏用手划过一长列商品名单,最终在中间偏后的位置上看到了法拉娜的房子,这个时候开场的震撼刚过去,下一个刺激点还没到来,正好拿两代天才设计师的噱头炒炒气氛抓抓注意力,无可厚非。
那栋房子连带院子的起拍价是八百万摩拉,放在圣树一层的位置上这个价格不算低。
她先是看了一圈珠宝,问过一颗金色钻石的消息后状似无意的指着价位相同的房产失笑道:“这房子值么?卡维也就那样,我觉得他很难再建造出第二个卡萨扎莱宫,听人说他最近的几个工程反响平平,该不会江郎才尽了吧。”
再优秀的人也躲不开闲人的一张嘴,经纪人笑了笑没当回事。
“这栋房子是列给桑歌玛哈巴依老爷看的,她之前放过消息打算炒点小房产。”
他的意思是别自找没趣,既然不打算买就别问那么多。
事实上苏只打算买这栋房子,其他的东西她都不需要。
“桑歌玛哈巴依老爷预定了?那我还非得去瞧瞧这房子不可,说不定能遇上那位大商人……”
她表现出一副投机客的模样,这也很正常,在须弥谁不想结识桑歌玛哈巴依老爷,说不定接着这个机会就能一飞冲天了。
经纪人无可奈何的报了个地址。
“到拍卖会开始前那房子都是可以随意参观的,您随时可以去看。”
苏想了一下,决定先去普斯帕咖啡馆听听教令院里的消息,等晚些再去看那栋房子。有心置产的学者们下班下课后也会四处逛着看看城内各处的待售房产,人多嘴杂才好打听消息。
初夏时节须弥有个理论上很重要实际上没什么人重视的大节日——花神诞祭,小吉祥草王的诞生庆典。作为大慈树王的继任者但却并没有表现出超过预期的智慧,她已经被教令院囚1禁放弃了五百年。
也不能说这个节日就完全没人当回事,沿着宝商街走了一路,苏看到许多与庆典有关的商铺,还顺手买了盒雅尔达糖果——什锦混合的那种,五花八门什么味道都有,住在圣树根部的平民孩子们经常拿它来玩试胆游戏。
摊子歪七八扭,摆放的货物只能用“尽力而为”形容,一看就是民众自发行动起来现攒的。作为须弥如今的神明,教令院是一点脸面都不给小吉祥草王留了。
为什么?
七位元素神明亦是七位尘世执政,这份执政的权力来自天理,人之子是不能僭越的。教令院何德何能敢把想要废除小吉祥草王的表情直接做到脸上?不是她灭自家的威风,以阿扎尔为代表的守旧派学者们要是真有那个举旗造反的魄力,早五百年都干嘛去了,非要等到现在忍无可忍不想再忍。
小吉祥草王老老实实待在净善宫里,别说关住没关住,至少明面上她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
也就是说破坏规则的一方不是神明,而是人类。
她在心头存了个疑惑,打算晚上见到钟离了要去问问他。
拿着雅尔达糖果走到普斯帕咖啡馆外,昨晚从华叔那儿领到任务的团队成员们刚好也装扮上了正在门口“立人设”。苏安静听了一会儿,这三人假装自己是慕名前来瞻仰“智慧之光”的,言辞之间对须弥多有夸赞,很有昨天华叔夸晕旅社负责人的风范。
所以说,真的不能太过溺爱后辈啊!
既然他们在这里钓鱼,苏就不打算进去了,免得互相影响。她面无表情走过咖啡馆,直奔坐落在圣树树冠中间的智慧宫。
驻守在智慧宫门外的三十人团成员睁眼发呆中,苏戴上虚空终端顺利进入图书馆,四下里一扫瞄准了因论派聚集的长桌悄悄靠过去。
今天运气一般,智慧宫外的广场上没有人公开辩论。
教令院六大派系中最好斗话也最多的就是因论派,所谓言多必失,总有人趁着上面辩论激烈在下面讲小话,说着说着说漏嘴再正常不过。
“欸,现在公开辩论的申请越来越难通过了,搞得我好想打人啊!”满腹怨气的学者声音不大不小,他的朋友用胳膊肘给了他一下:“别抱怨了,这东西过去根本就不用申请。”
对啊,没听说过公开辩论还要申请的,不是辩论双方找片有听众的开阔地带就可以开始了吗?申请是什么鬼!
这两个抱怨连连的学者从苏身边走过,看都没多看她一眼。
“自从大贤者和生论派那位的辩论之后,所有公开表达观点的行为就都需要申请了,还得等教令院给指定辩论地点……要是给我安排在寂静园呢?我能在那里和人辩论吗!”
故地重游的“生论派那位”:“……”
不是,因为害怕辩论时被人驳倒丢脸所以对‘公开辩论’的行为加以严格限制,为什么听上去那么好笑?
第146章
只是离开了三年,再回来就发现事情的发展超出预期,情况有些严重。
三年什么概念?
只要脑子清醒再稍微用点心努点力,帝利耶悉就可以毕业,陀裟多也差不多能转正。
智慧宫里因论派在讨论什么?
苏满头黑线的站着听了一会儿,嗯,他们在讨论古典问题,一百年前的老生常谈一百年后还在谈,还真就只是换了个角度而已。
她手里拿着的雅尔达糖果一百年间也发展出好几种新鲜口味了!
“那边那些人,你们都在干什么?!”学者们争得面红耳赤,颇有璃月人讨论岩王帝君XX事的架势,越来越响亮的声音引起了风纪官的注意。
在图书馆里大声喧哗当然是不对的,这个因论派的小角落迅速安静,一个小小的声音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只是比较激烈的交换意见……”
“未经审批的公开辩论是违纪行为。”
风纪官看了一眼就走了,显然上面给的命令过于荒谬,他也不想管那么多有的没的。
“绿狗子走了,”学者们窃窃私语,书本笔记再次翻开,一群人围着草稿纸写写画画,“交换意见”的声音又一次逐渐变大。
苏从旁边的书架上取下一本《拉莱玛尔对话集》找个地方坐下翻开,注意力其实还在不远处的因论派学者身上。
等到周围不再有风纪官的踪影,古典问题摇身一变,学者们讨论起稻妻近来的风云变化——从去年开始稻妻就陷入了内战的漩涡,鸣神岛与海祇岛针锋相对,双方打得有来有回。
这件事苏在蒙德时就已经有所耳闻,这也是她把稻妻排除在游历地点名单以外的主要原因。
作为一个海岛国家,稻妻远离陆地孤悬海外,一旦内乱无法尽快平息将会对整个国家产生毁灭性打击。它又不像陆上国家有可以操作的空间,比如须弥,沙漠和雨林也打但各有退路,争端的烈度与广度自然低到容易被忽略。
稻妻是个一动手就很容易不死不休的地方:它没有战略转移的空间啊!不管哪边占优势,弱势那边如果不拼命就连个休养生息的退路都没,往哪儿退?退海里去吗?
学者们从“眼狩令”的不合理之处逐渐吵到璃月究竟有没有在这场战争里暗中插手,毕竟海祇岛比鸣神岛更靠西,理论上更靠近璃月,在价值认同与意识形态上说不定也更趋近璃月。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璃月港、海祇岛、鸣神岛之间几乎可以画出一个直角三角形,鸣神岛就位于斜边与长直边的交汇处。
如果有璃月的暗中支持,那也就怪不得海祇岛能一打三最终和鸣神岛达成极限拉扯五五开的局面了。
苏:“……”
就,有点好奇璃月在你们眼里究竟是个什么形象?只是地理位置更近一些而已,不能代表生活在海祇岛的人三观接近璃月标准吧!
有什么事实证据能够支持这种判断?文化渊源这种事很好证明的,相似的审美,相似的建筑样式,相似的人文习惯,或者有历史留存的文字记录以及石刻造像,等等等等。
没有。
不是没有资料可查,而是没人去查。
侃侃而谈的学者们仅凭“印象”便大肆推断,甚至没有谁觉得哪里不太对。
苏:“……”你们是须弥教令院的学者,不是村口情报局的大爷!
行吧。
村口情报局也有村口情报局的好处。
听了一下午因论派的墙角,苏确定如今上层学者们无比重视的那项“大工程”甚是蹊跷。
这项工程确实是由教令院与他国合作,合作方乃是至冬,那位代表北国的学者曾被阿弥利多学院驱逐,这一点颇有些耐人寻味。
生论派学者被驱逐不是什么稀罕事,大家早已见惯不怪。研究生物的嘛,激进些的不是想要拆解神明就是打算手搓神迹,很容易就犯到禁令,有的人一辈子甚至会领上不止一张驱逐令,但是领了驱逐令还能再被恭恭敬敬迎回来的……绝无仅有。
教令院不要面子的吗?
拐回来继续分析,至冬与须弥合作的什么工程还需要严格保密?教令院不是没有承接过其他国家的工程,出于对雇主的尊重,保守各种数据和进度的秘密应当应分,但也不至于到这种程度。
就像苏自己在璃月做的荻花洲重建方案,其中关于璃月地理以及物种分布的详实数据未经七星允许她是绝不会对外公开的,但“荻花洲重建”这件事并不是不能说,对谁说都可以,甚至还能拿它当做鱼饵回头挖人拉赞助。
不提数据和详细规划,工程本身是个什么东西连消息最灵通的因论派都不太清楚,一概以“大工程”含糊略过……做到这种地步只能说明那项工程要么见不得人,要么重要到足以改变提瓦特大陆的局势。
军1工。
只有与武器和战争有关的事才需要缝死所有人的嘴,恰巧至冬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结合不久之前的怀疑,苏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教令院有弱化甚至废除小吉祥草王的趋势,近几年可以说越来越明显。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曾被驱逐的学者从至冬返回,紧接着就是项“大工程”……她有理由怀疑这个工程就是针对草之神的。
应该……不至于吧,苏几乎抱头狂揉,没有证据的事可不能胡乱臆测。
不,只是没有证据证明,同样的也没有证据能证伪。
她低头用胳膊撑着自己深深吸了口气再慢慢呼出去,事情严重了。
“何事如此烦恼?”温和又沉稳的声音随着轻柔的触感落在耳边,苏从臂弯里抬起头,可怜巴巴向上看,钟离金色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她:“可需要我做些什么?”
脑子一瓢,苏直愣愣的问了个能让自己后悔一百年的问题:“七神之位是可以废除的吗?”
魔神也会死这事儿她知道,魔神甚至会被人类杀死这种事看地中之盐遗迹就能找到依据,神位的更替……这种事不应该是能被人类知晓的秘密。
钟离愣了一下,拉开椅子坐在苏身边。他忍不住发散到削月筑阳真君的离谱猜测上——难道她真的有心角逐草神之位?
有神之眼的人就是有资格成神的人,从这一点上来说,也不是没有可操作的空间。或者干脆把岩之神的位置给她,反正岩之神已经“死”了,出现新任岩神并不奇怪。
“只要神位上的前代魔神死亡,七神之位自然可以更替,至于废除……比照办理即可。”
他斟酌着给出答案,顺便追问:“你喜欢哪个?”
“什么?”终于有一回,苏没有跟上摩拉克斯的脑回路,钟离很认真的给出选项:“七神之位你喜欢哪个?尘世执政更替与否并不会引起天理的关注,与我而言,给自己换个同僚也不麻烦。”
苏:“啊?”
“你有神之眼,便是拥有成神资格的人。”客卿先生觉得自己表现得棒棒的,越想越有道理,甚至开始畅想新任岩神对璃月的优化能做到哪一步,“至于神之心……稍安勿躁。”
把神之心交给冰之神是交易的一部分,但不代表一锤子买卖今后老死不相往来不是。
“……”苏终于听明白他的意思,整个人脑子一懵,“不是,怎么说到这里来了?我不打算转修因论派的……”
她意识到是自己提问的方式引发了误会,忙将面前的《拉莱玛尔对话集》合起来放回书架,反手拉着钟离从智慧宫走到通向净善宫的无人通道上站定。
“我的意思是,教令院打算废除小吉祥草王另立新君,这件事实在是匪夷所思,除了你我不知道该去问谁。”
“阿扎尔的能力配不上他的野心,这样折腾迟早要出问题。”她收紧手指,脑中闪过一道光,“须弥和璃月边界,一定是要‘教令院’承认而不是大贤者承认!”
大贤者迟早要完,他的继任者还会不会沿袭他留下的政策这件事真的很难说,最糟糕的情况莫过于新任大贤者为了转移内部矛盾而去挑衅璃月,拿出这份边界协议说事儿简直是一点也不会让人感到意外。
不管是莫名其妙成了靶子还是不得不重新谈判国界,璃月都要吃亏。须弥敢在领土的问题上让璃月吃亏,璃月回头就能两巴掌搧到须弥脸上。最终的结果就是两国结怨,谁也没赢。如果在这个过程中再遇上有心人挑拨离间……教令院就可以开始考虑“新须弥城”的选址了。
“别急,回去提醒一二便是,尽管信任华叔。”钟离收拢手掌,几乎把苏的手整个裹住,“你先冷静下来。”
被他握住手,苏这才发现自己呼吸有些急促,心跳也不太正常:“我没事,只能说吓了一跳吧,但愿是我误会了贤者们。”
她不是蠢得对教令院上层还心存奢望,只是怜惜小吉祥草神,哪怕为了那位无辜的神明苏也希望是自己判断失误。
虽然从现有证据看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但……万一呢?
第147章
苏等了一会儿让自己冷静下来,心跳也随之慢慢恢复正常。钟离的意思是直接回呼玛依旅社休息,但她脑子里还有点乱,也不打算更改计划。
“不着急,你要不要去看看我以前的家?”
钟离当然有兴趣,房子都一个样,但他想去看苏留下的旧时痕迹。
“好,那便去看看,若有不适也别忍着,及时就医才是。”他没有松开苏的手,只是淡淡的朝四周扫了一圈,单等着她领路。
两人慢慢走到圣树一层,在北方向的一片住宅区中找到了法拉娜亲手设计的两层小楼。它有着须弥传统建筑常见的弧形屋顶,圆圆的窗户圆圆的门,温馨又可爱。
可以想象它一定是在主人满满的期待中逐渐成型。
屋外有个形状并不规则的小花园,苏指着凸出来的那块对钟离道:“应该是第二任主人做的改动,要是让法拉娜女士或者卡维看到,一准难受的浑身上下像是有蚂蚁在爬。”
拍卖会开始前这栋房子都是允许人参观的,苏和守门人说了一声,后者看她衣着首饰无不华贵讲究,问也不问就开门放行。
“伊玛目老爷做海运的,走了背字今年一连沉了四艘船,不得不出手些房产回本。”他跟在两位客人身后指着这栋房子的优点大夸特夸:“你要是教令院的学者就该听过法拉娜的名字,她儿子卡维也很有名,母子两个都是妙论派的天才设计师,卡维还给桑歌玛哈巴依老爷建造过卡萨扎莱宫。”
“两位既然打算在须弥城置产,将来家里若是添丁进口了孩子也能方便入学,守着教令院教师的水平肯定要比奥摩斯港强得多。”
目前进展好不容易终于走到“拥抱”阶段的两人一个脚趾抠地一个若有所思。
“以普遍理性而论,夫妇购置房产确实需要考虑到子女的教育资源。”钟离点头对守门人的话表示高度赞同,但他想的却是藤仙庵巷底的宅子距离同文书塾有些远。
教令院不适合低龄儿童就读,看来是该赶紧把荻花洲捞出来,届时书塾肯定会另设一处新的学馆……算来算去总比在璃月港的学区买房子要容易。
至于苏……她已经用脚趾抠出一座教令院了,现在正在抠赤王陵。
“是吧!这房子不错,八百万摩拉的底价是有些贵,不过想想这里住过一家子天才,难道不是个好兆头?”
这话也就骗骗不知情的外地人,法拉娜女士青年丧偶,伤心欲绝后远嫁他乡,都不能算是隐秘的消息。
“呵呵,”苏仰头看看彩色玻璃镶嵌的窗户,刚想张嘴说话背后传来一阵喧哗。人群簇拥着一个紫衣少女来到院外。
她戴着副很有辨识度的菱形眼镜,帽檐中央镶嵌了一颗巨大的方形宝石。
多莉·桑歌玛哈巴依
苏收回视线转身踩着楼梯走上二层,一点也不想和这位众星捧月般的贵客打照面。
守门人哪里还顾得上前面那两个外地人,此时也搓着手凑上前点头哈腰的问候。
“有旧怨、还是新仇?”钟离什么时候躲着别人走过,从来都是别人躲着他。他站在二层低头向下看了一眼,神色淡然。苏撇撇嘴:“我哥哥的债主。”
“哦!”他立刻就懂了,紧接着苏又笑:“多莉最喜欢摩拉,以及摩拉的制造者。”
客卿先生淡定得很:“摩拉克斯的事啊,和我往生堂客卿有什么关系呢。”
“噗。”她弯起眼角,主动伸手拉住他的手指朝二楼的小露台走:“卡维小时候特别喜欢撒娇,还爱哭,很粘人,只要是家里人,遇到谁他就粘着谁。”
说着她推开隔离门走到露台上,指着围栏一角给钟离看:“这是我和卡维干的好事。”
围栏低处的位置上被熊孩子们用刻刀歪歪扭扭的刻了一家人的名字,旁边画着小草和房子。
“这颗……花,是你画的?”钟离及时更换词汇,炸毛一样四处伸展的线条顶端撑着两个叠加的五角星,应该……是朵花,吧。
苏摇头:“花和房子都是卡维画的,字是我写的。他把刻刀让给我自己没写到,干脆就加了些装饰。”
“……朝向不怎么样啊!采光成问题,年头也有些久了,入手的话说不定还得花钱翻修……”
尖利到有些浮夸的挑剔声就没停过,苏又一次听到守门人断断续续提起卡维和法拉娜女士的名字,什么“天才”啊,“好兆头”啊,似乎这样就能弥补掉房子本身存在的缺陷。
她冷下脸走到楼梯口,握紧拳头大声道:“卡维住过的房子就能让蠢货变聪明吗!不知所谓!”
原本喧闹的一层就像是被人泼了盆冰水那样陷入死寂,守门人的嘴张张合合,脸上写满尴尬。
苏用力踩着台阶咚咚咚走回一层,穿过大门与花园,走出她曾经的家。钟离跟在她身后,经过多莉身边时少女眼前一亮:“我闻到了摩拉的味道!”
