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室友室友
林修月浑身骨架都被拆了一遍似的, 他仿佛能听到自己骨头在咯吱咯吱响。
要不是今天是第一军校全体二年级学生出发去边陲的日子,他说什么都要赖一整天床。
实在是,太难受了。
不只是难以启齿的地方, 其他被alpha哨兵作弄了的地方也难受。对方好像犬类生物附了体, 热情起来, 哪都要舔一口。
林修月尽量装作和往常一样,若无其事地在沈岚几人的簇拥下上了星舰,刻意控制着自己没去看身后存在感格外强烈的人。
可能这就叫心里有鬼, 他叹着气想。
他知道别人不会观察他那么细,可他总觉得自己和季绸对上视线,就会被周围人察觉出些什么来, 因而故意控制自己不去看他。
随便找了张椅子坐下, 腰靠在椅背上,暗自舒了口气。趁着其他人不注意, 他悄悄按了按自己的胸口, 又因为这轻轻的一碰, 加重了织物和皮肤的摩擦, 导致他没控制住整个人用力抖了下。
压下那股酸劲, 他有些无措地低头看着的胸前,不知怎么办好。
最细最绵软的衣服, 对今早醒来的他来说都是从未想过的粗糙。
袖子和领子都拉到了最高, 里面那件黑色高领内搭的袖子, 甚至盖住了他半只手掌。
不捂得这么严实不行。
他看着指尖上残存的齿印, 指腹被咬了, 那时候哨兵几乎是逮哪咬哪, 倒是不疼。莱恩说得没错,alpha极其喜欢在别人身上打标记。
连指头都糟了罪, 其他地方更没眼看了。
林修月都怕被沈岚他们看见了,会以为他怎么了,拉着他去报警,那样他才是真没脸见人了。
向导耳朵红红地捂住不自觉发烫的脸。
直到现在,他还是很想再说一句:天呐。
【距离出发还有七分钟,请舰上人员做好准备】
舰上广播里播报着出发信息。
提供给军校学生的星舰内部空间大到惊人,长条形的客舱两侧是五六米高的舷窗,沿着两侧舷窗左右各设一列座位,中间的走道够五个人并排走过,十分宽敞。座位本身不划分区域,只不过机甲系和情报系的人都默默各自聚堆坐着,机甲系的人在靠前一堆,情报系在靠后一堆,彼此之间不至于避之不及,但也不会特意过去找对方说话。就是程昱和程力这对亲姐弟,也没多少交流。
潜规则和阶级在一些无形的地方被学生们默默遵守着。哪怕是同样的阶层之中,也有着明确的阶级划分。
就像是狭路相逢,机甲系的学生必然会目不斜视,昂首挺胸地走过去,避让的一定是情报系的人;机甲系总在聊战斗,特训,机甲,数据之类的严肃话题,而情报系多是在聊吃喝玩乐——都是些看似刻板印象,却真实存在的现实。
林修月自然是在情报系的区域内找了空位坐下,等出发脱离帝都引力,进入巡航阶段,就可以在星舰上自由活动了。舰上不仅有宿舍,还有训练室,活动室,餐厅酒吧一类的设施,保证这段航行不会无聊。
由于临近出发,沈岚几人和他简短聊了两句,就散开去座位上坐好。
没人再注意自己,让林修月内心隐隐松了口气。
不过话说回来,要不是他坚持今天赶去集合,季绸会不会因为他昏过去了就打抑制剂都是两说。年轻的哨兵食髓知味,像发了疯的野兽,兴奋得停不下来,也不肯听向导的劝导。
就是他真的受不了,失手打了他一巴掌,季绸也只是呆了一秒,然后舔舔唇,露出锋利的犬牙,变得比之前还要兴奋,蛮横地顶撞他,标记他。
靠着alpha那一套,他不能完全标记一位约等于beta的向导,只能进行一次比临时标记还要短的标记,勉强意思意思,但他们已经完全具备哨向标记的所有条件了。
精神和身体都太切合,让他们的这次标记,在林修月看来随便得难以接受。
哨兵和向导都会谨慎选择自己的搭档和伴侣,涉及到精神和灵魂层面的印记,不像abo世界那样能通过医疗方式清除标记,解除双方之间的联系,要更复杂艰难。
况且,一旦在彼此的精神海刻印下自己的标记,这种独一无二的深刻的接触,会让哨兵和向导随着时间的推移沦陷得越来越深,也生不出要解除标记的念头。
——这完全是一种源自本能的爱意。
他爱他,一如他爱自己。
不是一句情话,而是一种从生贯彻到死的信念。一句平平无奇的对事实的陈述。
没人说得清,这是否也算是一种类似于信息素吸引力的兽类本能。
林修月甚至听过一种说法,因为哨兵和向导的灵魂都被对方打下了印记,所以就算死了,也会阴魂不散地缠着自己的另一半,转世了也要继续纠缠。
这事当然当不得真,却足以见得,在他的世界,哨兵和向导在大多数人眼里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
来的路上,林修月简单跟季绸说了下哨兵是什么,向导又是什么,总之就和顶级AO觉醒的一项特殊能力一样,季绸变强了,但他的身体负荷不了这种强,向导可以帮他消除这种负面影响,就这么简单。
他没有说自己来自异世界,季绸也只当是一种独特的alpha进化。
自然,林修月也没有告诉季绸,哨响标记远比他想得要严肃沉重得多。
林修月不敢说,他担心这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这太难接受,也太激烈了,而且还显得他这个人很病娇,怪吓人的。他怕季绸害怕,所以暂时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些表面内容。
他得先做点心理准备,然后再考虑要不要找个机会跟季绸一五一十摊个牌。
不过,要是他能先找到解除两人之间的标记,把自己对季绸的影响清除掉,让一切回到原来的样子,那这件事就永远都不必说了。
林修月还是觉得昨晚是个错误,季绸是受到他影响才变成那样的,如果有一天他从结合热的状态里清醒过来,肯定会恨他。
他也是
没控制住自己。
虽然那会拒绝也没用,季绸根本听不进去话,但他自己意志也不是很坚定。
季绸是新生的哨兵,而他是成熟的向导,如果真的想制服他,至少把他弄晕,努努力还是能做到的。
哨兵的精神力本来也比不过向导强大。
林修月不只身体很不舒服,现在心里头也乱乱的。
忍着羞涩,认真复盘了昨晚的情况,又深又惭愧地把自己反思了一遍。
(老师,我给自己养了个百分百匹配的哨兵诶)
呜,老师会骂死他吧?
情绪稳定如向导,也不由陷入了持续性的崩溃中。
还有,季绸真的是个alpha。
那他看的书是怎么回事?季绸都不是omega,当然也不会因为被人发现混进军校,落个下场凄惨,他这些日子岂不是白费功夫?
林修月郁闷地低着头。
他还被欺负了,忍住了没有发脾气。
早知道当时就生气了。
好气。
这么看来,他是不是可以罢工了?不干了?不想搭理的人也不搭理了?
脑子乱糟糟地想着一大堆东西。
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好好梳理清楚,他和季绸之间混乱的关系也需要解决。
幸好这段时间他们要跟大部队去边陲,趁此机会,他打算先跟自己的室友拉开点距离,让受结合热影响发热的大脑降下温度,整理好心情和头绪,再好好跟季绸说开这些问题。
林修月专注地沉浸在一团乱麻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机甲系那边有人从他上来后,就一直在看他,也没注意到季绸拍了拍他身后位置的人,对方说了些什么。
那人点点头,从自己的位置上离开,把这里让给了季绸。
季绸道过谢,没落座,而是自然地走到林修月身边蹲下,“快离港了,安全带没系。”
他伸出手,从他肩头两侧拉下安全带,扣在腰间的卡扣上。
“在想什么,”他压低声音问,“还是难受?”
“二十分钟后星舰就进入巡航状态了,忍过这二十分钟,我们就回房间休息。”
林修月一看到他在旁边蹲着,被吓了一跳,他做贼一样看了看四周,低下头,小声凑过去说:“我们暂时不要住在一起了吧。”
借着身体的遮掩,季绸捏了捏他放在腿上的指尖:“星舰上的宿舍还是两人一间,一般都是延续在学校分配,没有特殊情况不会随便更换,你是想把我赶出去,还是去带队老师那里打报告,说你有特殊情况?”
他笑看了他一眼:“老师要是问你,你有什么特殊情况不能跟我住,你打算如实说,还是撒谎?教师的测谎能力很厉害,以你的水平,估计是很难骗到他们,要是被发现撒谎,你就更解释不清楚了。”
“我不介意你实话实说。”
林修月张了张嘴。
季绸看了他两秒,忽然道:“我想亲你。”
林修月腾地红了脸,低声:“不行!这都是人!”
他疯了吗!
“没有人在旁边就可以了吗?”
林修月想说不可以,他们需要拉开点距离,给彼此一些冷静思考的空间,不能一直这样。
但对上标记他的哨兵的眼睛,向导又忍不住心软,犹豫两秒,微不可察点了下头:“嗯,没人看到的话”
季绸低头用唇碰了碰他的指尖,把一杯水放到他面前,“还难受的话,喝点水会舒服些。”
林修月一低头,就看见水面上飘着两片玫瑰花瓣。
显然,整艘星舰都找不出一朵玫瑰花,这东西在星际时代本就是稀缺品,也没军校生出任务还随身带这个。
那么这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两片花瓣到底是从哪来的,就是他们俩都知道的秘密了。
林修月无声吸了口气。
随即莫名羞恼起来:“我教你控制自己的精神体,你就用来做这个?”
季绸掀起眼皮,定定看着他:“不可以吗?”
精神体是很宝贵的,精神体的直接触碰比简单的精神力交流更深。
林修月也是第一次碰到植物系的精神体,头一次遇到精神体,还能单独脱离一部分出去的情况。
吃掉别人的精神体?
这听起来简直就是恐怖故事。
但在向导看来,那又的确格外美味。
毕竟是他的哨兵的精神体,他是很喜欢的,哪怕就是一两片花瓣,也很喜欢。
他的哨兵还在期盼地望着他,身边散发着温和舒适的精神力,一股柔和的情绪包围着他,让他感觉自己像是泡进了温泉水一样舒适。
哨兵在的地方,都会本能地用全部精神去帮向导筑造更舒适的生存环境。
林修月咬了咬下唇,发颤地端起那杯水,借着喝水的功夫,抿住了一片花瓣。
他在季绸灼灼地注视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完了那杯水。
第62章 室友室友
【叮咚——】
【当前航线目的地为:边陲N6522[沃尔夫]星】
【沃尔夫星是帝国重要的农业星之一, 经过议庭长达一百一十年日积月累的改造,当前星球表面建成一块完整的巨型‘农田’,沃尔夫星上, 大多数作物都会在一星年时间里成熟7-9次】
【由于虫群活动的扩张与污染, 沃尔夫星在七十年前被划分进边陲红区, 存在高度虫族入侵的风险,议庭现任议长承诺,议庭将在未来十年内, 完成对包括沃尔夫星在内的全部农业星的迁移,所有处在红区内的资源星,都将迁入安全区内】
舰上广播播报着目的地介绍。
【星舰出发倒计时:5】
【4】
【3】
【2】
【1】
脚下传来轰鸣声, 整座星舰剧烈震动起来。
林修月抓紧了安全带, 震感从椅子传到身上,让他本就快散架的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抗议, 他弯下腰, 闭起眼睛忍耐着。
一根深绿色细藤从座椅缝隙挤进来, 悄悄攀上他的肩, 从手臂攀附到他的手背, 勾勾缠缠地卷住他的小指。
细微的痒意让他睁开眼,细藤状似羞涩地在他手指上矫揉造作地蛄蛹了一会, 一根植物, 却像是动物一样在他的指缝里游动, 挨蹭, 跟他紧贴着, 最后在指尖上噗地开出一朵拇指盖大小的红色玫瑰。
花瓣很小, 像是一种人造的微缩袖珍景观玩具,要凑得很近才会发现上面鬼斧神工的脉络和细绒。
虽小, 香气却很浓郁,稍稍缓解了他不太愉快的心情。
林修月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笑了起来,见他笑了,藤上花又妖娆地扭了扭,然后试探着把那糖豆大的玫瑰送到他唇边。
笑意微敛,抓着安全带的手紧了下。无人注意到的角落里,他的耳垂又红了起来。
又要喂给他吃?
林修月眼皮微弱地颤了下,最后还是张开嘴,把喂到唇边的玫瑰吃了进去。
哨兵的精神体力化为一阵暖流,抚平阵痛,让他作痛的大脑昏昏欲睡起来,紧绷的肌肉也跟着放松下来。
藤蔓鼓励地蹭了蹭他的嘴角,然后又开出一朵花送到他嘴边,见他不动,还努力往他唇上举了举。
“季绸?”林修月小声叫着坐在身后的人的名字。
没有回复,背后的呼吸均匀平缓,对方好似睡着了。
但他知道他没睡,睡着了怎么把精神体伸到这边来开花?
虽然吃进去是会好很多,他也很喜欢,但这么吃下去,真的不会把他的哨兵的精神力吃空吗?
这是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
向导对此产生了极大的担忧。
从原理上来看,这当然也是一种抚慰向导的方式,而且效果更好更直接,好到容易让人上瘾,只是这路子有点太野了,他一个出身正统规规矩矩长大的向导,为什么会教出路数这么奇怪的哨兵?
藤蔓还在举着花,这会颜色正在逐渐边深,从鲜艳明丽往暗黑哥特风变化。玫瑰一发黑,看起来就跟淬了毒似的。
林修月只好张开嘴,又吃下了一朵。
一朵朵喂着,慢慢地,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二十分钟后,星舰进入巡航阶段。
安全锁才打开,季绸就解开安全带站起来。前座的人脑袋歪向一侧,身体均匀起伏,眉头舒展,睡得很好的样子。
尽管如此,季绸还是想解开他身上勒紧的安全带,把他抱回房间去睡。
座位太硬了,这个姿势也不舒服,一直坐着睡,等下醒来肯定更难受。
他板着脸,搭在椅背上的手收紧到青筋鼓起。
近在咫尺,但不能碰,这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不能做出超越室友关系的举动,让他异常烦躁。
挣扎片刻,到底还是遵守了答应他的事,什么都没做。
季绸转身往茶水间的方向走去。
取了杯子,倒点热水,试了下温度,打算等人醒来先给他润润喉,才睡醒,会口干。虽然还想再往里面加点花瓣,但他目前开不出更多了,只好作罢
机甲系那边,处于人群中心的许大少跟着站了起来。
“许少,你这是要去哪?”
“去酒吧喝几杯?”
许知游阴沉沉斥道:“滚,都别跟来。”
身边人不敢惹他,等人走了才暗自嘀咕许大少最近脾气怎么这么差。
“不会是因为他本来不想来,却被家里逼着来,所以才心情不好的吧?”
“不是说他自己要来的?”
“说来许少最近怎么戴起项圈了,那不是omega才戴的玩意儿吗?”
“谁知道大少爷最近抽了什么风,有事没事都要跑情报系那边绕一圈,总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其中一人朝情报系那边某个位子努努嘴。
几个非富即贵的公子哥大小姐都朝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听说他最近日程排得很紧,这段时间估计累坏了吧,又要上课,又要巡逻,还要见军部那些老东西。”不知谁喃喃了句,目光直勾勾盯着那里出神。
“那些老东西有什么好,他们能给的,我也能给,”其中一人直嘀咕,“我们这边这么多青年才俊,他怎么就看不到呢?”
“嘁,你算个屁,你都没毕业,你跟你哥能比吗?你哥今年又升了吧,上周他是不是见过你哥?”
“我哥那是什么人,混了好几年社会,贼精,哪有我单纯好骗啊,你说他怎么就不知道对咱们挟恩图报一下呢?救过命,他还是还是这么个人,要星星我也给摘啊”
“哼,想得倒是美。”
他想摘,也得看那些豺狼虎豹般围着的家伙乐不乐意让出这个位置。
几人又想到了许知游。
谁看不出来他许大少架子端得足,实际上眼睛一直没从情报系那边收回来。
“要是许少真下了狠心要把人弄到手,以后说不定我连看两眼的机会都没有,他不得把人藏得连根头发丝都让人见不着?”
