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零点,楼下客人已尽数回房休息,只余满桌残羹冷炙,两个陌生的男孩在低头收拾,空气中碳火味冰凉。
“叶子她们也回去了。”温晚跟谢舒毓下楼洗衣服,睡裙外面披了件外套,宽宽大大的,她无聊甩着袖子玩,看谢舒毓吨吨往里倒除菌液。
“回去重新洗一遍。”谢舒毓叮嘱说。她有点小洁癖。
温晚答应了声,坐到院子里一架木秋千上,兜里摸出手机,戳开相册。
照片里是洗澡时偷拍的谢舒毓,在房间里,隔着层磨砂玻璃,虽只有一片纤薄的倩影,朦胧的灯光下别有番韵味。
回头望,谢舒毓正弯腰研究洗衣机,温晚捂嘴偷笑一下,照片标记为私密,握紧秋千两边麻绳,足尖发力,身体轻盈荡高。
偷拍不道德,但她们是好朋友嘛,都亲过嘴了,没关系的。
今天好忙好乱,过程虽惊险,但结局十分美满,她凭借自己的努力,取得了非常珍贵的一件生日礼物。
小筷子的初吻!
成年以后,她们就没怎么亲过嘴了,也很少抱着睡觉,一起洗澡更成为奢望。
温晚记性不好,过去的事很多只能记住个大概的时间和经过,具体哪年哪月,说不清。
总之吧,小时候她跟谢舒毓是经常在一块洗澡的。
第一次是在镇上奶奶家,可能是三年级,也可能是四年级,反正是夏天,老房子门前的水泥地上,一只超大黑色木盆,里头盛了大半盆热水,妈妈让她们脱光了坐进去,然后用打了肥皂的小帕子给她们擦身上。
奶奶当时说了句话,她倒是记得很清楚,说她们是两只白白嫩嫩的藕娃娃。
小筷子想跑又跑不掉,被妈妈扯着胳膊,从头擦到尾。
“阿姨,我可以自己来的。”她细声细气。
“你自己怎么洗得干净,小胳膊小腿的。”妈妈一向雷厉风行,快快就擦好了。
“啥是藕娃娃。”小碗很自觉,站得直直,方便妈妈擦。
妈妈挠她咯吱窝,“藕娃娃,泥巴地里挖出来的,洗干净才能吃。”
哦!想起来了,她们是去荷塘里玩泥巴回来,那天洗了四五盆水才彻底洗干净,洗完妈妈就不准出门了,按在房间里看电视。
小时候她们多好啊,一起上学放学,一起调皮捣蛋,晚上还搂一块睡觉,你亲亲我,我亲亲你。
温晚掏出手机,现在只有照片可以看了,小筷子对她严防死守,卫生间门永远不会忘记反锁。
“有点冷,先回去吧。”谢舒毓走过来。
照片划到上一张,再装模作样多划几下,熄屏,不慌不忙揣兜,温晚摇头,“明天你就要走了,我不想睡觉。”
距离天亮还有六七个小时,全部消耗在睡眠的话,多可惜。
“下午才走,还有大半个白天呢。”谢舒毓弯腰给她把外套拉链拉上,“这个生日开不开心。”
亲到了小筷子,开心,但小筷子明天就要走,不开心。
温晚扬起脸蛋,“我要抱抱你。”
谢舒毓打开双臂,温晚坐在秋千上,两手环住她的腰肢,脸贴在她小腹,也许是夜晚总让人感伤。
“我好想你。”
“我在呢。”谢舒毓回答。
“你可以不走就好了。”温晚声音闷闷的。
谢舒毓没有回答。
“我知道,你当然是要走的,我不是想耽误你工作……”
只是、只是,好舍不得。
胸腔漫长起伏,对大家目前所面临的困境,谢舒毓不想只是指责,过去的事已经过去。
“如果在这边过得不开心,就回家吧。”家中有爱你的所有人。
坏情绪像病毒,疯狂复制,占据心扉,温晚眼眶热热,又想哭。
但她已经擦好脸了,精华很贵,一直哭一直哭,也怕人家没耐心哄,努力憋回去。
“想哭就哭。”谢舒毓手指穿过她黑发,捏住她软软热热的耳垂。
温晚摇头,“怕你嫌弃我。”眼睛不自觉眯起来,被捏得很舒服。
“我嫌弃又能怎么样。”谢舒毓指尖缓缓施加力道,“我嫌弃你就不哭了?不闹了?不发疯了?”
嫌弃,但从不会扔她不管,弃她而去。
“是吗?”温晚眼泪瞬间憋回去,“你好厉害啊——”
谢舒毓“哼”了声,“我哪有你厉害啊。”
洗衣晾衣,谢舒毓忙完是凌晨一点,回到房间,温晚刚才还说不要睡觉,这会儿困得不行,强撑着在等,感觉身旁床垫下陷,两条胳膊伸出来,要抱。
被啃破的嘴角没那么疼了,谢舒毓亲亲她的脸,“晚安。”
说起来,不知是这几天太忙太累,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好像都没怎么做梦。
也不需要做梦,她就在身边。
翌日,快中午,起床下楼吃饭,听左叶说,次子早上七点就开车走了。
“他托梦给你的?”谢舒毓开了瓶茶饮。
“老板跟我说的!”左叶想揍她一拳,回头看许徽音在厨房跟老板点菜,夺过饮料猛灌一口,顿时龇牙咧嘴,“怎么是苦的!”
“茶当然是苦的。”谢舒毓扯了张纸,细细把瓶口擦干净。
左叶气得不行,“你满身臭毛病,你嫌我脏啊。”
谢舒毓确实嫌弃,“那不成间接接吻了,我才不要。”
人的想象力太恐怖,她脑袋里才刚起个念头,顿时满身鸡皮疙瘩。
左叶稍加联想,“嘶”了一声,也肉麻得不行。
“那你跟小碗就亲得下去。”
“小碗不一样。”谢舒毓下意识接。
“哪里不一样。”许徽音回来了,在旁边坐下。
“对啊,哪里不一样。”左叶摆开架势,开始审她。
谢舒毓抬屁股就走,“我去叫她下来吃饭。”
晾的衣服差不多都干了,谢舒毓取下回房,碗大小姐还在蒙头呼呼大睡,但进门的瞬间,谢舒毓看到她手机屏幕光了。喊两声见她没反应,也不戳穿,把窗帘拉开条手臂粗的缝,稍漏了点光,被子掀开个角,“小寿星,起床啦——”
她闭着眼装睡,嘴唇粉粉嘟嘟,好像专程等人来偷亲,谢舒毓努力憋笑,配合靠近,鼻息走势从她腮畔缓缓蔓延至唇周。
“咦,嘴巴有味道。”谢舒毓摆出嫌弃的表情。
温晚蓦地睁眼,身体瞬间弹出半米远,对上谢舒毓满脸坏笑,她又气又羞,握拳砸床,“你整我啊!”
“对啊。”谢舒毓单手撑腮,笑得好欠扁。
温晚才不内耗,“我就算死了,尸体也都是,也都是……”
“是什么。”谢舒毓好奇。
温晚双手叉腰,“是茉莉花香味的!”
“嗯。”谢舒毓点头,她喜欢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