“……”摩拉克斯白毛汗都快下来了,快走几步追上苏,拉着她的手往太阳还能照射到的地方走去——晒晒太阳定定神。
那个就像摩拉长腿的人走掉了,多莉遗憾的收回黏在他背上的目光,当着众人的面直撇嘴:“这房子最多也就值个四百万,你们觉得我是冤大头吗?什么价都敢出!”
拍卖行给定的起拍价直接把房产本身的出售价格翻了番,很难说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多莉不在乎利用或是被利用,只要这种关系能带来利润就行。奈何拍卖行的所作所为让她看不到自己在其中能得到什么好处,反倒是被人借着名气沾了一回光。
这世上没人能薅桑歌玛哈巴依老爷的羊毛,多莉决定回头就把自己的名字给注册了,不管谁要用,先把授权费拿来!
“哼,如果都是这样的货,后面我也不必再继续看了。我是来投资的,不是来撒钱的。”
她把眼镜推回去挡住眼睛,当着守门人的面上上下下重新挑了遍毛病,这房子在她嘴里简直一文不值:“如果你们打算趁我不注意就企图以次充好糊弄我,那只能说明你们对我还不够了解。要是没有其他附加价值,我可不会花冤枉钱买这么一栋破旧的房子。”
“这……”经纪人和守门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稳住心神压低声音对多莉道:“这房子其实是带地皮的,可以拆除也可以改建。”
“哦?有点意思。”圣树一层的房子和圣树一层的地皮,价值是不一样的。地皮在手想做什么都可以,只有房子但没有土地所有权的话严格来说产权存在争议。
八百万摩拉买块教令院脚下的地倒是还有点赚头,但也已经差不多到顶。
卡维因为卡萨扎莱宫而破产的事并没有传开,他的朋友们不约而同闭上嘴巴为他保守秘密,多莉是他债主这事儿基本没什么人知道。
就因为是卡维的债主,多莉对他一点滤镜和光环都没有。这房子三年前被变现,除去各种手续费与亏损钱自然是进了她手里,现在却要她为了这房子以及它所处的地皮再掏八百万,怎么想怎么吃亏。
“嗯,等我回去考虑考虑。要是让我知道你们敢在这件事上敢什么手脚,我会让你们明白些道理的。”
桑歌玛哈巴依老爷可不是吃素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她想为难教令院不容易,为难经纪人和维齐尔却是手拿把掐。
经纪人讪笑着一路把贵客送到毛毛驮兽背上,几番致歉后擦着汗直起腰。
唉,这年头什么活儿都不好干呐!
另一边苏和钟离已经从圣树一层走到地面上,她把手里那盒雅尔达糖果塞给他。
“小吉祥草王的生日糖,请你吃。”
钟离摇摇马口铁的金属盒,“看来我得为草之神准备个礼物,不好白吃一个孩子的糖果。”
虽然糖是苏买的,但它也确实是因为草之神才被命名为“雅尔达糖果”,雅尔达骑士献给神明哄她开心的糖。
“从智慧宫沿着那条路向上走就是净善宫,小吉祥草王已经在里面被软禁了五百年。”
苏把草之神的具体居所告诉钟离,一点也不担心他会不会借机对小吉祥草王做什么。
他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
作为神明摩拉克斯自律而克制,手下并无冤魂。作为“普普通通”的璃月人钟离更是人品贵重,行有方圆,不管从哪个方面看苏都不觉得自己有担心的必要。
被她这样尊重且信任,钟离心情很好,这个人一笑把路边花圃中的帕蒂沙兰都给衬得颜色淡了几分。
“孩子会喜欢的礼物……你有什么头绪吗?”他努力回忆,最难忘的“礼物”果然还是那块存了太长时间没能送出去结果变质了的糖。
“食物,故事书,漂亮的衣服……差不多就这些。”
苏表示自己有在认真想,反正她小时候就是这么容易被收买。
第148章
想来想去,苏和钟离商量做一只可以拆开再拼装的兰纳罗玩偶作为送给“孩子”的礼物。需要固定的地方做成榫卯结构很有璃月特色,选择兰纳罗的形象则符合须弥孩子的偏好。毕竟他们都没见过小吉祥草王,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打死大贤者拆掉净善宫这种事……不合适钟离做,苏也不合适。
“我是不是该写信提醒旅行者结束稻妻的旅行后顺道来须弥逛逛?”
制作玩偶的第一步是画图并挑选合适的材料,对于钟离而言只是个孩子的玩具画图大可不必,材料是由苏决定的,须弥本地产的昂贵木材碎料即可。
雷神说要把那个金发少年当成神之眼砌进神像里去呢,这话听得大家想笑又不大敢笑——不说稻妻幕府有没有那个本事抓住旅行者,就算抓到他们内部也会想法子再把他放掉。也就雷神自己还觉得大权在握金瓯永固,局外人看来海祇岛都快把鸣神岛的底裤给掀翻了。
嗯……好像旅行者走到哪里,哪里的社会矛盾就恰好达到顶峰。苏想了想,大约是旅行者与神之心不能并存吧,他在蒙德时风神的神之心没了,他在璃月时岩神的神之心没了,现在稻妻眼看也要闹场大的,真期待旅行者来须弥,
“旅行者的下一站本就该是须弥,写信催促也未尝不可。”钟离看着她敲敲打打挑选木料,心里想着回头要用宝石再做一套类似的玩偶放在家里。
做个红薯龙,她喜欢那个形象。
苏选择了一种枣红色带有暖香味质地较为致密硬朗的木料,孩童小小的手抱不住太大的玩偶,所以只需要半个立方就足足够够还有大量剩余。
一番讨价还价后双方以八百摩拉达成共识,买下的木料交给钟离提着两人继续逛。
“须弥的名贵木材种类很多,生长周期也比其他国家都快。”
这是草之神的福泽,就像璃月住在矿里一样。苏带着钟离又看了几家摊子,忽然问起往生堂:“我看璃月很多人办丧事对寿材的挑选都还挺上心的,可是本地木材无论品质还是价格上与须弥相比都没有什么竞争力,胡堂主要不要开一条木材进口的线?”
钟离:“……”
所以这个带财的属性到底是你的还是我的?
无论是“第二碑半价”还是“十盒五折”,都不如一条名贵木材进口线的价值。璃月不是没有商人想要做这笔买卖,然而一没有专业学者给掌眼,二也很难找到靠谱的供货商,这两点苏一个人就能全部办到。
“我这就传信告知堂主和甘雨。”
沿着这条木料交易街走到底,拐过去就是须弥城的香料买卖区,类似的区域奥摩斯港也有,规模也比这里大得多。
“奥摩斯港是做对外生意的,主打一个量大,须弥城这边才有好东西。”苏从地摊上捡起一枚木珠在手里捻捻,丰厚的油脂沾染指尖,被体温一催香气馥郁。
她把珠子放回去,敛裙蹲下指着一块方方正正的胡桃木树芯料对摊主道:“老板,这块料子什么价,我要做架带雕花的书柜。”
摊主掀起眼皮看看她:“一立方两万摩拉,你自己有木匠还是委托我这边提供?”
“我有相熟的木匠,不老您费心。”苏走过去板着料子来来回回看,纹理、密度、干燥程度,以及平整度,看完后摇摇头:“还行,但是比原木贵了太多,你有原木没,我自己挑。”
“我无所谓,挑好挑赖你自己看着办,货物离柜概不负责。”摊主看出来她大概是个懂行的人,不懂也没关系,反正只要是卖出去的东西他就不可能退款退货。
苏又摇摇头,指着一开始她拿起来看过的木珠和其他样品:“这些都包起来吧,我要先比较一下。”
这样也很正常,毕竟木料裁开后不能退不能换,后悔都没地方说,购买时格外小心才合情合理。七七八八一堆小块木料样品装了半袋子,苏给了摊主五百摩拉,又指着压着摊子脚的一块黑漆漆长条木块道:“那个送我当添头吧,我回去当烧火棍用。”
它看上去一点也不起眼,真就像是被火撩过似的又黑又掉渣,摊主专门把它拎在手里,边笑边看着苏把它上下悠了几下。
确认过无论分量还是味道都没有被人捡漏的可能,他百无聊赖的收了表情把木块扔过来:“给你了。”
苏用两根指头拎起那块长木条起身就走,走了两步把它戳进钟离拎着的袋子里。
“雷击的金丝伽楠木,很罕见哦。”她错开视线小小声嘀咕,“外皮烧焦了,香味也挥发尽了,只有芯儿里面还有点料子,我没有占他太多便宜。”
“你认得,他不认得,这是你的本事。”钟离明白她在解释什么。果然,须弥姑娘憨憨笑了两声:“我认得多只是因为法拉娜女士善良。她不仅收养我还教育我,给我适合学习的环境,让我能够展现自己的才华。我不能因为自己掌握了较多的知识就以此去欺负别人,不说对不对吧但我觉得那样不好。”
她指指袋子:“一般来说样品都是白送的,但我花钱买了。”
相当于给了个跑腿的辛苦费。
这样单颗的珠子拿去也做不了什么,须弥的习惯都是一种料车出一盘子给客人们带走一颗两颗回去打样儿。不过苏看着袋子里花里胡哨的,也不是不能攒出几个串串来。
谁能说草木无心呢?她这心也太软了。
回到呼玛依旅社,华叔正在听使团成员们挨个汇报打听到的消息。钟离去和他谈了谈苏提到过的问题,华叔先是一愣,紧接着朝楼上的方向拱拱手:“仰赖岩王爷庇佑,险些在这方面出了纰漏,回头咱们可千万得好好对待苏姑娘,她对您真的是贴心贴肺。”
要不是看着钟离的脸面,华叔都想不明白苏一个须弥学者为什么胳膊肘这么往璃月偏,她是跟教令院有仇吗?
这个美人计,咱们必须得给它砸实喽!
钟离:“……”
璃月子民脑洞大这个特点,一定不是我的原因。
接下来无论是阿扎尔还是拍卖行那边都陷入胶滞状态,须弥行政效率低这是提瓦特大陆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一个申请登上去走上百十来道手续都不稀奇。璃月使团的成员们自己都不着急,天天三三两两勾肩搭背的在须弥城内游玩。反正他们也不闯祸,监控了五天后大贤者撤回了明里暗里盯着呼玛依旅社的维齐尔与三十人团。
那群璃月人里还混着他的眼中钉呢,不把盯梢的人撤回来,怎么好叫另一波佣兵混进去?
从第六天开始,苏接连从盘子里发现了蓝环章鱼,门把手上长出狮子鱼刺,窗外的树枝上藏着箭毒蛙,送到房间的花束混着夹竹桃,半夜还有一条翠绿翠绿的竹叶青顺着窗户爬到书桌上。如果她不是生论派的学者,如果上学时稍微懈怠那么一点点,很可能这么多物种她都认不全。
“当当!今日份惊喜,来自大赤沙海里的金蝎!”她把透明的圆形培养皿合在一块固定住,被关在里面的蝎子非常不满,威胁一般连连扬起尾巴恐吓不知死活的对手。
“她可真漂亮!”苏着迷似的举着透明牢笼翻来覆去仔细观察这枚与等体积黄金同价的昂贵“药材”。
它的体型不大,也没有璃月本地蝎子那样发达的前肢,整体看上去呈淡金色,唯有背部与尾针是黑色。
“比起体型魁梧强壮的大个蝎子,较小些的反而毒性更猛烈。这种金蝎可以说是蝎子里最毒的了,当地人给起了个很厉害的绰号,叫做‘死亡漫步者’。”
她满脸都是赞叹:“这么好的东西都能找出来,再过几天不知道能不能攒够一份‘须弥全境剧毒生物大全’。”
“……”钟离慢吞吞喝完面前的温水,起身转了一圈换了把钥匙,又转一圈拦下苏:“收拾东西,换一下房间。”
“啊?”苏正把培养皿倒过来看金蝎腹底长啥样,面前的笔记上躺着画到一半的细节图。
“我可以帮你抓,岩牢也能让它们老实待着。”
钟离已经放弃厘清她的脑回路了,也许这就是妙法化生真君的底气吧。但担心还是会担心,明知道这些东西根本伤不到她也一样,所以只得退而求其次亲自守着。
苏好奇的放下手里物品跟他去看,新房间就是那种旅社常有的、从外面看彼此独立但两间主卧之间有道门的特别构造。
呼玛依老板很有想法,这样的一道门藏在床头作为装饰的深绿色天鹅绒帷幔后,无人指点的话住在这里的客人自己都不一定知晓还有这种机关。
“我就在隔壁,随时能立刻赶到你身边。”钟离将门钥匙交给苏,“如有危险,随时与我交换房间锁上门。”
他不惧毒物,但苏如今却是血肉之躯,不得不小心谨慎。
第149章
华叔带领使团成员在须弥城大街小巷奔忙的同时,苏也按照之前在璃月列出的单子逐户拜访她认为有真才实学也有可能愿意迁去璃月的学者。
这些人大多都是声名不显的正式陀裟多,也有部分郁郁不得志的诃般荼。看到苏带着礼物登门拜访,十个里面少说也有八1九个愿意让客人进门,五1六个相谈甚欢,同意去璃月试试看的占了三1四个。
对于这个结果苏非常满意,这只是第一次拜访,接下来还有第二次第三次,教令院几乎聚集了整个提瓦特大陆上最聪明的学者,又不可能每个都能在研究领域内一展长才。得不到资源或是不被重视的人满地都是,勉强挤在须弥就像是躺在盘底的鸡肋骨一样,他们自己未尝不想换个地方从头开始。
“刚才那位稻妻的伊吹先生在研究建筑物如何对抗地质灾害方面实在是造诣甚深,奈何早先年轻气盛得罪了天领奉行九条家的人,闹得有家不敢回不得不留在须弥。他为人木讷不善交际,抢经费抢课题一概指望不上,久而久之渐渐变成边缘人物。像这样的人,如果不及时拉他一把再过上几年就要废了。”
结识卡瓦里这种事用不着钟离出面,璃月这边的公函与纷争地区的地图数据也都已经交上去了,现在大家要做的全都是铺垫,他自然更愿意跟着苏去看看须弥的另一面——邻居蠢兮兮的固然是件令人高兴的事,但谁也无法保证自家就不结苦瓜,所以多多观察反面案例并引以为鉴非常有意义。
不得志的学者们干什么的都有。
开私人教室的,当补习老师的,打杂跑腿的,做小买卖的,而且还真有去码头出力气的,虽说都是“文弱的学术分子”,胳膊上的肌肉一个比一个结实。
很好,很精神,很符合璃月审美——如果不能以理(道理)服人,那就及时更换策略以理(物理)服人。
“而且他们都经历过人生的跌宕起伏,非常珍惜机会。也明白普通人最需要的是什么,不会去做那些看上去很漂亮实际上假大空的面子工程。接下来去拜访的是位重量级学者,他是卡维上学时的专业老师之一,我哥哥说他画的工图到现在也不能完全让梅里先生满意,实在是太遗憾了。”
苏似乎很乐意看卡维吃瘪,聊起这段整个人都乐颠颠的。钟离也乐意看她这般神采奕奕,含笑边走边听。两人一路走到宝商街最拐角的自由市场上,绕过路边形形色色的地摊,直到市场最里面的角落里才看到一个老人仰面倒在地上,零零碎碎的木头块散落在他身下。
“梅里先生!”苏对这位严厉的老师很熟悉,她上前轻轻推了他两下,老人完全没有反应,“梅里先生您能听到吗?梅里先生,您有意识吗?梅里先生!”
嘴唇绀紫,脸色发白,呼吸和心跳若有似无。
“不知道现在急救还能不能来得及,把他放平。”这个角落太偏僻了,走过的人下意识就会将视线划开去追逐不远处更鲜艳刺激的色彩,当他们看到苏解开老人上衣口子双手交叠用力在他胸口按压才反应过来——
——“快!快去通知健康之家!有人不行了!”
整条小路上的商贩们自发向后退,让出足够搬运病人的空间。围观路人也没有恨不得挤到脸上去窥探的,甚至还有部分一看就是生论派的学生们自发在苏身后排起队伍。
“心肺复苏术极其考验体力,一个人很难坚持太久,换着来病人才能更有生还可能。”
排队的学生们挽袖子的挽袖子,活动手指的活动手指,解释归解释,脸上都很严肃。
苏跪在地上使尽全身力气向下冲击按压,来帮忙的人扶着梅里先生的头捏开他的下颌骨。过了十五分钟排在最前面的学生接替了她的位置,钟离几乎用拎的才把她拎起来抱在怀里。
她累出一身汗,喘着粗气提醒那学生注意发力的角度与节奏。
没经过健康之家实习毒打的学生们平均坚持个五六分钟就得换人,轮换了一圈苏摸摸老人的脉搏:“已经使用心肺复苏术按压了一小时,如果十五分钟后病人仍旧无法恢复自主呼吸……我来负责。”
这些学生都还没有行医执照,他们承担不了这个责任。
她再次跪地双手交叠按压梅里先生的胸腔,汗水滴滴答答落在他的脸上。计时的学生手都抖了,吓得眼泪含在眼眶里不知所措,却看那位不知名的前辈仍旧沉着冷静按照节奏竭尽全力施救。
“十……十三分钟了……前辈……”蚊子哼哼般的呐呐声没比耳语大多少。
咕噜,喀拉。
苏忽然停止动作,整个人虚脱一样向后坐在小腿上,学生们憋了一包眼泪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就见她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救回来了。”
大家像是傻掉了那样原地呆愣,三秒钟后“啊啊啊啊”大叫着测呼吸的测呼吸,数脉搏的数脉搏,听心跳的听心跳。
“从你开始,说说这位病人大概是个什么病症,哪里出了问题,该用什么药,计量如何掌握,后期恢复需要注意什么。”
被苏点到的学生无不浑身一哆嗦,仿佛梦回阶梯教室,一走神就会有至少能制造六万伤害的粉笔头砸在头上。
但是这位前辈她很温柔,不会让答案离谱的家伙滚蛋,她也不做评价,问完就等着学生们一个个绞尽脑汁思考,答不出来还可以互相商量。于是等待健康之家来接人的时间里生论派的学生开了个小小的会诊,互相补充最后大家都给出了能让任课老师也感到满意的回答。
“多实践,多讨论,别害怕。”她撑着膝盖站起来,靠在钟离身上休息,抬着担架的三十人团佣兵冲进人群,拉着病人一路飞跑。
“前辈您辛苦了,赶紧好好休息吧。后面的事交给我们,我们会轮流去健康之家照顾这位病人,咱们加个虚空终端的好友呗,有什么消息也好通知您。”
“虚空终端现在有这个功能了?”苏简直就是惊喜,她取出自己的终端戴上并激活,那个学生挠着后脑勺:“我们自己私下添加的新功能,您可千万别让贤者们知道了,他们要是知道我们敢对大慈树王的恩赐做手脚,非得骂死我们不可!”
