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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分尸的守村人13

    第152章

    刚才‘李二东’说得声情并茂, 特别?感人,许天还真以为他们抓错了?人,这就是个胆子大的盲流, 可现在听到村民们讨论昨晚的电视剧, 她傻眼了?。

    她很少看?电视, 真不?知道他们正在追什么剧,忙过去问:“大姐, 我最近没时间看?, 想问问你, 这个妙妙是不是曾经跳河自杀, 被小?黑哥给救了??”

    那位大姐一拍大腿:“对啊,要不说她傻吗?这小黑哥长得好,又靠得?住, 虽说没什么钱,可有一把子力气, 到哪儿?也吃不?了?亏, 这妙妙要是跟着他走,肯定能?过上好日子, 不?比在家里当受气包强吗?唉, 过了?这村没这店。闹这么一出, 小?黑哥怎么可能?再跟她好?”

    旁边一位大妈说:“你没看明白吧,这小?伙子可没记恨妙妙,他以为妙妙是被婆家拦着?不?让走呢,我看?他俩断不?了?。”

    许天问:“这小?黑哥家里没有其他人吗?没人帮他?”

    “他是个孤儿?, 爸妈抗洪的时候被大水冲走了?, 爷爷奶奶死得?早,全靠村里人拉扯一把, 你说他还不?老实,居然搞破鞋……”

    许天一听,不?由愣了?,孤儿??跟黄大力一样?那黄大力肯定能?共情啊,难不?成他是把自己代入进电视剧里了??

    “大妈,你们村黄大力也是父母早亡,全靠村里帮扶,他长得?怎么样?好娶媳妇不??”

    “黄大力?”大妈嫌弃地?撇撇嘴,“呵,别?说大姑娘小?媳妇了?,就是寡妇都未必瞧得?上他,整天胡子拉碴看?不?清脸,跟个野人一样。”

    旁边那位大姐也笑了?:“可不?是嘛,说是一个村的,我自从嫁过来?就没看?见?过他长啥样儿?,身?上味大的跟刚从粪池子里捞上来?的一样,再说他这儿?有问题。”

    她说着?指指自己的脑袋,示意许天,黄大力是个傻子,然后又说:“他就算真想娶媳妇也只能?找个傻子,你说到时候可怎么过日子,还不?如自个儿?过呢,有什么事村里也会管他。”

    许天皱眉,“都说他是傻子,是看?见?他干什么傻事了?吗?”

    大姐说:“那还用看?见?吗?谁家好人整天邋里邋遢的,吃饭都吃不?到嘴里,据说吃生米生面,你说他能?聪明到哪儿?去?”

    许天又问:“我听说村里很照顾他,都谁照顾得?多?怎么个照顾法儿??”

    那大姐笑嘻嘻地?刚要说话,旁边的大妈拉她一把,“芬子,赶紧走,得?开会呢。”

    大姐话匣子刚打开,倾诉欲很强,但被大妈一拉,瞬间变了?脸,她朝许天摆手,“哈哈,我就是瞎说,我嫁过来?才五六

    年,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

    说完她跟着?大妈要去村委登记开会,走了?两步又好奇地?回头看?了?眼许天:“小?妹妹,你是干吗的?”

    许天含糊道:“县里来?的,大姐,我再问你点事,你看?的电视剧里有叫李二东的吗?”

    “没有啊?那是谁?”大姐眼睛瞪得?老大,好奇地?看?着?许天。

    许天忙摆手:“没谁,我记错了?。”

    人陆续到齐,李所长抬了?张办公桌出来?,把大喇叭放在一边。

    宁越站在角落观察着?这七十来?人,他发现大部分村民看?起来?都很正常,三个一堆五个一围,在窃窃私语,也有人好奇地?朝他们打量。

    那两户差点遭贼的人家在跟其他人说昨晚的事,大家听到有贼翻墙,都吓了?一跳。

    “真的假的?我那天上厕所看?到院子里有个黑影,还以为见?鬼了?,吓得?我把家里灯都打开了?。”

    许天听到这句话,不?由愣住,走过去问:“哪天?”

    那人被她吓了?一跳,“什么哪天?”

    “看?见?黑影是哪天?”

    “这得?有两礼拜了?吧,记不?清了?,反正吓得?我不?轻。”

    那人说完好奇地?打量着?她,好像想问什么,这时他身?后靠墙的那几位议论声越来?越大,他被吸引,也凑了?过去。

    “你没听错吧,死的是小?海?”

    “千真万确!我骗你干吗啊。”

    “怎么可能??杨主任不?是说死的是黄大力吗?小?海早去城里开店了?!”

    “警察同志们还能?搞错?我跟你们说,那几位都是便衣,厉害着?呢。你看?那女的,别?看?瘦,一脚就把贼踹翻了?,听说还是法医,你死了?烧成灰她都能?认出来?。”

    许天听着?嘴角挑了?挑,还是强忍住没笑出声来?,她可真没那本事。

    这时杨婶子带着?她那几位跟班凑过来?帮着?抬桌子椅子,她黑眼圈很重,像是一夜间老了?几岁,显然小?儿?子的死对她打击很大。

    “宁领导,李所长,我家小?海到底是怎么死的,你们得?查清楚啊,我跟你们说,肯定是黄大力干的,昨天晚上我思来?想去真没别?人了?。”

    宁越道:“放心?,这不?是在查吗?”

    杨婶子看?看?村民又看?看?他,“查什么?我们杨村又没人犯事,你们把老杨他们扣在县上,现在又把我们喊过来?,到底是想查什么?不?是该抓杀人犯吗?”

    许天这时正好走到她身?后,马上开口道:“我们昨晚已经抓到一个,正想让你们辨认一下。”

    杨婶子被她吓了?一跳,声音都带了?颤音,“啊……你……”

    她转过身?来?看?见?是许天,才松了?口气,“抓到黄大力了??他没跑?”

    许天盯着?她的脸,见?她依旧是那种复杂难言的表情,就笑问:“你到底想让我们抓到他,还是不?想?或者你想让我们把他直接枪毙了?,什么都别?问?”

    杨婶子一愣,“我……我当然想让你们把他毙了?,临枪毙前一定得?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要杀我家小?海?我家小?海可是个老实人啊。不?过我说小?姑娘,你说话怎么阴阳怪气的,什么叫我不?想?”

    许天马上跟她道歉,“好吧,是我的错,你肯定想替你儿?子报仇,但一直不?跟我们说实话,也算阻挠查案啊。”

    杨婶子冷着?脸:“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不?信拉倒。”

    宁越给许天使个眼色,现在没必要跟杨婶子废话,先把她家跟杨村其他人家划清界限,才好接着?查下去。

    见?他准备开会,许天赶紧上前说了?自己的怀疑,宁越皱眉:“真是电视上的故事?”

    “没错,他肯定不?是李二东,只是不?知道这名字又是从哪儿?偷来?的。”

    李所长在一边听着?,疑惑道:“难不?成他真是黄大力?那他变化也太大了?,刚才胡东和?小?丁他们问了?几名村民,都说他胡子头发长连了?,身?上又脏又臭,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一看?就是傻子。”

    “如果?真是他,那可太能?伪装了?。”宁越也不?由感叹。

    许天看?着?渐渐安静下来?的人群,突然进屋细细打量着?李二东,她的眼神从头到胸再到脚,直把李二东看?得?心?里发毛,“小?妹妹,你是看?上我了?吗?”

    “我看?你衣服不?错啊,谁给你买的?”

    “我自己啊,怎么了??”

    跟着?许天进来?的小?廖疑惑道:“他这不?是普通衣服吗?”

    “这打扮咱们看?惯了?,觉得?没什么,可这是村里不?是市里,再有钱买东西?可没那么方便,再说他说过他身?上一分钱没有。”

    ‘李二东’瞪她一眼,“你事儿?可真多!我只是现在没钱,又没说以前没有。再说这衣服怎么了??只许城里人穿啊?那电视上不?都这么穿吗?”

    许天呵了?一声,更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她没搭理?他,直接出来?找到宁队:“宁队,如果?杨村人认不?出来?,能?不?能?让我试试。”

    宁越没问她想怎么试,直接就同意了?:“当然可以。”

    这时李所长调好音量,用喇叭喊了?一声,“大家安静。”

    七十多人瞬间安静下来?,一齐看?过来?,李所长先做了?自我介绍,又介绍了?宁越,这才说:“我们来?杨村是为了?查杨文海被分尸案,有线索的同志请尽快跟我们反映。”

    她一句话把人群点燃。

    “死的真是小?海?我还以为是谁胡说呢!”

    “那杀人的是谁?黄大力吗?”

    “我的妈啊,怎么会是小?海?他爸居然没认出来??就那么埋了??”

    “不?是说带着?人去要尸骨了?吗?肯定是知道那是小?海了?,才去的。”

    大家议论纷纷,宁越没阻止,跟胡东和?小?廖打量着?众人神色,此时杨婶子脸色最难看?,在场的女人都跑过去安慰她。

    李所长拿着?喇叭强调了?包庇罪和?阻挠办案的后果?,还真有村民怕了?,跑到前边来?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宁越没再耽搁,干脆直接把‘李二东’带出来?,让他们辨认。

    李所长怕出事,原打算把人分组带进去,先辨认再审,见?宁越直接带着?嫌疑人出来?,她有些担心?,但看?胡东他们的手按在枪套上,随时准备鸣枪示警,看?来?是做好了?准备。

    ‘李二东’被抓到后,一直很淡定,甚至说得?上从容,可突然被推到大家面前,他难免有些局促,眼睛在人群中扫来?扫去,也不?知道在找谁。

    大家一起打量他,纷纷惊讶吐槽:“这谁啊?肯定不?是黄大力。”

    “那老小?子离我八丈远就臭气熏天,这人肯定不?是啊。”

    “也没那么脏吧,就是不?梳洗,头发都成缕了?!肯定不?能?这么利索。”

    “穿得?比我家二小?子还时髦,怎么可能?是黄大力那个傻子!”

    “对啊!”

    大家议论纷纷,‘李二东’跟看?热闹一样,越来?越精神,他不?再唯唯诺诺,站在办公桌后,叉着?腿,晃着?肩膀,吊儿?郎当的,跟个小?混子一样。

    杨婶子脸色更加难看?,瞪着?宁越:“你们居然随便抓个贼来?应付我们?”

    显然她也觉得?这人不?是黄大力,而且她信了?昨天偷听到的话,以为警察要敷衍了

    ?事。

    宁越拍拍桌子:“你们印象中的黄大力是不?是看?不?清脸?要是他把胡子头发都剃光,你们还认得?出来?吗?”

    大家面面相觑,一个抽着?烟袋的大叔说:“黄大力就是个傻子,谁会给他剃头啊。”

    他说完把烟袋锅子往墙上敲了?敲,眼睛瞅着?杨婶子,“他婶子,你说是吧?”

    杨婶子眼瞅着?慌了?,“是啊,难不?成是他自个儿?剃的?可这人看?着?真不?像黄大力啊。”

    宁越看?了?烟袋大叔一眼,决定先从他入手,他给胡东使个眼色,胡东就过去把人请进了?后边的办公室里,烟袋大叔倒是没推辞,在众目睽睽之下跟着?进去了?。

    现场众人这次没有议论,安静得?很,而且让人奇怪的是,大部分人都看?了?杨婶子一眼,表情各异,这让许天怀疑那位大叔跟她家有仇。

    宁越又从中找了?两个看?杨婶子时眼神带着?点不?屑的村民,交给李所长带进去审了?。

    见?外边的人似乎有些慌,他就喊许天:“你刚才说想干吗?”

    其实许天觉得?自己的猜想过于荒诞,可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李二东’实在太奇怪了?,眼神有时像孩子一样天真,又在警察眼皮子底下偷馒头吃,肯定不?是第一次。

    她也没用喇叭,直接跟大家说:“各位村民,麻烦你们好好回忆一下,这两个月你们家里有没有丢过东西??晚上有没有看?到过奇怪的黑影?”

    宁越听她说完不?由一愣,村民们却纷纷举手:“我儿?子丢过一件夹克,买了?还没穿过几次,就遭了?贼。”

    “我家丢过两个鸡腿,是贼从整鸡上撕下来?的,我以为是小?孙子偷着?吃了?,可怎么打那孩子也没承认。”

    “我家倒是没丢东西?,但我看?见?黑影了?,不?过当时村里刚死了?人,我还以为闹鬼呢。”

    “警察同志,我家也丢过吃的,好几次。”

    还有人说儿?子丢过一条牛仔裤,“那东西?有钱也买不?着?,我儿?子要相亲嘛,跟城里的朋友借的,结果?给弄丢了?,还得?去城里给人家买条一样的。”

    甚至还有丢了?内裤的,不?过丢得?最多的是吃食。

    许天耳朵听着?他们反映,眼睛却盯着?‘李二东’,见?问起丢过什么东西?,他整个人都僵硬起来?,呆呆站在那里。

    许天一指他身?上的夹克,问村民:“你丢的是黑色的吗?跟他身?上这件像不?像?”

    那位村民皱眉打量着?,最后为难地?摇摇头:“颜色倒是对上了?,可我那件胸口有个链子。”

    宁越马上拉起‘李二东’身?上那件夹克,“看?见?这里的缝线没有?链子拆掉了?!”

    “啊?这就是我的?”

    那人欣喜地?过来?细看?,‘李二东’脸如猪肝色,恶狠狠地?瞪着?许天。

    下边的村民都炸了?,“这真是个小?偷?不?偷钱只偷衣服跟吃的?”

    “天啊,他身?上那条牛仔裤不?会是我儿?子借的那条吧!”

    “我家那半袋子槽子糕不?会是他偷的吧?”

    “黑影怎么回事?不?但偷东西?还装神弄鬼吗?”

    杨婶子更生气了?:“我就说他不?是黄大力,李所长,你们真找个小?偷来?敷衍我?”

    许天叹口气:“为什么你觉得?黄大力不?会偷东西??我甚至怀疑他在杀死你儿?子后一直如隐形人一般藏在杨村。”

    刚才差点变成雕塑的‘李二东’突然间暴走,“死丫头,你给我闭嘴,瞎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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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二东’自从被抓到后?, 一直很淡定?,眼神带着好?奇和打量,好?像只是一个无辜的旁观者, 这时突然暴怒, 把大家都吓了一跳。

    宁越看着他, “许法医说的是黄大力,你不是说你叫李二东吗?”

    ‘李二东’脸色难看极了, 恶狠狠地瞪着许天?, “法医?你是医生不是警察?”

    许天笑道:“我既是医生也是警察, 这不冲突, 你呢?既是李二东又是黄大力?为什么给?自?己取李二东的名字?你们村也没姓李的,电视剧里也没?叫这名儿的啊。”

    刚才?聊电视剧的大姐凑过来说:“警察同志,我们村确实没?姓李的, 倒是有个叫杨二东的。”

    杨婶子在一边说:“那娃子就?是我们村第一个考上大学的,说是实习去了, 这事扯不着人家啊。”

    许天?一愣, 马上明白过来,她见‘李二东’怒气?冲冲的, 就?叹口气?:“你羡慕人家能考上大学, 自?己也想去就?借了杨二东的名字?那这个姓又是借的谁的?”

    ‘李二东’还是一脸凶相, 但听到她的话?,眼神不由自?主往办公室里瞥。

    宁越跟着他的视线往里看,颇有些意外:“是李所长?这里只有她一个人姓李。”

    ‘李二东’长叹一声:“那天?我看见她了,她很像我妈。”

    许天?马上道:“黄大力, 你是说李所长来你们村查案时, 你就?看到她了,并且印象深刻?”