程昱:“许少家里不会同意的,许家最近好像要开始给他挑联姻对象了。”
他倒是想把人关起来占着,那也得有那能耐才行啊。
程昱暗自冷笑
那边的窃窃私语传不到情报系这边来。
一直萦绕在身边让人感到舒适安心的气息离开,林修月立马睡得不安稳起来。
他从沉睡中醒来,发现季绸不见了。
对互相标记的哨兵和向导来说,不存在找不到人的可能,信息素隔得太远会闻不到,探查哨兵\向导的精神力,则完全看他精神力得覆盖范围,这点又和哨兵还有向导的实力等级有关。
达到神级水平,说不定能把精神力覆盖整个世界。这样就算自己的哨兵\向导伴侣想藏起来,恐怕都做不到了。
见他醒来,沈岚叫了他一声:“修月,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餐厅吃点东西?”
林修月:“不用了,你们去吧,我不太舒服,等下直接回去休息了。”
艾德担忧地拿手贴了贴他的额头:“不适应星舰航行?我去医疗室给你拿点药,等会送到你房间里吧。”
其实不是因为这个。
不过也不排除有这一因素的影响,林修月没有拒绝艾德的好意。
谢过几人,林修月独自昏昏沉沉顺着精神力找过去,最后在茶水间找到了季绸。
这个点,大多数人不是结伴去了餐厅就是去了酒吧,也有人去了模拟机甲训练室过几把手瘾,茶水间这里反倒没人来,只有季绸一个人在这。
听到脚步声,季绸转过来看他。
不知道为什么,林修月总觉得他的表情有些令人发寒。
他没开灯,只有走廊上的灯光照进来,各种饮水设备的指示灯发着刺眼的红光。
季绸站在略深的阴影里,手边是杯不久前倒好的热水,此时已经凉了。
光线足够照亮他冷峻的面庞,那张脸没有任何情绪和表情,冷淡地看着林修月,像是在审视着他什么。
强烈的陌生疏离感一下就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横亘在他们之间,让林修月感觉自己在四十度的热带,莫名其妙被雪山的冷空气吹了一脸,暖呼呼的心浇了个透心凉。
他的脸上还带着刚睡醒的红晕,神态懒洋洋的,想起睡着前说过的话,想着这里正好没有其他人,本打算走过去抱他,被这一眼一冻,困意散了个干净,脚步也迟疑着停下来。
要是换做平时,他感觉到不适,肯定立马转头就走了。
但今天他踟蹰了下,还是走进这片莫名给人一种不安感的昏暗空间里。
他走到季绸面前,温声问他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忽然不开心了。
哨兵的情绪有种风雨欲来的沉闷,精神力也和被海浪裹挟的小舟一样剧烈起伏,他身上低沉的气压,让林修月怀疑是自己吃掉了他太多精神体,导致他终于不堪重负,即将失去理智,陷入狂躁。
否则有向导在身边,哨兵怎么还会精神这么差?
按理说,不该啊?这太不科学了。
他照顾哨兵的水平有这么差?
一直都是塔里优等生的向导产生了自我怀疑。这涉及到了他的职业自信,向导的尊严不容置疑。
想了想,林修月主动抱住了他的腰,挨着他,用温和治愈的精神力包围他。
他的神情柔软信赖,温软的目光让季绸忍不住摩挲起他的脸。黑发少年不会拒绝他的触碰,当他把他手贴在他的脸上,他就会闭上眼,像是小动物一样轻轻蹭蹭他作为回应。
他对哨兵是不一样的,对他自己的哨兵更是纵容到了一种夸张的地步。
被他这样对待的季绸,更是忍不住嘴角上扬,想说什么,却又忽然抬起眼皮看了林修月背后的走廊一眼,然后低下头,对少年道:“亲我。”
林修月愣了下。
季绸:“我们说好了的,没人就可以。”
这话把林修月堵住了,他是说过。
挣扎了会,他认命地踮起脚,抱着他的脖子,凑上去。
他的吻更细腻些,凑过去爱怜又眷恋地蹭蹭,让人觉得得到了很重的珍视,然后才会又轻又怯地轻吻上几下。
结束后有点不好意思地呢喃:“这样,行吗?还是要像你那样才可以?”
虽然心里很难为情,但向导并不会因此就逃避,他总要说出来,直白地去问他的想法。
季绸微睁了下眼睛,瞬间被他引走了全部的注意力,胸口激烈得都快跳出来了。
和昨晚的感觉不一样。
他们不是没亲过,但不一样。他也说不出来,反正就是不一样。
唯一可以说得出的一点只有——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吻他。
季绸感觉自己的手在抖,实际上却很迅速地揽住少年的腰,把人抱在怀里吻了回去。
没有很激烈地去索取,而是抬着他的下巴,缓慢地厮磨,一下一下地,把人亲得面红耳赤,呼吸不畅。
只是亲一亲,怀里的人眼睛就又开始变得湿润,朦胧,有点依赖地望着他,纵容着他。就像无论他多过分地对待他,他也不会跑走,更不会对他生气,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走向他。
光是叫他这么看一看他,季绸的心都要软化成一滩水,一滩泥,怎么都不成样。
对着他,他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季绸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他心底贪婪被养得很大,像是膨胀的饕餮,越来越饥饿,不知满足。
因为有人正无底线地满足着他膨胀的欲.望。
“因为你是我的哨兵”向导羞涩回答。
季绸还在等着接下来的话。
但等了许久,都没有等来后面的话。
没有了。
就这么多。
仅此而已。
他的表情骤然僵住,笑容在脸上凝固。
就在这时,有人一阵风似的大步走过来,一把扯住林修月的手,把他往后拽了一下。
季绸用力抱住他的腰,像是圈占财宝的恶龙,戒备地盯着来人。
“林!修!月!你们在干什么!”一声怒吼。
林修月迷茫中回头,打了个激灵。
“许少?”他怎么在这?那刚才岂不是、被看到了?
电光火石间,林修月想到了什么,望向季绸。
季绸看到许知游出现在这里,除了敌意之外,并没有很意外。
他知道许知游在。
他是故意让许知游看见他们接吻的。
林修月愣愣张了下嘴。
季绸不敢看他,嘴唇微抿,装作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只看着早前找他耀武扬威,威胁警告一通,如今又去而复返的许家继承人。
眼睛死死盯着对方脖子上那个项圈,仿佛在期待那里忽然断掉。
最好连着项圈带着脖子一起折了才好。
怨毒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可惜这种好事并不会忽然发生。
许知游这个碍眼的存在,还好端端在这杵着,愤怒地看着林修月:“你竟然亲他!凭什么!”
季绸冷静地伸手掰开他,用力到要把人拧断:“凭他喜欢我。”
林修月:“呃”
季绸按了按他的腰窝,微冷着目光警告他:敢反驳下试试?
感觉到哨兵才平稳下来的精神力又坐起了过山车,林修月闭上了嘴。
季绸不禁对许知游讽刺道:“有项圈有什么用,他跟你玩玩而已,许少怎么还当真了呢?”
许知游用力咬了下犬牙,尝到一丝铁锈味,吞下去,“谁说是玩玩”
但这话说得一点底气都没有,甚至还有几分狼狈。
季绸脸上却也没多少喜悦。
‘只是因为他成了他的哨兵而已。’
只是哨兵而已。
第63章 室友室友
林修月陷入一阵迷茫。
他们现在是在干什么?
许知游抓着他不肯松手, 季绸也搂得他很紧,两股力量对峙般将他在夹在中间,充满敌意和攻击性的信息素充斥着小小的茶水间, 如同身陷打翻香水的柜台, 薰得人头晕脑胀。
如果这里站着的是个正常的alpha, 这会估计早就被两大顶级alpha的信息素压得瑟瑟发抖,站都站不起来了。
林修月感受不到信息素,他不会被信息素伤害, 除了被浓烈香气薰得头疼之外没有别的问题,按理说他这个事后该站出来,努力劝导一下针锋相对的二人, 尝试调解他们的矛盾, 毕竟他们争执的源头似乎是他。
可是他实在提不起精神。
不久前因为被哨兵的精神体喂养,被哄得很开心的向导, 在前后两名alpha散发出的恶意和敌意的情绪里, 肉眼可见地枯萎了。
他就像是被栽种到恶劣环境里的植物, 精神迅速变得萎靡不振, 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恹恹的感觉, 下垂的眼尾写满了郁闷低落。
精神开始刺痛,心情也很糟糕。
他想离开这里。
但他的哨兵还在这。
等季绸和许知游发现中间的人安静得有些异常的时候, 对方已经从不愉快, 快速进展成了忧郁。
那没精打采的难受神色, 让两名alpha同时收住了声, 冒出对着他不知所措的表情。
注意到他们不再争吵, 林修月从令人难受的情绪泥沼里抽出一丝精神, 抬起眼皮看了许知游一眼:“你抓得我很疼。”
许知游立马被烫到般松开手,神色看起来有些慌:“我不是故意的”
林修月这会难受得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又看向季绸, 嘴角压得更厉害:“你知道你在干什么么?”
你在伤害你的向导。
“不要乱发脾气。”他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他们的精神结合过于紧密,向导对他敞开了自己最柔软的一部分去包容他,让他伤害他也变得很容易。
季绸拥着他的手紧了紧,眼底闪过一丝焦意:“我们现在就回房间。”
标记让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向导的精神萎顿着,他本能觉得,如果不尽快做点什么,让他的向导重新振作起来,那么后果绝对是他难以承受的。
他总觉得那种精神上的枯萎正在具象化,甚至在走向死亡,让人不由心慌。
他必须立刻、马上把他带回去。
藏起来,小心细致地照顾好他,把一切可能的伤害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阻挡下来。
不然他就会失去他。
满脑子都是类似的念头。
察觉到哨兵的焦灼,向导打起精神,安抚道:“你先回去等我,我有点话要跟许少说。”
听到他这么说,许知游眼中重新亮起了光,嘴角也抑制不住上扬,季绸却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他在赶他走?
“跟我回去,你现在需要休息。”他说。
林修月摇摇头,很确定地告诉他:“你先回去。”
季绸不肯松手,定定凝视着他。
林修月一点点把他的手掰开,再次重复:“先回去。”
alpha的手指从他身上离开的那一刻,望着林修月的瞳光碎成了无数小块。有一瞬间,他像是被雨淋湿还被主人踢出家门的小狗,委屈又不可置信,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但这种情绪很快就收敛住了,被掩盖在冰冷的面具之下。
许知游讽刺道:“快滚吧,别在这纠缠,别拿了两年首席就认不清自己的地位,也不看看你算个什——”什么东西!也敢觊觎他的人!
后半句在林修月不赞同的目光里被咽了回去。
许知游有点烦,但还是在没再继续对着季绸贴脸输出。
确认林修月是真要单独留下,季绸自嘲笑了下。
不想他跟他的老情人单独待在一起,不想走,但这么说他肯定会生气。
有那么一刻,他忽然想着干脆抱了人就跑,然后直接把人关在房间里,之后再也不让他出去,只有他能见他。这种念头翻滚着愈加强烈,充满了诱惑力,令人无比心动。
但最终,季绸只是脸色微冷地转身离开,并留下一句:“二十分钟后没见到你,我会来找你。”
他走得很快,像是怕林修月连这点要求都不许。
剩下林修月和许知游,趾高气昂易暴躁的大少爷终于露出喜不自禁的笑。
他不想表现得太开心,这样会显得太廉价。
抱着手臂,对着林修月摆出质问的架势:“你跟他到底怎么回事?你让他标记了?”
“在圈子里混久了,见识过那么多有权有势的人,你还看得上这种货色?怎么,吃惯了大鱼大肉,想来点清粥小菜调调味?”他嗤地笑出来。
林修月不想理会他这些阴阳怪气的嘲讽,很直接地拿出他曾经交给他的项圈的控制器放到他怀里:“许少,我们以后不要再私下见面了。”
许知游神情一僵:“你什么意思?”
林修月:“字面意思。无论是在学校里,还是外面。抱歉,今后我不能再被你随叫随到了。”
季绸是个alpha,他不需要努力了,不仅许知游,莱恩那边他之后也不会再理了。
接下来他只要处理好自己和季绸之间的问题,然后努力读书,学习,毕业之后在军部找个好工作就好了。
不过之前攒下的人脉也不算完全没用,知道他能疏导高阶alpha,甚至是beta和omega,人脉们如预期那样收起了那些不干净的心思,对他格外尊敬,也维持住了彼此之间良好的关系,将来也可以帮助他。
攒攒钱,说不定可以在帝都买个小房子,这样他在这个世界就有家啦!
塔里的房间很小,如果他有很多钱,就可以买个大点的房子,最好带个小院子,要有树,可以给煤球多做几个窝,让它可以经常出来放风,向导美滋滋的想。
如果季绸他的哨兵在说开一切后还要跟他在一起,那还要问问他喜欢住哪里。向导想住在树很多的地方,这样可以给他的鸟儿都找个家,煤球老大可以带着它的小弟们到处逞威风,做林里一霸。
帝都的冬天很冷,很多鸟儿会死,要筑很多巢帮它们过冬,他筑巢的手艺不好,要是哨兵会筑巢的话,那他一定会很开心。不会也没关系,他还是会好好爱自己的哨兵。
至于那些让他很疼,很不舒服的人脉,则要断掉来往。
像是莱恩,许知游一类。不过也不能把人惹火,否则他们肯定要找他麻烦。都是些惹不起的人。
林修月很快条理分明地调整了自己的规划。
向导在异世界也能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许知游缓了好几秒,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才因为他把那个碍眼的家伙赶走,选择自己产生的一丝窃喜冻住。
林修月说这话时不算是严厉,他有商有量地跟他说,但许知游还是感觉自己胸口沉得厉害。
他捏着那个控制器,一瞬间怒不可遏地冲到他面前,猛地把他掼到了墙上。
一米九的alpha压迫力很足,尤其是在这么个不见光的地方,俯坎的眼神令人本能畏惧。
“为了他你要和我断掉?”
他危险地摸着他的脖子,在林修月意识到他眼中浮现出血色,并避开他的视线时,alpha不容拒绝地卡着他的下颚逼他跟自己对视。
那表情,仿佛一个回答不好,他就要这么让他碎成一滩烂泥。
他做得到的。
林修月暗道了声糟,对方这段时间的态度给了他错觉,让他觉得他没那么不好说话。他明明一直提醒自己记得他是个坏人,却还是慢慢被腐蚀了警觉,让他差点忘记了他是个多危险的人。
“不是因为他。”林修月呼吸变得急促了下,尽管他很快令自己平静下来,还是被许知游捕捉到了。
alpha缓缓笑了起来:“那是因为什么?还是你觉得我是你随便想要就要,想丢就丢的?”
“说啊?”大少爷俊朗的五官染上了暴戾。
林修月沉默了会,抬起眼睛:“因为你的标记技术很差。”
许知游逼问的气势卡住。
“你说什么?”
林修月鼓起勇气,认真地说:“你每次都咬得我很疼,季绸都不会咬疼我。”
其实还是有点疼的,他又没腺体,咬了纯疼,没别的感觉,但也不知道季绸怎么做的,就是没那么疼了,只是微微地泛着点酥麻。
那时林修月就猜到,alpha咬他很疼的话,是故意的。
他一直以为只是有腺体没腺体的区别,其实根本不是。
只是姓许的人很坏,他们在欺负他。
许知游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看起来脑子空了一会,神情忽地凶狠:“你让他标记你了!”
不对,不对!
“我也可以不咬疼你,都是你——”
谁让他不听话了?是他不肯好好顺从他,讨好他,是他跟他在一起也总是在走神,不肯对他有好脸色,他才那样对他,要是他肯——
许知游眼瞳猛地缩了下。
被困于身前的人对他轻轻地笑了起来,“许知游,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就这么一句,蓬勃的怒意戛然而止,胸腔再次悸动起来。
许知游张开嘴,喉咙干涩得跟被胶水黏住了似的。
不等他开口,身前的人观察着他的表情接了下去:“你家里应该不会同意我跟你在一起吧,你打算怎么办?”