“哦哦,那你放心,我保证不说。”苏按照他说的操作了一通,绿色光屏上出现了一个会闪烁的点。盯着那个点看了五秒钟,藏在光屏中的另一个模块悄然开启。
苏默默看了一会儿,加上这个学生的联络好友后摘掉虚空终端:“我能问问这是谁做的吗?太厉害了!基于神经递质传导的原理做出这么一张信息网,太有想象力了。”
到底还是学生,心思单纯又天真,他马上就把制作者的名字给说出来:“是三年级的佳丽斯做的,她性格有些古怪,不太好打交道。”
“没事,如果你愿意……”苏取出她那在须弥战无不胜的摩拉小袋子,“麻烦你帮我向佳丽斯同学捎个信,我明天下午在普斯帕咖啡店等她。不用有压力,无论她来不来我都要去喝咖啡写论文的,不会耽误时间。”
“好的!没问题!”收到意料之外的五十摩拉,这个学生乐不可支,“您应该已经是陀裟多了吧,我是二年级的瓦力,有需要的话随时喊我帮忙。”
陀裟多么……延毕的见习陀裟多也是陀裟多嘛,苏笑着点头:“好的瓦力,谢谢你,再见。”
她没说自己的名字。
目送极其出色的两人携手离去,瓦力戳着自己的虚空终端翻看,找到了关于苏的信息:“这个名字好熟悉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凄惨的叫声划破天空也划破了同学们的耳膜,趁着休假一起来逛街捡便宜的其他人恨不得扑上来给他一拳:“瓦力你鬼叫什么?那么久的心肺复苏术你不累吗!”
“我!我要昏过去了!你们别忘了救我!”瓦力夸张的大口呼吸,脸色通红:“你们都不知道!刚才咱们遇到了谁!”
“那位璃月装束的前辈?应该是已经毕业的人吧,嫁到璃月去了吗,我看到她身后一直站着个璃月男人,好帅的呢。”
放松下来大家自然有心情闲聊,好看的人谁都喜欢看。
“什么男人,男人这种东西一点也不重要!”瓦力就好像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性别那样整个人晕晕乎乎的眼神充满古怪的光:“是那位学姐!你们知道的!那位!学姐!”
一圈生论派学生几乎同时闭嘴,深吸气,紧接着全是压抑的惊呼——“是,是那位不需要加注参考文献她自己就是参考文献的,S前辈?”
“没错,妙论派之光是她哥哥的那位,前辈!”
瓦力快要幸福得冒烟了:“我加了前辈的好友!这大概是我这辈子最伟大的成就了!”
“和S前辈共同完成一场会诊,我要把这一条写在简历最上面。”其他学生也都变得像是在梦游一样,更有甚者要求同伴掐自己一下以证明这不是场梦。
大家怀着隐秘的兴奋凑在一起激动不已。
“S前辈回来了?她会不会组课题?我好想去,拿不到毕业证也想去!”
所有人一块去盯瓦力:“这件事交给你了,你务必挑个吉利的时间!好好洗个澡,尤其是好好洗干净手,必要的话各种祈福仪式都走一遍,然后替我们去问问S前辈。说明白了吗?需不需要重复一遍?”
瓦力已经听不见了,他捏着自己的虚空终端使劲点头,心里想得全是要赶紧把消息传给佳丽斯,苏前辈邀请她喝咖啡,说出去能嫉妒哭一圈人!
第150章
神秘的S前辈目前并不打算在须弥组课题,她还是希望这些帝利耶悉至少能拿到一张毕业证。须弥教令院的毕业证在提瓦特大陆上的七国之间都能获得认证,有这么一张纸在手,也算是能多一条谋生的路。
但是前辈也毫不吝啬的向瓦力分享了她在璃月境内组的课题——荻花洲的地形重建与生态恢复。
不同的国家苏给出的论文标题当然是不一样的。璃月偏好实用,一定要在最前面就说明白着手的究竟是什么事。须弥则更喜欢古典一些看上去更难懂一些的称呼,写在论文封面上比较好看。
同一件事在不同国家使用不同的叙事方法,这算是苏出门游历这么久总结出的一个小小秘诀。
如果在稻妻,标题用语就要尽量简单而且长,跟写小说似的,换做蒙德反而得换成严谨的术语,最好与炼金术通用。
瓦力几乎吃光了一盆子碎冰块才勉强让自己冷静的和S前辈交流,考虑到前辈很忙,他在完成了同学们的期待后没有再多话,告知苏消息已经传到就等着对方切断联系。
“怎么样?S前辈怎么说?”
花钱帮忙买碎冰块和薄荷糖浆的其他学生一拥而上,瓦力吐了口凉气儿出来,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前辈说要我们先认认真真上课,拿到帝利耶悉毕业后再考虑其他。她在璃月拿到了一项工程,已经获得璃月七星的支持,目前正在做前期的测绘与准备。”
“是和生态以及地形重建有关的课题,咱们不愁派不上用场。而且前辈提醒了一句……璃月目前还没有医学院。”
如果愿意换个国家施展拳脚,他们就是第一批经过系统训练的“医生”。
哦,那边似乎还没有这个概念呢,不得不说是个挑战。
“要不,咱们没事儿了去健康之家做做义诊呗,将来毕业了也好有条出路是吧!”
学生们你看我我看你,脑子活络的同学给大家找了个非常好的理由——反正教令院学者都是要四处游历的,那我从须弥游到璃月去也很正常吧!
游着游着游不动了在当地找份工作维持生计,也很合理吧!
“就是就是!”阿弥利多学院有傻子,但不多,大家心照不宣的换了圈眼神,重新考虑起过去一定会拒绝的实践申请。
瓦力是打定主意想去璃月看看的,这个目标与他现在的学习计划并不冲突。于是他动力十足的当天晚上就跑去健康之家递交学生证,挽起袖子昏头昏脑忙了一夜,第二天昏昏沉沉从床上爬起来上课时脑子里想的全是S前辈在健康之家见习时究竟是怎么保证课业的呢?
那个时候的苏当然也没有比他好到哪里去,同样的狼狈加疲惫。
为了更好地了解佳丽斯同学,苏为她专门腾出来一整天。她先花了一上午仔细琢磨虚空终端里多出来的小东西,推敲出一些值得思考的地方并将其一一记录下来。
中午她从相熟的餐厅打包了两份巴克拉瓦,一份推荐给使团的大家尝试,一份当做伴手礼打算带去送给佳丽斯。
巴克拉瓦这种东西,一向被戏称为国王才吃得起的奢侈甜品,在苏看来须弥以外的人这辈子吃一次就足够了,第二次就怕胰腺罢工。
这种甜品由数层轻薄酥皮与坚果碎构成,酥皮本身便是脂肪与碳水的混合,一层酥皮一层干果碎,数次叠加。经典传统的巴克拉瓦有四十多层酥皮,经由手艺人整理出美观整齐的形状摆放在烤盘中,浇灌上足以没过食材的脱水黄油放入烤炉烘烤——苏认为那已经不能算作烤了,泡在油里加热明明应该归类为炸。
等到一定时间后厨师从烤炉中取出烤盘控干多余油脂,浇上堪称巴克拉瓦灵魂的巴克拉夫糖浆——致死量白砂糖溶液,柠檬汁,水解之后再添入其他果汁或者蜂蜜。
哪怕苏这种对甜味相当耐受的人就着咖啡也就只能吃下去最多两小块,每小块并不会比摩拉的硬币大上多少,再多一块她都怕自己躺进健康之家。
璃月人的话……估计需要就着胰岛素服用。
果然,小小一份甜品,璃月使团的成员们差点吃出走马灯。客卿先生稍微咬了一口就放下,虽然没做评价但是十分钟后苏看到他悄悄去找了呼玛依旅社的服务员要柠檬水。
“若陀大概会喜欢。”他毫无波澜的把锅甩给远在万里之外的老友,并表示返回璃月时一定要捎上一份这样的点心做伴手礼。
总不能他一个人遭罪不是?
虽然会让人类的胰腺遭遇重大挑战,巴克拉瓦的味道其实很好,甜蜜丰盈的酥皮与口感清脆的干果混合在一处就像二十岁的姑娘,完美集性感与可爱于一身。
苏就是拎着这样一份礼物来到普斯帕咖啡馆,挑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等人。由于她约见的同样是个年轻姑娘,钟离没有一同前往而是派了只岩偶跟着。
“您好,麻烦帮我取些咖啡豆,等下一起结账。”
今年的咖啡豆味道比去年还好,或许也有未经长途运输的因素在里面,总之苏尝过之后觉得不错,决定买几包捎给丽莎。
等待的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她翻开笔记开始记录自己对虚空终端的想法以及新的应用期待。
把一个纯粹的资料库改成能够用于通讯的工具,这确实是个更有实际意义与市场价值的课题。但是在须弥,有守旧派学者在上面压着,年轻人很难从教令院要到相关拨款继续研究,这个课题甚至不能立项。
但是璃月就不一样了,璃月人根本不在乎大慈树王的遗产能不能改造,就是岩王帝君留下的东西必要时他们也一样不会手软。
成功之后自有大儒为我辩经嘛,他们完全不在担心的。
写写画画一直等到日头西斜也没等来人,苏想着要不要摸去生论派的教室看看,不行她还能通过提纳里再邀请一下佳丽斯同学。
她正犹豫要不要收拾东西走人,咖啡馆漂亮的嵌花木门被人冒冒失失撞开。一个戴着眼镜头发乱蓬蓬的姑娘手里抱着提着大大小小数个文件夹,喘着粗气乱糟糟的转圈往四处看。
“佳丽斯同学?”对于她这个形象苏一点也不意外,哪怕略显刻意了些她也愿意对有本事的聪明人格外宽容。
佳丽斯转了半圈,找准苏所在的方向:“苏……前辈?”
在她的想象中,苏的模样大约就是线条柔和些的女性版卡维,毕竟大设计师常见,他的妹妹离开须弥已经有段时间。
没想到苏和她的哥哥完全不同,尤其当她穿着新衣,看上去就是个精致讲究的璃月姑娘。不过虽然外形完全不同,在“精致”与对“美”的追求上,兄妹两个却惊人的达成了一致——其实并不,苏会这样完全是因为某位“普普通通”的璃月青年幕后操刀。
“您、您好!”她有些拘束的坐在苏对面。侍者端上刚煮好的咖啡,苏把伴手的礼物打开,“我带了份巴克拉瓦来,咱们边吃边聊。”
苏前辈不对别人的私事过多关注探究,她甚至问都不问一句她为什么来得这样晚,这种只把注意力放在学术上的举动让佳丽斯觉得很舒服。让她觉得自己首先是个人,是个学者,然后才是别的什么。
“关于这个问题,我是这样考虑的……”
一聊就聊到天黑,苏心满意足合上笔记本,正色对佳丽斯道:“我这里有个正在筹备中的待启动项目,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璃月从事相关工作?”
佳丽斯已经从瓦力那里听说了昨天宝商街自由市场的小型“会诊”,对于苏的这份邀请她感到很是意外:“为什么……是我?我的生态学学得不好,医学也一般,也没时间去建康之家实习。”
苏前辈在璃月的工程不是生态恢复与地形改造吗?
“不,我需要你做的是另一件事,一件功绩不下神明的事。”苏戴上虚空终端朝她笑笑:“与虚空终端有关,加个好友?”
三分钟后,看着躺在好友列表中的新名字,佳丽斯郑重点头:“我现在三年级了,明年四年级论文答辩,完成后就去璃月见您。”
教令院不允许学者改造虚空终端,璃月却鼓励大家为了满足需要而创造出新的东西,对于年轻人来说果然还是更喜欢宽松些的环境。
两边相谈甚欢,苏看着佳丽斯就像看条忽忽悠悠游进自家池塘的大鱼,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
钟离先生想要的璃月版虚空终端有着落了,甚至还能更好。
结完账佳丽斯干脆把笔记塞给苏,自己空着手跑掉了,这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架势实在有些奇怪。不过看她并不想讲,苏也就没问,真有问题她也能从其他渠道了解一二。
普斯帕咖啡馆正对面的路灯下,有人安安静静站在光柱下等她。
苏眨眨眼,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眼角眉梢满满都是欣喜的笑意——和面对其他人时的温和不一样,是一种由衷的、完全放松的状态。
第151章
朝站在路灯下等待的人挥挥手,苏三两下就把佳丽斯留的笔记码整齐,竖起来在桌面上浅磕两下抱着朝咖啡馆大门走去。
就在她想要走出普斯帕咖啡馆的同时,外面有人推门进来,两边端端正正打了个照面,后者退了一步挑起眉梢:“苏?你什么时候回须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他看到苏抱在怀里的资料,自以为不着痕迹的撇撇嘴:“累不累?辛苦你了,我来帮你拿着。”
这话若是钟离说,必然诚恳郑重,听着尽是体贴与好意。换做从这个人嘴里冒出来,味道却不明不白的多了股轻视。
苏都不稀得理他,朝旁边让了一下点点头:“晚上好,哈利斯,再见。”
多说一个字都是晦气。
这位哈里斯先生,正是如今妙论派贤者卡瓦里的独生儿子,娶了一位来自枫丹的学者做妻子。不管是学术上还是私人感情上,苏都不觉得自己与对方有什么可聊的。
但是哈里斯不这么想,他甚至觉得在初夏的夜晚偶遇卡维的妹妹是件挺浪漫的事,完全不在乎女士会不会觉得尴尬,更懒得理会自己的行为会不会给别人带来麻烦。
用“油腻”去形容他都有点对不起油腻这两个字。
“你这么急匆匆的离开,是在担心什么吗?”他挤眉弄眼尽做些自认为很能招人喜欢的表情,苏在想吐的同时只想去摸随身携带的试管和炸药。
“抱歉,你挡路了。”她伸出一只手去推普斯帕咖啡馆的另外半扇门,哈里斯先生自信爆棚的想把她拉回自己身边:“这样美好的夜色浪费在故纸堆里实在遗憾,要知道女人青春短暂,为什么不好好享受上天的馈赠呢。”
多给他一个眼神苏都嫌浪费,学术搞不来人品好些也行啊,人总不能像面前这坨能招来天兵殴打的油田似的一无是处。
哈里斯显然并不具备他名字所代表的那种美德,屡屡被女士拒绝后自觉面子受损,这人用力拉住苏的胳膊把她带出普斯帕咖啡馆想往无人的角落去,下一秒他就在空中画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
“嗷!”
直到栽进远处的烂泥里,哈里斯才意识到自己被人攻击了,甚至没能看到攻击者的样子。他狼狈抹掉头发上不断滴答的泥浆,无能狂怒:“谁敢伤到我,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
“好丢人,真的,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丢脸过。”苏被玉璋护盾从头到脚裹着,揉着太阳穴表情痛苦:“这种大脑完全不进化小脑进化不完全的生物为什么和我是同一物种?凭什么?”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本来就和这东西不是同一物种呢?