    黄大力终于不装了, 他甚至笑了笑,“嗯,他们挖骨头时,我没?藏着,跑出来看,也没?人发现我。村里人拦着他们,说什么风水先生不让挖,还说死的是个无亲无故的傻子,那个女所长说别?管死的是谁,都要查清楚,傻子的命也是命。”

    这时李所长听到有人提她,也从里边出来了,她怔怔看着黄大力,“你就?是黄大力?我们挖尸骨时,你就?在旁边围观?”

    “嗯!他们只看你们,又没?看我。”黄大力跟李所长说话?时声音都柔了几度,显然对她很有好?感,甚至可能把对妈妈的思念寄托在她身上了。

    这时杨婶子傻了,呆了片刻,指着黄大力说:“他不是个小偷吗?又偷衣服又偷吃的,怎么会是黄大力?黄大力不是这样的,他胡子拉碴,窝窝囊囊,就?是个傻子。”

    宁越叹口气?:“你们到底怎么确定?他是傻子的?”

    旁边一个男人也惊诧地看着黄大力:“警察同志,这真?不可能是黄大力。当时他们作弄他,给?他吃沾了大粪的馒头,他吃得特别?香。”@

    黄大力轻蔑一笑,“饿急了屎都香啊。”

    许天?皱眉问他:“馒头是谁给?你的?”

    黄大力看了眼杨婶子,垂下头不说话?了。

    这下子大家都朝杨婶子看,把她看得心慌意乱,“不是我!我没?……我……”

    她支支吾吾地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爆料的男人就?说:“是她大儿子杨文斌。”

    杨婶子急了:“你别?瞎说,我家小斌可是好?孩子。”

    她说着过来拉扯许天?,语气?急得要命,“这要真?是黄大力,那你们赶紧把他逮了枪毙啊,就?是他杀了我家小海。”

    李所长冷冷地看着她,“你急什么?”

    “我不是急,是这个黄大力不是好?人啊,他还偷东西,他还杀人,他……”

    黄大力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十分复杂。

    许天?不由问他,“她也帮过你吗?”

    黄大力没?回?答,但表情有些丧气?,似乎听到熟人说要枪毙自?己,很难受。

    宁越见他已经承认自?己是黄大力,就?先打发了那些围观的村民,“了解内情的留下,其他人可以先回?去了。”

    这么一说,那些想留下看热闹的,都唰唰走?了,生怕被留下来受审。

    小廖出来问:“不是说一个个审吗?怎么全走?了?”

    许天?道:“没?必要了,正主不是找到了吗。”

    可让人没?想到的是,村民们都走?了,黄大力却不肯再开口,就?像是演员没?了观众,再提不起上台的兴趣。

    “你们把他们都叫回?来,连杨主任也一块叫回?来,我一次性?把话?说清楚,不然我就?当哑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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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越当然不可能受他胁迫,再说也不可能当着全村人审嫌疑人。

    刚才?宁越留下的三个人中,只有那位烟袋大爷最敢说,他一直在骂杨主任,说他是作弊选

    上的村主任,又不为村里干实事,尽搞没?用的东西,还说他的两个儿子都不是东西,经常欺负其他村民,尤其是欺负傻子黄大力。

    他甚至说杨文海是顶替别?人上的大学,怕露馅才?回?来搞个体。不过他一直对黄大力家起火的事避而不谈,问就?说不清楚。

    宁越见其他两个问不出什么,干脆让他们走?了,烟袋大爷也想跟着走?,他跟胡东说:“我是实在忍不了才?跟你们说的,可我不想去派出所,咱能不能就?在这儿把事说了?警察同志,我就?一个要求,把村主任给?换了吧,他实在当不起。”

    胡东让他稍安勿躁,就?先去隔壁办公室开会了。

    喧闹过后?,只有黄大力,杨婶子和烟袋大爷留在村委,被小丁他们分别?看押起来。

    中间的办公室里,大家围坐在一起,李所长好?奇地问许天?:“小许,到底怎么回?事,杨文海要真?是黄大力杀的,他怎么不跑?还在村里到处偷东西?”

    小廖也说:“对啊,而且看他这样子也不像是傻子,就?算他一直在装,十年不正常社交,说话?居然很有条理,心理素质也特别?强,被戳穿身份,居然没?慌乱,没?抵赖,就?这么承认了。”

    许天?说:“他迟早得认,我怀疑他想报复整个杨村,只是还没?来得及下手或者是心软了。”

    李所长吓了一跳,“报复整个村儿?他家着火的事,整个村都参与了?”

    宁越道:“就?算没?参与肯定?也是知情者,算是帮凶。小许,说说你的分析。”

    “一开始我也不是很确定?李二东就?是黄大力,可看他衣服不像是流浪汉。我刚才?又听到村民们讨论昨晚看的电视剧,发现跟黄大力讲得故事很像,昨天?我跟小丁抓捕他时,正好?听到那户人家在看电视。还有黄大力在逃跑过程中没?碰翻东西,没?惊到这两家的住户,就?像进了自?己家院子一样。”

    宁越点头:“你是说他对这两家十分熟悉,可能不止去过一次。”

    “没?错,我又想到他躲在村委时,明知道外边都是警察,居然还敢偷吃馒头,他看起来也不像饿了很久的,那肯定?是习惯了小偷小摸,所以我就?问问村民们丢没?丢过东西,结果?有丢衣服的有丢食物的,衣服还穿在他身上。我说这是黄大力干的,他果?然急了,不想让我再说下去。”

    胡东还是有些不解:“就?算他有偷东西的癖好?,为什么要留在杨村?杀了人,他不怕被抓吗?”

    小廖也说:“是啊,别?人都是躲到山上或者树林子里,他居然往人家里躲?”

    许天?道:“他刚才?说得杨村人都到了,才?肯招供,我觉得他可能认为整个杨村都欠黄家的,所以他不肯走?。这段时间他在村里东躲西藏,是在看杨村人拿着他家的钱是怎么生活的。他缺衣服了就?偷别?人的,饿了就?偷东西吃,甚至可能还跟着人家一起看电视。”

    李所长觉得不可思议,“这也太稀奇了,他怎么跟着人家看电视?家里莫名其妙多出个大活人,还能发现不了吗?”

    宁越无奈道:“咱们八个警察都没?发现他躲在村委办公室里,他还偷吃了小廖带的馒头。”

    一提这事,大家都有点窘,小廖厚着脸皮说:“没?错,咸菜也被人动?过,我都不敢吃了。我看黄大力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有偷盗癖。”

    许天?皱眉:“我觉得他的目的不是偷,当然了这只是我的推测,他的穿着打扮和谈吐,都跟村民印象里的黄大力不同,他还给?自?己取了个新名字,姓借了李所长的,名字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他……”

    许天?一时不知该如何描述,宁越道:“他不想当黄大力,想过正常人的生活!”

    许天?马上点头:“嗯,就?是这样。”

    李所长叹口气?:“虽然我同情这孩子,可该查的还是得查,他不肯开口,难不成真?把村民们再叫回?来?”@

    许天?也有些疑惑,“难不成他是表演型人格?想博得大家关注?还是说他真?把全村人都当仇人?想借机痛骂一番?”

    胡东指指隔壁的广播室,“要不就?跟他说,在那个房间里说话?,全村人都能听到。”

    小廖马上道:“理论上可以,喇叭外边能关,里边开着指示灯就?行。不过黄大力又不是真?傻子,要是在屋里听不到大喇叭的声音,肯定?知道咱们在骗他。”

    宁越摆手,“没?必要,我看要不让李所长去试试。李所长,黄大力说你很像他妈妈,他肯定?对你有好?感。你就?说要先弄清楚来龙去脉,才?能决定?要不要公布于众。”

    李所长怔了几秒,“好?,我去试试。其实到时候可以把他想说的话?写在案件的详细通报里,反正他的目的就?是让全村人都知道嘛。”

    黄大力确实对李所长不同,听见她这么说,他为难起来,“可我想当着他们的面说。”

    李所长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抱歉,不符合规定?,你不肯说的话?,我们只能先把你带回?派出所。”

    黄大力眉头紧皱,他盯着李所长,好?一会儿才?说:“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被他们耍了十几年,想耍回?来,我想给?他们家里也放把火,可还没?来得及放,就?被你们逮到了。”

    李所长吓了一跳:“你一直在各家转悠,偷吃的,偷衣服,是在琢磨放火?”

    黄大力长叹一声,十分遗憾地说:“没?错,我在研究怎么放一把火把整个杨村都烧了,要是从东头烧起,那西边住着的肯定?会跑,从西头烧,东边的又烧不死,太难了。”

    许天?惊讶极了,她知道黄大力想报仇,但又觉得他是感受到了别?人家的温暖,才?开始跟寄生虫一样躲在别?人家里,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狠。

    她没?忍住,推门进去问:“黄大力,你现在才?想报仇,是刚知道那场火不是意外吗?”

    黄大力冷笑一声:“你知道当时他们怎么跟我说的吗?他们说是我爸跟我爷爷做法事招黄大仙,结果?不小心把房子烧着了,因为我家离着原来的村委近,还把大家刚交上去的公粮给?烧完了。他们还吓唬我,说我家搞封建迷信还烧了国家的粮食,是要坐牢的,我只能装傻,结果?两个月前小海喝多了跟我说了实话?,他说是他爷跟他爸对不起我家。”

    他语气?渐渐哽咽起来,许天?叹息一声,“所以你一怒把杨文海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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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大力虽然情绪渐渐激动, 但还是再次要求把所有村民都喊来,被拒绝后,他哼了一声:“他们都不是好东西!我想当面问问清楚。”

    李所长有?些为难, 宁越这时也进来了, 跟他说:“目前看来, 并不是所有杨村人都知道这件事,没必要都喊来, 你先把事情交代清楚, 我们要查清楚是谁放的火。”

    黄大力有?些犹豫, 许天不给他考虑的时间, 直接问道:“杨文海怎么欺负你了,导致你要把他分尸才能解气?”

    黄大力看她一眼,叹口气:“我没想把他分尸也没想杀他, 这是个意?外?。”

    大家?都是一愣,这慌撒得也太没水平了。

    许天忍不住哼了一声:“你是说你意?外?用锯子把人给锯成?了七八块?”

    黄大力眼睛盯着鞋尖, 就在大家?以为他要接着狡辩时, 他突然开口了,“我是说我朝他动手?是个意?外?, 我知道你们不

    信, 这事得从头说。”

    宁越道:“那就从头说, 我们有?的是时间。”

    黄大力又?是一声长叹:“我们一家?本来就是外?来户,我从小就被人欺负,可我爸一直让我忍着,还跟我说总有?一天我们家?会搬走, 到?大城市去?过好日?子, 不会一直跟这些泥腿子们混。可他们都没等到?那一天,就被烧死了。其实那天我逃出来, 确实傻了半天,脑子都是木的。”

    许天道:“创伤后应激障碍,轻度的大部分能自己恢复。”

    黄大力嗯了一声,“大概是因为我眼神呆滞,没什么反应,他们当着我的面讨论起来,有?人说要把我送去?福利院,有?人说要赶我走,我当时才十五岁,要是被赶走,我能去?哪儿?小海妈给了我一碗水,还帮我说话,她说这事跟孩子没关?系,说我还小,什么也不懂。后来那几?个人就分成?两派一直吵,最后杨主?任过来跟我说,我爸妈他们是咎由自取,甚至还烧了公粮,我怕被他们赶走,更怕被关?进监狱,或是他们让我赔偿,我就干脆接着装傻,小海妈就说我太可怜,吓傻了。”

    宁越皱眉:“你装傻,他们就信了?”

    “没信,他们一直在试探我,越这样我越得装下去?,我跟条狗一样捡垃圾吃,他们才放过我。”

    许天有?些无语:“你就这样被他们折磨了十几?年?找机会逃走不行吗?那时候你已经?十五岁了吧,家?人全都死了,房子也被烧了,留在杨村跟去?别处有?什么区别?”

    黄大力诧异地看她一眼:“我当然想过,可没走多远就被联防员发现,送回了杨村,我更怕了,再不敢往外?跑。”

    许天这才记起以前出门都要开介绍信,她只?好问:“然后呢?这些年都谁欺负过你?杨主?任说还给你盖了两间房是真的吗?”

    黄大力冷哼一声:“就是以前大队的牲口棚,说是帮我整修了一下,其实就是往房顶盖了几?筐子干草。后来还是我自己慢慢加固的。欺负我的人倒是不多,主?要是杨主?任的两个儿子。”

    宁越道:“杨文斌跟杨文海?”

    “没错,他们不只?欺负我,还把我当奴隶,让我去?给他家?干活,他家?有?剩饭就扔给我一点,没剩饭就给我扔点黄瓜菜瓜。”

    李所长都听?不下去?了,“村里没人管?不是说对你很优待吗?还给你分了地让你去?领粮食。”

    “谁会管我?什么优待都是嘴上的,对外?说照顾我,其实就是让我给他家?当长工,我当时可能也麻木了,觉得能活下去?就好,后来杨文斌结了婚分了家?,更把我当狗一样使唤,甚至叫我给他们洗臭袜子,后来我自己不洗不擦,变得邋里邋遢,杨文斌才不让我去?他家?了,只?让我干地里的活儿,但他越看我越不顺眼,总是对我拳打脚踢。对了,我自己的地里所有?收成?也都是他家?的,我又?不是真傻,被拿走了多少粮食都记在本子上,还真不少呢。”

    黄大力说得十分平静,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有?一次他朝我胸口踹了一脚,差点把我送走。”

    许天越听?越觉得不可思议,如果是从小如此,根本没有?独立自主?的概念,更没有?健全的人格,被人当成?奴隶不懂反抗也算说得过去?。可当时黄大力都十五岁了,上中学?的年纪什么都该懂了啊。

    她忍不住问:“你就这么逆来顺受,从来没想过反抗?”

    黄大力自嘲地笑笑:“你觉得我太蠢了?不过我不怪你,因为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太蠢了。如果所有?人都对我非打即骂,我就算死也要找机会跑,可小海妈有?时候对我很好,她会给我留点好饭,给我包点洗衣粉让我去?洗衣服洗头把自己收拾干净,她儿子打我时,她也会阻止,那时候我觉得她跟他们不一样。”

    许天暗暗松了口气,她生怕黄大力又?说杨婶子像他妈,那可就太狗血了。

    只?听?黄大力接着说:“可后来我才明?白,她只?是怕他儿子把免费的劳力打跑了,才会安抚我。如果真对我好,不会偶尔才塞给我个包子,不会等小斌打急眼了,才过来拉他。如果没有?她这点子好心,我可能早就摆脱他们家?了,她跟他们其实没区别,都是恶人!”

    宁越只?以为黄大力是装傻,找机会想报仇,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回事,“也就是说你被他们骗了,以为那场火是你家?人造成?的意?外?,以为他们是你的救命恩人,甚至还以为自己离开杨村会被抓,所以只?能在他家?当长工?”

    “嗯!没错,就是这样!”

    许天皱眉:“那你又?是怎么知道真相的?小海既然也跟小斌一起欺负你,怎么可能告诉你真相?”