他没有说自己喜不喜欢他,这点对许家继承人来说,完全无关紧要。在许知游面前,林修月这样身份的人,根本没那么多选择的权力。
他只能从对方的角度说。
“你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许家继承人的身份?”
“还是说,把我养在外面,给你做情人?”他脸上的笑意更清晰了,那样强烈盛大的笑容放在这张脸上格外光彩夺目,摄人心魄,让许知游愣愣失了下神,眼底泛起灼热。
可紧接着,热络的心思再次沉了底。
“上周跟你见面的那个omega,你送那人的那款宝石戒指,听说市价是两千万星币,”林修月平静温和地说,“好多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呢,许少好大方,随手一送就是我这些日子‘工资’加起来的十倍,对自己未来老婆和玩玩的,就是不一样,是吧。”
许知游呼吸加快,他紧紧抓住他手腕:“我不是,你听我解释!”
“给我点时间,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林修月只是微笑着看着他:“我不会给你做见不得光的情人的,你一定要这样,那就现在杀了我算了,我知道的,许少就是在这里杀了我,也不会背上人命官司的。”
许知游摇着头,面上浮现出痛苦,他的嘴唇开始打起哆嗦:“你觉得我会杀你?我不会!”
“那你就放手。”林修月收起笑容,“松开。”
他推开莫名失魂落魄的男人,觉得事情开始有些糟心了。
他已经很不想再跟他说话了,但为了体面——主要是事后不要被清算,他还是耐心解释:“许少,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没想得罪你,只是这个我真的不行,没有我,你身边还会有其他人。愿意给你做情人的比比皆是,我们之间就算没有这层关系,还是同学,是战友,如果你之后有任何精神污染相关的问题需要解决,都可以来找我,我还是会愿意帮你疏导的。”
“只是你不能再咬我了。”
这当然只是场面话。
向导是个大方的人,但没那么大方。
要是许知游真来找他,到时候就推说没空好了。
林修月走出茶水间,回头看了眼,确认人没追出来,才疲惫地踉跄着脚步,往他跟季绸的宿舍走去。
嗯,没超过二十分钟
宿舍里,季绸接通了孟咎拨过来的通讯。
星舰进入巡航阶段,就能打电话了。
孟咎一打通,就开始叽叽喳喳地说:“阿谢尔·兰缪看过我们的实验品了,就像你说的,议庭果然对虫族基因重组项目很感兴趣话说,你这两天干嘛去了,怎么打你都不接?从来没见你失联过这么久?”看到他背后窗外的景象,孟咎猛一拍脑袋:“差点忘了,你们学校要去边陲了。”
季绸:“我信息素紊乱,最近可能要经常失联。”
孟咎抽了口气:“信息素紊乱可太哎,不对啊,你这会看着挺正常的,你找omega了?”
“没有。跟我室友在一起,他陪我度过了紊乱期。”
“哦哦,那就好。”
孟咎下意识松口气。
然后又抽了口气,眼睛瞪得特别大:“不对啊!你跟你室友?那小美人?你把人家怎么了!!”
信息素紊乱期的alpha精神和身体都会进入一种狂躁失控阶段,承受巨大痛苦的同时还会伴随一些易感症状,总之就是一只暴暴龙。
季绸还不一样,这家伙会进入一种完全失去理智疯狂杀戮的状态,那样子就像是一只嗜血的怪物,六亲不认,见谁砍谁。
当时在边陲
想起那个画面,孟咎打了个哆嗦。
“你把他杀了?”他严肃地问。
“我标记了他。”季绸冷静回答。
哦,标记。
“没了?”没搞出人命?
孟咎今天不知抽了多少口气。
谁让季绸每句话都在他的意料之外?
不过这小美人是有点厉害啊这都能稳得住?
心里泛着嘀咕,但不影响孟咎得瑟嘲笑他:“怎么,不是天天念叨要□□吗?你报仇都报到床上去了?”
他以为季绸终于承认自己惦记他那仇人室友,床都滚了,接下来是不是可以喝这俩人喜酒了?
谁知镜头对面的人并没有多少喜意,也没什么波动,还是一副冷冰冰苦大仇深的冰块脸。
季绸语气平静道:“我认为,我终于找到了个最好的报复他的方式。”
孟咎脸上笑容卡住。
“啥?”
季绸一错不错地盯着终端上的二十分钟倒计时。
“我不想让他轻易死了,他应该像我一样尝遍痛苦的滋味,我知道怎么做到这一点了。”
倒计时最后几秒,宿舍的门打开了。
那个人出现在他眼前。
通话戛然而止。
注意到季绸紧盯着他不放,想到他在闹脾气,林修月走过去,弯下腰亲了亲他的哨兵:“要抱乌鸦吗?”
第64章 室友室友
黑发少年才一靠近, 就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着让人安心的波动。
不像信息素那样具体到某种味道,而是从灵魂上感觉到世界上存在着这样一个人,想到这个人属于他, 就已经让人很想哭出来。
这是生物电流?还是什么?
比信息素吸引力还可怕。
就是因为这个, 他才会被亲了一下就这么喜悦?
“要抱。”季绸肯定回答, 说是要抱乌鸦,眼睛却还在紧盯着林修月,让人觉得他所指的乌鸦不是精神体, 而是别的什么。
林修月:“请问,我可以坐这里吗?”
他问得斯文礼貌,手指指着的却是季绸的大腿。
目光语气都不含调情的意味, 却让季绸喉结滚了下。
“当然可以。”他回道。
本以为按照林修月的性格, 充其量只会规规矩矩地侧坐下来,对他来说已是一种挑战和突破, 没想到他直接跨坐在了那里, 他的腿上。
季绸下意识扶住他的腰, 仰头看着用手圈着他脖子, 低下头用额头近距离抵着他的人, 乌鸦煤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两人之间,被他们共同抱在中间。
抱住精神体, 也抱住精神体的主人, 对哨兵来说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程度宛如灌了一大口蜜糖, 甜到让人承受不住, 得分散些注意力缓缓。
季绸想到了自己曾经看过的论文, 上面说, 人是会因感情而死的。超过大脑感知的情感上限,人就会死。他现在就有种濒临死亡的感觉。
扶着对方腰的拇指推开衣摆, 钻进去,在背肌凹陷处抚摸,他看着眼前的人,看得目不转睛。
因为标记的存在,林修月查看他的精神海也更方便了,不用再以精神体化身的样子进入他的精神海,像现在这样心念一动,就能查看他的状态。
他抱着他和乌鸦,肉眼可见地平静下来。
季绸的精神海如林修月所想的——被榨干了。
可怜的小土包上光秃秃的,他花了那么长时间养出来的一株植物,这会只剩下光杆,凄凄惨惨趴卧在他之前留下的羽毛上。
把自己的精神体耗费成这样的当事人一脸无所谓,光顾着像等了一天才见到主人回家,在脚跟边寸步不离的小狗一样盯着他看。
他看起来很想做点什么,但又因为一些原因控制住了。
明面上看不出什么,不过哨兵在想什么,向导怎么可能不知道?
林修月摸了摸耳边垂落的耳羽,哨兵的精神力正在影响他,他正在渴求他,所以他的身体也做出了回应,连精神体特征都控制不住冒了出来。
看到他长出了又长又柔软的耳羽,知道这意味着他做好准备接纳他的哨兵目光里多了丝侵略性。
在他蠢蠢欲动地凑近前,向导从后面抓住他了头发,不轻不重地固定住他的脑袋。
“不可以了,最近都不可以。”林修月很严肃地发出告诫。
季绸:“不做。我只是想问你,需不需要我帮你贴创可贴,有舒缓阵痛的效果。”
视线下滑,落在胸襟某处。
说起这个,林修月就不高兴了。季绸撇开眼睛:“我也没想到它们那么脆弱,那么容易就肿了,抱歉,下次不会了。”
林修月揪了揪他的头发:“如果你能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就不会这样了。你应该学会控制自己,哨兵。”
“对不起。”季绸的声音很低,继续低声下气地给自己才放话说要折磨对方的仇敌道歉。
“那你还要贴这个吗?”他从兜里拿出刚才顺路去医疗室拿到的创可贴。
上面有敷药,贴上冰冰凉凉的,也能减少衣物的摩擦带来的不适。
“要。”只纠结了一下,林修月就败给了那股难受。不贴上去的话,他就得一直忍着那种发麻发痒,不轻不重的灼痛。太熬人了。
季绸折腾了一会,不得不抬头问:“单手操作有点困难,能帮我一下吗?”
外套已经脱掉了,剩下那件黑色高领长袖内搭,林修月咬住了下摆,在“别摔下去”的提醒下,稳稳扶着哨兵的肩,辅助他帮他贴好创可贴。
刺痛灼热被冰凉的药抚平,他不自觉舒适地哼哼了两声,这么折腾完,哨兵的汗都出来了。
他只有把脑袋埋进林修月的锁骨处,去嗅闻他身上的味道来缓解那阵干涸刺痛。
他留在他身上的信息素散得太快了,这才过去多久,就从满身他的味道,淡到要闻不到了。
“要不要进到我的精神海里来?你还没看过吧。”林修月虽然不让他做别的,但还是纵容了他在他身上嗅闻的举动。
“精神干涸要等自然恢复太慢了,虽然结合标记也能快速恢复,但是”他顿了顿,“我们今天用另外一种办法,你来我的精神海里。”
他撤掉了自己的防护盾,引导哨兵进入自己的精神海。
把他的精神体放到自己的精神海里温养,也是一种办法。
季绸的意识出现在了一片苍翠的树林里,这里就是林修月的精神海。
乌鸦落在他身边,骄傲昂着脖子,紧接着,是有人踩着枝叶走过来的声音。
淡绿色的柔辉里,他看到有人拨开茂盛的枝叶,修长纤细的美丽少年出现在面前。
这时他才注意到自己的视野拔得很高,一支象征着他的精神体的玫瑰在他脚边孤单盛开着。
林修月从那边走过来,煤球飞到他肩膀上,他有点开心地问他:“怎么样,这里很不错吧?”
“很美。”季绸干涩道。
这是一片非常美的树林,让季绸想到了童话里会出现的精灵的森林,到处都是宁静飘着的萤火虫,树冠上有很多装点得漂亮的鸟窝。
和他那一无所有且贫瘠的精神海比起来,这里美好的不似人间。
被夸了之后,向导和乌鸦都很高兴。
林修月走到一棵树边上,回头看他:“你就在这扎根吧。”
话没说完,就有人从背后抱住了他。
他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紧紧拥着他。
只有在自己,以及互相标记的哨兵和向导的精神海里,他们才能像现在这样脱离自己的精神体独立出现。
林修月有些无奈,摸了摸他的脑袋嘟囔:“你也太黏人了。”
玫瑰藤蔓自觉跑到乌鸦巢下扎根,一个错眼的功夫,就殷切地攀着树干伸向上方的巢穴,努力开出花送到乌鸦面前,试图讨好自恋高傲的乌鸦。
上一秒林修月还看到煤球挪动着爪子,傲慢地不肯理那支玫瑰,一转头的功夫,也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煤球就已经神采奕奕地叼住一支玫瑰,昂着胸脯凹起了造型,被哄得丝毫注意不到,藤蔓已经悄悄把它的巢都围了起来。
林修月没眼看地转开头,默默庆幸自己一直把乌鸦看得很严。
除此之外,他默认了玫瑰藤蔓的缠绕行为。
它还是个小幼苗的时候就喜欢拿煤球的羽毛筑巢,长大了点就把自己筑成巢,林修月心里也觉得装点上玫瑰的巢很好看,加上又是自己的哨兵,完全放纵了对方在他的精神海里放肆的举动。
“你生气了吗,我让你当着许知游的面亲我。”季绸忽然问。
说好了没人了才可以。他违背了他们的约定,就为了宣誓自己的主权,为了对敌人示威。
他肯定会觉得他不尊重他,把和他接吻这事当作是和别人逞凶斗狠的工具,就像是alpha对待自己的战利品一样炫耀着所有权。
季绸暗自收紧了双手。
但他真的忍不住。
他和许知游,还有其他把信息素沾到他身上的alpha
就算他要生气,骂他打他,他也
林修月转过身,后背靠在树上,捧住眼眶微微发红的哨兵的脸,犹豫了两秒,语气软和道:“你是觉得我不愿意在别人面前亲近你,所以伤心了吗?”
季绸神情微怔。
林修月问他:“你想公开和我的关系吗?”
他没有对他违背约定在别人面前亲了他生气,只是有点苦恼地跟他商量:“我不是觉得你见不得光,才不想被人发现,我只是认为我们应该慎重考虑好,而不是一时冲动就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毕竟你和我都是alpha。”
至少明面上是alpha。
对哨向不是问题,不过在abo世界里这完全就是要公开出柜了。
“我们都是军校生,这件事影响会比想象得大。我不害怕那些,就算现在公开我们的关系,无论掀起怎样的波澜,带来怎样的问题,我都能面对,流言蜚语无法动摇我,我也有信心最终能处理好一切,可是你呢?”
“你准备好面对外界的声音,以及必将到来的狂风骤雨了吗?你真的决定要和我一辈子走下去了吗?”
林修月对自己有信心,但他不想用这种态度去强迫对方也像他一样。
人应该有软弱的权力,即使季绸不能像他一样平和坦荡的面对所有风雨,这也不是必须要被谴责、需要羞愧的错误。无论在哨向高度绑定的问题上,还是机甲生和情报生的前途问题上,他都应该给他一个思考,最终仍要选择退缩的机会。
他很自然地就去思考他们的未来了,正在跟他解释这么做的原因,像是觉得禁止他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吻他,是一种亏欠。
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像是呼吸一样简单,理所应当。
他的话,他的神态,他看他时的目光,都让季绸脑袋连着胸口被狠狠砸了一下。
他意识到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差距,却又无法清晰地说出自己到底欠缺了什么。
那是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让他生出一种他迟早会失去他的错觉,让他更恐慌于有什么正不受控地从手里溜走,抓也抓不住。
这种恐慌持续到两人从林修月的精神海里出来。
手掌翻转,一枚微型测谎仪出现在手中。借着抚摸脖子的举动,他把测谎仪轻轻贴在对方的后颈上,小小一个,被掌温模糊了存在感,让人无法发现。
季绸:“我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
林修月:“可以啊。”
季绸:“你真的是alpha吗?”
他之前以为他是omega才会那么香,现在知道他不是了,他已经确认过了,生理结构不一样。
但对他们的标记没有造成太多困扰。
结合热期的向导柔软且湿润。
林修月:“嗯。”
季绸:“你和许知游他们你接近那些人,是为了钱和地位?”
林修月:“差不多吧”
季绸顿了下:“你有什么关于我的事瞒着我吗?”
林修月:“没、没有。”
只要他没有骗他,只要他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他就放弃现在做的所有准备,然后
指尖竖起,思绪骤断。
测谎仪,红了。
三个问题,红了三次。
季绸用力闭了下眼睛。
林修月被他的问题问得心里发虚,关于他穿越的事,他误会他是自己看过的书里的主角的事,总之,目前来说,他还不愿意这么快就毫无保留告诉他,还有他们的结合标记的问题
独自心虚了会,再去看季绸,对方并没有对他明显有问题的回答追问下去。
而是看着他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会为了别人害我吗?”
林修月:“不会!”