钟离扫过她胳膊上被人捏过的地方:“回去休息吧,衣服脏了,得换。”
哈里斯是他罕见的,完全没有任何交流欲望的人类,连斥责与训诫的兴趣也没有。
两人相偕离去,等哈里斯好不容易从泥坑里挣扎着爬出来跑回路边,佳人早已芳踪杳然。此时夜色沉沉,路边行人稀少,就算有人看到苏的行踪也转开视线假装自己不知道,哈里斯看了一圈没人搭茬,浑身滚得一身臭泥也不好再往咖啡馆里去,只得满肚子邪火愤愤不平的一瘸一拐往家走。
“那家伙,纯粹脑子有病。”拐过路口苏还在膈应,“对待男性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强,对待女性不管谁都想沾点便宜,真奇怪他究竟是怎么活到现在还没被人打死的。教令院居然能让这种货色毕业,看来与知识相关的考察只能过滤学渣不能过滤人渣这话真是一点错也没有。”
她从来没有如此尖刻且激烈的表达过对特定某个人的反感,看来真的被对方恶心得够呛。如果她今天独自撞上哈里斯,逼急了大概会不管不顾给对方一管炸药尝尝滋味。
“莫急,先放上三五十日你再看。”钟离冷冷笑了一下,直接从苏手里将厚厚一沓笔记资料拿走,“明日好生休息,拜访之事后日再说。”
“明天还是去趟健康之家看看梅里老师吧,哥哥不在,多关照关照他的老师也是我应该做的。”她一脚踢飞面前的小石子,“明天那蠢货肯定会在普斯帕咖啡馆待上大半天,足够使团安排的人和他熟络起来。”
她磨磨后槽牙,打定主意要在返回璃月时给卡瓦里父子两个一点颜色瞧瞧。
钟离的回应是揉揉苏的头发,他倒希望她别这么顾全大局,几千年前都没让她受过这种委屈,几千年后更不行。
做一个普通人挺难的,尤其是在须弥这种地方。
回到呼玛依旅社,钟离找到华叔和他浅浅谈了半晚上话,第二天一早使团里几个生得尤其和蔼可亲的年轻人就换了身教令院学生的衣服,抱着假装充论文的笔记本结伴去普斯帕咖啡馆“写论文”。
坐到午前,目标人物骂骂咧咧出现,几人忍住激动按照安排好的内容提高音量讨论起与建筑设计以及设计师卡维的话题。
哈里斯一走进咖啡馆就注意到聚在一处争得面红耳赤的几个人。
这些璃月“学者”分成两派,一派对卡维推崇备至,一派则不屑一顾,别说卡维,就是卡萨扎莱宫他们也能挑出各种毛病。
最近偶遇璃月人的概率是有点高,但哈里斯脑子里缺根筋,完全没看出别人想和他平等结交的意思,只觉得这帮子璃月来的家伙是有求于己。虽然这么说也不能算错,但认知的偏差将会直接影响到下了谈判桌之后璃月是拉卡瓦里一把还是直接把卡瓦里撂坑里不管。
从过去几天使团成员们得到的反馈看,卡瓦里很难不被他的独生儿子坑死。
鉴于昨天晚上才被卡维的妹妹下了面子,哈里斯决定给那几个批驳卡维的璃月人一点面子。
“你,去把那几个人的账算在我名下。”他向后靠在椅子上,招来侍应记账,后者明白这位少爷什么意思,在他不耐的眼神里走到那些璃月学者的座位旁:“不好意思打搅了,这几位,哈里斯先生有请。”
璃月的学者们一部分恰到好处的满脸迷茫一部分让人心情愉快的欣喜若狂,哈里斯更是从他们的表情中体会到了操纵他人的快感——他只需要制造出落差,然后就会看到这两派璃月人拼命巴结讨好自己的样子。
实际上假充妙论派学者的璃月成团成员们:还是钟离先生的办法管用,这蠢鱼一下子就上钩了。
上钩的蠢鱼洋洋得意,尽职尽责承担起“教学器材”的重任,好好让璃月来的年轻人们实践了一番从领队华叔那儿现学的本领。要不是还有苏以及其他须弥学者珠玉在前,他们差点以为须弥的平均水准就这样了,如果真要如此的话璃月七星睡到半夜都能笑醒。
——邻居多怕什么,一个“蠢”字就完事儿了。
被人众星捧月一般围着高谈阔论了整个上午之后,哈里斯怀揣着轻松闲适的心情结账离开普斯帕咖啡馆。他觉得那群璃月人里有几个还真挺投契的,懂眼色会说话,出门领着这样的小弟还挺有面子——必须得带小弟了,不然昨天也不会放任卡维的妹妹跑掉。
须弥人里当然有上赶子愿意给他当小弟的,但是领着璃月来的小弟似乎更高级些,也更能让他有满足感。要是这些人足够上道,哈里斯边走边想,他也不介意把他们带回家给父亲看看,说不定还能得到几句夸奖。
卡瓦里近来从大贤者阿扎尔手里得到了不少要紧的权力,他当然明白自己不过是个保管权力的中转站,手里这些东西迟早还要还回去。最多也就一两年吧,等那项大工程竣工之后他就得老老实实做回阿扎尔的影子,一个普普通通召之即来挥之即走的无用贤者。
尝过权力美妙滋味儿的卡瓦里当然不想那样,他虽然在学术上表现得平凡普通,至少智商完全没问题。被阿扎尔硬摁在贤者位置上也做了这么久,每天只是看着身边人来来去去,多少也耳濡目染的学了些权力平衡之道。如今他已经是教令院里远近闻名的老好人、厚道人,经营名声的功夫造诣颇深。
独生儿子带着一身咖啡味儿回到家让他非常满意,说明这孩子没被人引到酒馆里去学坏。
“你回来了?都见了什么人呀?”卡瓦里示意家里的佣人给哈里斯端水果,自己则招呼儿子坐下,“你要多多照顾艾丝美拉达,哄哄她开心,对你没坏处。”
艾丝美拉达是从枫丹来的女学者,卡瓦里给儿子选了这样一位妻子当然不是因为她人如其名的美貌,最重要的是对方的父亲在枫丹科学院说话很有分量。
“知道了爸爸,”哈里斯在父亲面前表现得很乖,虽然他一点也不喜欢枫丹来的妻子,但也不能否认对方的容貌实在是看尽须弥也挑不出第二个。
卡瓦里交代完很快转进到下一个话题:“昨天晚上你是怎么了?我听仆人说你衣服上沾了很多泥,被人欺负了?”
比起哈里斯有没有被人欺负,他其实更担心儿子被人带进沟里顺带害了自己。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哈里斯忍不住埋怨:“爸爸,我昨晚在普斯帕咖啡店门口遇到苏了,她什么时候回的须弥,怎么没人告诉我?”
告诉你好让你主动凑过去丢脸吗?卡瓦里迅速脑补出儿子掉进泥坑的前因后果。
“那不重要,她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女人,你没必要把精力和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肯定是这小子上前撩闲,然后被人给收拾了。但是卡瓦里不觉得主要责任在哈里斯身上,退上一万步讲,抛开事实不谈,难道苏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她当年就不该写那篇大慈树王与死域之间存在关联的论文,也不该公开辩论下了大贤者的面子。如果没有这两件事,也许他会考虑勉强捏着鼻子承认儿子对她的追求。比起艾丝美拉达的父亲,卡维的妹妹自然没什么分量可言,但她足够聪明,也许能对下一代的基因改良起到点作用。
可惜那姑娘太倔强了,她不是什么漂亮到能让人原谅一切的美人儿,又得罪了大贤者,卡瓦里当然不能同意儿子的小愿望。
“你的妻子是艾丝美拉达,外面的女人谁都比不过她,记住了吗?”他板起脸后的表情看上去既晦涩又阴暗,哈里斯咽了口口水,疯狂点头不敢忤逆父亲,“知,知道了。”
“不是知道,而是要记住。”卡瓦里恢复了温和的一面,他摸摸哈里斯的头,对儿子微笑道:“好孩子,你要听话,爸爸不会害你。”
“苏是个很有特点也很出色的姑娘,但她不适合你,你掌控不了她,会被她甩到悬崖下面去的。那样的女人注定不会为了某个特定的男人停下脚步,她无法成为好妻子,你还是不要再去想了。”
他语重心长的叮嘱哈里斯:“别去招惹苏,走在路上也要当做没看见。”
不得不说他这个策略一点毛病也没有,如果哈里斯老老实实照做也不会平白给自己惹来那么大一个麻烦。
可惜这家伙蠢而不自知,心里还要埋怨父亲不近人情。
不就是卡维的妹妹,法拉娜的养女吗,他都没嫌弃她流浪儿的出身,她凭什么每每总是摆出一张冷脸?别以为他不知道她傍上了别的男人,否则昨天发生的事无论如何也解释不清。
肯定是她的姘头动手行凶把自己扔进了泥潭,那个不识抬举的女人!
哈里斯把愤愤不平的表情小心藏好,低头做出一副乖巧听话的样子。
第152章
一连好几天,哈里斯都徜徉在璃月“学者”们的环绕下,好生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帝王般的享受”。不管他说什么做什么这些正直又善良的可爱朋友们都能给他找到恰当合适的理由,哪怕吃着饭放屁也是率真直爽。
苏带来的那点小小不快早就烟消云散,他都快要膨胀到把她给的那些冷脸当成欲擒故纵的手段了。
刚巧这天他妻子的弟弟瓦莱乔来拜访姐姐,迫不及待想在妻子母族面前显摆一下的哈里斯提议瓦莱乔和自己一块出去找朋友们一起玩。
哈里斯不喜欢,或者说没那么喜欢艾丝美拉达,但他很愿意和瓦莱乔来往,在他眼里妻子的弟弟可比妻子要有趣得多。
恰好瓦莱乔也是这么想的,他与艾丝美拉达是同母异父的姐弟,对姐姐的关心就和大贤者对小吉祥草王的关心差不多。父亲只是需要在须弥留条退路才把姐姐抵给教令院的贤者,在他看来她差不多就是两家合作开公司的那个“抵押品”。而哈里斯对待艾丝美拉达的态度源自于卡瓦里贤者对他父亲的态度,只要确认两家的合作一切正常,其他都不重要。
甚至连所谓的“登门拜访”也只是为了恐吓姐姐艾丝美拉达,要她老老实实安分守己的待在卡瓦里家,别想着求救或是逃跑。
只要她乖乖发挥一个抵押品应有的作用,那么瓦莱乔就保证会在父亲殴打母亲时多少劝解几句。
两个不学无术得不相上下的人一拍即合,哈里斯很需要妻弟的崇拜,恰好瓦莱乔最近也结交了几个璃月朋友,他们一商量不如把人都聚起来,比比看谁的璃月朋友更有趣。
(某往生堂客卿:给你们脸了?)
一大早在卡瓦里家见过面他们就勾肩搭背去了兰巴德酒馆,坐下没多久那些来自璃月的“好朋友”们便闻讯赶来。
接下来自然是一场又一场的猴戏,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哈里斯和瓦莱乔被人哄着各种恶型恶状出乖露丑,但那些璃月人并没有越过普通人的底线,还能控制着不让事态扩大影响到别人,因此大家也就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结束了快乐的一天后哈里斯打着酒嗝回到家,他的妻子艾丝美拉达坐在窗前,美得就像一副风景画。
“你怎么坐在这儿?着凉了可怎么好。”他喷着酒气走到她身边,就像对待某样物件似的根本不管她愿意不愿意便把人拽进怀里。
艾丝美拉达硬着头皮忍耐,不管怎么说哈里斯不打她,喝醉了也不打,对她来说这已经足够好了。母亲再婚后拳打脚踢的日子就没停过,她一度以为自己竭尽全力考入教令院离开枫丹就能逃出生天,没想到一母同胞的弟弟为了继父许诺的职位会追到须弥。
比起抄着酒瓶打破姐姐的头逼她在婚书上签字的弟弟,哈里斯再怎么浮夸愚蠢也被衬托出了个人样。
啊,也不对,瓦莱乔不愧是那个男人亲生的儿子,除了学术上的驽钝如出一辙外,精神与人品上也是一样的混乱与糟糕。
如果不是为了母亲,她真恨不得往水瓮里撒上一把老鼠药干脆全家一块一了百了。
“女人光漂亮是没用的,没有聪慧的头脑与渊博的知识,就像个外表漂亮实际上砸碎了也不可惜的花瓶,就比如你现在这样。也就是我还愿意给你提供一处庇护所,换了别人娶你这样的妻子肯定每天心情沉重……”
这会儿哈里斯酒意上涌,又想起了特立独行的苏,她在沙漠以及帝利悉耶中的号召力让他又嫉妒又羡慕。
如果这份力量掌握在我手里……
类似的假设哈里斯想了一遍又一遍,一面大骂苏不会利用资源,一面恨不得把她捆在面前命令她按照自己的心意驱使那些人。
艾丝美拉达:“……”
这个人是不是忘记了全家就他学历最低?
反反复复念叨了好一会儿,哈里斯终于松开艾丝美拉达,仰面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喷薄的酒气熏得人头疼,艾丝美拉达叫来佣人收拾他,自己坐回窗前翻开没有看完的书卷。
她是知论派的见习陀裟多,即便身处不幸的婚姻之中也没有影响她汲取知识,手中这份资料正是花重金从冒险家协会弄来的古代文字拓片。
满满全都是干货,完全没有那些为了凑字数拉篇幅而生堆硬砌的“注释”,采集者也不曾留下大段主观评论污染阅读者的眼睛。
类似这样干净的资料实在是太少见了。收集者又细心又认真,拓片的来源、关联、逻辑顺序等等都明确标有编号,连采集地点也留下详细说明,足够帮助阅读者建立模型。
真希望能看到这位冒险家有更多作品面世,为此多花点钱她也心甘情愿,反正她有没有钱都没处用。如果可以的话艾丝美拉达当然希望能够依靠自己的双脚去丈量提瓦特,可现实是她无法离开卡瓦里贤者家半步。
除了瓦莱乔的威胁与恐吓,卡瓦里也“希望”她能安心待在家里当一个名贵的好花瓶,因此哪怕是简简单单的在住址附近散个步她身后也跟着两个卡瓦里的忠仆。
好想见见那位冒险家,艾丝美拉达放空双眼梦着这件事,要是他/她能来见自己,她甚至愿意成为一个花钱还不管事的资助人。
请替我去好好看看外面广阔而自由的天地吧……
哈里斯一觉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回忆起昨天那些让人身心迷醉的奉承所带来的快乐,他从卡瓦里的酒柜里随手拎了瓶酒,路过父亲的书房时又在侍女脸上摸了一把才摇摇晃晃推门出去。
璃月人实在是太友好太善良了,没人会不喜欢他们。
他愉快的来到昨日道别的酒馆,迎面遇上三个绝对不会让他感到愉快的人——风纪官赛诺,巡林官提纳里,以及书记官艾尔海森。
(须弥粗口)这几个人只是活着喘气儿就会让其他人倍感压力,真不知道上天究竟是怎么安排的。
哈里斯识趣的转身就走,赛诺倒是早就瞄见他,见人没有上前自找没趣很是满意。
“那些璃月人最近在须弥城里有些高调。”风纪官手里的卡牌被翻得哗啦啦直响,提纳里摸摸耳朵忍住让他停下动作的话:“苏给我写信说过这件事,道城林和层岩巨渊之间的地表分界迟迟定不下来,璃月使团希望通过结识贤者敦促这件事尽早尘埃落定。”
“璃月提出的分界线没有问题,合理合法符合史实也考虑到了不同国家子民间的生活习惯以及信仰差异,我不觉得有哪里还需要磋商更改。”
艾尔海森的眼睛就没离开过面前的拓片集,提纳里扫了一眼:“苏寄给你的?”
“这也是我还能继续忍耐卡维的主要原因之一,他都快把我家当成私人工作室了。”
他面无表情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拍卖会下周开始?谢天谢地。”
被人摆了一道这事儿他绝口不提,既然假设并未成为现实,那就说明躲在背后的人计划已然破产。苏可不是个轻易放弃的人,桑歌玛哈巴依前脚敢加价,后脚她就真敢去炸了卡萨扎莱宫。
最多一年两年,那个心肠软得叫人心烦的家伙就能卷铺盖滚回他自己家了。
哦,不对,房产易主,是滚去他妹妹家。
法拉娜女士这辈子回报最丰厚的工程莫过于熬不过儿子求情收养了苏,当年的善举让她的儿子如今免遭大部分灾祸。
“璃月使团走后苏是打算在雨林找份工作还是去沙漠?我希望她能选择雨林,道成林人手急缺,新上任的巡林官们需要培训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每天都有人傻乎乎的把毒蘑菇吃进肚子里去。”
提纳里聊起新一批发表出来的论文:“你们看到了吗?苏和炼金术士砂糖合著的生物炼金成果,白垩之子署了名。”
“写得不错,对任何一个国家的育种人都很有借鉴意义。”赛诺答得中规中矩,艾尔海森继续面无表情:“我们的大贤者为此一连砸了八个杯子。”
他的朋友们发出稀奇古怪的憋笑声,毕竟谁的乐子都常见,唯有大书记官四平八稳的常年难得遇到一回与他有关的瓜。
“如果那些杯子的账不用记在办公损耗里就好了,至少我不必单独为每一只多写一份报告。”
艾尔海森眼神都快死了,八分额外报告,对于一个绝不多加一分钟班的社畜来说,这八份报告造成的巨额伤害惨绝人寰难以想象。
“白垩之子阿贝多愿意给背书,说明可操作性与稳定性都有保证,如果应用在口粮作物上就好了,啊,我不是说甜甜花就不重要。”
提纳里叹了口气,“苏培育出的星蕈救了不知道多少人的命。”
“你可以写信向她要四倍大星蕈,科研地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成果是否具有广泛性以及普世价值。”
连赛诺都已经看开了,苏留不留在须弥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她人好好的就行了。
提纳里不再说话,气氛也有些僵。
艾尔海森合上面前的书,冷不丁加了一句:“没有人注意到总是和她走在一起的那个璃月男人吗?”
赛诺:“……?”
提纳里:“啊?”
“你没有写信告诉卡维?”提纳里表示不解,“我们应该告诉她哥哥一声吧?是吗?”
赛诺:“现在的问题是,如果卡维跑回来,妙论派贤者卡瓦里会不会把他骗到沟里去。”
“随所以我根本没和他提起过,同时希望璃月人能像他们的传统习俗那样含蓄保守,不要让那家伙因为太早当上舅舅而抱着酒瓶痛哭流涕。”
艾尔海森收回视线,赛诺若有所思:“也许这里可以有个冷笑话……”
“闭嘴。”提纳里捏住耳朵。
“我同意他的观点。”艾尔海森戴上静音耳机。
赛诺:“……”
第153章
经过一段时间的往来之后,哈里斯实在是太喜欢他的璃月朋友们了,他刚迫不及待想要向朋友们展示展示自己的实力就听说妻弟瓦莱乔帮几个璃月人弄来了些罐装知识。和他熟悉的朋友没并没有就此发表任何看法,但哈里斯自觉脸上有些挂不住。
虽然卡瓦里贤者尚且不能保证到手的权力一定保得住,哈里斯就已经把父亲的东西视作自己的东西了。在他不大的脑仁里面,下一任妙论派贤者除了自己不可能还有第二个人选,虽然他现在连个见习陀娑多都还没申请上。
哈里斯先生现在已经不稀罕鄙薄卡维了,鄙薄卡维不够档次。
未来的贤者居然不能帮朋友们搞定几篇小论文?这难道还不够掉价吗!再说了等将来他上位,父亲从大贤者阿扎尔那儿撬来的人脉不一定还能服从于他,与其等到那个时候无人可用,不如现在就提拔些拥趸。而且吧,哈里斯心里还有另一幅小算盘,归根结底一个帝利耶悉在教令院什么也不是,他也知道单凭自己的能力就算成功申请了坨娑多恐怕也很难顺利转正。
教令院庞大的间隙坨娑多群体中总有些隐秘的手段可以让一个科研水平一般的人一跃成为天才。
代写就是其中一种。
这当然是既违纪又违规的操作,风纪官可不是摆设。但要是朋友之间的帮助呢?
两情相愿的事,引起风纪官注意的可能性相当之低。哈里斯觉得自己今年运气实在是好,新结识的璃月朋友里有几个就很会写论文。
但是想要别人让出苦心钻研的课题,除了组课题时要承担金主的责任外,还必须笼络住对方,不管利诱也好威逼也罢,事后不能有坏的风声传出来。
考虑了几天之后,哈里斯把主意打到了父亲卡瓦里身上。
他现在是给不了朋友们什么实际好处,但他可以把爸爸拿出来做招牌呀。能和现任贤者挂上关系,基本相当于课题成功了一半,至于此举有没有挖亲爹墙角的嫌疑,哈里斯一点也不在乎。反正卡瓦里的东西将来都会成为他的,那么早一些得到也没有关系嘛。
于是在坚持不懈的努力了大半个月后,璃月使团终于得到了个好消息——妙论派贤者卡瓦里的儿子愿意为几个扮做学生的成员引荐其父,等到那边搭上关系就该轮到华叔出马,漫长的准备工作即将告一段落。
“需要我帮忙吗?比如说……准备论文?”