    “一开始我觉得小海跟小斌不一样!他虽然也欺负我,但只?是开玩笑,从来不会下死手?打我。两个月前他找我,说要带我去?城里打工,他说他当老板,让我不要怕。我以为他是想带我去?城里接着压榨我,我已经?习惯了在杨村当个傻子,本来不想去?,可我从来没去?过城里,听?说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他见我同意?了,就说会偷偷带我走,那天我等在村口,他真的来了,带着我坐车,还去?了理发店,还给我买衣服。”

    黄大力说着说着眼泪又?要掉下来了,“他当时对我真的很好,我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我知道他跟他爸他爷爷都不一样,他不是个坏人。”

    李所长看着他,“那我就更不明?白了,你为什么把他给分尸了?”

    黄大力没看她,垂头道:“后来他请我去?吃饭,还要了一瓶酒,等喝多了,他才把所有?事都告诉我。我这才知道我家?里人都是怎么死的。他说我家?来这里就是为了金条和古董,为了这事还挖了不少盗洞,结果被当时的村主?任,也就是他爷爷看到?了,后来他爷爷要跟我爷爷平分,我爷爷不肯,两人争吵时又?被村里其他人听?到?,他们为了抢钱,才放火把我家?烧了。”

    黄大力抬眼,一一扫过许天三人,“我不该恨吗?抢了钱还要把人杀了,当时的环境,他们就算真把钱都抢光,一根金条都不给我家?留,我爷我爸也不敢报警,可他们直接放火想把我们一家?烧死。要不是我突然跑进地窖里抓蝎子,我们一家?五口全都葬身火海。”

    许天道:“确实该恨,可你自己说杨文海对你还不错,甚至是他把真相告诉了你,为什么不杀杨主?任,反而要朝他下手??还用如此凶残的手?段?”

    黄大力没回答她的问题,接着说下去?,“小海还说当时有?人反对放火,因为吵起来,耽误了时间,很多人都知道了。为了公平,就每一户出了一个人来投票,他们拿了两个酒瓶,一个贴上‘放’字,一个贴上‘不放’。然后一人摘了根狗尾巴草,最后一数,选择放火的更多。”

    许天皱眉,真不知道这种群体性投票的死亡事件该怎么判。

    李所长叹息一声:“都被金条冲晕了头。”

    宁越想到?之前杨婶子说过换届的事,突然问黄大力:“反对放火的是不是下一任村主?任杨二柱?”

    “原来你们都知道了?”黄大力语气带着些嘲讽,“可你们不会管的,就算来查也只?会听?村干部的瞎话。其实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些村民到?底怎么想的?既然同意?小海爷爷放火,又?为什么把他投下去?,不想他再当村主?任。”

    许天道:“这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他能为了钱谋害你家?,以后也会为了钱欺压其他村民。”

    宁越说:“这些村民当时利欲熏心,为了没有?后顾之忧的拿钱,支持放火,可等钱拿到?手?,他们也会后怕甚至可能会忏悔,也会防备小海一家?,免得自家?有?一天也成?了黄家?。”

    黄大力冷哼一声:“他们怎么可能忏悔,我看他们过得挺美啊,几?乎家?家?有?电视,吃喝不愁,可我呢,装了十几?年傻子!我本该像小海一样去?考大学?,分配个好工作。是他抢走了我的人生!让我像老鼠一样在杨村苟活,他不该死吗?”

    李所长问:“所以你杀了他?还把他带回杨村杀?可他不是想让你出去?工作,想弥补你吗?”

    黄大力冷笑起来:“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其实小海是哄我呢,他想把我骗到?城里,看看我是不是真傻。如果真傻就把我送回去?给他家?当长工,如果是装的,就把我杀了。他一开始说要给我找工作让我吃香喝辣,我听?见他的承诺,高兴地手?舞足蹈,拼命感谢他。结果他又?说了当年火灾的事,我气得发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小海就说原来我真的是在装傻,他就把我领到?河边想杀了我。”

    许天呆住,她真没想到?居然这么复杂,“我还以为小海良心发现,想要弥补你。”

    “弥补?呵,你知道他为什么丢了铁饭碗去?干个体吗?他早就知道了当年的事,他们单位要挨个审查,他怕查出他爷爷放火的事,这才放弃了工作,说想去?赚大钱。他发现我在偷偷记账,就更害怕了,想带我进城试一试我到?底是不是傻子。还好我机灵躲了过去?,我干脆骗他

    我家?还有?宝藏,全都是古董,然后就带他回了村里。”

    黄大力的语气还是毫无波澜,“我太失望了,原来小海跟他爷爷他爸爸一样贪婪,我说东西就在我家?地旁边的山坡上,他就乖乖跟着我去?了地里。我找机会把他打晕,用衣服捆住手?脚,本来想埋了,可想起我爸妈,越想越气,就偷跑去?他家?拿了锯子,把人给分了。之后我想把一块块的他送回杨主?任家?,让他们也感受一下失去?亲人的痛不欲生,可那些东西太脏了,让人恶心,我就没去?。”

    他不像在描述分尸,倒像是在讲怎么杀了一只?鸡,又?嫌脏没处理。

    宁越听?得心累:“你不是说他的死是个意?外?吗?这是蓄意?谋杀,不是意?外?。”

    “当然是意?外?,我从没想过杀他,只?是一时冲动。”黄大力辩解道。

    李所长虽然同情他,但听?到?这里也知道他已经?无可救药。

    黄大力甚至说:“我想把他扔在地里,当肥料也挺好的,之后我就开始琢磨着该怎么杀了杨村所有?人,我在这家?躲一会儿,在那家?躲一会儿。等着孩子去?学?校,大人去?了地里,我就可以当是自己家?,睡他们的床穿他们的衣服,吃他们的饭,可我把整个村子都转遍了,也没想出该怎么报仇。”

    许天无语极了:“你想了两个月?这期间一直在各家?转悠,一直没被发现?”

    “是啊。”黄大力得意?地说,“连养狗的那几?家?我都混熟了,狗见了我都摇尾巴。后来我听?说他们找到?了小海的尸体,但把他当成?了我,我都要笑死了,自然要去?村委看看热闹。”

    他说完看了许天一眼,“可惜被你发现了。”

    宁越问他,“那其他三名村民呢?又?是怎么死的?”

    黄大力摊摊手?,笑着说:“那我就不清楚了,反正不是我杀的,村里人不是说是鬼怪作祟吗?”

    许天皱眉:“既然你已经?承认杀了杨文海并分尸,那多上三条人命并没什么区别,为什么还要撒谎。”

    “我没撒谎,确实跟我没关?系。”黄大力说完又?追问,“能让我用大喇叭跟村里人说几?句吗?”

    宁越摆手?表示不可能,又?问起他跟那三名村民的关?系,黄大力有?些不耐烦,“真不是我!爱信不信。”

    见他不再开口,三人出了办公室,到?院子里开小会。

    许天抢先道:“宁队,李所长,我总觉得他还没说实话。”

    宁越说:“可从逻辑上来说是合理的,杨主?任家?这四口人,包括死去?的老主?任都参与?了黄大力家?的事,先是放火,再是把他困在村里,当个傻长工养着,其间还各种欺凌。四个月前杨文海发现黄大力可能不是傻子,把他带出去?试探,确定后就想把他杀了,以绝后患,结果被黄大力反杀。”

    李所长接着道:“杨主?任一定知道小儿子想杀黄大力,才会一口咬定被分尸的是黄大力。就是不知道后来那三名村民到?底怎么死的,为什么会马上火化。”

    宁越指指最东边的办公室,“先问问杨婶子吧,她肯定是知情者。”

    被分尸的守村人16

    杨婶子说杨文斌跟着媳妇去了娘家, 这?个节骨眼上?,倒像是在逃避什么?,宁越先安排人去?找他, 这?才去?审杨婶子。

    她听说黄大力都招了, 脸色十分难看, “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什么?叫当奴隶,我们给他一口饭吃, 让他干点活不是应该的吗?别人都绕着他走, 我们可怜他才管他的, 结果还管出仇来了!你说像那细致活儿他又不会干, 只能干点体力活,一个大小伙子,这?点苦都吃不了吗?居然说我们欺负他?我家小斌脾气虽然不好, 可他没?坏心啊。什么?沾屎的馒头那都是开玩笑呢,吓唬他玩呢, 更不可能打骂他。”

    杨婶子语气很冲, 看起来?很委屈,许天却皱眉看着她, “你不辩解黄家着火的事, 看来?黄大力说的都是真的, 对吗?”

    杨婶子马上说:“我不知道,那事我没?掺和,是他们男人开的会。”

    宁越道?:“其实你只要说明白?一点就好,为什么?杨主任一看有人被分尸就断定那是黄大力, 而你就赶紧安排你大儿子离开杨村。”@

    “我家小斌跟着媳妇回娘家有什么?错?这?有什么?说不明白?的?至于尸体, 人是死在黄大力的田里的,不是他还会有谁?不只我家老杨, 整个杨村的人都以为死的是他啊。”

    杨婶子说着说着哭了起来?:“我要知道?那是我家小海,怎么?可能任由他们埋了。”

    李所长叹口气:“终于说实话?了,你也知道?他们直接把人埋了不对,还说找人看过风水,可你们村的人谁也不知道?村主任请过看风水的人回村。杨婶子,都查到这?地步了,为了你家小海,你也不该再隐瞒,黄大力说你跟小海对他还算不错。那小海怎么?突然想要杀他,是不是有人指使?”

    “没?有,我家小海不可能杀人,他就不是那种人,你要说这?事是小斌干的,还有可能,我家小海胆子小,他不可能干这?种事。警察同志,你们得信我啊,肯定是黄大力嫉妒小海会做生意能赚钱,才把他杀了,你们得帮他主持公道?啊。”

    杨婶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肯再回答问题,只喊着杀人偿命,还说小孩是个好孩子。

    见审不下去?,宁越召集大家开了个会:“虽然还有细节不明,但大致情况算是查清楚了。我怀疑之?后那三条人命都是黄大力所为。他杀杨文海是激情杀人,其他三位可能是跟他有冲突,也可能是发现他没?死,被他灭了口,他能在杨村藏匿两个月,制造意外杀三个人,也不是难事。”

    李所长跟他意见一致,许天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确定要不要把心中疑问说出来?。

    宁越跟李所长商量,准备把黄大力和杨婶子都带回派出所审,顺便把派出所拘留的那些?人该放的放了,关?太多人,容易出事。

    小廖突然问:“宁队,他们投票定生死这?个事,要怎么?查?所有参与投票的都请回去?吗?”

    宁越一愣,刚才他跟李所长好像都下意识回避了这?个问题,因为太难处理了,“投票放火的人肯定得抓,属于共犯。”

    他说完一转头见许天一脸犹豫,不由问:“小许,你有不同意见?”

    许天斟酌着措辞,“也不是意见,就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目前看来?黄大力的故事能自圆其说,你跟李所长的推测也合情合理,可我总觉得黄大力在撒谎。什么?情况下才会把人分尸,还要把脸都毁了?深仇大恨?那为什么?又不对杨文海家其他人动手呢?”

    “你想说什么??”胡东问她,“你设身处地想一下黄大力的遭遇,他做出什么?事来?都有可能。被欺瞒了这?么?久,还被打骂欺压,你说他能不恨吗?他自己不是说了吗?一直在想办法,想把整个杨村都毁了。”

    许天点头:“嗯,所以我说前后似乎都很合理,大概我想多了吧。”

    李所长说:“这?事太复杂了,也不怪你多想。杨村的问题,光咱们公安方面处理不了,还得叫县里来?人,整个村的风气都有问题,整个村也都是黄家火灾的受益者,那些?金条的归属,村民要不要退还非法所得,都是难题,这?恐怕得分成几个案子来?上?诉。”

    让大家高兴的是,刚才留下的

    那位烟袋大爷听说黄大力和杨婶子都招了,立马承认了当年的事。

    “我本来?就想跟你们说,可又怕搞不倒杨主任,再被他报复。他跟他爸一个样,心狠手辣,就为了钱想杀了黄大力一家子。当时我跟二?柱都投的不能放火,那可是人命啊,虽说那钱也不是黄家的,可毕竟金条是他们挖出来?的,一开始我想报警,这?些?东西?都得充公才对,可后来?杨主任说有了钱能翻修小学,能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我就有点子心动。”

    烟袋大爷长叹一声:“也怪我啊,动了贪念,要是当初我直接找去?县里,把他们都举报了,谁都不用?死。老话?说得好啊,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唉!”

    宁越见他感慨起来?,忙问,“您还记得当时都谁投了放火吗?”

    “记得,我记得清清楚楚,他们好像都跟着杨主任跑去?县里,还没?回来?。当时我跟二?柱的意思是跟黄家好好商量一下,见者有份,我们不举报黄家,黄家也别太小气。可他们不肯听啊,说要投票,我当时还觉得大家肯定都投不放火,哪想到……唉!”

    烟袋大爷唉声叹气,把当时的事都讲述一遍,跟黄大力说得基本没?什么?出入。

    “后来?大家发现黄大力跑出来?,都吓了一跳。他被烟熏晕了,当时的村主任,也就是杨主任他爹就说要把他杀了,斩草除根!我跟二?柱当然不同意,村里其他人也不同意,又有很多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村民围过来?救火,黄大力才算保住一条命。那之?后,再选村干部就没?人选他了,太狠了,连孩子也不放过!他也遭了报应,没?多长时间就病死了。”

    许天忍不住问他,“大爷,杨主任的两个儿子,你觉得怎么?样?听说杨文斌有暴力倾向,经常惹事,还欺压黄大力,把他当奴隶。还有杨文海,他到底为什么?辞掉工作?”

    “这?俩都不是好东西?,不过小海好点,没?那么?狠,小斌打架特别狠,以前为了一点小事,领着一伙子人跟邻村打群架,把人家开了瓢,还觉得特光荣,跟打了胜仗一样。至于他们欺负黄大力的事,我听说过,但没?见过。”

    烟袋大爷十分嫌弃地说:“我家不爱跟他家来?往,那黄大力又是个没?骨气的,让人训得跟条狗一样,再说我就算想管也管不了啊,钱都在杨主任一家手里攥着呢,哪怕他没?当村主任那几年,也耀武扬威的。”

    李所长道?:“别担心,没?人会追究你的责任,只是需要你把实情说出来?,如果能出面作证的话?,那就更好了。”

    烟袋大爷把烟嘴递到嘴边,又拿下来?,最终叹息一声:“李所长,你们放心,我敢站出来?,就是忍不了了。我们杨村原来?多好啊,村里人互帮互助,都跟一家人一样。现在一个个只顾着自己的小日?子,没?一点人情味儿了。他们说村里风气越来?越差都怪黄家,我看啊,都怪杨主任一家,要不是他跟他爹天天盯着黄家,怎么?会发现他家找到了金条。”

    这?位大爷感慨颇多:“你们是不知道?,自从放了那把火,我们村儿就没?安生过,过得好好的小两口为了钱离了婚,我好几个老伙计没?病没?灾的,早早走了。现在居然出了这?样的事,你们说什么?人才会把大活人砍成一块块的,简直不是人是野兽啊!自从出了那事,我这?心里不得劲啊,晚上?都睡不着觉,结果还没?完呢,又死了几个年轻力壮的!警察同志,你们说我能不怕吗?报应啊都是报应!黄家那老爷子没?准真?会点东西?,没?准是他临死前给我们村下了咒,得赶紧解开啊。”

    许天一开始以为这?是个难得明白?事理,有正义感的大爷,没?想到最后又绕回了封建迷信上?。

    看他那焦虑的样子,宁越相信他说的应该都是实话?,有这?一个突破口,其他村民迟早会开口。

    烟袋大爷记性特别好,他直接念出了名单,都是投票放火的人,一共四十一个,其中死了四个,杨娇爸就是四人之?一,剩下的三十七人都在派出所关?着呢,倒是不用?再费事抓了。

    李所长已经出去?安排,许天却跟宁越说:“宁队,虽然抓到了黄大力,但我还是想去?他家里和玉米田里看一看,也许能发现其他线索。”

    “也好,只看了照片,到底没?实地侦查过。让李所长带人回去?,我跟你一起去?。”

    李所长不放心只留他们两个在村里,许天道?:“会闹事的都被抓走了,留下的这?些?不会害人。”

    “那谁说得准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宁越道?:“放心吧,我带了枪,不会有事,反正车上?也坐不下,李所长,你带着他们先回去?,再叫胡东开车过来?接我们。我们在村里转一圈,拍拍照就回村委等着。”

    要带走三名嫌犯,车上?确实有点挤,李所长无奈只得同意。

    黄大力被押到车上?时,眼神十分复杂,他回头看了眼村委,又朝路边的庄稼地看,看那样子好像十分不舍。

    宁越不由感慨:“他很聪明,知道?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可按说他应该对杨村充满恨才对,要不是来?了杨村,他家也不会遭遇火灾,他也不会屈辱地过了十几年。”

    “可他从几岁时来?杨村,差不多一辈子都在这?里度过,哪怕杀了人都没?跑,对村里肯定是有感情的。小许,你是在怀疑黄大力杀杨文海的动机吗?”