答案就在手中,只要稍稍偏头,就能看见。
最终,季绸猛一用力,捏碎了那个微型测谎仪。
零零碎碎的机械残渣无声掉落进地毯里。
他勾起嘴角,声音放柔:“那就好。”
第65章 室友室友
稍晚些时候, 艾德送来了防晕舰药,开门的是季绸。
门一开,alpha的信息素就飘了出来。
浅金发色的少年挂在脸上的笑容降下许多, 对着季绸露出和以往不同的审视表情, 不过也没多说什么。
接下来几天, 林修月都在房间里机会没出去。他自己提不起精神是一个原因,季绸的信息素紊乱没有彻底结束,易感症状明显是另一个原因。即使吃了药, 他还是会因为一会儿看不到他就变得极易不安狂躁,林修月只好陪着他。
倒也不需要他特意做什么,反倒是alpha哨兵一直在围着他打转。
被他用精神海温养了一阵子, 哨兵的精神力恢复得很快, 又能用精神力把房间笼罩起来,林修月待在这样的环境里, 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更不想动了。
煤球被他放了出来, 这会正待在季绸的怀里。
由于是双人宿舍, 两张床都很小, 除非叠罗汉,否则一张床只能挤得下一个人, 就算季绸很想抱着他睡, 最后也只能乖乖回到自己的床上。
作为替代, 林修月把煤球放出来给他抱着, 也是难得可以让他的精神体不用顾虑太多, 出来放风的机会。
精神体一直在精神海里憋着, 林修月也会难受。只是没办法经常放出来溜溜,万一被这个世界的人发现异常, 被抓了怎么办?他不敢拿煤球冒险。
现在这里只有他和自己的哨兵,那就没问题了。
把煤球放出来时顺便叮嘱了句:“煤球脾气不好,你多顺着它点,要是惹它生气,它会啄你头发。”
他肯定是要站在煤球这边拉偏架的。
季绸看了看睁着两只黑溜溜的眼睛跟他对视的乌鸦。这才多看了一会,这只乌鸦就恼火起来,蹦跶着示威一样要啄他的手。
“脾气是挺大的。”他看着煤球道。
十分钟后,林修月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季绸肩膀上,嘎嘎叫着扇着翅膀,被哄得神采飞扬的乌鸦,这会连他都叫不动自己的精神体了。
乌鸦被季绸一句接一句的吹捧冲晕了脑袋,对自己新收的仆从小弟很满意。
林修月从来不知道季绸这么会说好听话,他就那样轻描淡写地把煤球从羽毛尖尖,到叫声全都称赞了一遍。连过分高傲难哄的脾气都被夸出了花。
“你不要一味顺着它只说它爱听的,这样会把我的乌鸦脾气养得更坏。”林修月终于有点受不了那些他这个主人都夸不出口的浮夸赞美。
他很宠爱煤球,从来不舍得说重话,可煤球到底是他的精神体,并不是他真正的宠物,夸煤球就像在夸自己,所以林修月即使吹捧乌鸦也不会说得太过。
季绸这么对他的乌鸦说话,他听了也会觉得难为情。
季绸继续着给乌鸦投食的动作,低声道:“坏脾气也很可爱,再坏一点也没关系,你太严格了。”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这么好的乌鸦,他值得世界上一切最好的东西,而他却只想要几句夸奖,我没见过比煤球更懂事的乌鸦了。”
煤球听了这话更要得意了!
林修月捂住发烫的耳朵背过身去。
“随便你吧,将来要是它的脾气坏得没天理了,你得负责。”
他听见背后的人嗓音含笑回道:“嗯,我负责。”
林修月身上的信息素散得太快,这种信息素的流失让易感期的alpha十分不安。
为了让季绸尽快从信息素紊乱的状态恢复过来,林修月隔一阵子要让他再标记一次。只有他身上布满他的味道时,alpha才会安心上一阵子。
由于之前不愉快的标记经历,就算上次标记,季绸咬的不是很疼,还是让林修月在对方从背后压住他的时候,潜意识有那么丝畏惧。
察觉到他的惧意,季绸安抚地吻了下他的后颈:“我不咬你,只抱一抱,你别怕。”
他抱着他站在窗前,从背后牵着他的手放在窗上:“看外面。”
窗外的景色是一成不变的无边宇宙,黑得像是一只长着巨口等待吞噬人的怪兽。
虚无的空间让人有种连灵魂都要飘起来的强烈失重感,林修月不喜欢这样的景色。
林修月:“看什么?”
季绸看了眼终端,“还有五秒,别眨眼。”
一片漆黑的宇宙中,蓦然闯进了一片炙热灼目的红。
随着星舰的移动,那片红变得更近,闪烁着亮光,一片破碎的星带连接而成的小小银河出现在眼前,奇妙的景象让林修月望着那个方向安静了下来。
季绸:“E-76行星,很古老的星球,后来毁灭了,炸成了几千亿个碎片,余烬还要持续燃烧上数千年才会彻底消失。”
手指被什么东西烫了下,低头,发现季绸手中正握着一枚戒指,上方红色的石头颜色有些眼熟,如果不是没有燃烧,林修月会怀疑季绸把窗外的行星碎片给拿过来了——这绝对不可能。
但紧接着,季绸就把玩着那枚戒指说:“未烧尽的碎片经过7000度的高温打磨,就会变得很剔透,颜色也很漂亮,也许因为原本就是一个整体,这些死亡的星球碎片只要相互接近,就会像这样”
他伸出另一只手,一枚同样的戒指戴在中指,靠近之下,两枚戒指同时散发出近乎于燃烧起来的光。
强烈到把屋子里的灯光都衬托得发暗。
林修月看得目不转睛,乌鸦总是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个不对,你有钱买这么贵的东西?”
星球级别的宝石通常都有市无价,林修月这段时间也见了不少好东西,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无论是获取还是后续加工成饰品,听起来难度就高得精神,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他之前也陪人参加过拍卖会,但从来没听说过E-76行星的事
这很可能是一件当世唯二的孤品。
季绸:“不是买的,是我去那里取了两块原石,回帝都后找了些渠道加工了一下。之前放假的时候偶然路过,觉得很好看,就开了机甲过去,顺路拿了。”
他说得轻松,林修月却知道这可不是随便路过随便一拿的事。不然岂不是早就大规模开采,拿出来贩卖了?议庭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不这么做,单纯是因为议庭做不到。
只有季绸能做到,他是机甲系的首席。
“可以给你戴上吗?”他拿着戒指,虚虚套进林修月中指的一个指节,并在那里停下,征求他的意见。
林修月:“真的给我?”
季绸:“我没法真正标记你,这个可以作为一种标记,用来欺骗我的信息素,让我觉得我拥有你了。”
林修月可以安抚他作为哨兵的占有欲,却对他的alpha本能毫无办法。
他点点头,让他把戒指戴在他的手上。
对着光,越看越喜欢。
E-76星带已经远去了,那一刻的景象却像是永久凝固在了他手上,每次发光,都能重新唤醒一颗宇宙中死亡的心脏
有了戒指的存在,alpha果然比之前更稳定了。
林修月也可以暂时离开他一会。
沈岚几人嘀嘀咕咕把他拽过来,不是有问题请教,就是东扯西扯,总之就是避免季绸在宿舍之外的地方跟他接触。
艾德:“林,那家伙绝对对你心思不干净,你平时最好绕着他走。”
昨晚刚因为结合热把哨兵拽上了床的向导磕磕绊绊:“好、好的。”
浅金色头发的少年眯着眼狐疑看了他几眼,“对了,林,你换耳钉了?”
他凑近几分。
林修月之前戴的是西里尔少校送的那枚,昨晚情浓之时,季绸在他耳边问他可不可以把这个耳钉送给他,那会林修月的反应很迟钝,连他说了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胡乱答应。
哨兵奖励地吻了吻他的手指,取下了他的耳钉,然后操控着细细的精神体触丝,穿过了他的耳洞。
绿色细藤在小巧的耳垂上缠了一圈,末端开着一朵小玫瑰,不仔细看,就像换了个新耳钉。
被哨兵的精神力触丝穿过耳洞的感觉怪怪的,某种程度上来说,精神力其实就本人,但等他回过味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就只好这么把哨兵的精神体的一部分戴在耳朵上。
哨兵撑在上方,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抱着一种极度复杂的情绪,趴到他耳边说了句:“林修月,我恨你。”
有一丝丝畅快,还有一丝疯狂。知道和他上床的人不爱他,而是恨着他的仇人,他会怎么想?
他会因为他的话受伤到哭出来吗?
林修月闭紧的眼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中遍布着水光,脸颊迅速漫上红晕,有些微羞恼:“你在胡说什么。”
那样子,绝不像是被他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伤到,看起来倒有种被表白了的害羞。
季绸满是迷茫。
林修月无奈地提醒:“我是一位向导,而你是我的哨兵。我可以共鸣到你的情感”
他说着恨他,可他共鸣到的感情却不是这样。
他的室友喜欢他。
向导对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
他没有因此受伤,反倒被室友身上传递过来的过于汹涌的感情弄到面红耳赤,还有点担心室友的脑子是不是出了问题。不然他为什么要忽然对他说那种话?
林修月最近很忧愁,万一哨兵疯了傻了,那他怎么办?
好在他直白地纠正过一次,他就没再抽风说过那种让人咯噔的话了。
这事都没法细说,对艾德探究的提问,林修月只含糊应了两声,然后转移话题:“还有三天就能到沃尔夫星了对吧。”
艾德似乎发现了他的小心思,哼笑了声,配合着他转移话题:“这么说,算算时间,我们也该准备一下靠港后的准备工作了。”
这几天林修月也偶有碰到许知游,不过对方并没有靠近他,远远看见,林修月会一脸自然地对他露出礼貌的微笑,大少爷只嘲讽般翘了下嘴角,转开脚步离开。
林修月没有看到他脖子上的项圈,想来是那天的摊牌管用了,他没有再纠缠或是找他麻烦,着实让他松了口气。
中途,他给弗兰打了次电话。
上次因为出发前一晚突发意外,没能接到对方的电话,想着进入巡航阶段之后拨回去,却迟迟没有打通。
“皇家研究所”弗兰在那种地方联系不上,不知道为什么,让林修月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他想了想,还是尝试联系了莱恩,他肯定知道弗兰现在的情况。
接通的是莱恩的仆人,对面告诉他,莱恩殿下最近很忙,他有什么问题他可以代为转述。
林修月说了下想知道弗兰的近况,仆人礼貌地回复说有消息会再联系他,就这么挂断了
另一边,许知游远远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手摸了摸兜里的项圈。
“我记得前阵子一年级休学的那个家伙,叫胡迪·米勒是吧?”
程昱:“米勒家那个小儿子?一个靠着家里走后门的废物罢了,能不能通过考核毕业都是两码事,许少怎么想起他来了?”
许知游呵地笑了:“他手里有点有意思的东西。”
想到那晚,他闯进许家那个房间,林修月身上爆发的omega信息素,许知游没什么感情地扯动了下嘴角
“你说,胡迪·米勒给你注射了一种药,所以那天你身上才出现了omega信息素?”
季绸陷入沉思。
林修月:“那之后不久,当天和胡迪一起抓我的人就被发现遭遇虫族袭击,暴尸帝都街头了。”
季绸:“不可能是帝都的虫族做的。”
他否定得太快,又很坚决,让林修月心下不由感到奇怪。
“应该是米勒家的人做的,伊恩·米勒一直都是这样出手迅速,行事狠辣,完全不留余地。”林修月思索着接道。
由于第一军校的保密政策,季绸不清楚他和米勒家的旧仇,只隐隐得到一点风声,毕竟当时那档事不算小了,再怎么瞒,都没法瞒得密不透风。
虽然不清除他在和米勒家的关系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季绸却听得出他很了解伊恩·米勒。
不是听过几句的那种了解,而是和对方有过一段时间接触的那种了解。
季绸深深看了他一眼。
“我会调查清楚米勒家的事。”他道
历时半个月的行程,星舰终于抵达了沃尔夫星。
从星舰上下来,入眼便是一望无际的金色麦田,随着吹拂的风扬起一阵阵麦浪,整颗星球都在金灿灿地发着光。
“哇哦,这就是沃尔夫农业星,可真漂亮,”沈岚插着兜,吹了声口哨,“在这种地方,工作都是幸福的吧?”
各种大型机器散落在麦田里,偶有操作员出现,脸上带着笑容。田中间的路上,有人拿着宣传单慷慨激昂向周围的人发放。
“加入议庭家族,共建美好家园!议长先生向我们承诺,只要沃尔夫星人做够一定的工时,他就会让我们以此兑换沃尔夫星的所有权!”
“到那时,所有由我们亲手种下的粮食,都将归属我们自己!”
“不需要一辈子也赚不到的钱,只要做够工时,只要花上一点无关紧要的时间,你就能成为一颗重要资源星的主人!”
沈岚:“哈,议庭真是转了性了,阿谢尔上位之后,倒成了大善人了。”
艾德里安保持着微笑,当他这么笑时,微笑就只是一种面具。他没接沈岚带着嘲讽的话,感慨道:“真让人怀念啊,我很久没回到这里了。”
林修月好奇地看着他,“这里是你老家?”
艾德:“也算是吧,兰缪家是omega当家,至少很久以前是。我和我哥不争气,都是alpha,我的omega母亲没来得及生下下一个omega就去世了。沃尔夫星则是我那位alpha母亲的故乡,双亲意外离世后,我和我哥就被议庭其他家送来了这里,嗯,历练。”
他没有再说下去,提起这些也很平静,林修月却感觉得到他的情绪很复杂,想来他们在沃尔夫星上的经历不算是什么令人愉快的回忆。
失去双亲庇护的年幼兄弟,被近乎流放般丢到了人生地不熟的星球上,他敏锐察觉到,议庭的人可能没想过让他们活着回去。
算算时间,大概是七年前,阿歇尔·兰缪14岁,艾德里安12岁。
据说,沃尔夫星几年前正在闹反叛,这里一直由议庭管着,显然,当地的居民和上头的人之间关系处的不是那么愉快。
反叛在两年前阿谢尔上位之后就平息了,议庭的口碑甚至得到了逆转。
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是林修月一个小小军校没毕业的学生该操心的。
他现在要操心的,是登陆沃尔夫星之后的环境侦察任务。
带队教师弗安娜女士正在前方给他们班的学生分发任务。
“半年前,沃尔夫星东边的农田出现大规模枯萎情况,勘测仪显示,那边的污染指数很高,高度怀疑有虫族活动的可能,你们的任务,就是找到污染源头,确认到底是什么引起了沃尔夫星的环境改变。”
“发现异常之后,不要轻举妄动,记得立马向上汇报,同时,机甲系的同学也将按照固定线路巡逻,随时准备进行支援。”
“记住,你们只负责勘探,不负责战斗。”
或许是上次模拟考试的事给弗安娜女士留下了太深的阴影,她对她的学生们有种强烈的保护欲,很怕一个没看住,又少了谁。
学生们打趣开玩笑:“老师,你看我们像是有事会直接莽上去的吗?”
弗安娜没有笑:“我怕你们逃命不够快小兔崽子们!”
就像在帝都演练过的那样,两人一组搭档巡逻勘测。
巡逻时间为上午8点,到下午4点,沃尔夫星为永昼星,负责模拟日光的天气控制系统二十四小时不断地,让光照从清晨,到正午,到黄昏,然后再进入清晨,如此循环着。
下午4点,沃尔夫星进入了黄昏。
连续几天巡逻都什么也没发现,众人的心态也越来越偏向郊游玩乐。
这天结束了巡逻任务,路过一片麦田的时候,林修月注意到远处一片稀疏的树林里,有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某棵树上颤巍巍摇晃着。
沃尔夫星也是有树林的,不多,他巡逻的附近刚巧就有一片。
最近林修月路过时,总要往那边看看,他听见树上有雏鸟的叫声,意识到沃尔夫星上有小鸟,让和雪花它们被迫分开的林修月心情好了不少。
因为听起来都是才出生不久的雏鸟,他难免要牵挂一些。
眯着眼仔细看了看那个方向,他跟和他一块巡逻的程力打了个招呼,让对方先回去,自己则往那棵树跑去。
跑近些,他终于看清了树上那个趴着的东西是什么了。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
很难想象她是怎么爬了那么高的,手里托着一只幼鸟,伸着手,想把它往鸟窝里放。
没等她成功,就身子栽斜着从树上掉了下来。
林修月一个箭步滑铲冲上去,心惊肉跳的接住了她,还有那只小鸟。
小女孩也被吓住了,又或许她本来就有些呆。
林修月要平复下自己差点见到血腥场面的心跳,便也坐在那没起来,问:“你怎么不叫大人来,自己爬上去了?”
小女孩手里还捧着小鸟,呆呆看了他一会,忽然把手里捧着的、扯着脖子用力嚎着的小鸟往他面前送了送:“鸟麻麻!”
她继续开心地往前递:“宝宝!”