糊弄哈里斯那样在学术上毫无眼界可言的人,苏都不用费脑子,现攒个论文摘要出来就足够了。但是考虑到卡瓦里多少也是个诃般荼,为了能让大家看上去显得更专业些,她拉来钟离一段一段教他该怎么用尽量浅显易懂的语言按照格式书写教令院流派的科研论文。
毕竟这是璃月“学者”的论文嘛,当然得写些与璃月有关的内容。
“果然是人生处处皆学问,活到老要学到老。”客卿先生再也没想到自己还有读“私塾”的一天,精英学者一对一小班教学,每小时耗费甜点心一块,说出去能把不知多少人馋哭。
“论文内容写的很好,正常情况下报坨娑多转正也没问题。”苏从头到尾又给他改了一遍——之所以不是诃般荼或贤者纯粹归咎于发表论文数量太少,而且格式上多少还有些小瑕疵。
“你真的不考虑去因论派和知论派给帝利耶悉们上课吗?”苏放下手里的笔,认真和钟离开玩笑。后者考虑了半分钟,“如果未来小吉祥草王亲自来请,我或许会考虑考虑。”
“啊……导师!菜菜!捞捞!”苏笑趴在桌子上,客卿先生把她扒拉到怀里抱着,叠猫猫一样从她头顶向下看那份花了两个时辰现攒出来的“论文”。
但凡是个人到了草之神的地盘上都得留下点知识是吧?
“下午我与华叔要再去一趟教令院拜访大贤者,你若是出去务必带着岩偶,一定注意安全。”他把做好的兰纳罗玩偶拿上,打算抽空就溜达到净善宫外把它塞进去给小吉祥草王打发时间。
“我下午不出去了,晚上去大巴扎看祖拜尔剧场的舞娘跳花神之舞怎么样?刚好到花神诞祭的正日子,礼物都送了,总要意思意思出席一下草神的生日会。”
名单上那些学者里愿意去璃月都已经谈妥了,实在不愿意的苏也不能强迫人家,留下联系方式好聚好散,说不定将来对方改变主意呢?总之她的任务已经尽数完成,只等法拉娜的房子拍卖,之后就会和使团一起返回璃月。
其实吧,只要是花神跳的舞都叫做花神之舞,以此推论摩拉克斯是见过花神本人跳“花神之舞”的,那个时候尘世七执政初定,他也是因为苏崽莫名对西边特别感兴趣才会在席间多看几眼。
现在想来,也许是因为并非特定之人,所以在他眼里花神之舞也就那样,挺热闹的舞动肢体各种转圈圈,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好,那就晚上见。”
和苏一起去再看花神之舞,或许会有不一样的新看法。
一般来说为了公事登门拜访都得安排在上午,可须弥自有国情在此,从大贤者到业有专精的坨娑多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因此不得不将时间定在了下午。
阿扎尔在办公室接见了璃月的使团领队以及顾问,这是他第二次近距离观察这个身穿金棕色长衫,气质卓然的青年。
该说不说,就他这个样貌,在提瓦特七国里也是难以找到第二个的,谈吐举止也能看出胸有丘壑智慧非凡——是与须弥不一样的智慧,和某个眼中钉非常接近。
如果不考虑他和苏之间那股暧昧的气氛,阿扎尔觉得自己大概会很欣赏这人。但他和那姑娘走得很近,这就有点让他心里不痛快了。
“须弥璃月两国土壤相接了几千年也没有发生过冲突,就像兄弟一样,完全没有必要分那么清楚嘛。就算璃月的子民过来盖几栋房子养几头牲畜我们也不会有意见的,想来邻居也是如此。”
他轻飘飘的把问题含混过去,华叔抄着袖子笑眯眯:“哦!这样啊!须弥果然是大气,璃月不如。既然如此我们这就返程,想必千岩军过来盖几栋房子养几头牲畜,大贤者也同样从容。”
怎么了?我就是欺负你们没有常驻军队。不服气?要么憋着,要么来打呀!
“你!”
阿扎尔实在不是个擅长辩论的人,当年还是个毛丫头的苏都能把他逼得张口结舌,换了华叔这种一辈子专精此道的老油条一句话就能堵死他。
开什么玩笑?你一个说不定明天就下台的大贤者拿着须弥领土不当回事儿,我们璃月可没这种破规矩。(璃月粗口)你说不谈就不谈,你说随便就随便,你咋那么大的脸?
被璃月人温和的狠狠戳了一记肺管子,阿扎尔他又有点想砸杯子,奈何今天的维齐尔还没来得及送茶水,没得砸。
“哼,既然璃月非要谈,那须弥也只好奉陪到底了。诸位请回吧,我们会准备好谈判时间,届时另行通知,不送。”
不就是阿陀河谷-道城林-护世森一线的领土归属么,那样漫长的分界线一寸一寸谈过去,用不了几天璃月人自己就受不了要走。
等到那项大工程完工,已经失去岩之神的璃月必然会为今日的狂妄后悔莫及。
该说不说,如果摩拉克斯还在阿扎尔不一定敢出这么恶心的招数,但事实是摩拉克斯没了。不管岩之神生前多么战功彪炳,死了的魔神和死人一样都不会有DPS,没必要恐惧。
华叔笑眯眯的哼了一声客气道别,不管心里怎么想的至少表面功夫做得让人挑不出毛病,走在他身侧的璃月青年深深看了他一眼。
苏真的没有说错,与至冬人合造兵器无异于与虎谋皮,这就是个自以为有恃无恐的大聪明。
能从魔神战争的厮杀之中脱颖而出直至坐稳尘世执政之位的魔神里就没有蠢的,与其说他们手中的权柄来自天理赐予,不如说天理不得不分出权柄安抚这当世最强的七位魔神。
小吉祥草王与大慈树王系出同源,又拥有“智慧”之名,以钟离对大慈树王的认知,她绝不是个坐以待毙的性子。在教令院这些学者瞎眼苍蝇一样看不见的地方,她恐怕已经安排下无数布局。
这一次会见双方不欢而散,阿扎尔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冷静下来,看到门口伸头缩脑的维齐尔就是一顿痛斥:“茶水呢?难道要我去请你进来吗!”
“大贤者……”维齐尔都快哭出来了,“刚才书记官要走了托盘说是替我把水送过来……”
谁知道他根本就没送啊!
阿扎尔:“……”这个书记官在搞什么?
“下次找个跑腿任务把他打发出去,给他点苦头吃吃!你现在去把妙论派贤者给我请过来。”
他粗暴的挥手赶走维齐尔,满办公室又转了几圈,实在是没找到能砸的东西。
第154章
卡瓦里见到大贤者办公室的维齐尔时正在琢磨那几个璃月人的话。对方通过哈里斯的关系登门拜访,带来了他很喜欢的礼物,也带来了他想要的消息。
当然了,华叔肯定不会让使团成员傻乎乎的仰着脸上门兜售计谋。最终得到机会能去试手忽悠一位贤者的是个清瘦的小伙子,他穿着教令院学子统一的长袍,帽子上规规矩矩别着妙论派的院徽,脸上总是挂着倦怠的厌世感。
他带着一份与璃月传统建筑相关的论文前来请教,卡瓦里看过之后赞不绝口,深以为不少内容值得儿子“借鉴”,哈里斯也相信这样一个寡言内向的青年一定比他的同胞更好控制。
父子两个交换了一回眼神,拿定注意。
结果就在卡瓦里领着这个璃月小伙子走进书房打算开口“深谈”时,对方突然捂着眼睛痛哭流涕。那眼泪说来就来,仿佛上门参加葬礼似的感情充沛。
往生堂客卿:你要让人信你的话,苦口婆心的劝多半反而不被重视。一定要让对方先开口问,这才是他求你,你才不显得廉价。
年轻人哭得凄惨,边哭边时不时看卡瓦里一眼,看得他浑身发凉。
“你这孩子哭什么?可是在学院里遇到麻烦了?”卡瓦里对外一向挂着张温和憨厚的笑脸,哪怕异国来的青瓜蛋子他也会保持基本水准以上的礼貌。
年轻人狠狠哭了一场,好不容易收住眼泪,情真意切的悲鸣:“我是在为我的好朋友哈里斯感到难过啊,他马上就要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了!”
往生堂客卿:你要让人重视你的话,三分的难处要说出七分来,不然别人全不当回事,爱听不听的再往后就不好演了。
卡瓦里被吓坏了,竖直眼睛瞪着这个璃月来的年轻人:“你在胡说什么!”
这回不用回忆客卿先生的提点,年轻人也看出了他的色厉内荏,唉声叹气然后摇摇头转身便向外走:“我这就去找同乡们凑些钱,待到哈里斯落难之日也好拉他一把。”
说完他转身就走毫不留恋,心底默默数数。
一、二、三……
“等等!”卡瓦里上前拦住他,青年象征性的来回拉扯一番,终于“弱不胜衣”的被他拉回书桌旁。
“好孩子,我知道你是真心对待哈里斯才会这样无法控制丰沛的感情。”他满脑子想的全都是璃月人手里到底掌握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消息。
“但是作为哈里斯的父亲,我不能坐视我的儿子遭遇悲惨的命运,还请你把知道的一切告知于我。”
为了让这个看上去就很好欺负的年轻人放心,他拿出自己妙论派贤者的头衔给对方画饼,“大慈树王在上,我不会亏待你的。”
事实上这位难得的“好朋友”甚至根本就不是教令院的学生,一个即将掉坑里的贤者对他来说还不如家乡的一份摩拉肉。
“唉……我懂得少,只能看出哈里斯大祸临头却不知道该如何帮他。如果我伯父在,一定能让哈里斯在未来的大乱子里全身而退。不,不不,凭借伯父的能力,别说全身而退,更进一层也很有可能,毕竟他老人家可是璃月七星之一的心腹……只可惜,唉,就这样吧,我不能胡乱说些听上去匪夷所思的话,可眼看朋友落难而无法施救也着实羞愧,哪里还有面目受下您的亲近呢!”
他几乎是哭着跑出卡瓦里家,满院子佣人硬是没有一个能拦住。
哈里斯茫然的站在客厅里不知所措,先是他的代写目标跑出去,紧接着父亲脸颊抽搐着下了道命令:“你现在带上礼物去拜访你的朋友,言语间一定要客气些,最好能向他的伯父问声好,然后把所有得到的消息带回来告诉我。”
说完后卡瓦里想想,深怕儿子的不靠谱在这个时候坑了自己,又安排多年老仆跟着:“哈里斯还太年轻,事情就都拜托给你了。”
再往后,老仆带回那个璃月青年的伯父居然是璃月官方使团领队的情报,出乎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倒是让卡瓦里对他所说的大乱子以及祸事深信不疑。
他什么都不要,证明无所求,那么说谎的可能性就不高了。如果他的伯父不是璃月来的人物,那么他也不可能得到自己这个贤者也不知道的消息。
由己及人,卡瓦里不认为一个做伯父的人会刻意瞒着自己的侄子,父子叔侄之间聊些小话在须弥这都不能算泄密。
看来对方是冲着我来的。
卡瓦里终于推出一个正确结论,然后又一次由己及人——他想和我做笔利益交换。
这种行为在教令院内部很正常,就像搭伴一块出差,这次我搭你的经费,下次你搭我的经费,极端化发展出的终极形态便是学术家庭。
他本就不想放弃从阿扎尔手里得到的权力,对于那项工程也有所了解。废黜小吉祥草王前后不起乱子是不可能的,而自己这个被推到台前管钥匙的人不正是最好的替罪羊吗?
——华叔那边还没使劲呢,卡瓦里这边就已经把前因后果给脑补齐了。从这个层面上看,卡瓦里不应该搞他不擅长的学术,他应该去写小说。
璃月是个重视历史的国家,璃月人很聪明,遇到麻烦事总能知道该怎么办大约也和这一点有关。在须弥无人可问的卡瓦里终于找到了漂浮到身边的浮木,不管对方打算交换什么,他已经打定主意想好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所以他做了充足的准备,带上礼物和儿媳去拜访璃月来的朋友们——儿子太蠢拿不出手,这种时候只能把儿媳端出来给自己挽尊长面子了。
艾丝美拉达低头跟在丈夫的父亲身后来到一处商会馆二层,见到她后那位来自璃月的长者愣了一下,紧接着派自己的侄子去请来一位年轻的璃月姑娘陪伴。
对方的尊重让卡瓦里身心愉悦,深刻体会了一把哈里斯之前享受过的待遇。
华叔领走目标人物时专门给了临危受命的苏一个眼神,后者秒懂点头。
先不说两位女士有多相谈甚欢,也不必描述华叔如何把一个贤者忽悠瘸。总之当阿扎尔想起可以再多把一些麻烦事甩给卡瓦里时,这个在他眼里智慧不足忠诚有余的心腹早就有了自己的小九九。
“你说大贤者要见我?好的,明白了,我这就去。”
卡瓦里看着面前的维齐尔,心里对自己道“果然还是来了”。
那个姓华的璃月人一点也没有说错,阿扎尔就是把他卡瓦里当成一次性工具使用,等到事情办完,自己的死期也就到了。
不然没法解释他随随便便就把自己像个维齐尔那样说叫去办公室就叫去办公室。
维齐尔是什么?在教令院打杂的人,他们有个统一的专门职位,就叫做“维齐尔”。
半小时后,卡瓦里站在阿扎尔面前,毫不意外听到他把和璃月商谈边境问题的麻烦事扔给自己,还要求了一大堆傻瓜听了都觉得离谱的操作。
璃月的岩神是噶了没错,可岩神的那些眷属还都在啊!阿扎尔是膨胀到了何种地步才会认为那项工程最终的造物一定能击败璃月?
万一要不是人对手,教令院乃至整个须弥不都成了个活脱脱的小丑吗!
“是是是,我会按照您的意思办,但这个事儿吧……不好说。”卡瓦里保持本色演出,他身上那股不适合搞学术的气质不用假扮就足够用,“万一遇上不明白的,我该找谁问呢?”
你一个学者怎么能说出这种毫无自信可言的话?这跟不战而退有什么区别!
“去知论派调人,对了,艾尔海森书记官不就是知论派出身?我听说他求学时成绩不错,先给你用。”
阿扎尔不想在这个让他胸口一滞的话题上花费太多时间,象征性的给了点权力作为安抚后成功甩锅,顺便给那个敢收走茶杯的书记官下点绊子。
“没有问题你就出去做事吧,再让人去写信,言辞恳切些。”
他说的是有几位贤者不肯同流合污而遭到囚1禁,为了早日拿捏住这些人的把柄拖他们下水,阿扎尔授意卡瓦里专门找人仿造字迹给那几个贤者最喜欢的学生写信骗人回须弥城参与“项目”。
只要那些年轻人踏进这个漩涡,他们的老师自然逃不掉。
这个计策正在实施过程中,目前上当受骗的年轻人寥寥无几。须弥聪明人还是多,所以阿扎尔时不时催促卡瓦里多上些心。
——他倒还知道单凭自己这些人的能力实在是攒不出最终目标,也算是种难得的自知之明。
“好的,我明白的。”卡瓦里认认真真行礼,低着头退出去找书记官艾尔海森告知他多了个兼职。阿扎尔坐在办公室里冲着他的背影直摇头。
这蠢货,也就只能打理下庶务还勉强得用。
想到这里他又惦记起那些不肯归顺的学者,越分析越心塞,一部分人那都不能叫做“不肯归顺”,分明是瞧不起他这个大贤者。
别以为他不知道有些人背后偷偷喊自己水货,阿扎尔磨磨牙,这次他一定能做出些能够永载史册的事来。
第155章
“所以……这就是你公然上班摸鱼的全部原因?”
专门换了身衣服还认认真真用栀子花点缀发结的苏在呼玛依旅社大厅里看到了一个抱着书、凭借一己之力硬是压得乐师都不敢大声奏乐的人。
通常来说艾尔海森不喜欢惹人注意,他总是恨不得把自己埋在沙子里好隔绝外界浓度过高的蠢货。像现在这样坐在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地方看一本正经人看了也要头晕眼花眼前一黑的学术书籍,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他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好吧!
出于人道主义关怀的角度,以及对方作为卡维房东的重要地位,苏上前浅浅和他交流了几句。书记官面无表情但眼神里充满了对某人的杀意,大概解释了一下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呼玛依旅社的大厅里。
——因为不想多写不知所谓的报告,他被大贤者踢皮球一样踢来辅助卡瓦里与璃月使团谈判。
“我认为你能想到出现这种局面的概率至少有七成,还是说你把心思全都用在那个花里胡哨的发结上去了?阿扎尔向来喜欢把麻烦事推到别人头上,这事儿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出来。”
看来艾尔海森的心情确实不太好,说话的攻击性都跟着上升了。
苏正等着要和钟离一起去大巴扎欣赏祖拜尔剧场的“花神之舞”,不想和他一般见识。
“反正我也不是为了和你出去约会才收拾打扮自己,把你那满肚子愤愤不平的酸水收回去吧,亲爱的书记官先生。”
往前倒上几年,第一次跟着课题组走进大赤沙海的苏或许还会因为对哥哥的朋友说话不大礼貌而惴惴不安,现在?别说卡维的朋友,就算卡维自己站在妹妹面前也跑不了被叮得满头包的下场。
她阴阳怪气的把话堵回去,都已经做好艾尔海森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准备了,对方却把头一低躲回书页中不再出声。
嗯……这位降诸魔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先生难道不应该火力更加凶猛的吐出一大堆毒汁吗?他怎么哑火了?
还是说年纪大了终于发现自己在异性中的受欢迎程度直线下降所以有了些关于个人生活上的焦虑感?