    “没?错!”许天马上?点头,“刚才那位大爷只能说出杨文斌干的坏事,对杨文海,只是一句他也不是好东西?,可问他到底干了什么?,这?大爷却又说不出来?具体的事。宁队,你不觉得奇怪吗?”

    “确实奇怪,不过杨村奇怪的可不止杨文海,他们一家人都很奇怪,也都够狠的,而且都是强盗思维。”

    许天轻叹一声:“是啊,杀人越货,斩草除根!不知道?的还以为杨文海爷爷曾经落草为寇呢。”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收拾好东西?,一人背个包,先去?黄大力家侦查。

    路上?,宁越问许天,“你怀疑的是黄大力的诡异行为对吗?如果他发现杨文海想杀他,为什么?不逃走,反而把人带回杨村杀了,如果他想报仇,又把尸体扔在地里,自己却在杨村躲躲藏藏,说是想杀全村人,可却一点行动都没?有,还有心思偷人家好看的衣服,甚至跟着人家一起看电视。”

    他说完大概自己也觉得有点扯,“估计不是看电视,应该是躲在外边听电视。虽然黄大力的行为不符合嫌疑人应有的心理动态,但你要知道?他被当作奴隶使唤了十几年,没?有正常的社会关?系,没?有正确的引导。这?两个月他只从电视里了解外界,顺便观察村民的生活,他的思维没?条理,甚至混乱无序也很正常。”

    “嗯,你分析得有道?理。可我总觉得他在说杨婶子是个好人,还说杨文海对他还不错时,眼神很真?诚,他好像对他们有感情,又怎么?会突然把杨文海分尸?这?更像是毁尸灭迹,可又做了一半就扔到田里,又像是对谁示威,总之?很不对劲。也许是我想多了,他不过是破罐子破摔,才肆意妄为。”

    宁越道?:“别急,等回了派出所,加上?杨主任和其他人的口供,整个事件就清晰了,到时候要还是有疑问,咱们接着查。”

    两人说着话?已经到了村尾,黄大力家很好找,跟谁家也不挨着,旁边是一大片打麦场,不远处就是他那长条形

    的责任田。

    两间草房很简陋,一间卧室一间厨房兼杂物室。

    卧室的一角已经塌了,厨房乱成一团,显然很久没?人做过饭。两人在房间里仔细搜查一遍,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许天想看坍塌的那一角,刚弯下腰就被宁越拉开,“小心点。”

    她一侧身,突然看见床边好像刻着阿拉伯数字,“那里是什么??”

    那些?数字只有长长的一行,靠近脏乱不堪的床,不细看还真?发现不了。

    宁越让她退后,他拿着相机上?前,等看清上?边的数字,不由皱眉,“好像记得每年产了多少粮食,难道?这?就是黄大力说的账本?如果杨家人是因为他记帐才发现他装傻,甚至想杀他,那为什么?不把这?些?数字擦掉?他们确认尸体是黄大力之?后,都没?来?他家里检查过吗?”

    许天道?:“也许根本不是为了记账的事。”

    被分尸的守村人17

    第156章

    凌乱破旧的房间里再找不到其他有用?的线索, 宁越拿出相机,把那些数字拍下来。

    许天道:“看来黄大力还在撒谎,杨文海死了, 杨文斌也许知道些什么, 不然?他不可能突然?跑去妻子娘家住。希望他还在那里, 可别偷着?跑了。”

    宁越收起相机,“他跑什么?人又不是他杀的。走吧, 咱们再去田里看看, 然?后回派出所, 杨文斌应该早就被带回去了。”

    黄大力这块责任田不只狭长, 而且高低不平,田里的玉米长得稀稀拉拉,都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许天看得皱眉:“这块田里能有什么收成?杨主任一家居然?连这些都不放过?, 也太贪婪了。”@

    两人虽然?不知道粮食价格,可看到这块地, 再想想墙上那些数字, 都觉得黄大力是?在卖力种田。

    宁越道:“虽然?他在装傻子,但一直在努力生?活, 如果真像他说的, 杨家想斩草除根, 他暴怒之下把杨文海分尸,动机也算充分。”

    “是?啊,黄家如果没出事,以?黄大力的聪明劲应该会顺利考上大学分配工作, 太可惜了。”

    许天一边说一边细细查看, 抛尸处没有明显标识,但从旁边的脚印能判断出来, 不只抛尸处,整个玉米田里的脚印都十?分凌乱,现场基本上没有探查价值。

    两人白跑一趟,宁越朝许天招手:“走吧,先?回村委。”

    等到了村委,派出所的车已经回来了,许天临走前看了眼?杨村的大牌子,“他们每一家都靠着?那笔钱致富了,可他们却看着?黄大力被杨主任一家欺负。”

    宁越叹口气:“是?杨主任跟他爸老杨主任发现并出主意吞了这笔钱,村民?只要伸手拿了钱,还有什么立场去管?”

    等回了北艾县派出所,杨文斌已经被关进?审讯室里,李所长已经把黄大力和杨婶子的供词整理好了,小廖他们提审了杨主任和当?时投票的村民?。

    那些村民?见再瞒不住,倒也不含糊,直接把责任推给杨主任,“是?老杨主任做主要放火的,也就是?杨主任他爹,不过?杨主任也特别积极,跟我们说黄家是?盗墓贼,本就不是?好东西,死了也白死。当?时说是?投票,其实他们早就商量好了,就算我们不投,他们也会放啊。”

    “没错,当?时他们父子俩跟我们讲挖坟掘墓有多缺德,还说我们是?替天行道,拿了这笔钱,整个村都受益,还说要给村里修祠堂,说我们杨村其实都是?一个本家,反正是?各种劝,我们不想作孽,可经不起他们父子俩劝啊,这两父子嘴皮子利索得很。”

    “警察同志,我当?时没想到他们真敢杀人,只以?为放火是?烧房子把他们从杨村逼走,我们就可以?分钱了,我这不算杀人罪吧。”

    有胆小的听到杀人罪已经哭了起来。

    倒是?杨主任没他们那么紧张,听说杨婶子已经招了,他脸色阴沉了几分,咬牙道:“这娘们儿就是?靠不住啊。”

    许天冷笑:“是?你跟你爸害了黄家四?口人,还任由?你大儿子欺负幸存者黄大力,导致你小儿子被黄大力所杀。是?你看都不看就说被分尸的是?黄大力,直接把尸体?埋了。甚至发现村里接连有人意外死亡,你也不报警,直接火化,我有点奇怪,你既然?提议把那三名死者的尸体?火化了,为什么不火化黄大力的尸骨?还编造出不能动风水的谣言,带着?曾经投票放火的村民?跑来派出所自投罗网,杨主任,你说这不靠谱的人到底是?谁?”

    杨主任脸色更加难看,“黄家搞封建迷信,我爸当?时是?村主任,他是?为了村里清静才这么干的,十?几年前跟现在可不一样,现在都能明着?去庙里烧香拜佛了,当?时那可是?要挨批斗的!我爸没做错!”

    宁越盯着?他道:“你想把这件事全推到你爸身上?你当?时不也上蹿下跳吗?还用?言语威逼村民?投票放火,往墙上倒汽油的不也是?你吗?”

    “谁说的?放屁,我没干,都是?我爸一个人干的,他早死了,你们要算账就去找他吧。”

    许天看着?他滴溜乱转的眼?睛就知道他已经是?强弩之末,“证人不止一个,杨主任,事到如今,没人会替你遮掩,你知道这件事一旦爆出来,村民?都会推到你头上,才想把黄大力控制在自己手掌心里,对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杨主任又开始装无辜,“我爸当?时只是?为了村里人着?想,没想到他们拿了钱,居然?把我爸卖了,甚至还想把这事推到我头上,我什么也没干啊,有证据你们就拿出来,不能只听他们瞎说。”

    有烟袋大爷和投的村民?们的证词,杨主任再怎么辩解也没用?。宁越问他:“先?说说你那两个儿子吧,你有没有指使杨文海去杀黄大力?”

    “没有,我家小海老实得很,怎么可能干这种事,我就更不可能了!我家小斌也是?个老实孩子,就是?有时候脾气有点大,但他也没坏心眼?啊。”

    宁越又问:“黄大力一直在装傻,还把自己田里的收成都记录下来,这事你知道吗?”

    杨主任皱眉:“真的?我早就怀疑他是?装的,不过?这些年他特别听话,真像个长……像……像我们自家人一样,我也没多想。”

    许天呵了一声:“你刚才是?想说他像个长工对吗?还是?特别听话,任劳任怨的长工。杨主任,没想到土改这么多年了,你居然?还想着?当?地主。”

    “我没有,你别血口喷人,我不管当?不当?村主任,都是?一心为村里建设出力,为提高村民?生?活努力,还有我爸也是?,他只做错了这一件事,不信你们去问问村里人,我爸在村里的口碑。是?村里人对不起他,当?时明明一起放的火,他们全都推在我爸头上,还孤立我爸,要不是?……”

    他又顿住,宁越道:“要不是?什么?难不成杨二柱的死跟你有关?你想帮你爸把村主任的位置夺回来?”

    杨主任哼了一声:“我可没这么说,杨二柱本来就病恹恹的,管不了事,他早该让贤。我什么也没做,只是?提醒大家吃水别忘挖井人,他们手里有钱都是?因为我爸,怎么好意思?不选我?”

    许天笑了,“你带着?人来围派出所时,我还以?为你多厉害,让这么多人帮你,没想到你是?威胁他们来的。”

    “我可没威胁,我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们不是?把他们也都抓了吗?他们什么罪,我就是?什么罪,这么多人,只是?投了个票而已,可没有杀人放火。”

    杨主任心理素质确实不错,到现在还能强行狡辩。

    杨文斌听说其他人都招了,瞬间暴躁起来,“招什么招?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爸跟我爷爷干了什么,也不会跟我讲啊。那时候我还小呢,再说我家有钱怎么了?我杨村人都有钱。”

    李所长问他跟黄大力的冲突,杨文斌骂骂咧咧地说:“他原来只有三分蠢,还能帮着?干干脏活儿累活儿,后来又脏又臭,我瞅着?都恶心。更恶心的是?,他居然?偷看我媳妇洗澡,我恨不得把他

    眼?睛挖出来!”

    许天不由?愣住,“偷窥别人洗澡?什么时候?”

    “就夏天正热的时候,后来他就没影了,我还以?为他害怕逃了,结果居然?死了。呵,还真是?报应!”

    宁越不由?疑惑起来,“李所长还没跟你说吗?死在玉米田里的是?你弟弟杨文海,不是?黄大力!”

    “什么?”杨文斌吓了一跳,瞪大眼?睛,“怎么可能,要是?我家小海,我爸能认不出来吗?开什么玩笑,别以?为你们是?警察就能瞎说八道。”

    李所长无奈道:“这事刚才已经跟你说了,可你在大喊大叫,一直停不下来。”

    许天打量着?杨文斌,“你这是?躁狂症吗?不会好好说话,只会大喊大叫。”

    “你他妈的才是?躁狂症,我受够了,我又没杀人更没放火,你们关着?我干吗?我爸呢?我妈呢?我得问问他们,我弟怎么回事?不是?说让他去我姨家吗?他向来听话,绝对不会乱跑!”

    他确实很喜欢大喊大叫,但并不蠢,喊着?喊着?,反应过?来,“是?谁杀的小海?不会是?黄大力那个蠢货吧。”

    宁越点头:“没错,黄大力已经承认了,我们正在查他的动机。”

    杨文斌瞬间暴怒,“他在哪呢?是?他杀了我弟?妈的,看我不打劈了他,还要什么动机?黄大力就是?个傻子,比我弟聪明不到哪儿去。”

    许天听出端倪,“什么意思??你觉得你弟杨文海也是?傻子?那他怎么考上大学的?”

    杨文斌脾气暴躁,藏不住事,理直气壮地说:“买的名额啊!隔壁村一个姓杨的考上大学没钱上,我爸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借别人的名字再复读一年,我弟用?他的录取通知书去的学校,不过?后来还是?上不下去,回来了。”

    宁越跟李所长也傻了眼?,大家一直以?为杨文海是?学霸,哪怕下海经商也游刃有余的那种。

    宁越把前因后果一想,突然?明白了:“所以?他退学是?因为跟不上课,你们说他做了个体?户,赚得不少,其实是?让他去亲戚家,然?后再带钱回来,对村里人说是?他在外边做生?意赚的。”

    “是?又怎样?犯法吗?”杨文斌比他爸可嚣张多了,他斜眼?皱眉,瞪着?宁越,就像个被宠坏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富二代一样。

    许天都惊呆了,她没想到现在就有洗钱的,而且杨文斌居然?跟警察用?这种语气说话,还真不愧是?杨主任的儿子啊。

    她皱眉道:“你说呢?肯定犯法啊!杨文海先?是?顶替他人名额,之后又以?做生?意为名洗钱!”

    “什么洗钱?我们家有的是?钱,想干吗干吗!用?得着?你们管吗?”杨文斌语气依旧张扬,显然?是?真不懂法。

    宁越虽然?没听过?洗钱这个词,但大概能懂许天的意思?,“当?初那把火,你家拿了大头,如果你们生?活水平跟村里人差距太大,他们肯定会不甘心。说这些钱是?杨文海做生?意赚来的,你们藏起来的那些金条就成了有正当?来源的干净钱。”

    李所长也懂了,洗钱原来是?说把脏钱洗干净,她问:“杨文斌,这主意也是?你爸想出来的吗?”

    杨文斌烦躁地挠挠头,“什么火?什么大头?我家有钱是?我爷爷我爸爸有本事,那可是?祖上留下来的,你们瞎说什么?我弟太蠢笨,我爸为了他费尽心思?,结果买了个大学还上不下去,不给他找个出路,他不好娶媳妇啊。”

    看来他跟杨娇一样并不知道当?年的火灾是?为了夺财。

    许天突然?感?慨道:“所以?黄大力不傻却一直装傻子,杨文海不聪明却一直在装尖子生?,还成了村里第二个考上大学的,这也太讽刺了!”