林修月:“”
“谢谢你的义举,但你可能给孩子认错妈了。”
小女孩还是坚持要把这只大概是被鸟妈妈从窝里推出来、不想喂养的虚弱雏鸟送给他,坚持认为这是他的孩子。
正想继续解释,手中那只嗷嗷待哺的雏鸟,就这么跟被掐住了脖子似的安静了下来。
林修月神色一变,迅速伸手把小女孩连带小鸟一起按进自己怀里。
“别说话。”
黄昏时分的日光被一阵暗沉沉的阴霾笼罩,四周只余树叶的沙沙声,安静得有些异常。
渐渐地,沙沙声里掺杂上了一些窸窸窣窣的细响。
像是有很多只又轻又细的足爬过地面。
林修月微微侧脸,余光看向身后。
不知何时,身后多了一道巨大而扭曲的身影。
“咯咯咯咯咯”
一股怪异的响动自身后传来。
他用力屏住呼吸,调整着心跳。
就在这时,树上的鸟窝里爆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尖锐爆鸣。
糟了!
那些鸟!
第66章 室友室友
那只虫子的触角在他身侧几厘米处晃动, 捕捉他身上的信息素以分辨这只人类的用处。
感染alpha,杀死beta,寄生omega。
眼前的人类足够安静, 镇定, 没有散发出恐惧的味道, 攻击性不强,不是威胁性很大的alpha,让虫子没有第一时间对他发动袭击。他的信息素和beta近似, 可却又散发着类似于omega的柔软。
林修月的气息让这只虫子陷入了短暂的混乱。
他动作缓慢地去按自己的终端,准备呼唤巡逻的机甲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树上的雏鸟承受不住虫族出现带来的压迫, 失控啼叫起来。
它们在恐惧中开始疯狂呼唤成鸟, 不明白就算成鸟赶回来也对抗不了三米多高的巨大成虫。
雏鸟的叫声惊动了正在林修月身侧研究他的虫子,虫子立马转移了注意力, 张开鞘翅, 闪电般向树上冲去!
天空传来一声长长的鸟鸣, 一阵翅膀割裂长空的凛风, 这窝小鸟的成鸟父母在觅食中途听到呼唤赶了回来。
林修月迅速从地上爬起来:“该死!”
这样下去就是一家子送死了!
他拔出枪瞄准虫子, 同时,一道黑影迅速从虚空中窜了出来, 风驰电掣般飞越过虫子, 在鸟巢前落定, 乌鸦煤球英勇无畏地对着体型远比它大上几十倍的虫子发出锐利警告的叫声。
一道道特殊的精神力, 随着乌鸦的叫声扩散出去。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只虫子竟在半空中对着一只它能轻易碾压的小小乌鸦, 产生了退却。
它落在地上,那样子像是在畏惧着什么。
林修月心中诧异, 缓缓放下枪。
不是他不想直接干掉对方,而是他手里的枪打打虫卵或是幼虫还行,对一只成虫没用。趁着这只虫子目前对他还没有特别强烈的攻击意图,最好还是不要随便激怒对方,他的两条腿可跑不过一只成虫。
他能感觉到那只虫子的一部分精神力还锁定在他的身上,周围太空旷,基本只要他一动,这只虫子就会立马向他追来。虽说巢里的小鸟惊动了虫子,让虫子发动了攻击,但和那些小鸟比起来,还是林修月这个活人对虫子威胁更大,也因此虫子不会直接无视他,放过他。
它只是要花一小下功夫,清理掉一些微不足道的干扰。
一旦被虫子锁定,轻易不会放弃。
林修月怀里的小小身躯正在发抖。
“鸟麻麻”
“没事的,鸟妈妈在这,会保护好小鸟。”他轻轻安抚,不得不暂时认下这个角色。
幼小的身子往他怀里又拱了拱,紧紧搂住他的脖子。
他单手抱紧小女孩,另一只手持枪,紧张盯着表现出一种被围猎的焦躁不安的巨型虫子,余光瞥了眼终端,发现因为那只虫子刚才被惊动爆发出的电波,终端信号受到了干扰,需要几分钟才能重新建立连接。
那窝鸟的父母感觉到了强大帮手的存在,暂时没轻易对那只虫子发动攻击,只焦急地在周围盘旋,乌鸦煤球仍然威风凛凛地站在窝前,紧盯着那只虫子,防止对方再发动攻击。
现在情况给人一种他们一群包围了虫子一个,形式大好的感觉。实际上只要那只虫子发动攻击就会发现,这一群加起来都不够它一只塞牙缝的。
林修月也不是很理解这奇怪的状况是怎么形成的,也不知道那只虫子到底在畏惧什么,但他必须抓住一切机会。
最次的情况,他还可以赌一赌是他长出翅膀起飞快,还是虫子追击的速度快。
他苦中作乐地想。
虫子不会有鸟飞得高,他真飞到天上这只虫子肯定追不上他,可这个世界的虫族移动速度出奇的快,也许等不到他到达虫族够不到的高度就会被抓住。
“偏偏这种时候哨兵还不在身边”
那只虫子的触角在空气里晃了晃,探查着什么一般,转动身体面向他。
嗡地一声,令向导恶心晕眩的精神力扩散开来。
它发现煤球是他控制的了!
沃尔夫星东南角。
正在执行巡逻任务的季绸精神海骤然发出一阵刺痛。
“这片区域也没有异常,我们再去下个地方吧,季绸?你在看什么?欸,你去哪?”
全程面容冷淡,对人爱搭不理的机甲系首席当着他的面狰狞了表情,那双眼迅速充满血丝,他就这么像条撒了疯的野狗似的用尽全力、头也不回地往某个方向,一眨眼跑了个没影。
向导,他的向导
他的向导遇到危险了!
抵过一阵来自虫族的精神力冲击,林修月在危险中迅速反应过来,这只虫子转变了态度。它把他从无害的人类,判定为了危险的敌人。如果是一般的alpha,它早就直接发动攻击,不会像现在这样又戒备又害怕地震动鞘翅,通过声波对他发出警告。
这只虫子的状态看起来,竟像是把自己放在被更高位的捕食者猎捕的位置上了。
难道,它判断他比那些alpha更危险?
林修月尝试放出自己的精神力,虫子更焦躁不安地在地上挪动着脚步,硕大的复眼和他对峙着,一人一虫紧张僵持着,双方都觉得对方才是危险的捕食者,都紧张又警惕,一时间连空气都凝住了。
不知过去多久,那只虫子终于迫于某种只有它自己才感觉得到的压力,缓缓向后撤退。
林修月用力松了口气。
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这只虫子的确认为它不该和他发生冲突。能不用正面战斗,总归是好事。等它离开,他就赶紧回去,向上汇报
忽然,撤退中的虫子停住了。
一股恶寒从背后蔓延过来。
即使不回头,林修月感知到那股气息,也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脸色发白,微微闭了下眼睛。
下一秒他飞速转身,一头扎进麦田狂奔。
那只差点就被他逼退的——加上另外两只新冒出来的虫子,在他身后紧追不舍。
虫子追击的速度太快,根本连一秒的喘息空挡都不给,终端中途就掉下去了,虫子和他的距离在短短几秒内就缩近了一大截,追上他也只是时间问题。
一只虫子不敢和他发生正面冲突,三只则立马没有犹豫地对他发起了攻击。这次,它们完全是抱着要杀死他的念头冲他来的。
对于精神体高度感知的生物来说,战斗意图很多时候会先于动作暴露在敌人面前,也幸好林修月是一位向导,比几只虫子更快判断出它们的意图,他的决断也非常快,因此获得了逃跑的先机。
可这也只是为他争取到了一点缓刑。
虫族并非完全没脑子,起码在狩猎和繁衍上,有着比人类更高的协作效率和技巧。
三只虫族不用沟通,就训练有素地变换方位,从三个方向朝林修月包围过来。
大脑正高速运转,紧张思索办法的时候,一根绿藤卷住他的腰,把他嗖地拽了出来。
三只虫子纷纷扑了个空。
“季绸!”林修月惊喜喊道。
亮银色的机甲杀气凛然地冲了出来,二话不说和三只虫子杀做一团。
紧追着季绸,慢上一会儿赶过来的另一名机甲系同学目睹三只虫子和亮银机甲打成一片的景象,震惊地喊了句“我去”,立刻满头大汗,扯着脖子对着终端声嘶力竭地喊支援。
看到林修月跌坐在一边,怀里抱着个小孩,脸色泛白受了不小惊吓的样子,忍不住放轻了声音安慰:“没事没事,其他人马上就赶到了,你不要怕哈,顺着这条路慢慢走回去,那边驻地有医生和老师在等你。”
说完也加入了和虫族的战斗中。
“鸟麻麻害怕,大虫子!”怀里发出带着哭腔的声音。
林修月拍了拍她的背,“不害怕,好多厉害哥哥姐姐都来了,他们会把可怕的大虫子赶走。”
“等会有其他哥哥姐姐来,让他们把你带回去好不好?他们都是好人,会把小鸟安全送回家。”
小女孩抓着他的袖子,摇头,依恋地枕在他的肩头:“鸟麻麻一起走,要跟鸟麻麻在一起。”
林修月:“但是鸟妈妈要等那边的哥哥一起回去。”
向导怎么可能放着自己的哨兵独自战斗,自己跑掉呢?身为顶级辅助,只要有哨兵顶在前方,为向导争取到喘息的时间,他还能做很多事,而且万一哨兵中途受伤,或是狂躁了,他留在这里才可以及时解决。
向导第一课:在与哨兵外出作战时,绝不可轻易抛弃哨兵。
(此条不适用于向导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的情况)
哨兵作战能力强,但极其不稳定,能力越强越不稳定。
位于金字塔顶端的神级哨兵,平时甚至无法在脱离向导的情况下单独外出,要由上层进行封锁型管控。哨兵一旦失控,就会进行无差别杀戮直到自毁为止,完全是种易燃易爆炸的危险人形战争兵器,而向导,则是束缚在这些狂犬脖子上的套索。
与之相对,哨兵的第一课则是:向导高于一切。
就算哨兵失去理智,只要还能依靠本能遵循向导的指令,那就远不到绝路的地步,优秀的向导足以力挽狂澜。
林修月不能走,他要跟自己的哨兵在一起。他另想了办法安顿这个小女孩,想让来支援的人把她先送回去,可令人头疼的是,这个小姑娘坚持认为他是鸟妈妈,自己是一只小鸟,她只跟他待在一起。
幸好战斗很快就结束了,机甲系学生来得比想象得还快,人一多起来,处理掉三只虫子的速度更快了。
战斗结束,林修月正要上前,却被一名机甲系学生从旁拦下。
这时,林修月才发现周围其他人看着季绸的眼神也都是警觉防备的,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将手里的武器对准了季绸。
有人对终端汇报:“这里有人污染值要突破临界点了,对,alpha,信息素异常狂躁,刚杀了几只虫子,来不及去医院了,况且到了这个阶段,去了医院也没用了。”
“申请击毙权限。”
林修月猛看向季绸,银色的机甲胸前的指示灯变成了红色。
身旁的机甲系学生举起枪,对他道:“你可能感受不到,那些虫子会散发一种特殊的波动,放大alpha的负面情感,让人逐渐走向崩溃和癫狂。”
林修月想到了虫族身上散发的那种让他很不舒服的精神力。
旁边的同学满头大汗,咬牙:“这种影响不可逆,轻度还可以熬一熬,重度只能等死,当一个人脑子里只剩下毁灭一切的念头的时候,那就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只是毁灭自己倒还好,通常他们还会想拉着全世界一起死,社会危害性极高,大多数污染度太高的alpha,都会在自己彻底陷入疯狂前主动了结自己。舍不得自我了结,还有受污染速度太快,连个缓冲期都没有就迅速精神堕化的alpha,那就只能别人帮他们了结了。”
其他学生的动作也都很一致。
当中的银白机甲终于动了,检测到污染值超标,机甲的外骨骼从他身上剥离,露出那之下一具年轻强壮的躯体。
季绸的脸色很难看,他像是陷入了令人极度绝望的幻境里,那张向来鲜少露出太多情绪的面孔此时染满了恐慌,他神情绝望而崩溃,身子狂颤着佝偻起来,整张脸的肌肉都打架一样扭曲着,格外狰狞。
“兹拉。”
“权限通过。”
终端传来回复。
“先等一下!”一片紧张肃穆的氛围里,林修月迅速释放出大面积的精神力,让所有人的情绪从那种拉紧的状态里舒缓下来。
同一时间,感知到威胁的alpha也进入了狂躁状态,充满威胁和压迫力的信息素连同精神力一起铺开,所有人手里的枪都震了起来,无形的压力竟让众人手中的武器像是玩具一样被压得变形,报废。
周围陆陆续续有alpha遭受不住这股气场,跪倒在地上。
意想不到的情况让在场众人陷入一阵慌乱。
“怎么办!”
“必须阻止他,他快疯了!”
“得赶快击毙他!啊!”
可他们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根本无法靠近对方,所有人都满脸惊恐地看着中间即将发狂的野兽。
在场都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的低年级学生,即使教科书上把一切处理方法都写得清清楚楚,可现实总是千变万化。
他们根本没想过这么多人,竟有可能打不过一个!
“他不是A级吗?怎么会这么强!现在怎么办!”有人惊慌大喊。
地面下的泥土被暴动生长的藤蔓翻搅着,大地剧烈摇动,藤蔓很快就要破土而出。
一片混乱中,林修月把手里的小女孩塞给旁边的同学,飞奔向满脸痛苦、青筋毕露的哨兵。
“等等!你不能过去!他会杀了你!”
周围人纷纷露出惊恐的表情。
像是恢复了那么一丝神智,季绸也踉跄着向后退去,想让他不要过来。
但他后退的速度显然不会有林修月狂奔的速度快。
一具散发着安然气息的馨香身体冲进了他的怀里。
有人紧紧抱住了他,那具身体柔韧纤细,他能轻而易举捏碎他,他必须收起所有力气,像是对待一片脆弱的绒毛那样小心地触碰他。
为了奖励他收起满身尖刺,收起牙齿和利爪,那具身体更紧密地与他嵌合,填满他生来空缺的胸膛。
“季绸,已经没事了。”
林修月一边拥抱着他安抚,一边为他散发精神力疏导狂躁的精神,顺便还帮他多叠了几层盾隔绝掉外界的信息,给他建立一个足够安宁的环境。
“没事了……”
“没事的,我在这里。”
“没事,我在……”
一句句轻声细语的安抚中,季绸逐渐放松了身体,好大一只alpha扑在林修月身上,和他紧拥着跌跪下来,伏在他身上抖得不成样子。
在一群人震惊的目光中,这个即将发狂的alpha竟真的就这么渐渐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林修月。
“我差点以为我要失去你了别离开我我不能不能没有你”季绸沙哑的嗓音里后怕似的带着颤抖。
林修月心里软得吐了泡泡。借着身形的掩盖,他悄悄吻了下他的下巴:“我没事,真的。我不离开你,向导怎么会离开他的哨兵呢?无论什么时候,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第67章 向导向导
“他昏迷了, 快点,送去医疗部!”
“污染值超了,但又降下来了哎, 先别管怎么办到的了!这个之后再说, 给他做个全身检查!”
沃尔夫星临时医疗部外, 林修月抱着名叫卢娜的小女孩站在观察窗外,窗内,力量爆发后陷入昏迷的室友被放置进医疗仓。
应该是被他受到追击时爆发的情绪刺激到了, 带有恐惧的精神力顺着连接着精神海的结合标记传递到了哨兵那里,造成了哨兵的失控暴走。
林修月第一次直观感受到哨兵到底有多不稳定,好不容易让对方明白他不会不见了, 他没有危险, 季绸这才平静下来,脱力昏了过去。
不过当时虫族释放的声波也是一个诱因, 人耳难以捕捉的声波中蕴含着令人不适的精神力波动。他记得季绸还没成为哨兵的时候, 对虫族引起人负面情绪的声波的抗性就很低, 那会儿在模拟训练场里, 他沦陷在负面情绪里的速度比沈岚他们几个都快。
按理说, 这种十年如一日刻苦磨练自己,为此几乎放弃了正常人类该有的生活的人, 心性应该很坚强才对, 怎么会沦陷得这么快?