“请把你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的眼神收起来,谢谢。”
艾尔海森转了个方向,按照他往日里的习惯,这已经是难得的认输示弱了——至少给了个反应。
“好吧,再见。”苏对他的花边新闻没有太多八卦之心,这家伙就像是块与异性绝缘的长满了青苔的石头,不知多少初入须弥城的女孩子为了他的外表与学识而头晕眼花发起攻势……然后,最多一个月她们就会哭着跑开,和朋友们在大巴扎的酒馆里抱着酒瓶子或是哭诉抱怨或是破口大骂。
她起身朝另一个青年小步跑过去,浑身洋溢着喜悦与快乐,情绪轻松愉悦,可以看出这段关系的缔结对她来说没有任何负面影响。
稳定而健康。
“再见。”艾尔海森的声音从书页里冒出来,“口红颜色很漂亮。”
这大概是一句赞美,如果苏有听到一定会一脑袋问号——可是我今天没有用口红啊?
她已经站在那个璃月青年面前仰着头展示自己要他夸夸了,根本没听见身后的动静。
艾尔海森把视线从她碎波般的裙摆上收回来,过了一会儿才看清楚面前这一页似乎是十分钟前就已经在阅读的文字。
“好看吗?好看吗?”苏停在钟离面前侧过去给他看废了一下午心思向旅社前台小姐学来的发结。她用自己棕色的长发挽出一朵蔷薇似的花苞垂在颈间,洁白馥郁的栀子花藏在发丝里只有特定角度才能看清全貌,剩下的发尾整整齐齐摆在肩头。
怎么说呢,能看出她有很认真的为赴约做准备,但实在不擅长此道,本应风情慵懒的发结搞得就像结课报告一样一丝不苟。
钟离看了一会儿,夸得同样很认真:“荣曜秋菊,华茂春松,精致繁复,足见用心。”
于是苏高高兴兴挽着他的胳膊边向外走边开玩笑:“你一定要四个字四个字的说话吗?”
那当然是因为璃月语言发音有着独特的韵律感,双音节词汇放在一起不自觉就会凑出四个字。艾尔海森终于翻了一页书,钟离路过时向满肚子学术见解的须弥青年颔首致意,后者一个字也没说出来。
从呼玛依旅社走到大巴扎前后也就半小时时间。
如今须弥盛行现实主义风潮,整个社会更重视物品的实用效果而忽略它所能带来的情绪价值。再加上上层有意诱导,“艺术”与“美学”似乎成了过街老鼠最好提都别提。不仅仅卡维在建筑设计领域遇到了类似问题,就连大巴扎里的剧场表演也面临生存难关——演出的剧目与歌舞有事没事就要被审查,表演时间也一再压缩。
被允许公映的剧本往往都是些说教痕迹浓重得能让十个中二期少年从须弥一路游去稻妻的严肃题材。喜剧时长不能超过四十五分钟,演员台词中插科打诨的俏皮话不能超过五句,不可以丑化任何学者的形象,反派一定要由沙漠人承担。
另外什么爱情啊之类的,大庭广众之下怎么能演那种不正经的东西呢?伤风败俗!
可问题是谁忙活了一天累得要死要活出来找乐子时还想被人拎着耳朵教训?但是大贤者不管,他不喜欢,别人也不能喜欢。
总之呼玛依旅社偏厅里的舞娘都快光着身子跳舞了也没关系,因为那是私人小表演,大巴扎的祖拜尔不能这么干,他们是公开演出。
很迷惑啊,很迷惑,只能说须弥自有国情在此。
舞娘妮露是祖拜尔剧场的台柱子,作为小吉祥草王的忠实信徒她每年都会为这支“花神之舞”做足准备。传说早在须弥的三王时期,花神曾为树神翩翩起舞,帕蒂沙兰随着她的舞步盛放,几经流传后成为现在人们为了庆祝小吉祥草王的生日而献上的舞蹈。
今年教令院的训诫官要求她的舞蹈不得超过三分钟,剧场上下别无选择只能服从命令。
苏在走来的路上买了两杯掺有大量干果的冰冻浓稠酸奶,夏天的须弥适当吃点冰冰凉凉带有酸味的甜品并无坏处,钟离替她拎着袋子,又在人流中护着她一直走到祖拜尔剧场的舞台前。
“这个位置视野好也不挤。”他把手里的酸奶递给她,苏举起杯子杯口微微倾斜:“稍微尝尝?我知道你不喜欢边走边吃东西,就尝一口,另一杯带回去。”
他稍微向前弯下腰就这杯子尝了一口,点头:“醇厚酸香,混合了干果的清甜,不错。”
苏用勺子舀着有一勺没一勺的往嘴里送。
“卡维就是在大巴扎捡到我的,他淘气溜出家门玩耍结果迷了路,稀里糊涂跟着几个流浪的大孩子进来这里……”她顿了顿,略过中间那些过程,直接跳到故事的结尾,“他用零花钱请我吃东西,看到我手上膝盖上有伤就把我带回家包扎。”
钟离摸摸苏的头,决定亲自走一趟维摩庄堵住那个愚人众问几个问题。
那家伙潜伏在须弥避世的小村庄里,总该不会是良心发现想要金盆洗手。就像苏自己分析的那样,既然是时隔许久之后认出她,说明当年还是个孩子的青年与同样被拐带的幼崽苏同行过一段时日。
“妮露出来了!”苏拉拉钟离的手,两人一同朝祖拜尔剧场的舞台看去。
悠扬神秘的乐曲响起,衣饰华丽的红发姑娘宛如花神在世般翩然起舞。这是献给神明的舞蹈,寄托着信徒对偶像的全部仰慕与爱。
钟离确定自己果然是因为一同欣赏的人不一样,心境不同,对舞蹈的感受也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出于礼貌当年他全程发呆“看”完了花神本神的舞蹈,现在短短的两分钟他不但仔细欣赏了表演,甚至还能和苏讨论这位舞娘的业务水平。
嗯……只能讨论一点点,不能太多,简单赞扬一下就可以了,说多了怕晚上那杯酸奶变得太酸。
“你看过吗?”两分多钟的舞蹈很快就结束了,苏不想看长篇大论的严肃剧目,欣赏过妮露的花神之舞后两人马上就往别的地方逛。人群中她神神秘秘压低声音,好奇的问钟离:“须弥的历史记载中有关于七神齐聚的描述,你见过的吧,花神、树神,还有赤王。”
三王时期是所有须弥人最为怀念的“黄金年代”,没有人不憧憬那三位神明。
钟离心想你和他们三个还同时期呢,要不是走得太早大可以亲眼去看……
“嗯,见是见过,除了树王外没有太在意另外两位,也没有深交。他们可能和历史记载中的形象不大一样。”
他能怎么评价,似乎怎么评价都不太好。总不能说花神一肚子心眼,赤王满脑子粉红,树王是个倒霉蛋吧,这不符合他的人设,他也说不出来。
逛到一半须弥城忽然下起雨,大巴扎位于圣树下方,万一雨太大了让水淹进来可不得了。几乎是第一滴雨滴接触到地面时苏就有所察觉,刚好旁边就是通向地面的通道,她拉着钟离走回地面,冒着雨回到呼玛依旅社。
第156章
第二天璃月使团的成员们还要继续不遗余力的忽悠卡瓦里父子。现在的情况是阿扎尔把锅甩在了卡瓦里这个脑子不太够用的贤者头上,虽然对璃月而言足够喜闻乐见,但考虑到“莫欺少年穷”这一方面,谁也不能说须弥就全无未来可言了,所以大家并不打算利用现任贤者的缺陷太过为难邻居。
条件太苛刻,说不定将来邻居生个聪明儿子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味儿,那就是给自家的后人添乱。
国家间的往来可不会像人与人交往那样讲究守约,脸面这种东西在子民们嗷嗷待哺的嘴前完全是可以不要的。反复缔结协约再反复撕毁同盟并不是件奇怪的事,或者说真能踏踏实实践行每一项契约的国家才是真的罕见。
尤其对于须弥这种由科研教育机构替代行政管理机构的特殊国家来说,哪怕只是学术流派之间的纷争也足以使国家政策不断摇摆,除非小吉祥草王出面作保,否则它是没有什么信用可言的。
从华叔到顾问,所有人匆忙进出,只有向导闲下来没什么事做。
吃过早饭苏索性回房间继续补眠——昨晚衣裙单薄又冒着雨跑回旅社,早间起来必不可免的有些低热。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回到须弥城后健康状态反倒比在璃月港时差,只是一场并没有淋到身上的骤雨,早上起来就有些昏昏沉沉的不舒服。旅社备有常用药物,苏找了一两样确认没有问题才合着水服下,躺回被褥间没用多长时间便睡着了。
“嗯?”旅社房间的窗户开着,窗棂上有枝探头探脑的绿色藤蔓,苏听到外面似乎有人在礼貌的轻叩:“您好,请问我可以进来吗?”
是孩子软绵绵的声音。
她推开被子起身,因发热而畏寒的体感此刻消减了许多,居然察觉不到几丝冷意。
来访的客人还在等待,苏迟疑片刻,到底还是出声请她进来:“请进。”
门开了,白裙子绿眼睛的小姑娘趴在门板后只露出半个脑袋:“上午好,我是纳西妲。”
“我是苏,进来坐。”虽然身体已经不再难过,脚下多少还是有几分虚浮,苏没有为难自己,而是拍拍床铺热情欢迎小客人:“抱歉,我有些感冒,不大方便行动。斗橱里有蜜饯,也有水果,随便用。”
确认对方全无敌意,纳西妲发辫上的绿色藤蔓翘了翘,小心翼翼松开门框走近苏身边。
“我来谢谢你,谢谢你与贵金之主出席我的生日,还有那个兰那罗玩偶,很可爱。”
她腼腆笑笑,肉肉的脸颊上轻轻漾出一抹薄红。
苏侧着头倒也没有觉得很是惊讶,就好像换了一个角度看着自己与访客寒暄:“你喜欢就好,生日快乐。”
“嗯嗯!”小姑娘道过谢后显得有些局促,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她大概觉得自己正在筹谋的话题不合适放在第一次见面就拿出来商谈,最后点点头起身告辞:“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净善宫了。”
虽然好不容易才找到岩神不在的机会溜进来,她还是觉得一上来就张嘴与人做利益交换有点……不太地道,毕竟她想与这位璃月的草木之主谈的可不是教令院学者们搭经费出行的那种小事。
提瓦特大陆上不应该存在两个属性极其接近的魔神,然而当初这位“苏”能够降临,那就说明须弥这边的树神必然失去了某部分权柄。苏回归地脉后树神又没能把握住机会彻底稳固对草元素的掌控,直到五百面前陨落于坎瑞亚之乱。可以说两边都经历过停顿与甦生,一强一弱的局面硬是拖拖拉拉成了势均力敌。
苏是不擅争斗,树神是拖后腿的太多。
整个提瓦特的生态还是更偏向须弥拥有掌管万物生发的神明,小吉祥草王本可借着先行之利趁前者还在地脉乱流中游荡及时回收权柄,奈何教令院里的大聪明把她扣在净善宫一关就是五百年。一次两次三次,冥冥之中数次机会须弥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错过,现在璃月的草木之主已然复苏,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贵金之主绝不会同意再次牺牲掉苏以使草神权柄完整,纳西妲自己也干不出自断生机成全别人的事儿。
与其等着被人掀了教令院拆了净善宫,为今之计……草之神只能选择交换利益,双方都有损失但双方都能得到补偿,“智慧”与“生命”两边一人一个,两个人都能活下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互相影响谁也落不着好。
最重要的是纳西妲已经知道教令院打算废黜自己,圣树树根下的巨大空间里人造神明工程即将进入下一个阶段。暂且不论那个从稻妻来的人偶究竟能不能成神,被本应跟随自己的机构给废掉……草之神难道不要脸面的吗?
净善宫中的桎喾本质上来源于树神也就是大慈树王,新生的草之神被同源的力量给困住了,她需要外力帮助。然而璃月人出门在外可不是为了做慈善,打算从他们手里得到什么,就要先想好自己能支付什么。
尤其贵金之主就在左近之处,纳西妲不觉得自己能是摩拉克斯的对手,开局就抱头认输,至少能在后面的棋盘上赢得一丝体面。这不是绥靖,这是建立在充分了解双方实力差距基础上做出的明智决定。璃月在岩王帝君掌间盘了三千七百多年也没谁敢随便起刺儿,自己这个眼看就要被废黜的草之神还是别去挑战大陆公认的地狱难度。
“等你身体好些我再来看望你,再见。”纳西妲起身道别,身影幻化成莹绿色的光斑消失在逐渐变得炽烈的阳光中。
第一次见面便能确认对方对自己全无敌意已经是意外之喜了,要知道就算是植物为了争地盘也是会打个你死我活的,“绞杀”这个词最初就是用来形容藤蔓如何杀死树木。
小吉祥草王运气不错,她遇上了意识正常情绪稳定且颇有道德感的苏。如果苏现下的状态与之前的若陀类似,降临五百年仍旧是孩童身形的草之神很可能用不着贤者们废黜就得回去老老实实当她的世界树去。
苏睁开眼睛,额间覆盖的毛巾还有些凉意,旅社房间的窗户紧闭着,朦朦胧胧能够看到窗外一片浓绿。
“你醒了?”钟离从她额头上取下毛巾,又用手背试试温度:“可要喝水?还是吃东西?”
突如其来的高热已经消退,想想昨天从健康之家请来的医生指着病人哭笑不得的说“她就是须弥最好的那一批医生”,他不由为须弥感到几分讽刺。
她张张嘴没有发出声音,闭上眼睛又等了一会儿才摇摇头:“没什么大事,躺几天就能痊愈。”
风寒感冒嘛,最好的治疗手段就是卧床休息。
钟离拉了张凳子出来坐下:“那就多多休养,想要什么只管告诉我。”
“嗯,”她侧过身蹭蹭枕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迷迷糊糊再次陷入睡眠。
钟离叫了只岩偶出来围着床脚滴溜溜转,自己翻开资料整理能够用得上的一切史籍。以人类的手段厘清领土摆平争端其实是件很有趣也很有挑战的事,当然了,也足够刺激。
卡瓦里就算被忽悠得不轻也没有把大脑和大肠互换位置,璃月这边还是要做足准备才能应付下即将开启的口水大战。也许须弥方面的最高负责人很菜,但办事的人都是前几年毕业的学者,全是聪明人而且经历过那段公开辩论犹如校场演武的激情岁月。
以那位书记官艾尔海森的水平作为衡量标准,钟离和华叔都有点担心自己家的年轻人会不会被收拾得抬不起头。
苏这一觉足足睡了一天一夜,转天上午睁开眼睛身体便轻松了不少,除去发热时出的汗有些烦人外一身轻松,肚子也有些饿。
鉴于她莫名其妙大病一场,侍应送来的食物都是些清淡适口不刺激的粥类。端着碗填饱肚子又去浴室洗了个澡,苏一边用毛巾攥着湿漉漉的长发一边穿着衬裙出来翻找衣物。
岩偶围着她团团转,恨不得能抱着她的腿提醒她赶紧先把头发擦干。
不行,要不还是摇人吧。
“你……”连通主卧室的门被人匆匆推开,钟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人生大几千年头一回体会到什么叫做不知所措。
因为刚洗完澡的缘故,她只穿了条用细带子吊在脖子上的单薄衬裙,明亮的绿眼睛水汪汪的,又因为大病初愈而多了股苍白的透明感。
“欸?”苏也被他的突然出现吓得一愣,岩偶奋力从柜子里拽出一条宽大毛巾,晕头晕脑找错了递送物品的目标。
它把毛巾塞进钟离手里,相当于彻底把客卿先生战略性转进的后路给堵死了。
钟离:“……”
你这个岩元素造物是怎么回事啊?!
“唉……算了,快来坐下,我给你擦干头发。”他走进苏的卧室,关上背后的门,展开手里的毛巾示意她找个地方坐好:“风寒初愈需得好生保暖,再着凉恐怕病情反复。”
他这边安如磐石,苏也跟着淡定下来,那股错愕的尴尬不知不觉间消弭无踪。
她果然找了个位置坐下,坦荡的把后脑勺和后背上一片雪白细腻的肌肤也亮出来。厚实的毛巾盖在头顶,连带着也盖住了裸露在衬裙外的肩膀与部分手臂,力道适中的按压很快就让她昏昏欲睡。
忙活好一会儿才帮苏把头发完全擦干的钟离低头一看,她就像被顺毛顺舒服的狸奴一样睡着了,想喊她起来又有些于心不忍,只得无可奈何地把人放回被褥间裹好。毛巾扔回浴室留给整理房间的侍应带走,他原本打算就此离开,想想还是担心她睡到一半嫌热踢被子,于是打发岩偶去把没整理完的资料搬过来,继续坐在床前安静翻阅。
还是亲自守着更放心些,岩元素造物也太不靠谱了。
第157章
璃月使团抵达须弥城的两个半月之后,两国之间关于边界分野的谈判才徐徐展开。
真正的须弥学者们也终于显露身形结结实实给远方来的客人们上了一课——如果不是事先准备得足够充分,一个照面璃月的年轻人就得哭着跑回家。
或者也可以这么认为——但凡以大贤者阿扎尔为首的守旧派上层能做点拟人的事儿,如今须弥的局面也不至于这么令人匪夷所思。
无论是从领土面积还是物产以及人口数量上看,拥有全大陆唯一最高学术机构(枫丹科学院已经炸上天了不在讨论之列)的须弥要人才有人才要人手有人手,要资源有资源要纵深有纵深,执政尘世的神明还是代表智慧的草之神,不管怎么想手里都是抓着一把子好牌。
人类之所以能够成为食物链顶端的存在,难道不正是因为把技能点全给点到“智力”上去了吗!
某种意义上来讲须弥才是提瓦特真正意义上的天选之子,草之龙阿佩普被摁住之后基本没有太多作乱的魔神,赤王还是从天空岛直接降临来的,结果嘞?