    听她提到黄大力,杨文斌脸上怒意更浓,随即哼了一声,“我弟虽然?脑子不够使,可他有我爸妈呢,不上大学也饿不着?。黄大力怎么不傻?他是?又傻又坏,居然?偷看我媳妇洗澡,我说我要把他大卸八块,我妈拦着?不让。那天他们在田里发现尸骨,我还以?为是?小海帮着?我把黄大力杀了,他向来一根筋。怎么死的居然?是?小海?黄大力他怎么敢动小海?小海对他多好啊,妈的,等我出去一定弄死他!不,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宁越看着?他激动的神情,突然?有些后悔,当?初就该先?找到杨文斌,把他一审不就清楚了吗。

    等出了审讯室,许天也说:“怪不得一出事,杨主任两口子就把大儿子打发走了,这简直是?个炮筒子啊,根本藏不住话。”

    李所长总结道:“也就是?说杨主任跟杨婶子,包括黄大力都在撒谎,杨主任他们撒谎可能是?为了维护杨文海的形象,毕竟一个村的人都只说他家小儿子老实,没人说他傻,可黄大力呢?他究竟有没有偷看杨文斌媳妇洗澡?又为什么要隐瞒杨文海的真实状况?”

    宁越分析:“刚才杨文斌说杨文海脑子不够使但对黄大力很好,而在黄大力的叙述中,杨文海一直欺骗他,甚至想杀了他,他才反击,暴怒下把杨文海分了尸。看来小许一开始的猜测是?对的,黄大力是?想隐瞒杀人动机。”

    许天道:“所以?记账被发现是?假的,杨文海想把他推进?河里也是?假的,难道黄大力也想维护自己的形象?可他维护给谁看呢?”

    胡东正好走过?来,听了个尾巴,这时道:“去问问不就知道了?刚才黄大力还在问什么时候开饭,那神情一点也不像在押犯。”

    被分尸的守村人18

    宁越原以为案子就到此结束了, 许天一开始就?觉得黄大力有问题,但?怎么也没想到错得这么离谱。

    李所长先去问了杨主任两口?子,杨主任不肯承认自己小儿子不够聪明, 甚至还想抵赖。

    宁越道:“他考上大学究竟有没有买名额, 我们查一下就?清楚了, 你现在撒谎没有任何意义。”

    杨主任眼神闪烁,还想硬抗, “当初他是没发挥好, 买名额的又不止我家一个, 凭什么说我家小海是傻子?”

    许天道:“没人说他是傻子, 只说他不够聪明。你们既然?说他是出?去做生意了,那做的什么生意?”

    李所长马上说:“没错,说说清楚吧, 杨文?海进?的什么货,卖给谁了, 到底赚了多少钱。”

    杨主任不吭声了。

    宁越又问他:“你大儿媳妇被黄大力偷窥过?这事?都谁能作证?”

    “这还用别?人作证吗?黄大力就?不是个好东西, 他一直在装傻,心里憋着坏呢, 别?说偷看?女人洗澡, 杀人放火什么事?干不出?来。”

    “杀人放火的不是你吗?”许天忍不住说。

    杨主任哼了一声, 不再说话。

    杨婶子却没他这么好的心理素质,被李所长一问,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我家小海不是傻子, 他就?是反应有点慢, 我们做父母的得给他找一个能安身立命的活路啊,要不就?算有再多钱, 他也留不住。”

    再问她别?的,她也说不出?来,只说小海不可能害人,“他真是个老实孩子,从没惹过事?,跟他哥可不一样。他对?黄大力特别?好,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想着他。为这事?儿,小斌还打过他几次,小海也不记恨小斌。”

    许天皱眉:“小斌说想把黄大力五马分?尸,当听到玉米田里有尸块时,他就?以为是小海帮他干的。他为什么会这样想,小海对?他唯命是从,而且也有暴力倾向吗?不然?怎么你们一家子都以为是小海干的,又是埋尸又是围派出?所,只想替他遮掩。”

    杨婶子慌乱地摆手:“你们别?瞎猜了,我家小海已经死了。虽然?他爸给他买了名额,但?他这大学也没念下去啊,他真是个好孩子。”

    再问她黄大力偷看?的事?,她也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让许天觉得这事?恐怕也有蹊跷。

    这两口?子都说没藏着金条,当初黄家的钱都给村里人分?了,分?了多少,怎么分?得也都交代?清楚了,但?大家都知道这绝对?不是全部。

    黄大力还真像胡东说的那样,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靠在椅背上,跷着二郎腿,还一晃一晃的。

    见他们进?来,他皱眉,十分?不悦地说:“李所长呢?我想她来审我。”

    宁越盯着他的眼睛:“你要真把李所长当亲人,就?不会欺骗她,之前讲的故事?很感人呀,听得李所长都开始同情你,差点落泪。”

    “我怎么骗她了?我不是已经承认小海是我杀的吗?”

    许天问他:“你为什么要杀他?”

    “因为他想杀我!我不

    是已经跟你们说了吗?我没撒谎!”黄大力信誓旦旦地说。

    宁越皱眉:“我们已经确认杨文?海智商有问题,他不可能试探你,更不可能把你骗去城里想把你推到海里。”

    黄大力表情僵硬起来,“你……你们说什么?呵,人家小海可是高?才生,是我们村第二个考上大学的,全村人都知道,镇上都贴公告表扬他,怎么可能智商有问题!”

    许天道:“他爸妈都承认了,他是顶替了邻村的考生!至于你跟我们说,他想带你去做生意也都是你编出?来的对?吗?你编造这么多,就?是想把你将小海残忍分?尸这件事?合理化!”

    她说着说着疾言厉色起来,“黄大力,你杀了最不该杀的人。害死你父母的,你不敢报复,欺负你的人,你也不敢报复,只敢冲着最傻最弱对?你最好的杨文?海下手。欺软怕硬,恩将仇报,简直是个愚蠢又懦弱的白眼狼。”

    “我不是!”黄大力情绪激动起来,嚷嚷着,“谁说他对?我好了!你看?见了还是听见了,张嘴就?在这里胡说!他们一家不管老的小的都不得好死!杨文?斌、杨文?海都是爱打人骂人,心狠手辣的混蛋,杨主任跟他老子更是把我全家人都烧死了,他们居然?还想杀我,我不该报复吗?”

    许天刚想说什么,宁越突然?换了话题:“你为什么偷看?杨文?斌媳妇洗澡?”

    黄大力愣了下,随即怒了,他额上青筋暴起,吼道:“我没有!是小海干的!我从来不干这种事?儿,再说村里有的是年轻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小斌媳妇长得五大三粗,我有必要偷看?她吗?”

    许天看?着他瞪圆的眼睛,“刚才你是装生气?,现在是真生气?,看?来你是真没看?,是小海冤枉你的吗?”

    黄大力渐渐冷静下来,“这些事?是小斌跟你们说的?他就?是个疯子,我跟你们说,杨家遭报应了,俩儿子都不是正常人。你们别?听他们瞎说八道,他们当然?想把自己俩儿子都择出?去,可他们没一个好人!我后悔死了,当初怎么就?没放把火,先把他们一家子烧了!”

    宁越拿出?在他家拍的照片,“黄大力,这就?是你之前说的记账吗?如果真是为这事?闹翻的,他们一定会去你家翻找,会把该销毁的都销毁掉,可杨主任直接把尸体埋了。”

    “这有什么好找的?村里人都把我当傻子,我死了没人会在意,要不是后来又死了仨,有人去报警,李所长跟你们都不会来,谁会管我究竟是怎么死的?一个村好几百人,谁也不会替我主持公道。”

    黄大力越说越委屈,“如果死的真是我,就?算你们来了,大概也不会好好查吧。现在发现死的是杨主任的儿子,就?开始逼我了,我都承认是我杀的了,还想怎样?”

    宁越不耐烦跟他说这些废话,可在他们村又没找到任何证据,干脆道:“黄大力,你要知道,你是杀人分?尸,不管你杀了几个,动机是什么,区别?都不大,为什么还要撒谎?”

    黄大力一摊手:“那既然?区别?不大,你们为什么还要逼我?我说的都是实话,杨文?海是我杀的,我动手是因为他们一家欺负我,他还想害死我。至于那三个怎么死的我不清楚,也许是做了亏心事?,自己找死吧。”

    说完他咬牙道:“赶紧判吧,被你们抓到的时候我就?做好了准备,不就?是吃枪子吗?谁怕谁是孙子。”

    宁越见他这么顽固也不再浪费时间,准备从别?处入手,“杨文?斌媳妇呢?把她也带过来。”

    李所长忙说:“本来就?想让她一块来,可她病了,一直咳嗽。”

    胡东突然?道:“宁队,其实黄大力说得也没错,动机是什么区别?不大,对?咱们来说,别?管动机是什么,杀人就?是杀人!也就?高?教?授这种研究犯罪心理的想查个究竟,要不咱们把这事?留给他吧。”

    宁越皱眉:“老胡,你说的这叫什么话?这案子里,除了杨文?海,还有三名死者,这三个都年富力强,这么密集的死亡,不可能是意外。查黄大力的杀人动机也是在查这些人的死因,前因后果都得查个清楚才能结案,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可以请高?教?授过来帮着审讯。”

    李所长问清楚高?教?授是哪位,也很赞同,“心理专家比咱们更能洞察嫌疑人的内心,肯定能帮上忙。”

    宁越见许天一言不发,就?问她,“小许,你觉得呢?”

    “宁队,你说黄大力和?杨文?海到底去没去过市里?黄大力说是杨文?海带他剃的头,如果杨文?海是弱智,那到底谁带谁?”

    “要是弱智的话,杨村其他人肯定早就?发现了,我看?应该是没那么聪明。”

    “咱们要不拿着他们两个的画像去市里的理发店问问,大家都说黄大力以前胡子头发特别?长,跟野人一样,理发店的人肯定对?他印象深刻,没准会记得他是跟谁一起去的。”

    宁越眼前一亮:“不错啊小许,这确实是个好思路,是我疏忽了!他这个发型和?打扮,肯定去过市里,去市里光坐车就?得两小时,咱们还得问问附近的司机。”

    胡东主动请缨,“宁队,我和?小廖去找司机。”

    宁越道:“别?光查公交,还有载客的三轮,包括公路上拉货的大车司机,都好好查一遍,也许他们会搭顺风车去市里。不只去豫北市的方向要查,往南走不是河源市吗?那边好像更近,也都查一遍。”

    他整理好思路,马上跟李所长安排起来。

    许天打电话回市局请高?勋过来,高?勋想让她在电话里把案子说清楚,她无奈道:“这事?有点复杂,高?教?授,你要是没事?还是先过来再说吧。涉及一个十五岁失去家人,没有正常生活环境的嫌疑人,这两个月他像个寄生虫一样躲在别?人家里生活,还说自己这样做是想把整个村都烧了,总之他身上有太多疑点和?矛盾需要咱们探究。”

    高?勋越听越感兴趣,“好,我马上动身。”

    结果他刚到派出?所,胡东那边就?传来消息,确实有名大车司机在两月前载过一个胡子拉碴身上都是味儿的野人。

    “他给了我十块钱,要不是为钱,我不可能让他上车!一看?就?是个乞丐,我都想直接把他送去收容所里。”

    “他一个人吗?”

    “两个,另外那个挺干净的,话很少,看?着特别?老实。”

    又是老实,一听这描述,许天就?觉得这人肯定是杨文?海,她忙找出?两人画像给司机看?。

    司机接过来看?了眼,就?苦笑?道:“警察同志,真不是我记性差,当时我只顾着看?那个野人去了,没怎么注意另一个,就?记得挺老实,嗯了两声,没怎么说话。至于野人剃了头发刮了胡子什么样儿,我也不知道啊。”

    宁越谢过他,跟大家说:“现在起码知道他们两个是去了豫北,画像已经发到各派出?所,豫北那边加大力度,把所有人都动员起来,应该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大家忙着找黄大力去市里的踪迹,许天跟高?勋一起提审了他。

    黄大力十分?不耐烦,“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们换多少人来问,我也是这么说。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是想把那三个人的死也栽赃到我头上?别?问了,你们该怎么判怎么判!别?再让我说第二遍。”

    高?勋笑?看?着他,“别?急,我只是好奇你跟杨文?海之间谁才是主导,他很老实,甚至偏傻,可他家里人却想把他打造成天才,而

    你自己虽然?装傻但?总觉得自己很聪明,结果总做蠢事?,导致自己一辈子都困在杨村。”

    黄大力已经摆出?不再开口?的架势,可听到这话,他又急了,“谁做蠢事?了?要不是你们,我早放把火把杨村烧了,这时候不知道在哪儿快活呢!”

    许天笑?道:“当年你能侥幸逃脱,为什么不跑呢?跑到外边去找乡里的领导,或者去县里市里报警,去大街上哭诉自家遭遇。你没这个胆子,也可以去收容所孤儿院混口?饭吃,逃离杨主任一家的折磨,可你居然?留下装傻。”

    “我当年才十五岁!”黄大力恶狠狠地瞪着她,“你有没有一点同情心!我身上没钱没干粮,往哪儿跑?再说我当时也不知道我们家那把火是他们故意放的!”

    “好吧,那当你知道了呢?当你发现杨文?海在试探你是不是傻子,还想杀你,这时候你该干什么?你能把他哄骗到你家田里,还能把他分?尸,说明你一直占据主动,为什么不报警?十五岁前你正常生活在村里,一个马上要初中毕业的孩子,不知道报警这个概念吗?你居然?把人杀了分?尸?又蠢又恶毒!”

    “他该死了,他就?是该死!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黄大力越说越怒,“我都跟你们说了,我是被杨主任一家给哄骗了,他们表面上对?我好,给我房子还给我地,时不时扔给我点吃的,我当然?把他们当好人了。”

    高?勋一直观察着他,这时道:“十五岁前,你是你们家独子,生活条件应该还不错吧,突遭巨变,居然?能藏拙?确实不算傻。只是如果当时你就?知道真相?,一直隐忍,卧薪尝胆的话,那就?更说得通了。”

    许天一愣,盯着黄大力,“你早就?知道你家那把火有问题?”

    黄大力冷哼一声,似乎不瞒他们随意猜测,但?眼睛却不敢再看?他俩。

    他正想往桌上趴着撞死,门被人推开,宁越走进?来,“黄大力,我们找到了给你理发的师傅,他对?你印象深刻啊。”

    被分尸的守村人19

    第158章

    黄大力听见宁越的话, 吓了一跳,“什么?我……我没……”

    “没什么?没理过头发?之前杨村人对你的印象可不是这样的。”许天说着把之前的画像翻出来?递给他,“这是根据杨村人对你的描述画出来?的, 帮你理发刮胡子的人肯定对你印象深刻啊。”

    黄大力语塞, 脸色十分难看, “他说我什么?我不就理个发吗,犯法吗?”

    宁越道:“确实不犯法, 不过他说掏钱的是杨文海, 而且你一直在劝杨文海跟你一起做生意, 还跟他打听他家的钱都放在哪里。这位理发师好心?提醒杨文海别?被骗了, 但杨文海说你是他好朋友。很明显,你们两个之间?是你在做主,那之前你讲的他要带你去打工, 带你理发,显然都是在撒谎。”@

    黄大力还想狡辩, 宁越不给他机会, “要不然我把那位理发师请过来?跟你当面对峙?”

    “那又怎样?”

    许天叹口气:“你说怎样?黄大力,你的证词都无效了。”

    高勋突然道:“杀人罪都承认了, 却不肯说细节, 这只能说明你做了亏心?事!”