林修月觉得有点奇怪。
难道, 是以前发生过什么特别糟糕的事, 一直压在心底, 日积月累变成了执念, 才这么容易被引爆?
如果真是这样,他应该找机会和他好好聊聊了。
林修月之前一直觉得自己还挺了解季绸的, 他是书里的主角,他的所有事书里都白纸黑字写着呢。可现在证实了他看的书不可靠,说不定是盗版书,里面的信息都被人改得乱七八糟的,他一下就又觉得自己不了解季绸这个主角了。
书里对主角在进入军校之前的描述,就是出身三等星平民窟,家乡被虫族袭击死了很多人,后来是军部的机甲兵消灭了入侵的虫族,救了包括季绸在内的剩下的人,季绸也因此立志要成为机甲生,将来消灭虫族保护更多平民,免受和他一样的侵害。
林修月现在不敢确定这部分内容的真假了,想了解对方的过去,当然还是直接问本人更保准。
可是
要聊聊,肯定不能光让对方交代,他肯定也得说说自己的情况,但他没法对季绸坦诚自己的经历。
除非对方能保证一辈子做他的哨兵。
就算是他最怜悯同情季绸的遭遇的时候,也从来没想过要把自己的事全都一五一十交代个干净,这还是太危险了。
万一最后他们都决定要解开标记,那就更没必要把这些事交代给一个必然会成为陌生人的人。
说到底,林修月没法相信季绸愿意接受这么沉重的命运。
人家abo世界还可以离婚呢,他穿越前的世界,只见过殉情的,没见过几对分手的!
清除结合标记的方式不是没有,就是麻烦,而且太疼了,刀子剜肉一样的疼,身体疼,精神疼,心也疼,清除完标记受到的精神损伤要花很久才能养回来。
忍忍不是不能做到,就是基本没人干这种有病的事。
这么决绝地要把曾经视若生命的另一半,从自己的生命里剔除个干净,那得是干了多让人伤心的事,才能让人下这种狠心?对对方狠,对自己也够狠了。
几年前倒是听说过有一对闹到了这个地步,最后标记是清除了,人还是全死了,那名向导抑郁自杀了,死活要解除标记的那个哨兵,要死不活地过了小半年,后来冲进污染区再也没回来。
不过他那个世界有过的所有先例,和林修月现在遇到的这种都不太一样。
至少他和季绸,他们俩现在感情没深到你死我活的,清除标记顶多遭点罪,受点皮肉苦,往后还能正常各过各的。
季绸觉醒成哨兵是意外,他和季绸的结合也意外多过选择。就算季绸现在貌似对他很有好感,可真到了能接受哨向同生共死关系的程度吗?
两个世界差着这么大的文化差异,导致他都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这个事了。
但如果季绸愿意接受这种关系,他又该怎么办?
林修月放在窗上的手缩了下,脑海里出现了刚才季绸惶然抱紧他的模样。
他有点不知所措,手指隔着玻璃描摹着医疗仓里的哨兵的轮廓。
他会考虑到清除标记相关的问题,其实心底是倾向于季绸不接受哨向关系,大于接受的。
换位思考,如果他在自己的世界,穿越的是季绸,然后某天对方忽然告诉他,他把他变成了omega,季绸还把他标记了,他们接下来得一起过一辈子了,他都不知自己该怎么接受这种事情的发生,怎么想,都肯定是要想办法清除掉标记才行。
要清除,最好趁着两人都还没到那种钻心剜骨的程度清除,这事情越拖,越难办。
“等季绸醒来就把这些说清楚吧”他喃喃着。
不能再拖了,早说晚说都要说。
至少得先让他明白,他们之间究竟建立起了一种多么深刻而紧密的联系。
到底是要干脆利落地斩断,让一切回归之前的状态,还是都得去面对了。
卢娜看看他,又看看窗户,指着里面洪亮地喊了声:“鸟爸爸!”
“卢娜要做鸟麻麻的孩子!”
林修月从思绪中回过神,无奈笑道:“为什么要做鸟妈妈的孩子,你爸爸妈妈呢,这么晚了,得送你回家了。”
卢娜兴奋比划着:“小鸟一叫,鸟麻麻就会飞回来了!卢娜也要做小鸟!”
走廊那端传来一阵利落的脚步声,林修月和卢娜同时往那边看过去,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眼前。
黑卷发黑皮的上将雷厉风行地走在前方,身后还跟着一个存在感极强,让人无法忽视的男人。
那是个浅金色头发,紫色眼瞳的俊朗男人,他的眼窝深邃,轮廓立体,能看出是个混血。相较于身旁的许禁,他的身形要更细长,没有那种枪里来枪里去的硝烟感,也不会硬朗到光是站在那里,一个眼神扫过来,就让人倍感压力。他的脸上浮着一层浅笑,好像天生长了张笑面。
注意到林修月在看他,他立马回以一个温和亲切的笑脸。
那笑容让林修月产生一种古怪的感觉,对方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梳到后背,看起来像是要出席重大会议的样子,可他的气质和表情,却让林修月觉得,只要在他脖子上挂个十字架,他现在立马就可以去教堂当神父,听人告解,然后再慈爱地代神宽恕对方的罪行。
应该是分外吸人眼球,亲和力十足的外形,却让林修月心底疯狂拉响了警报。
标志性的浅金色头发,和同班的艾德里安如出一辙,青年的名字也呼之欲出——阿谢尔·兰缪!议庭最年轻的议长!
书里最后一个坏种!
许知游可以隔空捏爆人的内脏,条件是对视;莱恩拥有提高人感官敏感度的能力,条件是触摸;而阿谢尔
他的能力是‘提线木偶’,能催眠控制一个人,让人对他言听计从——即使是在头脑清醒的情况下。
书里没有说发动条件是什么,但有借主角之口猜测过,是‘好感度’。
对他好感度越高的人,就越容易被他操控,成为他的提线木偶。
林修月紧了紧抱着卢娜的双臂,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几乎是在他脚后跟往后挪的同时,对方的视线就往他脚边扫了一眼,紫色眼眸中的笑意深了几分:“真稀奇,还是第一次有人见到我是这种反应。”
许禁看着神情里带上不安的黑发少年,他的身形在观察窗透出的光下显得越发柔和,却也格外单薄,至少在两个高阶alpha的面前,抱着个小孩的他看起来就像是被捕食猛兽围攻逼进角落的带崽的雌兽,像是眨眼就要连同怀里的崽子一起被吃得渣都不剩。
结果他怀里抱着的那个小的,在看到阿谢尔之后立马从他怀里跳下来,噔噔蹬跑向阿谢尔:“爸爸!”
少年被这一变故惊得呆住。
阿谢尔停在几步之外,微笑着蹲下身,把飞奔过来的卢娜抱起来:“原来你在这啊,卢娜,看来你找到你的鸟妈妈了。”
“鸟麻麻!”
“这位是我的养女,”阿谢尔笑道,怜爱地摸了摸卢娜的脑袋,“她的爸爸妈妈都被虫子杀死了,只剩下她一个,这段时间我比较忙,就把她送回到她出生的沃尔夫星这里来,托人照顾着,照顾她的人没看住她,她自己跑了出来,谢谢你把她送回来。”
说完,他看向林修月。
林修月没什么反应。
许禁脚步不停,径直走到林修月面前,释放出信息素作为安抚,对阿谢尔随意解释道:“他不喜欢跟陌生人接触。”简单搪塞了阿谢尔一句,低声询问林修月:“听他们说你遭遇了虫族袭击,伤到哪了吗?”
林修月摇摇头,默默挪了下脚步,把自己藏在了他的影子里,不愿意被那边存在感强到让人无法忽视的目光盯着,那样会无形中增加他的焦虑。
注意到他的动作,许禁的目光柔了下,不动声色地配合他挡住阿谢尔。
这让林修月微微松了口气。
季绸的危机已经接触了,他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接触这个可怕的男人了,谁承想竟然这么猝不及防地的和对方撞见了。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了剧情,阿谢尔的确是个让人一眼就能心生好感,亲和力十足的人,他看人的目光是慈善包容的,看林修月和看卢娜这样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的眼神没有任何区别,仿佛所有人在他眼里,都是平等地需要被他关爱的。
但这只是一种表象。
书里面他可是顶着这副面孔干了不少会被消音的事情,总之就是十分恶劣残忍。
他可以洗脑操控别人,那就可以让人在清醒的状态下干自己不愿意干的事情,逼着一个人清醒地看着自己堕落,这似乎是这个男人的某种糟糕x癖。
面上亲切友好,优雅温和充满神性慈爱的光辉,实际上内心喜好完全称得上脏乱差。
不过那本书被证实不可靠了,假信息一大堆,林修月拿不准这位议长到底是被书黑了,还是真的是个坏蛋。
反正不接触肯定是没错的。
而且对方身上散发出的情绪确实怪怪的,作为弟弟的艾德里安身上就没有那种让他难受的气息,向导相信自己对情绪的感知能力。
他计划得很好。
却出了意外
作战会议上,林修月得到了在场所有人的围观。
有许禁和他带来的军部士兵,有议长和他的秘书。
作为在场唯一一名学生,林修月在周围一群人围观下,整个人越来越蔫。各种不算敌意,但也不算友好的复杂情绪围绕着他,属实让人开心不起来。
“他真的能把污染值超过临界线的alpha从暴走状态里拉回来?”
许禁的下属拿着一份刚刚传过来的标注季绸情况稳定的报告,“确定属实,就在不久前才发生过。”
话音落下,包括下属自己在内的所有人都向林修月看了过去。
阿谢尔撑着下巴看着安静坐在众人中间的少年,微笑道:“少将先生,这一点你应该早就知道了吧,我记得半年前你的检查报告上显示,你的精神状况是高危,但最近一个月已经降到普通,再之下,就是安全。我说得没错的话,这种变化,就是在你多了一位秘密情人之后开始的。”
无需多言,那位传说中的秘密情人就坐在他们当中。
周围的alpha目光变了又变。
阿谢尔:“当然,得到这样幸运的眷顾的alpha还不止一个不过其他人都没有这次,直接让一位马上要发疯的alpha恢复理智来得让人震撼,这不亚于发现了根治绝症的特效药,你觉得呢,少将先生?”
许禁:“帝国少将的体检报告是S级机密,议庭倒是对帝国最高机密一清二楚。”
阿谢尔歉意道:“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看到了。”
这个不小心的水分有多大,在场众人心里都有数,只是没有谁当面去揭穿对方的把戏。
眼下众人最关注的还是那个少年。
“根据你们不久前的汇报,在议庭提供的设备支持下,我们在沃尔夫星的一处裂缝里,发现了虫巢的痕迹,接下来,我们要去那里取一样东西,并清除这个埋藏在沃尔夫星上的隐患。”
许禁顿了顿,望着少年留给他的一个黑漆漆的头顶,声音缓了些:“你跟我们一起。”
第68章 向导向导
“越接近虫巢, 对alpha的精神污染速度就越快,虫巢位置大致锁定了,有林修月作为保障, 我们抵达虫巢再安全折回的成功率, 能从20%提高到80%。优先保证他的安全。”
“是!”
许禁为这场作战会议画上句号。
从作战会议室出来, 林修月找到许禁,索要了一只保温仓。
“有自动喂养装置的那种宠物用保温仓,”他比划了下大小, “这么大的就可以。”
卢娜带回来的小鸟没法再放回到窝里了,被成鸟抛弃的雏鸟就算送回去,也有很大概率被再次推出来。
既然被卢娜捡到, 那就只好带回来, 现在正放在医院的保温箱里。不过一直这么放着肯定不行,林修月就想到了宠物用保温仓, 仓鼠盒大小, 把自动喂养装置改造一下, 就成了小女孩也能操作明白的雏鸟自动喂养仓。
小鸟长得很快, 用不了多久, 就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地照顾了。
耐心听完他的要求,许禁对部下摆了下手:“去给他找个宠物保温仓。”
部下答了句是后离开。
许禁来到林修月面前, “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出发, 紧张吗?”
林修月点点头。
许禁微不可察地笑了下, 把手伸到他面前, 林修月熟练地帮他摘下手套, 一抬头, 发现许禁正专注地看着他。
他捏住手套:“怎么了吗?”
许禁压了压帽檐,没有按照习惯去抚摸他的后颈, “作为帝国少将,我为帝国和民众生,为他们死,军人属于他的国家,但”暗红色的眼瞳中泛起层层涟漪。
作为许禁个人,他想属于面前这个人。
那晚车上的对话,萦绕在许禁脑海里,在之后的时间里,像根小棍子似的时不时就要往他心上戳一戳。
许禁存在的意义,是作为许家人支撑家族,作为少将保卫家园和人民,帝国军人的宿命就是在某个时刻为人类更高的利益献出生命,从踏入军校那一刻开始就是如此。
然而,这一切都因为一个人的出现,变得不一样了。
他第一次萌生出了想活下去的念头。
他一直觉得一个注定要在几年内死去的人没有结婚的必要,做一场简单的交易对谁都好。
“要是你只想要钱就好了,那样事情简单多了。”他感慨着,却又有种奇异的情绪鼓动着。
让他活下去比给钱难太多了。
可他想试试。
面前的少年听不懂他没头没尾的话,许禁对上他懵懂清澈的眼睛,把后半句话收进了心底。
他低笑两声,对着满脸迷茫的人道:“不着急,还是慢慢来吧。”
林修月不明白他的意思,许禁却没有跟他解释一下的打算。
恰在此时,他的部下带着宠物保温仓回来了。
“我还有些数据需要处理,不能继续陪你了,需要我释放些信息素给你吗?”许禁抬手揉了揉林修月的头。
少将先生意外地没有提出任何要求,林修月还以为他留下跟他说话,是想在出发前让他帮他疏导一次,还想着怎么拒绝被咬。季绸有时也会忍不住咬他,但没怎么弄疼他,导致他最近耐疼能力下降了不少,想到等会要被弄得很疼,向导就满心不情愿。
结果对方竟只是随便聊了聊就要走了。讶异中,他老实回道:“不用了,谢谢少将。”
“嗯,好好休息。”许禁拿走他手里捏着的手套。
竟真的就这么走了。
摸不着头脑地在原地站了会儿,林修月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
他去找了点工具,简单改造了下保温仓,这个费不了什么事,很快就弄好了,然后去把放在医院保温箱里的那只小鸟转移到手里这只宠物保温仓里,顺便找了点能当作雏鸟食物的东西,放进自动喂食器中。
做好这一切,他在纸条上写好操作方式和注意事项,找到议庭的人,让他们转交给卢娜。
做完这些,时间已晚,林修月犹豫了会,还是不想回宿舍。
干脆取了瓶营养液,折回到医疗部那边。
和那边的人打了个招呼,他走进了季绸的治疗室。检查完毕的室友还在医疗仓里沉睡着,估计要明早才能醒来,身体倒是没多大问题,主要是精神损耗比较大,他能感觉到室友的精神力微弱得跟风中摇曳的小火苗似的虚弱。
他趴在医疗仓上,透过上面的观察窗看着里面安静睡着的人,一边喝营养液,一边不开心地嘟囔起来:“你怎么还不醒来啊?”
哨兵的虚弱让向导感觉很不舒服,这么不舒服了,却得不到哨兵的照顾和安抚,他忍不住哀愁地想着,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凄惨的事吗?
他很快就因情绪的滑坡没有及时被拉回,越来越感到自己是只没人理睬没人爱的小鸟,比送给卢娜的小鸟还要可怜,他试图用严肃的语气对着不会回应的医疗仓讲道理:“你的向导现在很需要你起来抱抱他。”
没有得到回应,他就更不开心了,整张脸都开始愁眉苦脸地皱起来。
如果他的哨兵愿意现在立刻马上坐起来抱他的话,那么就算对方要提出有点过分的要求,他也是可以答应的。
理智上知道自己的要求很无理取闹,可情感上,他又只能独自在风中萧瑟。
向导真是个很艰难的工作。
林修月喝完营养液,四处看了看,想在一边的椅子上窝一会。
坐了会,他还是没忍住走回到医疗仓边,背靠着医疗仓坐在了地上。
他不愿意离哨兵太远,季绸的精神力太弱了,离远点就感受不到,他睡不着。
感受着背后熟悉的精神力波动笼罩着他,林修月这才困倦地合上了眼睛
“咚咚。”
“议长先生,这是那位林先生转交给卢娜小姐的。”
客厅里。
卢娜坐在桌前,兴致勃勃地看着保温仓里的小鸟。
坐在沙发上的艾德里安腾地站起来:“要我连夜跟你离开沃尔夫星?为什么,你又做了什么!”
