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穆清没有拒绝。

    陆雪风默默躺回床上,等对方洗漱完,感觉床上另一边微微塌陷,然后宋穆清躺在了他身边。

    两人之间隔出一截空隙。

    陆雪风不知道身后宋穆清怎么样,只是保持着自己的姿势没有动。

    “我关灯了?”

    “好。”陆雪风给出回应。

    然后身边的人倾身,伸手按灭了床头位置的灯。

    房间里即刻陷入黑暗,再传来窸窸窣窣响动的声音,陆雪风感觉到宋穆清重新躺回被子里了。

    房间里也安静下来。

    陆雪风闭上眼睛准备休息,明明时间很晚了,却没什么困意。

    过了会儿,宋穆清低声开口:“一定要离这么远?”

    他声音低低的,又带着很轻的笑意,似乎因为陆雪风睡得离自己这么远而感到好笑。

    于是陆雪风翻了个身。

    两人之间的距离稍微近了点,与刚刚相比,其实也没有太多差别。

    宋穆清也动了一下。

    在很暗的空间里,陆雪风对宋穆清是面对面的,因为没有灯,所以看得并不清晰。

    但陆雪风能感觉到宋穆清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能睡着吗?”宋穆清轻声问,话音里有开玩笑的意思。

    陆雪风回答能。

    “怎么突然说一起睡?”

    陆雪风想了想,仍然记得朋友晋鸿说的话。

    “因为我们结婚了,”陆雪风顿了两秒,“是伴侣。”

    他清楚自己的身份。

    不出意外的话,两人还会生活在一起很久的时间。

    尽管他们没有太多感情基础,也应该像普通伴侣那样生活。

    这才是过日子。

    陆雪风不会委屈自己,但也不至于在婚姻里冷落伴侣。

    况且宋穆清也说过,他不打算分居,也不想给人留下感情生活不好的印象。现在宋穆清是在给自己时间适应,其实不管怎样,他们总会一起入睡的。

    既然这样,陆雪风不如提早进入状态。

    “手给我。”

    陆雪风听到这句话,愣了下,才迟钝地伸出手。

    在被子里,被宋穆清牵住。

    陆雪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就这么准确抓住自己的手的。

    与此同时,宋穆清也并没有说话。

    在这个安静的时间里,陆雪风听得见自己沉稳的心跳。因为对方的体温,他手心也变得有点热。

    陆雪风的手不自觉动了动。

    “雪风,”宋穆清这才开口说话,“我希望你明白,在我们的关系里,你不用强迫和委屈自己做不喜欢的,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我没有强迫委屈自己。”

    陆雪风回应。

    “我知道。”

    宋穆清松开手,朝他靠近一点,抬手摸了摸陆雪风的耳朵,继续道,“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想法,在我这里,你是自由的。”

    不需要束手束脚,也不用去在意别人的想法。

    每个人的婚姻进行形式都是不一样的。

    在宋穆清这里,陆雪风有绝对的自由权,不会被限制。

    他们不用去参考别人的婚姻意见,陆雪风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陆雪风说过自己不擅长维护亲密关系。

    宋穆清也就不会要求他去做这些。

    不过陆雪风的确不喜欢因为结婚而被限制。

    他想说谢谢,又想到宋穆清之前说的不用总是道谢,那显得太生疏了。

    所以陆雪风轻轻应了声“好”。

    “这周末跟我回家?”宋穆清询问陆雪风的意见,“见见爸妈。”

    “嗯,知道了。”

    陆雪风觉得自己已经做好准备。

    “他们养了一只狗,如果你不喜欢宠物,或者对毛发过敏,我提前跟他们说。”

    “不用,”陆雪风挺喜欢小狗的,轻声问,“它叫什么?”

    “奥利,是只萨摩耶。”

    陆雪风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又听见他问:“会紧张吗?”