大概因论派学者们念头总也不通达的原因就在这里了吧,他们自己都想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须弥硬生生把天胡开局给玩成了眼下这副对内分裂对外孱弱的鬼样子。
相比之下璃月这边不仅是魔神战争时期堪称群魔乱舞的主战场,就地理条件而言也是多山多石少沃土,还真不怎么适合人类生存发展。早期全靠岩龙王比较给面子硬是把赖以为生的地脉与矿脉贡献出来供人采掘才勉强拉起一部分经济基础。
原本以荻花洲为核心的碧水源也算得上水草丰茂物产丰富,奈何水脉崩溃良田沃土尽数化为泽国,此后农业什么的也……也没地方说理去。
然而即便如此,如今的璃月放眼提瓦特,只要七星说要保谁,其他国家不管暗地里怎么想的至少明面上点头好好好。
相邻的两个国家都快活成对照组了,须弥这边的学者能不心塞么。
但这也不是说璃月就完全没有弱点。
农业区的夭折可以说是璃月放不下的创伤,一个国家凑不足能够养活子民的良田,不得不仰赖挖掘矿产资源维持经济地位,这本身就是危险的先兆。现下璃月重商的策略使得国内连行政带教育体系都略显畸形,民间也是更偏重文史而轻忽数理,重实际运用而轻哲理思辨。这么整短期内或者还能维系生命力,时间长了难免同样陷入思维僵化的窘境,肯定是不行的。
再说回与须弥学者短兵相接这件事上,此前使团接触的不是卡瓦里就是阿扎尔,正常一点的比如说苏没事也不会揪着人辩论,因此头一次交锋璃月派去的新手们着实吃了记杀威棒。
好在还有领队和顾问临危不乱,大家总算稳住阵脚,第一场也是最激烈的唇枪舌剑之后只要能跟上节奏,慢慢适应就好。
年轻人们灰头土脸回到呼玛依旅社,没人抱怨也没时间沮丧,个个拿出刻在DNA里的卷王天赋,不说头悬梁锥刺股,至少也是奔着后半夜去的努力钻研起来。
但是这样一来人手难免不够用,顾问先生不得不身兼数职,自然又把向导小姐请来暂代秘书,璃月发来的传信也交给她斟酌处理。
“……海祈入八酝,四岛二分,神子出。稻妻内战已至尾声,天守阁下众民请命,或可解眼狩锁国之难……又有愚人众执行官……已殁,神之心下落不明……”
标红的封装说明这份加急传信到底有多急,苏看完后把这封信反过来,斟酌片刻提笔在背面写下要点,写完一折将信纸交给岩偶。小岩偶张嘴把纸吃进去,直接传递给与使团成员在外行动的钟离。
海祇岛的背后确实有璃月势力出没,好在参与其中的乃是私人武装船队,用须弥话来说那就是一股海上佣兵。至于说首领与七星中的某位私交甚笃,其中究竟有没有七星的授意……这事儿只能放在私下里讲,明面上咬死也不能露出半分。
旅行者还真是……走到哪儿哪儿的神明就要失去祂的“心”。
算了,比起看上去错综复杂风云变幻的国家间关系,还是让那个金发少年承担起芸芸吃瓜众生的视线吧,英雄的传说总比冷冰冰的谋划更让人喜闻乐见。
“苏小姐,有人拜访。”旅社的侍应敲门传话,苏收好桌面上的笔墨,起身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裙:“请问是什么人?”
“一个穿着稻妻服饰的少年。”对方看着就不好惹,但小费给的痛快,绝对不会和摩拉过不去的侍应生们传话也传得积极。
苏认识的稻妻人并不多,基本都是教令院的学者,因此她还以为那是哪位朋友的子侄,开门跟着侍应下楼去接待客人。岩偶迈开腿加紧追上她的脚步,亦步亦趋跟着向旅社大厅走去。
待客区的宽大长椅上坐着个头戴斗笠的……少年?
看身形是个少年的样子,穿着紫色的衣服,走到近前对方也不起身,苏索性直接坐下:“您好,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斗笠上垂下来遮挡面目的薄纱被他掀开,形貌昳丽的少年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原来是你。”
果然有趣,在蒙德没有接触的机会,到了须弥兜兜转转还是坐在同一张桌边。
“?”苏露出疑惑的表情,很快又收了回去,安静等待对方的下文。
也不知道哪一点让他感到满意,对面的少年抱着胳膊翘起腿,整个人倒向后方靠在椅子上:“看上去还算聪明。”
他扔了基本卷成筒的纸质书在桌子上,周围经过的须弥人无不为之侧目——这里有个法外狂徒带着实体书四处走!
“那个黄毛傻子让我替他带件礼物给你,须弥特产,八重堂小说。”少年不管看谁都带着股睥睨之色,要不是他生得实在标致,就这看谁都像狗的表情走出去一天得挨八顿揍。
“多谢,但是……”苏没有去碰桌上的小说,反而对面前的少年很感兴趣,“请问您是哪位?或者说……您是哪个?”
他更像是个什么“东西”,苏敢发誓她绝对没有辱骂他人的意思,紫发少年身上的非人感极其浓重,而且他裸露在外的关节看上去也很像球状轴承外面包了层肉粉色的皮。
他……不是人类,也不是个天然的生物。
不管是谁的作品,他的存在堪称艺术。
“看什么看!眼睛不想要了吗!”意识到对方对自己的探究,少年不说勃然大怒,至少也脸色不虞。
“抱歉,抱歉。”苏摇摇头,由衷赞叹:“您真是太好了,太漂亮了,请原谅我的无礼。”
很多人都说过类似的话,但是没有人像她这样诚恳,全然是一种欣赏艺术品的喜悦。她已经看出他并非人类,但她包容了这份异样,并且奉上赞美。
不得不说……这种态度让少年心情非常愉快。
他早就过了想让自己看上去更像个人的时期,不过并不排斥被人当做艺术品欣赏——尤其还是如此温情脉脉的欣赏。
不枉捏着鼻子借那黄毛傻子的名义行事。
这个须弥女人眼睛里没有令他作呕的欲望,她就像称赞一朵艳丽的花或是一颗挺拔的树那样,打从心底认为他很完美,并且没有动手让他变得更完美的想法。
对于一个出身生论派的学者而言,这已经是非常有礼貌且非常客气尊重的表现了。
“哼,算你长了眼睛。”他换了条腿翘着,“那傻子托我给他的朋友们捎礼物……”
他又扫了苏几眼:“东西送到,告辞。”
说完这人起身就走,苏站起来送客,一肚子疑惑。
这谁啊?旅行者的新朋友还……挺有个性的。
斯卡拉姆齐走出呼玛依旅社,他回头看看旅社挺括的大门,对藏在阴影里的讨债人道:“看紧了,多托雷那家伙可不会给人第二次机会。”
虽然女皇阻止了执行官们针对那个女人的特别狩猎,但多托雷许给同僚的承诺可没有收回。他原本也不想多事的,奈何刚好在须弥撞上个小目标。反正一个任务两个任务都是任务,凑到一起不如顺手都清掉,他不喜欢看任务栏满满当当的样子,就要什么都没有才顺眼。
少年前脚刚走,后脚回到房间的苏就见到了今天的第二位访客。
“欢迎,请坐。”无垠的梦境与幻象之中,白衣女童坐在秋千上随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微风轻轻摇摆。见到房间的主人从外面回来,她跳下秋千微笑着打招呼:“你好,你看上去好多了。”
“谢谢。”绿草如茵的梦境花园里冒出蘑菇做成的桌子和椅子,已经知道这便是小吉祥草王的苏找了个自己喜欢的红底白点蘑菇坐在上面:“希望有一天能在真实世界见面,我请你吃点心呀。”
是个温柔的人呢。
纳西妲走到苏面前坐下,腹稿已经打好,她正准备斟酌着开口,花园天空中拟造的太阳突然蒙上黑影。脆弱的梦境边缘迸发出道道裂痕,傲慢的声音透进来:“哦?这是什么?”
“糟了!”纳西妲和苏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明白这是有外力侵入净善宫。
丰沛的草系元素力瞬间爆发,苏在纳西妲惊讶的目光中撕开梦境空间强行结束意识链接,追踪而来的幕后黑影来不及看清空间泡内都有什么就被踢了出去。
净善宫与呼玛依旅社附近的植物同时发生异常变化,暴长与衰颓在几个呼吸间交替轮回,镇守草神寝宫的三十人团佣兵及时将消息向上报告,宝商街的旅社这边倒是无人在意——来来往往的行人就算看到这一幕也只以为又是哪个学者在实验药剂。
生论派、素论派和妙论派就像一母同胞的三兄弟,连捅娄子炸实验室的姿势都差不多,搞出这种动静必然跑不脱这三家,大家早就习以为常。
第158章
健康之家的医生再次被着急慌忙的使团成员扛回呼玛依旅社,向导小姐继不明原因的发热后时隔数日又一次陷入不明原因的昏迷。
可是经过一系列检查,就连苏当天用过的食物和饮料也被翻出来查看过后,医生只能摇头表示自己束手无策。
“没有中毒的迹象,也不是疾病,突然就陷入昏睡和衰弱……抱歉我的见识太少了,实在是全无头绪。”
医生连连摆手道歉,诊金也不收的抬脚就走。
不怕医生龙飞凤舞的开药单,就怕像现在这样直接放弃。
华叔找来了旅社负责人询问事发当天下午究竟发生了什么,关系到人命大事,负责人不敢苟且,花了几个小时就弄清楚彼时曾有个稻妻少年前来拜访。基本上可以说他前脚刚走,后脚苏就出事了,但是想在须弥城里找一个稻妻来的浪人……先不说问题是不是出在这人身上,找人的事听起来就不大靠谱。
除了学者们携带虚空终端的缘故在教令院有学籍记录外,须弥城就是个筛子。但是苏的房间内一切都井井有条,信函全都收在谨慎的地方,一件也不少,纸张完整数量齐备,不像是被人盗取情报后暗害。
“不必去寻,与那少年无关。”钟离把一直跟着苏的岩偶招到面前,了解过前后又命它回去守着,自己安抚好使团众人淡淡留了一句便向外走。
他要去净善宫问问究竟,小吉祥草王不止一次靠近苏……先前敬她一国神明的地位,来做客的客卿先生只要没听到苏提起也就只当是女士们私交甚笃不予过问,现在却不得不讨个说法了。
沿着藤蔓一般缠绕在圣树树干上的道路上行,智慧宫前后的兵力较之往日重了三五分,从智慧宫再想继续以人类面貌走去净善宫更是不行,堵路的三十人团根本讲不通道理,现下也不是讲道理的时候。
他正想着是直接用岩脊遮挡视角走过去呢,还是砸个天星引开这些人的注意力,稚嫩的草元素力就像刚刚冒出来的草芽一样露出一点点,模拟的草叶左右晃晃,比划出一个引路的箭头。
看来草之神不负“智慧”之名,她的选择很聪明。
有本国魔神开路,钟离大摇大摆从佣兵们面前走过也没有人发现。
小吉祥草王本人自然是没法子从净善宫出来的,关押她的囚笼乃是大慈树王留下的遗泽,被学者们捡起来修修补补顺手围困她的继承人。所以想要以新任草神自己的力量突破囚笼,可能性不大。钟离执掌岩系元素力,他要是使用蛮力倒也不是不能直接破开净善宫把小草神拎出来。但问题是这么做对璃月有没有好处,值不值得岩神“死而复生”。
显然草神也明白自己的分量在岩神眼里肯定不及璃月以及人家眷属的利益,所以主动附在路过净善宫的松鼠身上以精神体的方式出现。
和苏做交换她有优势,换做岩神就……嗯,怕怕的。
“我们在幻象空间里遇到了愚人众执行官【博士】,苏的行动非常果决,他什么也没看见就被赶走了,但是净善宫周围的异动被如实报告给教令院,加著在我身上的锁链又拉紧了几分。”一见面小草神就把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包括想要进行的利益交换:“我愿意用手中残缺的权柄与苏交易,但璃月不可以侵犯须弥的边境。”
“国家是国家,个人是个人。你与苏之间的交易不应以国家利益为筹码,璃月本就对须弥的土地没有兴趣,是须弥内部的问题导致两国边界迟迟无法确定。”
草之神太年幼,又被软禁得太久,哪怕身后有世界树面对成名日久的大前辈时也难免有些露怯。钟离对纳西妲没有意见,更不是来欺负小孩子的,得知苏陷入昏迷的前因后果便收起气势,见小朋友太过急切还耐下性子好心提点。
“至于说你们之间的权柄交易,我可以做个见证,但具体需得交易双方自行达成一致。”
这也是避免此后草之神反悔,并不说她一定会或一定不会反悔,裁度契约前本就该将一切不利因素考量在内,只有如此才能尽量让契约更加完善。
他顿了一下,表情沉重:“但苏自你们会面之后一直沉睡,我亦无可奈何。”
只要他不一上来就持反对意见,其他的都可以谈。
纳西妲对直接与苏讨论这一点没有疑议:“好的,我有办法叫醒她。”
大慈树王确立魔神之位时对草元素力以及“生命”这一概念的控制因草龙王阿佩普的抵抗而有所缺失,此后草龙王被三王摁着好一顿修理,又为了其庇护之下的众生不得不低头。中间阴差阳错被璃月捡到了便宜,草木之主虽然孱弱但到底还是出现,连带着整个“生命”的概念就此彻底分散……否则防沙壁会比现在人们所看到的更加壮观。
三王时期结束之后须弥又总是内部不稳次次错过收回权柄的机会,如今小吉祥草王退而求其次要求利益置换,她只能选择抓住须弥立国之本,放弃另一项本就先天有所缺失的权力。
也就是说,就算苏同意与草神进行利益交换得到的也不是完整的“生命”概念,在漫长的岁月中它早已四分五裂,确切些描述就是——交易后她手上最终留下的权柄拥有相对权重。
总体看下来苏是吃亏的,但这个亏又不是特别大,毕竟她身上“智慧”那部分碎片很小,相当于轻轻卡了一下草之神的BUG。所以纳西妲才会率先说出不与璃月做领土交易,她还犯不上用土地去换这个BUG。至于其他方面的补偿,不谈怎么能达成一致?
她用草元素力凝结出一块翠绿翠绿的生命之石:“这是万千‘生命’概念中的一小块碎片,也是我交易的诚意,它足够唤醒苏。”
“我先替苏谢过你。”钟离接过生命之石,“待她醒来我们自会另行赴约。”
纳西妲轻轻呼出一口气,悬了许久的心终于放下:“是我该谢谢璃月来的客人们,交换权柄本就强人所难,如果不是须弥眼下情况已经到了危机时刻,我也不敢这样厚着脸皮提出要求。”
她有把握说服苏,但是没把握一定能说服岩神。
钟离没做表示,心里却道苏崽从小就不是个好打发的交易对象,和她做交易一定要做好卖颗葱就得搭瓣蒜的心理准备。
呼玛依旅社。
担任顾问的钟离在向导突如其来的昏迷后匆匆出门又匆匆回来,他一股脑找了许多理由,态度强硬的把围在苏房间内外所有人都给支走,等到晚上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再也看不见此前的焦急与忧虑。
使团成员就没有不在心里犯嘀咕的,但是又想不出原因,加上大家还得继续与须弥方面的学者斗智斗勇,疑惑了两三天自然而然分不出精力长期盯这件事。确认苏小姐活得好好的只是长睡不醒,一时半会儿也只能安慰自己她“睡够了就会醒来”。
在璃月使团上下眼里,苏小姐就是璃月人,你说这里面有须弥的事儿?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
比起璃月人对“自己人”的担忧,须弥人这会儿只恨不得跳起来把自己人打去见大慈树王。
由于净善宫外突发的种种异相,大贤者担心这是小吉祥草王在试图挣脱枷锁逃跑,连带着教令院上下都吹起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寒风。这要是让她跑了还能行?流放的学者迎回来了,至冬给画的饼吃下去了,物资收集了,地底掏空了,经费也花了,那么多学者日间不停的思考,这个时候小吉祥草王逃出净善宫……
教令院努力打压了五百年,民间对小草王的信仰也在一次又一次反复血虐中变得纯粹而坚定,阿扎尔都不敢想被囚1禁了五百年的草神对现下的教令院是何观感。反正放在他自己身上,距离不死不休也差不了多远。
为了防止可怕的假象成真,一是加紧对净善宫的控制,二是加快工程研发的脚步。
但是这样一来教令院正常的教学与科研就必不可免会受到影响,首当其冲的……正是那些调拨出来奋力与璃月使团据理力争脸红脖子粗的因论派学者们。
从虚空终端中得到大贤者手令时他们人都麻了,好不容易第一步当头给了那些璃月人一棍子,正该乘胜追击时上面居然下令只要对方要求不过分就赶紧完事儿。
这算什么?因论派集全院之力的准备,难道就是个笑话?
我等正欲死战,大贤者何故先降?
被扣在教令院中的因论派贤者伊斯坎德一口气没上来两眼一翻就倒了,和他同样待遇的生论派贤者纳菲斯花了好大力气才把老兄弟救回来,差点又把自己给累过去。
直接被阿扎尔扔在旁边完全没有参与感的卡瓦里更是脸色漆黑——大贤者说甩锅就甩锅,发布手令也完全不征求他这个负责人的意见,这都不是一把刀的待遇了,狗的待遇都能更强些。
“欺人太甚!阿扎尔欺人太甚!”原本他还想着为了名声要不要再挣扎挣扎,经过这件事干脆给华叔写了封情真意切的信表示一定要成为璃月的好朋友,为表诚意随信附上情报若干。
华叔:“……”
要不怎么说自己人才是真卧底呢,卡瓦里在坏事这方面的天赋真是得天独厚独一无二。
“原本想着少说一年能把边境线定下来就算咱们有效率,没想到须弥那边无缘无故自己先乱了阵脚。”
与顾问促膝闲谈时他少不了提到向导:“苏姑娘还没有醒吗?要不要提前送她回璃月请不卜庐的白术大夫给看看?”
“无妨,本月须弥交易所的拍卖会开启前她一定会醒过来。”钟离对醒来后的苏很是期待,“而且她在须弥还有笔好买卖要谈。”
拍卖会啊……不知道有没有值得买下的东西,这次的账单可以直接寄给月海亭呢。
甘雨:背后一凉!
第159章
有大贤者阿扎尔与妙论派贤者卡瓦里的“倾情相助”,须弥与璃月在边境问题上的协商高效且友好。
嗯……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这两个国家的子民们假装自己是信了的。
璃月给的边境线划分方案并不苛刻,再加上顶头上司和他的顶头上司一个比一个让人无法评价,实际操作此事的伐护末那学院上下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态度变得游离而暧昧。除去几个实在心气难平的诃般荼与耆老还在勉力坚持,其他人明显开始划水摸鱼。
上面都已经投了,下面还搞什么?劳心费力得罪人,回头还要吃埋怨吗?