阿谢尔微笑着掀起眼皮,起身,走到他面前,扬起手,啪地把艾德里安的脸打得偏过去。
阿谢尔仍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他百无聊赖地甩了下手,接过一旁站着的男人递过来的手帕,仔细地擦了擦手,然后随手把手帕丢进垃圾捅里搅碎,做完这一套动作,他才无奈叹了口气:“艾德,沃尔夫星没救了。你是我的弟弟,我要保护你,听我的话,跟我离开这里。”
艾德里安转过头,没有问沃尔夫星为什么在他口中忽然就没救了,第一反应是跑出去告诉其他人。
沃尔夫星上的人,还有这颗星球上的军校学生
没跑出两步,后脑勺一疼,艾德里安倒了下去。
孟咎收回手,看着阿谢尔手底下的人把艾德里安带走。
注意到他的视线,阿谢尔对他笑了下:“谢谢你的帮助,放心,你那位朋友我也会派人把他带到我们的星舰上的。”
孟咎:“沃尔夫星真的”
阿谢尔遗憾道:“我很抱歉,但我们不能让他们真的从虫巢里取到虫卵送回帝都,让皇室养一只能号令所有虫子的虫母出来,我们的研究就没有任何价值了。”
“就算是融合了人类基因的虫子,不也是虫子吗?只要是虫子,就要服从虫母的号令。”他似笑非笑地看向孟咎。
孟咎捏了捏拳头,纠正:“是融合了部分虫族基因的人类,仍然是人类。”
阿谢尔无奈摊手:“啊,好吧,人类。”
“为了不让我们那些融合了虫族基因的人类朋友,最后变成皇室的奴隶,我们必须得破坏掉皇室的计划不是吗?”
“虫母的存在,只能为皇室的权力增加筹码,让他们更好的统治所有人。掌握了虫母,就是掌握了人们的生死,虫族受他们控制,不再是威胁,贵族们只会更不把普通人当人。”
孟咎也明白。
只是要这么牺牲掉沃尔夫星,他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议庭隐瞒沃尔夫星上的虫巢的危险等级,孟咎也不清楚沃尔夫星上的虫巢到底是个什么等级,但,肯定比已知的要危险得多,危险到恐怕明天军部一行会有去无回,甚至会导致整个沃尔夫星沦陷在虫族的肆虐里。
“我们不能提前把所有人转移走吗?”他沉重地问。
“不能让军部的人提前察觉到异样做出应对,那样我们的安排就没有意义了,回去还要被告上法庭,就算我是议庭的议长,在军部和皇室的联手围剿下,也要脱一层皮。”阿谢尔语气轻快地打趣道。
孟咎没有他这么好的心态,他深吸一口气:“明天出发去虫巢的人里,有个叫林修月的人,他得跟我们一起走。”
阿谢尔不知道季绸和他那个小美人室友的情况,孟咎怀疑要是把林修月丢在这,等季绸醒来会发疯。
这个名字让阿谢尔陷入沉思:“他?”
他沉吟了几秒:“把他直接扣下,会引起许禁的怀疑,我会另外安排人把他带回来。”
第二天,所有人整装待发。
林修月走的时候,季绸还没有醒过来。
担心哨兵醒来看不见他会再次暴走,想来想去,林修月还是忍着心疼拔了煤球一根羽毛,放到他的医疗仓上,上面附着了带有安抚力量的精神力,为此还被暴怒的乌鸦啄了好几口。
顶着一头被乌鸦啄得乱糟糟的头发,向导委屈地呢喃:“我很快就回来了,如果我回来的时候你还没醒,你的向导会很受伤。”
他走后,医疗仓里的哨兵眼睫颤了颤。
第69章 向导向导
出发前, 为了确保执行此次任务的alpha士兵,不会在中途因未知诱因突发易感期失控,以防万一, 所有人都要打上一针抑制剂。
抑制剂发到林修月这里时, 他是想拒绝的, 他不是alpha,这针打了也是白挨一下。
“我的腺体废了,用不上抑制剂。”
“这是必要流程, 士兵,”穿着白大褂的医疗部人员强硬道,“所有人都要打, 就算你的腺体残了, 谁能保证它百分百不会在中途恢复?如果因为你出现任何意外,这个责任你付得起吗?”
医生拆开包装, 对着林修月晃了晃针管:“不管你的腺体有没有用, 打了只有好处没有害处, 脖子伸过来点。”
林修月乖乖把脖子伸了过去。他只是不想没事挨一针, 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他也没再拒绝。
别人都是自己扎,可能因为他刚才小小拒绝了一下, 医生不放心让他自己来, 亲自动手给他扎了一针。
对方估计早就给人扎了几千次几万次, 随意扫了眼, 不用细看, 手起手落, 针尖精准刺破颈后的皮肤,冰凉的液体流进身体里。
“只要打了抑制剂, 就算中途你的信息素失控了,最后追究责任也是追究抑制剂偷工减料,你就是个受害者,懂不懂?‘免责声明’对你来说是必要的,小子。”医生一边打,一边絮叨。
“唔,知道了,谢谢医生。”
由于林修月没有腺体,这些液体不会起半点作用,对他来说就跟打了点葡萄糖一样。
他之前也有打过抑制剂,顶着alpha的身份,总有些必须注射过抑制剂才被允许出席的场合,譬如一些重大考试,或者有omega在的地方。他之前参加的酒会,有些也会有人看着alpha客人注射过抑制剂之后再入场。
不知道是不是医生被他惹烦了,扎得时候太用力,针孔附近意外有些火辣辣地蜇人。
“好了,没事了,去集合吧。”医生将一整管药液推进去,抽出针头,不耐烦挥挥手。
林修月揉了揉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没少遭罪的脖子,默默郁闷了一会儿,就跑去许禁那边集合。
作为本次任务里唯一一名未毕业的在校生,还是非战斗人员的情报系的,林修月必须全程跟紧许禁,许禁是所有人里实力最强的,出现突发状况能更好的保护他。
准备就绪,一群人陆陆续续登上军部运输舰,前往沃尔夫星东部偏南处的裂缝。
军部用于运输士兵的军舰比不上他们来沃尔夫星时坐的那艘客运舰宽敞舒适,军舰里到处都是各种装备和武器,林修月和一群人挤在里面,从窗户上看到了沈岚和程力他们站在下面对他挥手。
——他们来送他了。
沈岚还把手放在两边,做扩音状对他喊了什么。
隔得大老远,模糊听见“顺利、早去早回”之类的词,林修月忍不住弯起眼睛,也对他们挥了挥手。
视线扫过一群同学,心里觉得哪里有点怪。
直到军部运输舰飞出一段距离,他才想起来,人群中没看见艾德。
艾德去哪了?
倒也不是说艾德必须来送他不可,只是往日里这样的事他是最积极的,一般不会缺席。
向导的高精神力,让他对各种细枝末节的信息都很敏感,一些一般人不大会留意的微不足道的事,都能引起他的关注,相对他的感知也更为敏锐。
他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原因,就是觉得艾德的缺席让他感到了一阵不安。
或许不只是艾德的失踪,颈后的灼热没有随着时间流逝消失,反倒变得更烫了,也是一层原因。
说起来,他总觉得刚才那个医生话有点多。
他没必要跟他解释那么多,虽说也可以看作是对方人比较好,看到他一个新人学生上来就要跟这么危险的任务,才提点两句,但是人在说谎时,为了让谎言变得可信,也会做出没必要的过度解释。
或许是他想多了。
向导清楚自己有时会过度敏感,有些拿不准是不是自己的问题。
凝神思索间,一阵烟草的味道飘进鼻腔,夹杂着温和的情绪,让他莫名生出的焦虑被抚平,过度思考的大脑也从中得到了拯救。
他的眉眼因此舒展开,抬起头,向着坐在对面的少将乖巧道:“谢谢少将,我好多了。”
许禁扫了他一眼,低低嗯了一嗓子,没有收回自己的信息素,继续为他不间断释放信息素。
他的信息素围绕着林修月,周围的其他alpha闻到只觉得不适,包裹其中的林修月却越来越安然。
其他人一脸复杂地看着他,脸上写满了古怪,心下直泛嘀咕:“竟然有alpha不排斥其他alpha的信息素,还挺喜欢?”
就算是残废了的alpha,那也是alpha啊?怎么会喜欢别的alpha的信息素?
因为许禁的信息素的存在,林修月周围的alpha迫于那股高阶alpha带来的威慑,加上本能抗拒,自发离他远了些。
其中一名距离林修月最近的alpha悄悄动了下鼻子,冒出些疑惑。
他身上的味道怎么这么香?
军舰下降,林修月跟着其他人一起下到裂缝深处。
一片广袤的大平原中,竟然还有着这样一个地方——
这条深邃的裂缝,像是石头缝里长出了青苔那样,生长着一片幽深茂密的树林,为了获取地面的日光,这里的树都拼了命的往上长,各个都长得很高,站在树脚几乎望不到顶。下方空气湿度高到形成了一片终年挥散不去的大雾,能见度极低,光线也暗。虽说是裂缝,却也是基于星球整体来说,实际上没有那么狭窄,当所有人下到最底下,就会发现,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峡谷。
他们前脚才刚落地,就有数道影影绰绰的怪异影子浮现在周围的雾之中,有的在地面,有的却在半空中,就那么挂在树上。
“竟然有这么多虫子”林修月听到身边有人呢喃,“我们被包围了,少将,数量比想象得要多些。”
紧张不安的情绪弥漫着。
林修月很想抓点什么,他被高大的机甲兵们包围在中间,身前就是许禁,伸伸手就能够到对方,但他担心会干扰到alpha的战斗,最后选择了抓自己的衣摆。
这时候握住点什么能让自己好受些。
“站着别动。”
许禁低低嘱咐了句。
战斗一触即发,顷刻间,周围的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耳边到处都是外骨骼机甲运作的声音,虫群诡异的鸣叫伴随着热武器切开甲壳,溅射出液体的声音,在四周回荡。
众人窥不见的另一处战场,林修月在虫群扩散出那股令人难受作呕的精神力的同时,铺开了自己的精神力。
一阵蕴含安稳治愈之力的精神力离场,以他为中心铺展开。
林修月的视野变得不一样了,眼前还是这片浓稠的雾,雾中虫子的身影却不再像鬼魅般不可见,所有虫子在他眼中都像是墨汁上的白点一样显眼。
一只身形较为灵活的虫子在雾中潜伏,复眼盯着一个战斗中的alpha,它处在对方视线的死角下,那人没有注意到它,眼看就要偷袭成功,另一头凭空冒出一道声音。
“徐闻,右后方五点钟方位有只虫子。”
战斗中的alpha本能举枪朝那个方向打了一枪。
直到身后传来虫子死时的嘶鸣,那名alpha才愣愣冒出一身冷汗。
“温妮,左前方十一点。”
“夏,左上八点。”
一道接一道清晰的指令传达下来。
这场来围猎持续了整整三个半小时。
战斗结束,所有人都看向正中的少年。
“老天”不知谁低语了句。
周围已经堆了一圈虫族的断肢残骸,场面十分惊悚。
“我差点以为要活不下去了”
在亲身体验之前,谁也不知道他们带着这位情报生有什么用,甚至有人暗暗在心底觉得对方会拖后腿,暗自猜测这是少将带着小情人出来散心。
现在,没有人会再这么想了。
望着一地死虫,有人咽了咽口水:“虫群密度这么高,换做以前,我们的污染值早就扛不住了吧?”
再看那边正站在许少将面前,一脸乖巧地摇头表示没有受伤的少年,alpha们相视一眼,纷纷收起轻视,心里充满敬畏。
许禁:“原地休整20分钟,20分钟后出发。”
拿出食物和水递给林修月:“表现得很好你的脸色不太好看,吓到了?”
林修月:“有点,但不全是因为这个。”
这样使用精神力对他消耗太大了,不知道还能撑多久,除此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
省略过程,他直接告诉许禁:“里面有让人很不舒服的东西。”
他越过许禁,看向虫巢深处
这次虫巢探索任务比预计中花费的时间多了数倍,他们原本计划在半天内抵达虫巢深处,取得虫卵,摧毁虫巢。
然而这只虫巢的规模比检测到的大了不只一倍,守卫巢穴的虫子更是多得令人头皮发麻。
探索到了第七天的时候,已经有人快要坚持不住了。
“该死,议庭不是说这只虫巢的危险度只有B级,这他妈的是B级虫巢该有的规模吗!”
“议庭骗了我们?可是为什么?沃尔夫星不是他们手里很重要的资产吗?如果我们能顺利清除虫巢,对议庭也有好处的啊!”
“幸好有林在,不然我们这次就真的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去了”
“听说你打算这次任务结束后就休年假,回帝都结婚?啧啧啧,有老婆的就是不一样!”
闻言,许禁低下头看了看裹着他的大衣,枕在他腿上熟睡着的人。少年蜷缩着,把半张脸都缩在他的衣服里,露在外面的半张脸写满了疲倦。
他就那么坐着看了很久,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一路继续深入。
第十天。
虽然艰难,但一行人总算来到了虫巢深处。
踏进洞穴,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一百,两百?他爷爷的怎么会有这么多虫卵!”
整座洞穴里全都是密密麻麻的虫卵。
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怕的,看到洞穴深处最上方一枚倒悬着的、格外巨大的卵的那一刻,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那薄薄的布满血管的膜里,清楚地看见里面有活的东西在跳动。
“虫母卵难怪这里有这么多虫卵!”
这里竟然有一只即将孵化的虫母!!
瞬间所有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虫族已经几百年没有出现虫母了,上一次出现虫母”后面的话没人说得下去。
因为那场战争实在是太惨烈了,死了无数的人才杀掉了那只虫母,让虫族和人类的力量得到了短暂的平衡,否则人类早就被杀了个精光。
目前分散在各地的虫巢里的卵,还是上次那批虫母遗留下来的。
和皇室人工研究繁育的虫母不同,虫族自然诞生的虫母,几乎不可能被人类控制,凡出现,必是灾难。
“不行,我们得赶紧除掉它!一旦它孵化,一只虫母的产卵能力是每分钟数亿计的!”
到那时,虫子将如漫天收割稻草的蝗虫一样占领全世界。
许禁抬手压下身边人举起的枪,绕到虫母卵的背后,跟着他一起过去的人看清背后的景象时,立时更加惊恐。
巨型卵的后面,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以秒为单位,从洞里源源不断地有虫卵被传送过来。
山洞里聚集的虫卵就是这么出现的。
“虫族把其他巢的卵传送过来,孵化虫子保护虫母,外面那些源源不断的虫子就是这些卵孵化出来的,”许禁冷静道,“我们解决不了它们,先撤退——”
林修月望着那只虫母卵,精神海忽地震荡起来。
于此同时,距离最近的一枚卵孵化了。
许禁脸色一变:“它们发现我们了,跑!”