    与此同时,宋穆清轻轻摩挲着自己的耳朵,让他感觉耳朵痒痒的。

    陆雪风去碰他的手,不让他继续摸了。

    “有点。”他回答。

    距离周末没有几天的时间,陆雪风还得去准备礼物给两位长辈。

    他这两天有看过,但还是想再挑挑,选个合适的。

    宋穆清听他这么说,很轻地笑了声。

    他发现陆雪风似乎不怎么说谎,是什么就说什么,不会故意绕圈子。

    这挺好的。

    宋穆清喜欢他这样。

    “他们肯定喜欢你。”

    宋穆清让他安心,“先不想这些,快睡吧。”

    “嗯。”

    第二天,陆雪风是靠着宋穆清醒过来的。

    他睡意很快醒了,发觉自己跟宋穆清挨得很近,陆雪风愣了愣,从对方怀里退出来一些,也惊醒了宋穆清。

    陆雪风没想到自己睡着后钻人怀里去,他在睡梦里完全没意识会这样做。

    宋穆清对此也没说什么,神情自然地起床去洗漱,再准备两份简单的早餐。

    之后他们换衣服去上班。

    宋穆清下午有个重要的学术会议,他会上台,需要穿得正式点。

    他换了件白色衬衫,套西装外套,外面再加一件厚点的大衣。

    裁剪得体的西服映衬得他身材很好,两条腿又长又直地立在那里。

    陆雪风看宋穆清换好了衣服又在挑领带,配上他那张脸,实在过于吸引注意力。

    “哪条更合适?”

    宋穆清回过身来,把手上两条不同底色的领带给陆雪风看,让他选。

    陆雪风选了颜色偏深的那一条。

    宋穆清没有犹豫,直接在镜子前戴好了。

    最后他随手扯了扯领带,调整一下,不至于太拘谨。

    陆雪风透过镜子看到他做这个动作,配上宋穆清这张脸,他的银丝边框眼镜,以及骨节分明的手指,忽然觉得特别的...

    他莫名想到一个词。

    禁欲。

    陆雪风别过脸。

    意识到宋穆清大概是很适合穿正装的那种类型,尽管他平时穿日常装更多。

    -

    上次宋穆清来接陆雪风的时候,兰昕也看到了。

    她也没想到,两人会结婚。

    对此还有点小庆幸。

    大概是因为她在大家还在惊讶于陆导结婚对象是谁的时候,她就已经提前见过那人的身影了。

    这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中间在排练室休息的时候,她买了咖啡,送到陆雪风手里,小声道:“陆导,昨天没来得及恭喜你,我来补上。”

    陆雪风看她一眼,发现她看起来挺高兴的。

    “怎么这么高兴?”

    “这是喜事啊,当然高兴,”兰昕笑了笑,她把自己的笔记本搁在桌子上,问陆雪风,求证道,“是不是之前演出结束在小门特意等你的那位男士啊?我看着很像。”

    陆雪风承认:“是他。”

    “我就说嘛,眼熟,没想到你们还真在一起了,我直觉真准啊。”

    “直觉?”

    “对啊,那时候我明明问过是不是陆导的追求者,你还不承认呢。”

    “当时确实不存在追求。”

    陆雪风想,那会儿两人只是刚认识的状态,也没想过后面会有这样的发展。

    他解释完,垂眸看了眼手机。

    他收到了宋穆清的消息。

    对方问他下午要不要一起去逛超市,正好往冰箱里添置些食材。

    「好。」

    陆雪风答应,他想了想,手指又在屏幕上敲了敲。

    陆:下午我开车来接你吧。

    宋穆清有些意外:嗯?

    陆:之前都是你来接我,换一下。

    宋:那好,我等你。

    兰昕看他回复消息很是投入,也能猜出来应该是在和宋穆清说话。

    她一脸“磕到了”的小表情。

    陆雪风把手机放下。

    “陆导,我那时候就觉得你们很配,没好意思说。”

    听她这么说,陆雪风倒是挑了下眉,语调慢起来:“是嘛?”