    “我没有!”黄大力语气坚定。

    许天盯着他, “所?以我刚才没说错,你杀了对你最好,最没威胁性的人,而且还是用很残忍的手?法, 目的是什么?因为?他不肯给你钱吗?有没有可能他也不清楚家里的钱藏在何处?”

    宁越道:“你一直在利用杨文海, 觉得?他没有利用价值了就杀掉?还是说你有了更好的主意,不需要他了?”

    在三人围攻下, 黄大力渐渐崩溃,“别?说了,我不想的,我真?不想的!我一开始就说了那就是个意外?!而且杨文海不是傻子,也没你们想得?那么好!”

    宁越语气沉重:“到?底怎么回?事?从头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家着火的原因。”

    “没错,我早就知道,可我不敢说也不敢逃,因为?杨家人一直盯着我,他们说帮我盖房,帮我种地,其实就是把我当奴隶看管起来?。我能怎么办?不想死就只能装傻,当时只有小海把我当玩伴,对我还算不错。”

    黄大力抬手?擦了下眼睛,好像哭了,许天却没看到?他的泪水。

    他哽咽着道:“小海脑子有问题,一根筋,还爱打人。杨主任两口子为?他操碎了心?。”

    高勋有些疑惑:“小学和中学都没人发现吗?突然就考上大学了,其他人也没有任何异议?”

    “他又不是真?傻,学习还是能跟上的。”黄大力懊恼地挠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怎么说呢?他脑子有点轴,又容易冲动,下手?没轻没重。你们大概不知道,老?杨主任和后来?的二柱主任都是死在他手?里。”

    许天傻了,“你说什么?杨文海杀过人?还是两个?”

    “我知道的只有这两个,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被杀。”

    宁越也愣住,“这怎么可能?老?杨主任是他爷爷啊,而且当时他才多大?”

    黄大力哼了一声:“要不说他们一家子厉害嘛,能瞒得?了这么久,还能让他去上大学,要没出事,都要给他介绍对象了,杨主任虽然不是东西,但对这两个儿子还真?是好。”

    许天打断他的感?慨,追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杀人的?”

    黄大力长叹一声:“这得?从头说起了,一开始我只想逃出去,可杨家人死盯着我,后来?我死心?了,想找机会把他们一家四口都宰了,可又一直下不了手?。小海妈不知道是愧疚还是怎么回?事,对我确实不错,小海对我也还好,我渐渐就习惯了,不对,这叫什么来?着?麻木吧!”

    高勋问他,“也就是说你放弃了报仇?”

    黄大力叹息着:“其实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日子就一天天过下去了。小海脑子有问题,杨主任怕瞒不住,不好找媳妇,他一退学就把他送出去了,跟人家说在外?边做生意。半年前,小海回?来?了一次,掏鸟蛋差点掉进粪池子里淹死,是我救了他,他把我当成救命恩人,对我更好了,整天围着我转,还给我从他家偷各种吃食,甚至还拿了酒。那天喝了酒,他就说起他的丰功伟绩,还跟我说,要是我看谁不顺眼,就告诉他,他帮我解决,我当时吓坏了,一直以为?他就是有点轴有点蠢,真?没想到?他还杀过人。”

    宁越问:“怎么杀的?是受人指使还是他自?己有杀人冲动?”@

    黄大力神情复杂,“不好说啊。”

    许天皱眉:“什么叫不好说?他为?什么要杀自?己爷爷?”

    “小海说他晚上听见他爸妈吵架,他们都说爷爷是老?不死的,他爸甚至还说要是爷爷死掉就好了,村里人就不会再对他们指指点点。”

    黄大力语气嘲讽,“小海的脑子有时候跟个孩子一样,他当时问他爸,为?什么村里人会对他们指指点点,他爸说都怪爷爷做错事。之后小海又偷听到?他们说村里人忘恩负义,收了钱又开始排挤他们家,放火的主意是他爷爷出的,被全村人嫌弃,他爷爷却把钱都藏起来?不给他们用。小海听完了,自?以为?懂了,就想替爸妈出气,用床单勒住他爷爷的脖子,逼问钱在哪里,为?什么不给他爸妈用,他爷爷赶紧指了个地方,可还是被他勒死了。”

    许天听得?目瞪口呆,杨文海这样子可不像是智商有问题,更像是反社会人格。

    黄大力见三名警察被他震住,居然得?意起来?,“想不到?吧,这种丑事,杨家人是不可能跟你们说的,我要不说,这辈子你们也查不出来?。”

    宁越道:“杨二柱呢?他不是病死的吗?小海爷爷死了,他们自?家人可以瞒着掖着。可他怎么杀了外?人,还不被人发现?”

    “因为?这次有人指使啊,小海他爸想当主任,就让小海去把杨二柱的药偷来?做手?脚,导致他身体越来?越差,最后去见阎王了。”

    “做什么手

    ?脚?”许天忙问。

    “小海也不清楚,他只负责偷药,其他都是杨主任干的,可能是换了药,或是在药瓶里下了慢性毒药吧。小海杀了两个人,他不但不害怕,跟我说起来?时反而眉飞色舞,你们知道我有多害怕吗?他们一家子都像是恶鬼!从小海爷爷到?他爸到?他自?己,还有他哥小斌,都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

    黄大力说着说着眼眶湿了,他这次是真?哭了,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怎么回?事。

    他哭着道:“不知道为?什么,自?从我知道他杀过人,报仇的念头就越来?越少,我想离开杨村,就装得?浑浑噩噩,不洗头不刮胡子,越来?越脏,杨文斌也就不叫我去他家干粗活了。结果那天我就去了一次,还被他们讹上了,明明偷看他媳妇洗澡的是杨文海,他们非说是我!把我打了一顿,还威胁要把我大卸八块。”

    许天怔住:“偷看的是杨文海?他不肯承认吗?我还以为?他性子直,又冲动,不会装傻。”

    黄大力冷笑:“谁说他不会,我都跟你们说了,他不是真?傻,就是那种……怎么说呢,像是脑子缺了一块,跟正常人不一样。他哥在自?己家骂我,说想宰了我,他居然真?就拿着刀跑来?找我,还跟我说,他想杀人,可又不想杀我,因为?我救过他,我当时吓得?差点都尿了。”

    他激动地说:“你们懂那种感?觉吗?我知道他杀过两个人,连亲爷爷都弄死了,现在他跑来?说要杀我,我第一反应是想跑,可我怕跑不出去,反而被他砍了。我就劝他,说我也想杀人,但兔子不吃窝边草,我们两个得?出去杀人,要不然会被警察找到?家里来?。他一听特别?高兴,说他爸一直说他是怪胎,没想到?还有人跟他一样。”

    许天点头:“懂了,所?以你是想把他骗出去杀了,而不是之前说的,他把你骗出去杀了。”

    “没错,我知道他每次出去都会带一笔钱,等回?来?时就对外?说这钱是他做生意赚的。我想把钱骗到?手?,把他杀了或是甩了,我自?己带着钱跑得?远远的。我太了解他了,我觉得?我能做到?。”

    宁越问他:“那怎么又跑回?杨村来?了?”

    黄大力叹口气:“小海每次回?来?都说赚了多少钱,我以为?他出去肯定也会带这么多,可他身上根本?没那么多钱,我就套话问他们家藏起来?的金条在哪儿,小海说就埋在我家玉米地里。我们这才跑回?来?,我让他回?去拿工具,结果他拿了锯子跟铁锹来?,还跟我说,他问过他爸了,他爸说逗他玩呢。”

    许天疑惑道:“也就是说金条并没有埋在玉米田里?”

    “没错,杨主任说我家田里有钱的意思是,我种的各种庄稼收了就是他家的钱,说我不算个废物。”黄大力阴阴地一笑,“我一直被他们一家耍,终于鼓起勇气要反抗一次,还是被他们耍!”

    宁越问:“所?以你一气之下把杨文海杀了?”

    “没有,我俩吵起来?,是他自?己踩到?铁锹上摔倒了,脸正好摔到?锯齿上,当时那血就冒出来?了。我吓坏了,想跑想喊人,可他暴躁起来?,说是我害的他,要不来?这里他也不会出事,还说他就不该跟我出门,就该把我砍了扔进臭水沟里。”

    黄大力咬牙说着,“他满脸是血一边往外?走一边骂我,还把他爸他哥骂我的那些难听话都拿来?用,呵,我是废物?我是拖油瓶?明明是他家把我家毁了,明明是他们欠我的,装得?对我好,我就得?感?恩戴德吗?他哥说要把我大卸八块,还不是因为?他偷看他嫂子,还诬陷我?可他就像疯了一样,一出事就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喊打喊杀,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突然捡起锯子朝他脸上挥舞!后来?发生的一切我都记不太清了,等清醒过来?,他已经死了。我本?来?想把尸体埋了,可铁锹坏了,当时天快黑了,小风一吹,我吓得?直打哆嗦,就把锯子和铁锹都扔进臭水沟里,然后跑回?了自?己家。”

    宁越皱眉:“李所?长他们已经搜过那条臭水沟,没发现凶器。”

    “我后来?又捞上来?,扔到?了别?人家里。就在东三排最左边那户,他家有个女儿叫小华。”

    许天问:“小华多大?”

    “十七八吧!”黄大力说,“他家有个杂物房,扔着一堆破烂,我想扔在里边也不会有人发现。”

    许天听得?心?惊,黄大力显然对这女孩很留意,幸亏找到?了他,要是让他接着当村里的隐形人,还不知道会酿出什么祸来?。

    黄大力交代了他跟杨文海的事,还是说不知道另外?三个人是怎么死的,“也许就是报应,反正不是我动的手?。”

    李所?长马上带人去杨村找证物,宁越跟许天又再次提审了杨主任一家三口,杨主任显然没想到?黄大力居然知道小海杀人的事,他乱了阵脚。

    杨婶子则是哭得?稀里哗啦,“我家小海真?不是坏人,他就是胆子大脾气大,跟谁生气了就想动手?,他不是傻子也不是杀人犯,他就是个管不住自?己的孩子。”

    许天听得?无语,有这样的爸妈惯着,怪不得?杨文海能成这样。

    高勋却说:“他这像是超雄综合征。”

    宁越一愣:“这是病?我以为?是反社会人格。”

    “他对父母和哥哥有感?情,对救过他的黄大力也有感?恩之情,虽然这种情感?可能消失得?很快,但只凭这一点,就可以判断他不是反社会人格。超雄综合征是染色体中多出一条Y染色体,主要见于男性,大部分患者只是表现为?身材高大,雄性激素特别?高。一部分患者可能会出现智力低下,有攻击性行?为?和暴力倾向,还可能出现躯体畸形。”

    许天道:“听起来?很像。”

    高勋又说:“这个概念是在67年才被定义,可供参考的实例不多,我也不太了解,得?做下检验才能确定。”

    “那就验一下吧。”许天马上去准备取样工具。

    杨主任见自?己指使小儿子杀杨二柱的事曝光,开始语无伦次地辩解,最终也露出破绽。

    “我知道小海胆子大,敢杀人,那天我见他拿着锯子出门,过了一个月,有人在黄大力家的玉米地里发现了快烂的尸体,一看就是用锯子分的尸,那身上也没穿衣服,我当然以为?是小海杀了黄大力。可等把人当黄大力埋了,那三个都跑来?找我,说在村里看见黄大力了,他们一开始以为?在闹鬼,说黄家太邪性,后来?又问黄大力是谁杀的,得?把人找出来?。还有杨娇她爸,居然问我家小海去哪儿了,我能怎么办?”

    宁越十分意外?:“也就是说后来?死的三名村民都是被你杀的?”

    杨主任理直气壮地说:“我又不知道黄大力没死还一直在村里,我还以为?他们是看到?小海杀人了,在要挟我,这不是他们自?找的吗?”

    许天拿着工具回?来?,听到?这话,不由道:“我看给他也查查吧,这超雄不会遗传吧?”

    高勋叹气:“理论上来?说不会遗传,不过还是查查吧。”

    被分尸的守村人20

    不只?许天, 其他人也都觉得杨家怕是根上有点问题。

    老杨主任为了金条提议放火烧死了黄大?力家人,杨主任当?时也是主力帮凶,而且他还因为怀疑那三名村民要?挟他, 就设计把?三人都杀了。

    杨文海杀了亲爷爷和杨二柱, 反而最暴躁嚷嚷的最大声的杨文斌除了打人骂人, 没干过其他违法的事,甚至从始至终不知道当?年放火的内情, 成了杨家三代里唯一一个手上没有命案的人。

    胡东不由吐槽:“就算不是超雄, 他家基因?一定也有问题, 没一个正常人。”

    高?勋道:“也可能是环境影响, 老杨主任发现别?人家挖出了金条,第一反应就是谋财害命,平时为人处事肯定有问题, 本来就不是正常人啊。”

    宁越点头:“是啊,耳濡目染, 孩子肯定学不好。”

    许天取了样出来, 听见他们讨论,也不由?叹气:“我一开始还以为杨文海是智商有问题但不坏, 没想到?啊!居然?只?因?为父亲的抱怨, 就杀了亲爷爷, 甚至都没人指使他!”

    小廖道:“说句难听话,也幸亏出了意外,黄大?力跟杨文海反目,还把?他杀了。要?是他们两个真?搭伙跑出去作案, 一个善于隐藏一个执行力强, 那可要?命了。”

    正说着,李所长匆匆走进来, “宁队,其他派出所的人还在查,他们发现有人在车站见过黄大?力,还发生过冲突,车站派出所的同事赶过去时他已经跑了。”

    “什么时候?”宁越忙问。

    李所长道:“大?概两个

    月前吧,在车站跟人打起来了。”

    胡东皱眉:“这黄大?力去车站应该是想逃离,为什么又跑回来了?”

    许天也有些奇怪,“是啊,我一直就觉得纳闷,他是想一辈子躲在杨村吗?他说想放把?火把?杨村整个烧了,其实好好设计一下也并不是难事,他居然?研究了两个月?还偷村民的东西,甚至连衣服都偷,怎么说呢,偷偷摸摸的好像过得还很滋润。”

    高?勋分?析起来:“黄大?力十五岁家庭发生变故,之后的成长开始扭曲,他能接触到?的只?有杨主任一家,他对外界应该是向往又恐惧。而且他心中的外界,应该是村子外面,而不是具体的哪个城市。换句话说他还没有做好独自在外生活的准备。”

    许天明白了,“正常孩子自己去大?城市上学或工作,都会兴奋又害怕,而对他来说可能害怕占得多一些,而且他刚用残忍手段杀了人,再听到?警察要?来,肯定吓坏了,于是躲回了他的安全区杨村。”

    宁越道:“应该是这样,杨村是他熟悉的地方,也是他觉得安全的地方,我看再去问问他吧。”

    黄大?力见他们连车站的冲突都查到?了,脸耷拉下来,似乎有些恼羞成怒,“我都交代清楚了,你们还想查什么?那人瞧不起我,我也没想跟他计较,可我都要?走了,他还在背后对我指指点点,我不该打他吗?再说我只?打了他一拳,他家里人就冲上来拉我头发,朝我脸上吐口?水。”

    许天有些不解:“所以你就害怕了,跑回了杨村?从此再不打算出村了?”

    黄大?力好像很怕自己被?人瞧不起,他听出许天的话有些轻视的意味,马上怒道:“我不是害怕他们,我是害怕我自己!”

