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雪风回到家里,躺回沙发上,还是有些没缓过神。

    他答应了宋穆清的提议。

    也就是说,他们会结婚。

    凭陆雪风对宋穆清的了解来说,宋穆清本人长得好,性格也好。

    这是最直观的感受。

    父母都有着很好的工作,所以家里家庭条件也很不错,甚至能想象得出来他跟家里人的关系是融洽和睦的。

    宋穆清的长相与职业,为人处世的态度,应该是婚恋市场里足够热门的那一款,会很抢手,不论是同龄人还是长辈都会喜欢。

    这样比较起来,自己各方面条件实在没什么优势。

    他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也不擅长经营情感方面的关系。

    而宋穆清现在问他要不要结婚。

    陆雪风觉得这婚可以结,甚至有一点占了对方便宜的意思。

    他觉得奶奶也会很满意。

    所以他当时没有犹豫多久,就答应了。

    陆雪风说“好”。

    然后他想到,宋穆清其实也只是为了完成家里长辈的心愿,才愿意结婚的。

    某种程度来说,他们是一样的目的。

    “希望我们相处愉快。”

    他记得自己说完这句话之后,宋穆清却轻轻笑了一下。

    陆雪风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但他也没问。

    陆雪风默默躺着,思来想去,翻了个身。

    他在犹豫要不要现在直接告诉奶奶,又觉得会不会太快了。

    还是先瞒着着,等下次去看望她的时候,再说比较好。

    这种事情更适合当面传达。

    等他洗完澡还在擦头发的时候,陆雪风收到来自宋穆清的信息,来自十分钟前。

    「明天下午可以预留一些时间吗?」

    剧院最近没有自己的舞剧演出,不是很忙,可以腾出时间。

    陆:可以。

    宋:那我到时候来接你。

    对方回复挺快,像是一直等着,陆雪风回了个“好”的表情包过去。

    宋:要休息了吗?

    陆:还没。

    陆雪风说自己刚洗完澡。

    宋:记得吹干头发再睡觉。

    陆雪风打字的手顿了下。

    他以前高中总是练舞到很晚,习惯洗完澡倒头就睡觉了。

    奶奶不止一次提醒过,湿着头发睡觉会头疼。

    后来工作以后,他的确有偏头痛的毛病,也就记着了,会好好吹干头发再躺回床上休息。

    这会儿宋穆清也这么说,让他心里产生一丝错乱的暖意。

    陆:嗯,知道。

    宋:那早点休息,晚安。

    宋:明天见。

    陆:嗯。

    他看着这并不多的对话框,忽然发觉自己回复消息似乎有些冷淡,不像是刚答应结婚该有的态度。

    末了陆雪风才又加上一句“晚安”,回给对方。

    -

    陆雪风的舞剧下一次演出,要等到两个月之后,是冬天了。所以这一整段时间里,他都不至于太忙,每天做好自己的事情便足够。

    舞剧演员们有别的剧要参演,剧院每周都有大大小小的演出。

    有时需要陆雪风去代班一下,或者也有邀请他做排演老师的。

    其余时候就自己准备新作品。

    创作工作室没有那么多硬性要求,进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在圈子里有知名代表作的,陆雪风在其中,其实并不算佼佼者。

    比他厉害的前辈多的是。

    但他还年轻,前途无量,别人对他的评价也是如此。

    第二天一早他就到了剧院,先去排练室。

    这几天有一场较大的演出要进行,总导演跟他相熟,自然会去帮忙看一下,提出点建议。

    他们时间紧张,中午吃完饭之后,没有午休就开始在剧场进彩排。

    陆雪风坐在第三排的位置,背脊挺直,大半个身子置于暗处,眼眸倒是被前方的光映照得很亮,视线落回台面上,神色清冷。

    他专注于台上每一个人的表演,又注重整体默契和协作。

    陆雪风手里拿着个舞台本,上面几个重要的地方被圈出来,那是舞台演员们容易出错的点。

    这期间他的手机亮了一下,陆雪风低头回了个消息,才又继续盯表演。

    一整场戏演完,看起来挺顺利,配合好,没出什么问题。

    整个舞台都打上了亮光,偌大的空旷的观众席沉寂在暗黑里,一时间安静。

    陆雪风坐在原位,没有立刻动作。

    他冲演员们淡淡点了点头,是肯定的意思。

    这些都是足够专业的演员,没有新人,也不止一次出演这个剧目,状态还在,所以挑不出太多毛病。

    今天是排练效果最好的一次,连排练老师也不禁先鼓了鼓掌,嘴里说着“这个状态就很好”的话。

    演员们也都松了口气,受到了很大鼓舞。

    身边的晋团长往舞台中央走过去,说起他们犯的几个小错误,语气严肃。

    问题都不大,但晋泓身为团长,在专业的事情上向来要求苛刻,精益求精,容不得一丝一毫的差池,说得也都在理。

    陆雪风听着,垂眸,在本上做了几处标记,再合上,走到演员们跟前去,把细节再说了说,特别提醒了有几对搭档的默契问题。

    “已经很不错了,这两天再抓紧练练。”