林修月在一片混乱中被人拉扯着狂奔。
身后越来越多的虫子从卵中孵化,短短一会,就长成了巨大的成虫。
起初,他亲眼看到一个眼熟的士兵被一只虫子扑倒,他想去拉他,只来得及抬了下手,就被一股力量拉着继续狂奔。
他看到那名士兵被汹涌如潮水的虫子淹没,鲜血染红了土地。那双逐渐失去光亮的眼睛望着他,嘴里呢喃着“快跑”。
然后,那名拉着他跑的士兵忽然把他交到了另一名士兵的手上,怒骂着调转方向,转头冲进了身后的虫子里。
他在一阵迷茫浑噩中,感到自己似乎被很多人拉着拽着往前跑。拉着他的人换了一个又一个,身边的人越来越越少。
直到终于在前方窥见一丝丝天光,他被身后一股力量猛推出洞穴。
来不及管身上传来的疼痛,他爬起来,看到的是红色的机甲轰碎洞穴的入口,那巨大的身躯跪在门前,张开双臂死死堵在那里。
身后被石块封死的入口,仍像是有什么硕大的怪物在往外涌似的,不断向外冲击,发出轰隆隆的震动,机甲两只手臂发射出钩锁,将自己和周围的石壁牢牢固定在一起。
“少将!”林修月冲过去,努力释放出精神力。
机甲内,在一阵阵抚慰的精神力下,许禁挣扎着恢复了一丝神智。
林修月急得团团转:“你的污染值太高了,我的治愈速度快跟不上你的污染速度了,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你就要死了,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你?”
“他们、他们都死了!”
许禁颤抖着双手,打开了机甲驾驶舱,露出自己的脸,努力把视线集中起来,看着林修月放轻声音道:“听我说。”
“别哭,我们来时的路还记得吗?”
林修月这时才意识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然泪流满面。胸口萦绕着一股崩溃绝望的情绪,他说不出话,只好哭着点了下头。
“你能避开外面还在游荡的虫子的,对吗?”
林修月又用力点了下头。
许禁弯起了眼睛,磁性的嗓音异常柔和:“好孩子,我们来时下降的机械绳索还在原地没有收起来,腰带处有个红色按钮,系好腰带后,按下那个红色按钮,它会把你带到地面上,我们来时坐的运输舰就停在那。”
“你过来点,我的军官证在左边的口袋里,拿着它,把它插进运输舰驾驶舱的接口,选择自动驾驶,目标是基地,你认得去基地的路的,是吗?”
林修月眨动了下眼睛,泪珠不堪重负地坠落,他愣愣地睁大眼睛,明白了他的意思,泪水从眼眶决堤而出。
他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力摇头。
许禁的声音愈加柔和:“你得回去,趁着我还拦得住,我不能让里面的东西这么冲出来,那样所有人就都完蛋了,可这里的消息,必须有人传递出去。”
“林修月,你必须活着回去,告诉大家这里发生了什么。”
他望着他的眼睛仍旧轻柔,神情蓦然严肃:“士兵!”
“呜、呜是!”
“答应我,活着回去。”
“现在,拿着我的军官证,跑,立刻、马上!”
林修月呜咽着,颤抖着双手,在操纵机甲俯下身方便他够到他的少将胸前摸索,翻出那张军官证。
他的眼睛被泪水模糊了视线,什么都看不清,大脑一团乱,只知道按照对方说的话去做。
有什么东西穿透机甲又穿透许禁的胸膛,他的喉头涌出一口血,被他用力咽下。
不能再吓到这个人了。他想。
他距离他很近,只要低下头,就能吻到他的头顶。
但他不能这么做了。
他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没有告诉他,他改变了主意,他想为他活下去,想娶他,想和他结婚,想和他建立家庭,希望他能考虑他。
如今大概是没有机会了。
“好、好孩子,别抬头,别看我,闭上眼,转身。”
身前纤细的身影背对着他,不断抽噎着。
“军官证抓好了吗?”
“好呜抓好了”
“那好,可以睁开眼了,记住我刚才跟你说的话,现在,跑!”
林修月猛发出一声泣音,疯狂迈动双腿闷头狂奔了起来。
那身影逐渐消失在眼前。
许禁用力睁着越来越模糊的眼睛,直到对方消失,始终没有闭上眼睛,像是要把对方深深刻在自己的灵魂里。
他有些庆幸。
幸好幸好那些话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第70章 向导向导
“虫族基因序列拥有高同化性, 原来,当年柳氏集团研究的,就是这个。”沃尔夫星外的星舰上, 金发男子站在星舰上的实验室外, 屋内是一个拥有虫族特征的人类——帝都上两名感染虫族基因病毒, 并成功转化的人类之一。
那人保留了人类的基本样貌,在这之上生长出了一些额外的虫族特征,诸如触角, 复眼,鞘翅之类的器官,无论多少次观看, 阿谢尔都觉得这太奇妙了。
“他身体的各项能力得到了几十倍的提升, 甚至能和真正的虫族沟通,和虫族成为同类来避免成为对方的食物?这简直是天才的构想。”阿谢尔道。
“唯一的缺陷, 似乎是不太记得自己曾经身为人类的的事情了, 属于人类的感情也弱化了很多。”孟咎走到阿谢尔身旁。实验室里, 那名转化成功的人类面无表情撕开了一只活着的兔子。
“看来虫族特有的残酷特性, 也会被继承下来。”阿谢尔说, “但这只是一点小问题。”
孟咎不觉得这个问题很小,众所周知, 虫子互相之间也是会蚕食同类的, 这让他开始怀疑季绸提出的虫族社会的构想, 是否真的有他所说的那样完美。
如果所有人都忘记自己曾身为人类, 变成某种虫族生物的分支, 变得即使互相侵吞、残杀也视之为理所当然, 那么这样的世界到底美好在哪了?
孟咎不敢深想。
沃尔夫星的地下就有一只即将成熟的虫母,虫母的出现意味着宇宙中的虫族繁殖期即将到来。如果不做点什么, 在探讨未来之前,人类就会先失去活到未来的机会。
“对了,你那个朋友还在那盯着沃尔夫星的监测数据吗?”
想到从醒来开始,得知林修月跟着军部的人去了虫巢之后,就一直彻夜不眠盯着沃尔夫星的实时监测屏幕的季绸,孟咎表情有些古怪:“还在。”
阿谢尔脸上扬起一抹笑:“他可真是个怪人,看他醒来时发疯的样子,我还以为林和他是爱人的关系,可我问他那是你什么人的时候,他竟然跟我说——”
孟咎稔熟回答:“是仇人。”
阿谢尔:“哈哈,没错,他竟然说那是他的仇人。既然是仇人,难道不是让他死在沃尔夫星更好?他却说什么都要回沃尔夫星去找人。”
至少阿谢尔就不会这么对自己的仇人。他对仇人向来是除之而后快,只要有机会一定是能弄死全都弄死,根本不存在舍不得下手,给对方留喘息机会的可能。
那种仇敌死前还有留着对方一口气,跟对方聊聊心路历程,恩怨情仇,然后被仇敌翻盘的故事,老套到早在几个纪元之前就无人问津了。阿谢尔带着点轻蔑地想到。
星舰都已经飞出沃尔夫星了,现在那地方就是个定时炸\弹,他自然不会同意开回去。
他告诉季绸,沃尔夫星上还有他的人,他在那留了一艘小型救生舰。
“我可以做出保证,林修月会回来的,许禁一定会用命保他。”阿谢尔微笑着说。
“在那种情况下,军部所有人,包括许禁自己都回不来,但他们一定会想办法至少送一个人出来报信,alpha在有虫母存在的高污染环境下,坚持不了多久就会陷入疯狂,林却是个腺体残缺不容易受到污染,且拥有治愈能力的人。他会是最有可能活着从那里走出来的人。”
“况且,许禁挺喜欢他的,应该会希望他能活下来,综合来看,林能活着出来的概率很大。”他带着轻飘飘地笑意,迎上季绸冰冷深沉的目光。心里补上了后半句:但要是一不小心死在里面了,也不是没可能。
真要说,阿谢尔还是有点希望那个少年最好不要出来了,就跟许禁还有那些军部士兵一起留在那里就好了。
他直觉觉得,那个少年会打乱他的计划。
林修月不算多强,却给他一种对方威胁性很高,不尽快杀死,会在未来成为阻碍他的劲敌的感觉。
或许是因为很少有人第一次见面就看穿了他,对他表现出抗拒?
这至少说明,对方从心底抵触他,而且不那么容易被他打动。
他说了自己收养了卢娜的事,也没让对方对他有所改观,那个少年非常坚定的讨厌着他。
面对季绸没消减多少的冷然之色,善于洞察人心的阿谢尔微笑着问他:“可你不是说林修月是你的仇人吗?你这么在乎你仇人的死活啊,你不会是,爱上了自己的仇敌吧?”
季绸捏紧手中握着的那根黑色羽毛,面无表情道:“怎么可能。我对他,恨之入骨。”
阿谢尔噗地笑出了声:“都恨之入骨了,你还这么不希望他死?你难道不想报仇?”
“就是因为要报仇,才不能让他这么简单死了。我会更彻底地报复他,折磨他,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阿谢尔抽了口气:“嘶,报复心好重,你这么说我就有点好奇了,那个小家伙看起来挺乖的啊,不像是会做坏事的人,不瞒你说,看模样,他连我弟弟那点恶作剧的手段都比不上,所以他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他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季绸的眼珠玻璃一样转动了下,随即道:“那是我和他之间的问题,不用你知道。”
话虽这么说,阿谢尔的话也不是完全没起作用。
至少季绸自己也陷入了某种割裂的感情里,没有再冷静地发疯,表示星舰不开回去,他就跳舰靠自己‘游回’沃尔夫星,现在已改成日夜不休蹲在指挥控制室,盯着上面显示的沃尔夫星情报眼睛眨也不眨的看,好像能从那块大屏上看出花似的。
控制室。
面容冷峻的少年站在屏幕前,低下头,把高挺的鼻梁埋进那根向导留下的羽毛里。
柔缓的精神力波动二十四小时安抚着他的焦虑,就像羽毛的主人在用手掌轻抚他的脸颊,上面的味道却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淡了。
拥有双向标记,让他随着这几天精神力恢复,逐渐能感知到一些向导的状况:他还好,也不好。
作为一名觉醒不久的哨兵,加上前不久还暴走过一次,精神力损耗很大,距离隔得太远,他就无法明确的感知向导的状况。哪怕近些天恢复了些,也只能知道个大概,让哨兵无比焦躁不安。
阿谢尔的话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爱他?”
他不自觉呢喃出声,简简单单三个音节,经由声带震动着从喉管里发出,那道他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轰然敲击在他的心上,他感到自己的四肢在发麻,胸腔里涌动着让他濒死般喷薄而出的感情。
他难以置信地颤抖着重复:“我,爱他?”
心口再次因这三个字轰然震响。
每重复一次所带来的渴望都愈加炙烈,快要将他整个人焚烧成灰烬。
那是种近乎于声嘶力竭的渴望,强烈到令人崩溃。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恶毒室友有着近乎执念的渴求。
“这不可能!”
他睁大双眼,看着自己不住发颤的双手。
他怎么能爱上自己的仇敌?
他不是要报复他吗?他应该是要报复他的才对啊。
如果他爱上那个人,那他上辈子所遭遇的一切不公,那些仇恨和苦痛,又该向谁宣泄出去?
大脑剧痛、混乱不堪的当下,身旁忽然响起一声惊呼:“快看,虫巢那边有艘运输舰飞回基地了!”
他猛地抬头看向屏幕上的画面
运输舰在基地降落。
林修月跌跌撞撞从运输舰里摔出来,面对的不是欣喜的欢迎,而是一拥而上的缉拿,和冰冷的手铐。
他被压在地上,对眼下的情况充满不解。
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上前,在他后颈做了些什么,然后用很遗憾的声音告诉在场所有人:“很遗憾,林修月同学,的确是一名——伪装成alpha的omega。”
“有轻微发情征兆。”
林修月猛然瞪圆了双眼,颤抖着问:“你说,什么?”
弗安娜一脸痛苦的告诉他:“不久前我们获得消息,此次出发前往虫巢的所有军部士兵全都失去了生命体征,除了你。有人举报说第一军校里混进了一名omega,那个omega恰巧还在此次任务的名单里,修月,他们说的这个人,是你吗?”
“不是,我不是omega!”这太荒谬了,以至于林修月有些语无伦次,他想到了出发前那个医生的话,知道他们怀疑那些军部士兵的死是因为他是个omega,他干扰了他们,立马辩解:“下面出现了虫母卵!大家就是被那些虫子杀死的,少将还在那里,快去救他!快点派人去救他啊!”
林修月才一动就被更用力地压住,对方严厉道:“老实点!不许动!”
他睫毛颤动着,鼻头和眼角都迅速红了起来,水液迅速在眼眶里积聚起来,委屈又不可置信地望着弗安娜还有其他人,“我不是我真的不是omega你们相信我!”
他试图以冷静有条理的道理来说服他们,脱口而出的却是绵软无力的哽咽。
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出来,他并不想哭,却又实在委屈又不知所措。
沈岚,程力等人站在一旁,不忍心地撇开了眼睛,看向弗安娜:“老师,修月他”
许知游走出来:“我相信林修月不是。”
林修月眼中刚浮现出一点期望,就听见许知游道:“但无论我们是否相信,一切都要等把他带回帝都,进行更精准详细的检测,经由帝国最高法院的审判,才能下定结论。”
过于熟悉的话,让林修月愣在了那里。
曾几何时差点就被他抛到脑后的原著剧情,在他脑海里疯狂冒出来。
一时间,他整个人都不可自抑地发起了抖,像是冷得受不了一样,面色煞白。
为什么属于主角的剧情,会落到他的头上?
一切,不是在发现季绸是个alpha的时候就结束了吗?
自己攒起来的人脉,最后其实是要用来救他自己的么?
接连经历目睹身边人的死亡造成的冲击,与如今发生的一切令他混乱又迷茫。
他整个人都变得浑噩起来。
或许是他的样子看起来太无助可怜,压制着他的士兵放松了擒着他的力道,周围的人全都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想上前,却又在对上他投望过来的目光的时候,浑身猛然一震,握紧拳头垂下头。
程力望着那落寞垂眼的少年,就要冲过去,被沈岚用眼神严厉制止。
他是被算计的。林修月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那名医生给他打的抑制剂不对劲!
那不是抑制剂!
是和之前胡迪给他打过的药类似的东西!
但他不想现在争辩这些,比起真相,死去的人们,和身边人的态度更令向导受伤。
林修月慢慢失去挣扎的力气,他忍着酸意,挣扎着想要抓住谁,却怎么也动不了,只好憋着哭腔说:“去救、去救许禁少将,求你们了信我那里有虫母卵,要赶紧毁灭才行,我、我愿意接受审判”
“许知游”他忍不住看向站在最前方的人,哽咽道:“求求你”
许知游蹲下来,擦掉他脸上的泪:“我们会去处理的,你乖乖跟他们回帝都,好不好?”
林修月强忍着泪意点了下头:“我会听话的。”
许知游摸了摸他的脑袋:“真乖。”
林修月以一级战争罪嫌疑人的身份被带上了小型救生舰,前往外太空与主舰汇合,他会被送回帝都,迎接他的是来帝国法庭的审判。
救生舰只够坐四五个人,起飞后,林修月还是忍不住对抓捕他的人说:“我真的不是omega,是有人在算计我。”
谁知坐在对面的一个军部士兵忽然笑了出来。
对方摘下了头盔,露出被掩盖的面容。
看清那张脸,林修月傻住了。
“是我呀,好久不见了,我的绞刑天使,亲爱的,你想我了吗?”
阴冷湿滑的语调,毒蛇般狠毒且充满戾气的眼睛,头盔下的军部士兵不是别人,竟是胡迪!
林修月一下反应过来了,“是你在我身上动的手脚!”
“你有证据吗?”胡迪托腮欣赏着少年眼尾红红的可怜模样,真想舔一舔啊,不知道会不会哭得更厉害。
他打了个响指,迫不及待地想看他更多被欺负到瑟瑟发抖的样子,“这样吧,给你个机会,如果你室友肯为你作证,用他自己的前途和名誉为你做担保,证明你绝对是个alpha,是之前的检测有误,说不定你可以逃过之后的检测,毕竟你们俩都一起住了一年多了,你是不是omega,肯定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凑近,故意恶劣地对着他展示了自己藏在袖口的危险药品:“你知道的,只要检测,你百分百是个omega,omega混进alpha军校是什么罪,下场如何,不用我来告诉你吧?怎么样,我对你够好了吧,没良心的小混蛋。”
林修月咬住了唇,呼吸有些急促。
一块虚拟屏幕在窄小的救生舰里展开。
画面上出现了他的室友,同时也是他的哨兵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