    他突然?痛苦地捶打着额头,“我说了你们也不会懂,他们都瞧不起我,看我的眼神就像我是怪物,我不敢问路,不敢买车票,看见穿制服的就赶紧绕路,可他们还是不放过我,一会儿碰到?我胳膊一会儿踩到?我脚。有些人会向我道歉,有些人不会,他们还会瞪我!他们的眼神真?得很像杨文海那个傻子,让我总有种被?杨文海盯着的感觉,我跑回村里又去玉米田里看了看他,他还四分?五裂地躺在地里。”

    宁越皱眉:“你跑回去看他?黄大?力,你出现幻觉了吗?觉得杨文海还活着?”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回去……”

    许天道:“哪有人会盯着你,故意欺负你,这都是你的错觉吧。你是不是感觉所有人都在审视你,甚至觉得所有人都知道你刚刚把?朋友残忍分?尸了。当?你跟别?人起冲突时,还可能产生杀了对方的冲动。”

    黄大?力眼泪掉下来,“对,我害怕了,我被?他们骂的时候,恨不得那把?锯子还在手里,我会毫不犹豫把?他们都分?成八块。可这念头一出来,我就吓坏了,我不是坏人,更不是杀人狂,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有那样的冲动。”

    高?勋叹息一声:“动物园里猛兽只?要?见了血,伤了人,都会被?处理掉,因?为它们尝到?了新鲜血液的滋味,以后肯定还会犯。”

    “我不是动物园里的动物,我是人!活生生的人,杨家已经害我家破人亡,我不想一辈子都毁在杨村,可我脑子里这么想着,脚下去马不停蹄地跑回了村里,我逃不出去!哪怕杨家没人盯着我,我也逃不出去!”

    黄大?力满脸绝望,“可我不甘心,我想把?他们全杀了,替我爸妈和爷爷奶奶报了仇,心结了了,大?概我才能逃出去吧,可我下不了手。我从这家看到?那家,总也下不了手,他们都分?了那笔钱,也都参与了那场火灾,都该死!可我却已经习惯在杨村混日子,以前我不敢去别?人家,只?敢躲在角落里。可现在我谁家都去,等他们不在的时候穿他们的衣服吃他们的东西,还要?诅咒他们。”

    说到?这里,他眼里突然?有了光,“我最喜欢去小华家,小华家三个女儿,她?是最小的,她?爸妈一直在商量让她?招赘。我每天都去她?家,想弄清楚她?爸妈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婿,我还跟着电视上学普通话,学礼仪,我幻想着有一天能换个身份去小华家提亲。”

    提到?心上人,黄大?力的声音都柔和起来,像是个痴情的男人在研究怎么才能和心爱的人走到?一起。

    听起来很感人,许天却十分?庆幸,还好找到?他了,小华躲过一劫,不然?万一他突然?表白,吓到?小华一家,再发生冲突,他肯定会动手。

    宁越也想到?这个问题,“你为什么把?凶器捞起来放到?小华家?想威胁他们?还是等他们拒绝你时,方便你挥舞锯子发泄你的怒火?”

    “我没这样想过!真?的,我没有!”黄大?力大?声喊着,可随即崩溃大?哭。

    高?勋叹口?气:“可你潜意识里就是这样想的!对吗?你知道正常途径追不到?小华,只?能通过暴力方式。玉米田里的那场分?尸像是解开了你的封禁,憋屈着忍了十几年,终于可以耀武扬威了。你应该还去过杨主任家吧,在没发现杨文海尸体前,你会幸灾乐祸,宝贝儿子都死了,他们却毫不知情。等他们发现尸体,却错认为是你,你越发觉得好笑,更得去嘲讽他们了。”

    黄大?力抹了把?泪,冷笑起来:“没错,虽然?我喜欢去小华家,但去得最多的还是小海家!这是他们欠我的,他们当?初杀了我爸妈,看我装傻装疯,现在我终于还回去了,可惜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你们抓到?。”

    他说着又转头恶狠狠地瞪了许天一眼,“我就该把?村委会也一把?火烧了,把?你们全都烧成灰!”

    许天知道他已经是强弩之末,没理会他的叫嚣,只?道:“黄大?力,从你的描述看,杨家对你的看管并不严密,其实你有过很多次机会可以逃跑,可惜你已经给自己在心里筑起了牢笼,这辈子逃不出杨村了!”

    黄大?力猛抬头不想让眼泪掉下来,但又斜瞪着许天恶狠狠地说:“我这不是已经逃出来了吗?哪怕进监狱我也不会再回去了,他们都该死。警察同志,你们会替我报仇的对吗?当?初投票的那些人都是杀人犯,都得吃枪子!”

    谁也没有给他肯定的答复,帮凶们只?是投票,不太可能死刑,那笔钱是盗墓所得,也不可能返还黄家,就算给黄家也没人能花了,别?人不清楚,但黄大?力肯定是死刑。

    他大?概也清楚这一点,神神道道起来,甚至哼起了那首盗墓的口?诀。

    许天叹口?气,跟胡东吐槽:“如果他能在十年前就逃出杨村,也许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高?勋道:“他前期胆小又自卑,就算逃出去也会被?吓回来,被?杨主任发现,也许会更惨。”

    不只?黄大?力,杨婶子也有些精神崩溃,一直念叨着杨文海是好孩子,从小就听话,“我家小海没杀过人,他就是想问问他爷爷钱藏在哪儿,可是下手没轻没重,不小心给掐死了。去下毒也是我家老杨叫他去的,他没那个脑子,我家小海就跟个小孩子一样。”

    杨主任和杨文斌则是痛骂着黄大?力,杨主任觉得自己犯的最大?的错,就是没能在十年前杀了黄大?力,斩草除根。

    杨文斌显然?觉得自己一点错都没有,也不肯相信是自己弟弟杨文海偷看他媳妇洗澡,一直嚷着要?让黄大?力偿命。

    当?初投票放火的那些人已经筛选出来,胖胖的杨会计没参与,脾气火爆的民兵队长是第一个投的,这些人里有后悔的,有觉得十分?委屈的,甚至辩解自己没听清楚,不知道是在决断别?人的生死。

    杨村七十多户三百多人,只?有杨会计和另外三户人家主动说要?退还当?时分?的钱。查到?此处,案子在刑侦队这里就算结束了,至于这些人后续如何起诉,怎么判刑,自有其他人送检。

    他们要?走时,李所长殷勤送出来,“宁队,多亏了你们支援,才能这么快查清楚。县里领导本来不同意我往上汇报,现

    在也改了口?。这属于恶性事件,一个村的人都拿了钱,肯定会团结一致,要?是再拖下去,恐怕更难处理。”

    宁越道:“互帮互助嘛,都是我们该做的。”

    李所长又夸起许天:“小许,这案子得给你记一功,没想到?你一个法医身手居然?这么好,要?不是你,黄大?力没准还躲在村里跟我们捉迷藏呢。”

    许天谦虚几句,李所长又道:“等他们的检验结果出来,记得通知我,虽然?不会影响判决,但我想知道他们是不是真?的天性如此。”

    “放心吧,我明天就去省城。”

    回去的路上,宁越从后视镜里看着许天,“功是功,过是过,小许,回去记得写?检讨,连根棍子都不带就敢冲出去抓人,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

    胡东不由?笑起来,“就是,太危险了!”

    许天忙说:“宁队,没必要?吧,这不是没事吗?我觉得我最该做的是抓紧时间拿执枪证申请配枪,再遇到?这样的事就好办了。”

    “考证和写?检讨有冲突吗?你放心,只?是队内检讨,不会通报更不会进档案。”

    许天松了口?气,这样的话写?就写?吧,随便应付一下也就行了,“那宁队,我路上写?吧,现在才四点钟,我赶去省城做检验,明天上午就能回来。”

    宁越没想到?她?这么着急,直接把?她?送去了车站。

    许天这次是轻车熟路,她?带着从杨文海尸骨上提取的样本和杨主任的血液样本去了省城,到?地方天快黑了,她?打电话跟省城的技术员预约好明天一早做检验,就先去招待所洗漱休息。

    第二天八点半许天赶到?鉴定中心时,技术员正等着她?,“小许,你们队长把?电话打到?我这儿了,也没说什么事,你先回一个吧。”

    许天一愣,宁越也这么心急吗?

    女逃犯1

    许天以为宁越是想早点知道检验结果, 赶紧把带来的?样本给?了技术员,请人家快点做检验。

    因?为是上午第一单,检验报告很快出来, 杨文海和杨主任染色体都正常, 不属于超雄综合征。

    许天?有些意外, 说实话杨主任不太像,他更老奸巨猾, 可杨文海真的?很像, 智力不算太低下, 但又一根筋, 还冲动易怒,对杀人没有一点心理负担,甚至觉得?很愉悦。

    看到结果, 她也?说不上失望,就是觉得?意外, 看来还真可能是环境影响。上梁不正下梁歪, 再?加上杨家有钱了,对两个儿子肯定惯着宠着, 做错什么?事都有人兜底, 杀了亲爷爷, 爸妈都没把他怎么?样,才会养得嚣张跋扈,做事不管不顾。

    许天?借了检验室的?电话?打回局里,是小廖接的?, 听她说了检验结果, 他也?有些意外,“那就是反社会人格了?动不动就杀人, 肯定不是正常人啊。”

    “谁知道呢?这?就得?高教授来判定了,小廖,你跟宁队说一声吧,我马上就赶回去。”

    小廖忙说:“先别挂,宁队找你是有别的?事,你等一下,我去喊他。”

    没一会儿,宁越接起电话?,“小许,检验的?事无所谓,他们是不是超雄并不影响判决。你去一趟省公?安厅,有个从蒙北押解回来的?女逃犯,当时咱们都在忙,去了两名男同志,路上恐怕有些不方便,而且这?名女逃犯好像有自残倾向,你帮忙盯着点,尤其是上厕所的?时候。”

    许天?一愣,没想到还有这?差事,“女逃犯?是在豫北犯的?案吗?我怎么?没听说过?”

    “五年前的?案子,她杀了叔叔和堂兄,畏罪潜逃,一直没消息,没想到在蒙北落网。”

    许天?不由问?:“杀了叔叔和堂兄?什么?原因??她被他们侵犯了吗?”

    “没有,她交了男朋友,家里不同意,两人就想私奔,结果被她堂兄发现了,喊来她叔叔阻拦。哪想到这?父子俩失手把她男朋友打死了,她就暴怒杀了叔叔和堂兄。”

    许天?皱眉,“宁队,我还是觉得?很奇怪,这?叔叔和堂兄居然也?能管着她?甚至为了阻拦还把她男朋友打死了?正常情?况下劝几句,赶紧回去告诉她爸妈才对啊。”

    宁越叹口气,“你急什么??当事人死的?死,逃的?逃,这?是根据现场勘查和她家人的?口供得?出的?结论,人已经找到了,总会查清楚的?。小许,我说你这?性子也?真是毛躁,还没看案卷,第一反应就是性侵?”

    许天?无奈道:“宁队,这?真不怪我,性侵猥亵在熟人亲戚之间的?比例本来就很高,尤其是侵犯未成?年人的?案件,熟人作案的?比例远高于陌生人,有些地方这?个比例甚至高达百分之七八十。我一听她杀了两名男性亲戚,肯定先想到被侵犯啊。对了,她多大了?能想到私奔应该还小吧。”

    “那年才十九岁,还在中专上学,你好奇的?话?回来直接看案卷吧,现在先去省厅找汪队和小陈他们,一起把人押解回来。”

    “好,我马上去。”

    许天?挂了电话?,跟技术员道谢,又去招待所收拾好东西,这?才坐车去了省厅,她到时,两人正在食堂吃饭。

    省厅的?接待人员直接把她带到食堂,许天?之前见过小陈一面,不是很熟,倒是小陈十分热情?,“许法医?久仰大名啊,一直没机会认识。”

    “什么?大名?”许天?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十分无语,打趣道:“是不是听人说我坏话?了?”

    小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哈哈,哪有人说你坏话??就是觉得?一个小姑娘当法医,特别厉害,我听说你面对什么?尸体都面不改色,拿着镊子往外挑蛆虫,手特别稳,佩服佩服。”

    “没什么?,这?是我的?本职工作啊。”

    许天?刚想谦虚几句,旁边那位筷子一放,苦着脸说:“小陈,正吃饭呢,你夸什么?不好,非提这?种恶心事。”

    小陈笑?起来,跟许天?介绍,“这?位是治安管理支队的?汪队长。”

    见对方盯着自己,许天?忙打招呼:“汪队好,我是刑侦队跟队法医许天?。”

    汪队很正式地跟许天?握手,“我还以为老宁会派梁荷过来,没想到是你。”

    “我正好在省城,顺道跟你们一起回去。”

    “两点的?车票,省厅有人开车送咱们过去,先吃饭吧。”汪队说着指指打饭窗口,示意许天?去打饭。

    许天?确实饿了,点了碗牛肉面又加了卤蛋。

    汪队好像没什么?胃口,盘子里的?东西没怎么?吃,等许天?和小陈吃完,他领着两个把犯人提了出来。

    许天?看了眼文件上的?名字,女犯人叫郝文静,她人长得?也?很文静,只是跟实际年龄比有些苍老。

    犯案时十九岁,现在应该是二十四岁,跟许天?差不多年纪,可她看起来像三十四五岁的?样子,不过气质倒是不错,不说话?的?时候甚至有几分书香气。

    她柳叶眉,一双大眼,很大气的?长方脸,脑后梳着不长的?马尾辫,头发稀疏焦黄,显然生活状态不是太好。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额头上的?绷带,看位置应该是她撞到墙上受了伤。

    许天?打量郝文静时,对方也?在打量她,从上到下,好像十分好奇。

    这?时小陈挡住郝文静的?视线,让她上车。

    开车的?是省厅的?人,汪队坐在副驾驶位置,许天?和小陈一左一右夹着郝文静坐在后排。

    去车站的?路上,只有汪队跟省厅的?人闲聊,许天?和小陈都是第一次押解犯人,难免有些紧张。

    等下车时,小陈拎起郝文静的?行李,许天?从里边找了件外套盖在她手上,遮住手铐。

    郝文静诧异地看了许天?一眼,突然低声道:“女同志,可以帮我解开铐子吗?我不会跑也?不会自杀!”

    许天?看着她如小狗一般湿润又可怜的?眼神,十分为难,但还是坚定道:“抱歉,这?是规定。”

    汪队马上提醒她:“非必要?不要?跟被押解人说话?。”

    许天?嗯了一声,跟小陈一起带着郝文静往进站口走去。

    郝文静却不肯安静,“非必要?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能跟我说话??”

    许天?耐心解释:“这?是规定,你放心,等到了地方有你说话?的?机会,现在除了吃饭喝水上厕所,其他都是非必要?,明白?了吗?”

    “我撞墙不是自杀,是他们没拉住我,才害我撞到墙上,我并不想死。”

    许天?跟小陈对视一眼,两人都十分无奈。

    郝文静却像打开了话?匣子,说起她是怎么?在草原上放羊的?,“草原可真大啊,我只要?人家管饭不要?钱,也?没人问?我是从哪儿来的?,做过什么?。等到他们换草场时,我就换地方,我以为我可以一辈子在草原上牧马放羊,甚至可以找个放羊倌嫁了,生个可爱的?孩子,没想到你们还是找来了。”

    没人理她,她也?不生气,盯着许天?问?:“你去过草原吗?特别美,现在是秋天?,能打猎,花也?特别多,韭菜花还能做成?韭菜酱。”

    汪队在她身后道:“安静,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

    郝文静噘噘嘴,还是听话?地不吭声了。

    因?为汪队已经跟车站联系过,所以他们直接走了特殊通道,等上了车,汪队把四人座位调成?面对面的?两排,才松了口气。

    许天?跟郝文静坐一排,她看汪队一直紧绷,就知道郝文静大概没有看起来这?么?弱,不管是逃跑还是想自杀,她肯定力气不小,才能撞破头,而且动作肯定也?很快。看她眼珠子转来转去,不时想跟他们搭话?,这?脑子肯定也?没问?题,甚至还挺机灵,确实得?好好防范。

    列车员知道这?边有押解犯人的?,每次过来都会盯上几眼,郝文静却一点不慌,像是出来旅游的?一样,又开始跟她后边的?人搭话?。

    “你们是回豫北还是去终点站啊?”