    “真的配啊,”兰昕嘿嘿一声,美滋滋地说,“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也算你们的见证人了吧。”

    虽然兰昕也没想到两人会这么快就结婚,但她接受能力一向很强。

    陆雪风淡淡笑了下,“就你会说。”

    等到下午忙完,陆雪风就没多耽搁,直接开车离开。

    出发之前,他先给宋穆清发了条消息。

    「我出发了。」

    这边宋穆清结束学院里的会议,往自己办公室去的路上,才有空看手机,收到信息。

    那时候陆雪风已经走了有几分钟了。

    按照开车过来所需的时间,他回办公室收拾东西,是完全来得及的。

    宋穆清也就不算着急,跟另外想熟的几位老师走在一起。

    路上大家都在聊天,讨论刚刚的会议内容,不免带了点吐槽的意思。

    宋穆清没有参与话题,拿着手机正在给陆雪风回消息,让他慢点、注意安全。

    “宋教授呢?”有人突然发问,“你去不去?”

    宋穆清抬眸,面上疑惑:“去哪儿?”

    “怎么心不在焉啊宋教授,”赵奇笑他,“跟谁发消息呢?”

    因为宋穆清是学校里最年轻的教授,他本人性格又好,刚升职称的时候大家都爱打趣他,总是“宋教授”“宋教授”这样的叫他,后来也就喊习惯了,顺口这么叫,也没改。

    “家里人。”

    宋穆清将手机收进兜里。

    大家也没多想,估计是家里的长辈,这很正常。

    “陈静朋友家做餐饮,在我们学校外面开了家店,今天新开业,让我们都去吃吃看,帮忙尝口味,免费试吃,”老周补充道,“她已经先去了,在那儿等我们。”

    陈静跟周心海是一对儿,夫妻俩结婚挺久了,大家都熟。

    这么一说,宋穆清想起来,之前是提过一嘴。

    他当时也没在意。

    “去,怎么不去,正好今天不也没什么事了。”赵奇答应着。

    大家都没什么意见,只是宋穆清拒绝道:“我就不去了。”

    “为什么?”

    “打算回家吃。”他说。

    “回家你还得自己做,反正你也一个人,在哪儿吃不一样?”赵奇没让。

    “对啊,省得自己做饭了。”

    宋穆清便笑着摇了下头,坚持道:“还是不了。”

    老周看他这神情,觉出一点不对来。

    “家里有人在?”

    “嗯,”宋穆清点头,想了想,还是决定跟大家报喜,“我结婚了。”

    之前他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趁这会儿话题刚好聊到,想着还是主动告诉一声。

    此话一出,大家都愣了,完全没反应过来。

    “抱歉,有些突然,还没来得及通知你们。”

    赵奇懵道:“这确实挺...突然的。”

    “什么时候的事儿?”

    老周扫了眼宋穆清的手,干干净净,还没见到有戒指,他问:“刚领证?”

    “对。”宋穆清承认道,“改天请你们吃饭,我做东。”

    “吃饭就算了,这么重要的事,宋教授该请我们喝喜酒才对。”

    “难怪这段时间看你状态这么好,原来是有大喜事。”

    “完了,小夏,这下就剩你一根独苗了。”

    大家跟着调侃了几句夏彦,让他加把劲儿找个对象。气氛很好。

    赵奇问了句:“准备什么时候把宋夫人带来让我们见一见?”

    “对对,宋教授眼光这么高,对象一定很漂亮吧。”

    宋穆清没有对其他人说过自己的性取向,他在私人感情方面的事又藏得很好,所以他们自然而然也就没有往同性方面去想,理解错了。

    宋穆清不会觉得有什么。

    以前是他没说。

    但以后不会再被误会了。

    “有空一定会带大家认识。”

    紧接着,宋穆清又认真纠正道:“不过,他是我的先生。”

    大家都有一瞬间的错愕,实在没想到。

    “啊,原来...”

    “那也很好,恭喜啊。”

    “......”

    宋穆清也没给他们太多反应的时间,低头看了眼手机,先告了别:“那我先走了,回聊。”

    “这么着急?”

    宋穆清忍不住笑了下,想到陆雪风应该快到了,神情不自觉温柔了几分,心情也很好。

    “对,我先生来接我,在等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