    他语气轻,不比晋团严厉,演员们也纷纷应下。

    当然具体抠动作这些事,还得由排练老师来,不用陆雪风亲自上手。

    他不多说,免得耽误大家休息。

    晋鸿过来给了陆雪风一瓶水,陆雪风没接,只是看了眼时间。

    “不喝了。”

    他收拾了东西准备走。

    晋泓便问:“去哪?”

    “下班。”

    晋鸿:?

    “早退啊?”

    陆雪风点了点头,“嗯,有人在等着。”

    晋鸿听罢,觉得稀奇,眯起个眼眸,嘴里“啧啧”两声,“怎么,你处对象了?”

    陆雪风没回答他的问题,只说:“走了。”

    他给兰昕交待几句,再去工作室放了东西,就出剧院。

    他看到宋穆清的身影。

    走过去的时候,陆雪风心里升起一种微妙的情绪。

    发现在两人的相处过程中,宋穆清似乎总是在等待。

    宋穆清见到他来,主动走上前去迎接。

    “等很久了吗?”陆雪风问。

    他收到消息的时候,排练还没结束,那时候宋穆清刚从学校出发。

    估计过来又等了不少时间。

    “不久。”宋穆清回答。

    他的车停在附近,两人走过去。

    陆雪风这才注意到今天的宋穆清,头发感觉有刻意抓过,衣服也穿得立挺,比起平时随和的气质,更添了几分正式,愈加帅气了。

    进到车里,宋穆清顺口问一句:“东西带好了吗?”

    陆雪风去拉安全带的手顿住,看过来:“什么东西?”

    他看向宋穆清的眼神,又缓慢反应起来,现在正处于什么情况。

    他们...似乎得去领证?

    昨晚宋穆清特意提到今天是周一,也是民政局上班的日子。

    所以宋穆清才有这样的打扮。

    陆雪风这才惊觉,原来是要去领证。

    他以为没有这么快的。

    宋穆清之前说留出一点时间,陆雪风也没有想到这上面去,以为会先去见见对方长辈,或者两人再探讨一下未来的安排什么的。

    陆雪风早上出门也比较着急,没想那么多,跟往常一样开始忙工作了。

    宋穆清瞧他此刻微微愣住的神情,忍不住笑了笑。

    “陆先生,我们要去领证,你什么都不打算准备吗?”

    陆雪风脸有点热,“...抱歉。”

    宋穆清盯着他,半开玩笑道:“不会是后悔了吧?”

    “没有,”陆雪风看向他,又重申道,“不后悔。”

    他真的只是没想到。

    “是我没说明白,”宋穆清决定重新问一遍对方的意见,“今天去领证可以吗?”

    “可以。”陆雪风答应。

    宋穆清见身边的人还是有点没缓过来,略一倾身,在很近的距离里,替他主动扣上了安全带。

    但他没有立即退开。

    陆雪风防备性地避开了一下。

    不太习惯这么近的距离。

    可能是车里空间本来就不大,因为对方的靠近,他感觉空气正在变得稀薄。

    宋穆清在他的面前。

    他目光灼灼,正盯着自己。

    宋穆清的目光在他漂亮又冷淡的眼睛上停留了会儿,轻声问出口:“昨晚没有睡好?”

    “...有一点。”

    陆雪风避开了他的对视,垂了垂眼眸。

    他的确很久没有睡着,后来入睡之后,又做起零零散散的梦,梦里很多往事混在一起,睡得昏沉。

    所以早上起来晚了,出发时也有些匆忙。

    现在想想,还是因为宋穆清直接提议要不要结婚的冲击力太大,才让他没有睡着,引发一系列连锁反应。

    宋穆清没有问他原因。

    或者说,他其实也知道原因。

    “我也是。”

    宋穆清看着他,低声承认:“和你一样,我也没有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