    那边的?女乘客不知道她是被押解的?嫌疑人,热情?地回应着,“我跟我对象去豫北,我是头一次去,也?不知道准婆婆会不会刁难我。”

    坐她旁边的?对象笑?着说:“不是都打过电话?了吗?我爸妈都可喜欢你呢。”

    那名年轻的?女乘客却还是很担心,见郝文静在认真听,就跟她倾诉起来,许天?虽然觉得?没必要?阻止,但还是看了眼汪队。

    汪队叹口气,见那名女乘客已经站起身,跪在座椅上面朝着郝文静,似乎想要?长谈,他就干脆拉起郝文静手上的?衣服,故意把手铐展示给?她看。

    那名女乘客先是一愣,然后吓了一跳,打量着对坐的?四人,不敢再?聊,匆匆转身坐好。

    她对象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迭声地问?:“怎么?了?你不会连坐火车都晕吧。”

    女乘客扑到他怀里,两人低声交谈,时不时好奇地往后瞅一眼。

    郝文静长叹一声,盯着汪队,“我又不给?你们捣乱,凭什么?不让我说话??人家女同志想跟我聊个天?都不行吗?还没判刑呢,你们没权力剥夺我的?权利!”

    汪队摊摊手:“哦,那你聊吧。”

    可不止后边的?两名乘客,此时其他人也?都知道了郝文静的?身份,谁也?不敢再?跟她说话?,过道那边的?一个年轻妈妈甚至抱着孩子要?找乘务员换座位。

    郝文静很失望,又把目光投向坐在她身边的?许天?,“你是新警察吗?想不想听听我的?故事?”

    许天?还是头一次被人叫新警察,也?是头一次碰见这?么?有倾诉欲的?嫌疑人,“郝女士,等到了豫北,有的?是时间让你说,这?里不方便,人太多,还有孩子。你包里不是有书吗?我找一本给?你看,好不好?”

    郝文静却摇头:“我心里很乱,只想找人说话?,不想看书。”

    小陈说:“要?不你睡一会儿,到地方我们再?喊你。”

    郝文静却起身道:“我想上厕所。”

    汪队在她起身时,手就往腰上放了,这?时皱眉道:“下次想干什么?先说报告,再?行动。”

    郝文静瞪着他,“我连上厕所的?自由都没有吗?”

    许天?拉住她胳膊,“没人说不让你上厕所,走吧,我带你去。”

    汪队先起身走在前边,小陈断后。

    许天?拉着郝文静到车厢连接处找厕所,让她没想到的?是并不是每节车厢都有厕所,走了五节车厢才到,而且里边很脏很小,还开着窗户,门也?只能从里边插上。

    汪队先打开门查看,窗户不能锁死,门却能从里边锁上,外边还不能打开,他不由皱眉。

    小陈凑过去看了眼,“早知道还不如开车押送!要?不就等那批新列车,听说已经运营了。”

    郝文静很自觉地抬起双手,让他们帮她解开手铐,嘴上还说:“这?车已经很好了,当年我坐车去蒙北,厕所就是隔间里的?一个桶,满了不到站也?不能倒,你们说多恶心吧。放心,我不会跑,也?跑不了啊,难道我还能跳车吗?”

    许天?看着厕所里的?明窗,觉得?也?不是没那个可能,她干脆说:“汪队,我跟她铐在一起吧,上厕所一只手也?够用了,门虚掩着,我站外边她站里边。”

    “也?好,辛苦你了小许!我们站外边也?不合适。”汪队说着掏出钥匙解开手铐,把其中一只铐在许天?手上。

    郝文静抬手晃荡着胳膊,眼睛却打量着许天?:“你叫小许?跟我铐在一起,不怕我拉着你跳下去吗?”

    许天?没回答,只是把她拽到厕所门前:“我看你也?不像尿急的?样子,到底去不去?别磨蹭。”

    郝文静却说:“我确实不尿急,只是有点拉肚子,小许,你有纸吗?”

    女逃犯2

    许天一开始以为郝文静只是单纯想上厕所, 人食五谷杂粮,上厕所是正常需求,她真没多?想。可看郝文静现在这样子, 她也有些不确定了, 心不由提了起来。

    汪队听郝文静要纸, 不耐烦地说:“怎么不早说?”

    “我这里有。”许天晃了晃肩把背包卸下来,示意小陈帮着?拿纸。

    小陈接过?她的背包, 一脸防备地看着郝文静, 眼神中?还带着?点?嫌弃, 他一边拿纸一边警告:“别搞事, 必要时我们是可以开枪击毙你的。”

    郝文静一脸无辜,唉声叹气地?说:“我当时真是冲动了,只想替我男朋友报仇, 没想过?杀人,你们要相信我, 我不是坏人, 真的。我也不可能跑,被你们抓到时, 我就已经?认命了, 我就上个厕所, 你们还把我跟这位女同志铐在一起,那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再说还不是你们省厅的饭做得不干净,才让我拉肚子吗?”

    汪队皱眉:“你说饭有问题,那我们仨儿怎么没事?”

    “那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跟你们一起吃, 他们是不是给我打的剩饭?太过?分了吧, 还没判刑呢,就给我吃剩饭, 进了监狱是不是要给我吃泔水了?”

    许天见小陈伸手递纸,她也不接,不禁道:“郝女士,真拉肚子不是应该急着?上厕所吗?我看你这不紧不慢的,还能聊上半天呢,装也不知道装像一点??”

    郝文静劈手从?小陈那里夺过?纸,没好气地?说:“我不得解释清楚吗?要不你们还以为我是故意找事。”

    汪队先她一步进了厕所,他先把窗户打开,探头出去朝上看了眼,又把窗户关好,所有地?方检查一遍,包括头顶的通风孔。

    等检查完了,他叮嘱郝文静,“别开窗,别关门,最

    多?五分钟!”

    “五分钟哪儿够啊,更何况外边还有人监视着?我,更拉不出来了,怎么也得十五分钟才行,反正我都跟警察铐在一起了,你们到底怕什么啊?没想到咱们豫北的警察都是胆小鬼,这么点?事都经?不起。”

    郝文静眼神和语气都很委屈,好像气得不轻。

    汪队没理她,“快进去!”

    郝文静还叫汪队和小陈走远一点?,两人真就听话?地?往旁边走了几步,但等郝文静进了厕所,他俩立马回来站在许天身后。@

    许天左手跟郝文静铐在一起,此时整个胳膊伸进了厕所里。厕所门开了个缝隙,她的右手拉着?门,怕郝文静想关门。

    郝文静一边嘟嘟囔囔地?抱怨着?一只手解裤子不方便,一边拉着?裤腰带,然后突然抬头从?门缝里朝外看了眼,见许天炯炯有神地?朝里看着?,她马上大?喊起来:“我的天哪,小许同志,你不知道什么叫非礼勿视吗?我上个厕所你也看着??都连在一起了,你还怕我跑了吗?”

    许天无奈道:“我盯着?窗户呢,你上你的厕所,没人爱看。”

    “我都脱了裤子蹲下了,还怎么开窗户,你盯什么啊!门都开着?呢,咱俩铐在一起,我肯定跑不了啊,让我痛痛快快上个厕所行不行啊?”郝文静大?声嚷嚷着?,十分气愤。

    许天突然觉得不对,她为什么每句话?都要强调跟警察铐在一起了?还喊的这么大?声,是在跟同伙通风报信吗?难道有人想在押解过?程中?救她?

    “马上出……”

    许天刚要把郝文静拽出来,眼角余光看到厕所顶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她猛一抬头,惊呼道:“有蛇!马上出来!”

    郝文静也跟着?她抬头,然后吓得一屁股坐到脏兮兮的厕所地?上,“蛇!有蛇!”

    一条黄黑花纹的蛇正从?通风口爬进来,身后汪队和小陈虽然不知道什么情况,但已经?持枪做好了准备。

    小陈慌张地?问:“怎么回事?”

    汪队推开许天:“小许,靠边闪开!”

    紧急情况下,也没必要管男女之防了,许天哐地?一声把门打开,侧身站着?,好让他们看清里边的情况,她手里也没闲着?,想把人拽出来。可那蛇却正好落在郝文静身上,吓得她啊啊大?叫,闭上双眼,挥动着?手脚往角落里缩。

    许天忙冲进去扶她,却听汪队在外边喊:“别进去,窗外有人!”

    他边喊边冲进来,可话?音还没落,窗户已经?被人从?外边踹开,对方力气很大?,整个窗扇砸下来,差点?砸到郝文静。那条蛇好像也被吓到,迅速从?郝文静身上游进了厕所孔洞里。

    一个用灰色方巾蒙着?头脸的男人先是弯腰蹬在窗口,又伸手扒住窗框斜挂在那里,另一只手要拉郝文静,“小静,快上来!”

    郝文静听见他粗犷的声音,瞬间有了力气,也不怕蛇了,不管不顾地?往窗外爬,那人提住她左胳膊,用力往外拉扯。

    许天一把搂住郝文静,想借机把男人也拉进来,可对方力气实在太大?。

    郝文静求生欲极强,她已经?半个身子爬出了窗子,左手紧紧搂着?男人,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她右胳膊和许天拉扯着?,右腿也被许天抱住,哭着?对许天喊:“小妹妹,你放我走吧,我杀人是被逼的,我真不是坏人!”

    许天左手腕被拉得生疼,蒙脸男人跟她近在咫尺,她都能闻到他身上似乎有汽油味,眼窝深陷好像很久没睡了,眼里戾气十足。

    她叹口气:“文静姐,让你男朋友也自?首吧,你们逃不了的。”

    此时汪队已经?从?许天身后挤过?来,枪口对准蒙脸男人,另一只手正准备帮许天把人拉进来。

    “都别动,胆子挺大?啊,火车上都敢劫犯人?”

    蒙脸男人见郝文静搂着?他,已经?能保持平衡,居然手一抬,一把老式的驳壳枪顶到了许天头上。

    汪队没想到对方也有枪,不由愣住。

    厕所太小了,小陈进不来,只能站在门口干着?急,他持枪对着?里边,可有汪队和许天挡着?,他不敢扣动扳机,只能大?声喊着?:“警察,赶紧把枪放下!”

    他身后走廊上,有不明情况的乘客赶过?来看热闹,列车员也匆匆跑来。

    小小的火车隔间里,呼呼的北风从?窗户里灌进来,吹散了污浊的厕所味儿。

    许天无视顶在太阳穴上的枪管和被风吹乱的头发,努力平息着?自?己狂跳的心,关切地?跟蒙脸男人说:“你是不是疯了?她只是押解回原籍受审,又不一定判死刑,没准证据不足,只是走个过?场就放了!赶紧上来吧,火车有时候会突然提速,你们这样挂在这里,太危险了,真不要命了吗?”

    蒙脸男人却没看她,只盯着?汪队:“解开手铐放我们走,不然我就杀了她!”

    汪队还没说话?,身后的小陈突然狂叫起来:“快上来,要过?隧道了,妈的,你们快点?上来!”

    正要把围观乘客赶走的列车员此时也吓得如土拨鼠一般尖叫起来,“啊啊啊,完了,完了!”

    许天吓了一跳,转头看去,黑洞洞的隧道入口正匀速朝着?他们靠近,“赶紧上来!”

    她用力拉扯着?,料定蒙脸男人不会在此时开枪,就算开枪,她也得先把人拉上来。

    汪队也是这么想的,“先上来,什么都可以谈!”

    他想先把人骗上来,可让人没想到的是,蒙脸男人跟郝文静迅速对视一眼,两人眼里居然都有种?视死如归的意味。

    许天跟汪队正努力把这两个劫囚鸳鸯拉上来。

    厕所外,连那些?乘客都惊呼起来:

    “快拉上来啊!”

    “啊啊啊,要到了!完了完了!”

    “天哪,快叫司机停车啊!”

    大?家都要急疯了,半挂在窗口的蒙脸男人此时却突然又把枪口对准了汪队,只听他冷笑一声:“不能白来一趟!得杀个大?的才够本!”

    许天终于意识到他们想殉情,还想拉个警察垫背。身后的叫声也让她知道来不及再劝,她给汪队使个眼色,然后猛抬头用头骨最硬的地?方撞向蒙脸男人的下巴。

    男人吃痛尖叫一声,枪掉在窗户里,扒着?窗口的手也松开了。许天趁机拉住他脖领往里拽,此时她左手拉着?郝文静的右手腕,右手拉着?蒙脸男人,十分吃力,还好汪队也反应迅速,过?来帮忙。

    眼看就要把两个拉上来,郝文静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突然一口咬在许天手上,然后抱着?蒙脸男人用力向下拉扯。

    他们两个一起搂抱着?坠在窗外,郝文静终于挣脱了许天的手,只靠着?手铐拉扯在一起,男人已经?失去平衡,还好有汪队拉着?他左胳膊,他们两个的身子跟车身不停碰撞着?,痛呼声隐在呼啸的车笛声中?。

    火车马上要进隧道了。

    许天趴在窗口,手铐把她的手腕拉扯得生疼,整个胳膊都像要被撕扯下来,等着?吞噬火车的黑洞越来越近,她知道只有一条路了,于是马上喊:“汪队快放手!”

    汪队气得眼睛都红了,他放开蒙脸男,试图拯救许天的胳膊,“快进来。”

    可那两人紧紧抱着?,两个人的重量坠在许天胳膊上,一时半会儿哪里拉得上来。

    许天艰难俯身捡起蒙脸男掉落在窗边的枪,起身时猛地?推开汪队。

    汪队见她捡枪,还以为她想开枪把手铐打掉,正想自?己试试,被推开才明白她想干什么,他想说不可以,声音却在喉咙里打滚怎么也喊不出来。

    挤进来的小陈本想一起帮着?拉人,却被许天决绝的眼神震住,愣在那里。

    身后的列车员和围观的乘客们如火烈鸟一样尖叫着?,胆子小的已经?开始捂眼了。

    许天握紧枪,轻轻吐出两个字:“放心!”@

    说完她就翻过?窗口带着?那对殉情的情侣跳了出去。

    许天动作?又快又利索,大?家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不见了,车厢里随即一片黑暗,众人齐声惊呼。

    列车进了隧道,大?家惊呼过?后,却再

    也没了声音,只听见铁轨和列车丁零哐当的声音,似乎谁都不敢先开口。

    小陈吓得腿都软了,“应……应该没撞到吧!肯定会没事的!”

    大?家这才议论起来。

    “我听见咚的一声!”

    “那是跳车了,三个人摔下去,肯定有声音啊。”

    “天哪,摔下去的是小偷吗?我听说三车厢好几个人被偷了钱包,乘警都过?去了!”

    汪队眼泪差点?掉下来,这怎么能放心呢!

    他想骂人,却知道不能耽搁时间,听到围观的人议论,他意识到乘警一直没出现,可能也是被人有意绊住了。

    他拉起小陈在黑暗中?冲出厕所,一边推开围观的人一边喊:“列车员呢?车到哪儿了?让车长马上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