须弥人突然发现当自己的行政管理体系彻底停摆后,文员们的办事效率反而变高了不少——这些文员往往还有另一重身份,那就是学院学者。缺失了各处审批环节,大家都想摸鱼的情况下无数冗余文件被稀里糊涂直接递到大书记官艾尔海森面前,迫使这个平日里绝对不加一分钟班的青年不得不每天延迟十分钟专门处理垃圾才能顺利离开办公室。
为此他浑身黑气直冒,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伙不小心掉进深渊里腌进味儿了。
“所以我……到底是在给什么样的生物工作?”
心情极度恶劣的他决定趁着休息日把这份牢骚吐给朋友拉他们和自己一块烦躁,奈何赛诺追着一条走私罐装知识的线索进了无郁稠林,提纳里早已回去道城林挽救那些什么都敢往嘴里送的探险家。
卡维还在大赤沙海里吃沙子,只有他的妹妹坐标明确,人也不讨厌。
“您是来拜访苏小姐的?好吧……稍等。”
服务生认识书记官,但是对于离开须弥数年又返回的苏小姐并不了解,只隐约知道她是个很厉害的学者,仅此而已。
再厉害的学者她现在还不是和那些璃月人混在一处,甚至还是璃月使团的向导,出于朴素的家国情怀,服务生对苏观感一般。
他走到苏的房间外敲门:“苏小姐,您有客人。”
开门的是个璃月青年,长身玉立眉目俊俏,单边耳坠被微风带得轻轻摇晃:“请问是哪位客人?”
自从净善宫一叙,得到概念碎片的苏醒是醒了,就是整个人记忆有些混乱,而且还需要时间适应新的力量。她似乎将荻花洲的过去认成一场虚无的梦境,随之溢出的生命力也带来不少“小麻烦”,以至于他不得不暂时将她关在岩牢里。
他身后琥珀色的透明岩牢内,一屋子绿色植物打架都快打劈叉了。
“您好先生,来拜访苏小姐的是艾尔海森书记官。”服务生对于为什么苏小姐的房间里有个男人出来开门接受良好,客人的隐私嘛,比这要劲爆得多的场面他没少见过。
“知道了,稍等。”门关上了,钟离回头推开把棕榈树摁着打的梧桐树,实在想不明白这到底都是些什么和什么。
“有人来拜访你,想去见见吗?”一堆蕨类殴打着角落里无处不在的蕈类,裸子植物和被子植物吐口水一样互喷种子。
苏生无可恋的拽开企图缠在自己小腿上谄媚的菟丝子,一把将它远远扔开:“我这个样子能出去见人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想。”
以钟离的经验判断,人类这种生物还是挺好忽悠的,只要理由能够说得过去他们就会表现得不理解但非常尊重。
在岩牢里整整蹲了四天,要说不向往自由那是不可能的。虽然钟离也没有限制她的自由,但苏还是很有共公德心的选择老实待着。
“我还是再想想,努力一下,三分钟……”她努力调动草元素力,脚边的一朵蘑菇炸开了花,“如果不行就告诉访客我得了流感。”
因罹患传染性疾病而拒绝拜访,这个理由很充分。
理性上她明白变化背后代表的含义,感性上虽然不大愿意接受不过随着时间推移也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极度排斥——她并不想舍弃掉自己作为人的那一部分,但也不拒绝责任。
“我一直以为那是场臆造的梦境,也许是千风神殿遗迹中残留的古代力量作祟,或者又是地脉紊乱导致的奇思怪想……”她抱头摇晃,光滑顺泽的亚麻色长发被揉成乱糟糟的一团。
——我怎么就不是个人了呢?
钟离好笑的看着她抱头狂揉,活像只逃避现实的松鼠。
“别人的话……说不准,但我的记忆不会出错。”他抬起手摸摸她的头,顺便从衣袋里摸出梳子慢慢帮她把被揉乱的长发一点点重新梳好:“不用太过紧张,你希望自己是什么,你就是什么。”
反正她不可能赖账跑掉,过上几十上百年以后不想承认也得承认。
苏:“……”你不要一脸哄孩子的表情好吗?!
二十分钟后,无聊到翻书看的艾尔海森先生等到了苏小姐。
“劳您拨冗一见,不胜感激。”这家伙嘴里吐出来的每个词都很别扭,他不是那种会指责别人的人,但硬是能让你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太对。
“有话快说。”苏坐下的瞬间快手扯掉从桌子腿中段伸出来的树枝,飞快将它插在面前的装饰花瓶里,“你该不会是心情不好跑出来污染别人的吧。”
椅子背上冒出一节叶芽,她假作调整裙摆,心狠手辣掰掉芽尖扔进垃圾桶:“还是说我哥哥有什么事劳烦你传话。”
桌板背面凸出一从小伞盖,苏戳了一指头送它们回归自然。
“生命”与“死亡”并不对立,它们是一体的,犹如鸟之双翼,犹如白塔与水面的倒影,不可分割。
她在坐下不到三分钟的时间里小动作就没停过,艾尔海森皱眉看看她散落的长发与几乎没有装饰的朴素衣裙:“你……是不是生病了?”
“啊……是,是啊。”苏再次拽开一条暗搓搓伸向自己的藤蔓,笑得十分勉强:“先是着凉风寒,紧接着又有些低血糖,也许是贫血?老毛病了,问题不大。”
她小时候隔三差五就病病歪歪的这件事艾尔海森都不知道听卡维抱怨过多少回,也就是有了神之眼之后身体才好起来。
“算了,你自己就是医生,不要犯蠢。”
他放下书,看看苏的背后:“那个璃月男人呢?”
“也许你可以试着稍微礼貌客气些?”苏眼前一黑,记忆缺失时钟离先生在她眼里只是个有些神秘过去的人,记忆补完后……
放肆!哪个男人?你怎么说话呢!
艾尔海森:“……请问你说这句话前动脑子了吗?”
“哪句没有听懂?我可以从头讲解。”苏察觉到散在背后的发梢一沉,不知道又有什么东西凑了过来。她转头一看,是一只猫爪。
“喵咪~”
自由自在徜徉在须弥城里的猫儿张大眼睛露出不解的表情——喵的爪子为什么动不了了?
那当然是因为小傻瓜你把爪子挂在别人头发上了呀!
她一手拉住发梢免得自己被坠翻,另一只手提着猫颈使劲,拉起长长一只猫条:“喵呜!”
苏把自来猫摁在腿上上下其手,毛茸茸的小朋友舒服得爪爪开花伸懒腰,嘴巴里哼哼唧唧的不依不饶。因为这个小插曲先前略有几分剑拔弩张的气氛迅速消散,苏抬手示意侍应送些饮料和点心。
“后天就是本月交易所的拍卖会日,我有一张邀请函,给你了。”他从书页里抽出当成书签使用的纸笺,苏接过去用手指弹弹。厚实的纸板发出清脆的声音,她低头看了眼镂刻在上面的浮雕字体,“不记名的?”
“难道你要用记名的那张?还是说你身后那位先生愿意接受这种事?”看到从楼上慢吞吞走下来的钟离,艾尔海森差点翻白眼表达不满。这坐下才多久人就又追出来了?苏这家伙难道就不会觉得窒息吗!
苏还真不觉得窒息,甚至在钟离拉开椅子坐在自己身边时额外要求侍应多上一份饮料:“要温的,谢谢。”
老人家可不能乍寒乍暖,且得好好保养。
钟离:“……”很好,这股应付不来的预感果然实现了。
“……”艾尔海森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选择闭嘴。
看来卡维的妹妹是注定不会留在须弥了,用不着他在中间当坏人。
“什么时候把消息告诉你哥哥?她总该知道自己的妹妹在人生大事的重要选择。”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回归实际问题,苏听完就点头:“有道理,我顺便还有些别的事想和哥哥讨论。”
她侧头对钟离道:“卡维是个优秀的建筑设计师,他承接过好几项奥摩斯港的公共设施改建,也许璃月港会需要他。”
“写信告知甘雨即可。”璃月在公共设施的基础建设方面绝不会吝啬,只要那位设计师展现出他的价值,七星就一定会给出超出他本人想象的报酬。
不过这样的对答也太像上司和下属说话了,客卿先生随即皱眉苦笑:“我乃一介闲人,还仰赖姑娘养着呢。”
怎么不是仰赖妙法化生真君养活?当年他们拖家带口从璃沙郊迁去碧水源和琼玑野与归终结盟为得就是那里一眼望不到边的沃野与粮田。
“……”
艾尔海森先生的眼神逐渐变得犀利。
第160章
送走看上去变得忧心忡忡的书记官,苏迅速从旅社大厅返回房间重新蹲进岩牢以免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拆掉呼玛依家的摇钱树。
眼看璃月使团在须弥的任务接近尾声,她也要盘算一下还剩什么事儿没忙完。
钟离将纳西妲想要进行权柄交换的诉求原原本本告诉她,苏对此没有意见,然后就是法拉纳女士留下的那栋房子。她并不想把那东西据为己有,毕竟她又不打算继续留在须弥。
如果说之前对须弥还存有期待,那么现在苏所有的心力都已经转移到碧水源和琼玑野上。那才是她花了大几百近千年反复经营的地方。哦对了,还得尽快把归终喊起来干活。
苏崽发出尖锐的爆鸣:我的荻花洲!!!
“先去拍卖会,再去见小吉祥草王。”苏很快就把接下来要做的事排好队,“如果先与草之神完成权柄交换,我不确定能不能在拍卖会上控制住自己,你也不能众目睽睽之下把我塞进岩牢里。”
最重要的是这几天大贤者阿扎尔跟吃错药一样疯狂监视净善宫,连只飞过的蜜蜂也要疑神疑鬼的抓下来看看。这种环境不利与做交易,苏也不想在即将离开须弥前节外生枝。
怀揣着办完一件少一件的心情,苏耐心等到两天后的拍卖会。
拍卖日的时间都是固定的每个月的第几天,所以交易行不会专门为此再大肆提前通知,早早就流露出意向的富商巨贾豪门望族例外。这些人家多半预定了特别的物品并为此准备好代价,若是遇上几家都想争夺某一件物品也会先行私下协商,没必要上了拍卖后多花冤枉钱便宜别人。
由此可见须弥的生意人比想象中更加精明,也更加手眼通天,交易行都不敢惹这些频频公然作弊的家伙。
头一天晚上才勉强管住身边时不时冒出来的蘑菇树枝藤蔓以及各种小动物,一大早苏换好衣服取出艾尔海森送来的邀请函敲门去找钟离。
自从大贤者阿扎尔出尔反尔下令要因论派在边境问题上速战速决后,璃月使团的工作进度完全可以用一日千里去形容。撤掉满腔热血的学者们须弥方面表现得就像个刚嫁人的柔弱新娘,什么都点头,什么都好好好,不用华叔敲打那些跟来长见识的年轻人就在心底警醒——璃月一定要吸取须弥的教训!
宁可舍得一身剐造反干掉不合格的上位者,也好过国家利益受损。阿扎尔两道手令,须弥这回算是里子面子全都没了。
也正因为如此,顾问先生的工作得以提前完成,可以抽出时间陪向导小姐去逛拍卖会……顺便花钱。
交易行的拍卖传统沿袭了数百年,早已形成定例,门外是驻守防范的三十人团,门内站着迎接宾客接收邀请函的仪倌。
苏和钟离来到拍卖会门外时这里的人已经很多了,给出邀请函,仪官看看她发间的装饰又看看那只堪称艺术品的金项圈,视线最终停留在包裹在与摩拉同材质金属底座里的水胆水晶上。
“客人请进!”
这位是璃月来的大商人吗?怎么有点眼生?可是就连陪同她一起出现的男士看上去也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贵重感,应该只是自己眼拙吧……
他们刚进入交易行,背后就传来一阵喧闹,看来是位重量级嘉宾。苏没有停下等待,她按照仪官给的号码牌找到座位坐下,钟离替她挡着人来人往的走廊。
“好巧,又见到你们了!”多莉尖利到略有些油滑的声音比她本人出现的还早,紫衣少女眨眨眼,正对着苏道:“你是来买那套房子的?啊啊,别生气,我肯定会提前打听一下对手都有谁嘛!等下来我的专属包厢聊聊怎么样?也许咱们都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苏是个低调的人又已经离开须弥数年,但这并不代表她默默无闻。只要在学者之间稍加打听,没见过人也见过她的论文。所以多莉很容易就查到她与卡维之间的关系,对于法拉娜留下的这栋房子……可想而知她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会点头。
如果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商人,多莉一定会与交易所PY一番,咬死了把价格抬到顶点狠狠坑苏一笔,但是在查到她在璃月经手的项目后桑歌玛哈巴依老爷及时换了个想法。
法拉娜的旧房子最多值个四百万摩拉,交易行给她的PY价最终定为六百万,翻三倍一千八百万也就到顶了,再往上吃相太难看难免会影响到其他买卖。但是这一千八百万摩拉乃是一锤子买卖,从此以后她多莉会持续不断的为这一次贪婪付出代价,甚至无止无休。这是一方面弊端,另一方面苏本身就是个在商人看来非常有财运也非常能带财的人,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远远比那一千八百万摩拉要值钱。
况且坑她一笔后与交易行拆账也拿不到一千八百万,得不偿失。
用一笔违规操作才能得到的钱换一个天大的人情,多莉相信自己的直觉。璃月要重建荻花洲啊……单凭一地供给,物资能够用吗?
而且她是真的很喜欢苏小姐身边那位男士呐!喜欢到恨不得能用十倍于等重的摩拉把他买走供起来……想来苏小姐不会愿意,所以她也就是想想。
对于她这种有目的的示好,苏没有什么厌恶或欣喜的感觉。多莉这个人她不喜欢,但也只是出于个人情绪的不喜欢,桑歌玛哈巴依老爷赚钱后做了不少人事,轮不着她一个牛马学者喜不喜欢。
事关法拉娜女士的房子,她冷着脸点头同意了多莉的邀请:“嗯,等会儿见。”
“好嘞!咱们等会儿见,您可一定要来,还有这位摩拉一样的先生!”
苏:“……”
钟离:“……”
某种角度上来说,多莉确实眼光独到。
不多时交易行的仪官就来请人,连带着将苏的号码牌一块给她送去多莉的专属包厢。苏愿意给多莉这个面子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包厢内的环境条件比拍卖会大厅要好得多,钟离会喜欢。
苏崽:我怎么能让摩拉克斯随随便便坐在乱糟糟的人群里?那个位置那么小,连茶水都没有,这不是丢须弥的人,这是丢我的人!
“桑歌玛哈巴依老爷吩咐过我们,请二位千万不要客气,这包厢里的东西尽可随意取用,都挂在老爷账上。”仪倌重新给上了饮料和点心,切成花的水果和帕蒂沙兰布丁用盘子盛到苏面前,她默默把它推到钟离手边:“很好吃哦!”
客卿先生闻言拿起叉子尝试,仪倌小姐觉得这个场景似乎哪里有点不对劲,但又找不到究竟哪里不对劲。
拍卖会开始前桑歌玛哈巴依老爷忙得不可开交,简单寒暄几句就留客人自便,自己出去忙碌。苏也不去管她,打了个招呼就和钟离一起捧着交易品名录翻看。客卿先生迅速翻到珠宝矿石有色金属大类与苏一一品鉴,遇到感兴趣的交易品还会去戳着交易行投影出来的立体图像仔细观察。
“这枚来自沉玉谷的清水玉好水头,应是多年老坑出的玻璃种,值得买下。”
苏看看那块漂亮石头的标价,没做声。
“萃凝晶出自枫丹厄里那斯地区,是近年来兴起的新型材料。宝石的价值也会随着人们的偏好发生变化,不管怎么说它明净而坚韧的质地也算是值得开发。只是真正能够成为材料的只有矿芯那一小块,没有打开前谁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是什么成色。”
苏看看立体投影中不停旋转的棱晶,懂了。
“万象石……嗯……我不喜欢,你喜欢吗?”
苏摇头,她也不喜欢其中驳杂的浑化元素,或许这玩意儿出现在这里另有原因。
“倒是这串珊瑚珍珠有点意思,可以买一些回去给你做扣子。”
苏:“……”不,我还没到那个份儿上,用能上拍卖会的珊瑚珍珠做扣子也太奢侈了!
直到拍卖会开始多莉才从繁忙的社交中抽出身,搓着手一边道歉一边回到包厢,犹豫片刻还是坐在侧对着苏的椅子上。她倒是想挨着长脚的摩拉坐好蹭蹭摩拉的香气,但又害怕被人拎起来从包厢里扔出去。
“招待不周,招待不周,苏小姐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再让他们上些好吃的?”
商人嘛,在面对有可能带来高额利润的“好朋友”面前总是谦逊而善解人意的,哪怕与对方的哥哥有些债务上的“小”往来,多莉也可以完全忽略掉苏不大好看的脸色。
“还好,谢谢你,我已经吃饱了。”苏端起果汁抿了一口表示自己接受好意,多莉高兴起来,也好拿卡维的欠账说事:“说起来我之前没见过您,要是见过就直接放弃这套房子不让他们往名单里放了。可是好像有另一股力量推着非要做成此时,哎呀呀,这可真是有些过分。”
“我从沙漠佣兵哪儿得知您可是个大好人,我不能为难这样的人。您放心,等会儿法拉纳女士的那套房子我一准儿不出声,还有还有,卡维的还款利息,我也给他再降降。”
眼看前置条件说得差不多了,她才提起真实目的:“听说璃月有重建荻花洲的打算?”
“具体消息要看月海亭和七星的安排,工程所需物资如要进口也会以招标会的形式公开竞价。”
苏给了她一条明路,多莉明白自己在这儿讨不到太多好,拿起另一份儿拍卖品名录笑笑,“到时候还需您帮忙引荐引荐呀,这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她指得是回扣,在须弥做采购回扣这种事基本就是公开的行贿手段,风纪官都不认为这玩意儿违法。至于回扣的比例就要看掌握主动的那一方还想不想做人,比较拟人一点的能把货款贪掉九成,剩下一成随便弄些破烂胡乱堆个豆腐渣出来交差了事。
苏:“……知道了。”
好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啊,须弥人怎么能这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