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下了三天,本来以为很快就能天晴,可却没日没夜地下,竟然又继续持续了三天,慢慢地,城里低洼的地方就积起了雨水,水道疏通不利,漫进了村落房屋,又逐渐到了膝盖头,人都得疏散。
往日热闹的秦淮河,小曲糜音也难得消停,上头停泊的画舫小船更是都被雨水打得浸湿了内舱,木窗、甲板危危。
整个金陵城水蒙蒙的,是开闸都无法遏制水势再大。
直到半个月,老天才算开了恩,停了雨,才让秦淮河又有了点生气。
寂静一场,热闹回来得也简单,画舫一开,小曲一唱,招揽客人的堂倌到处奔走穿梭吆喝,同报纸上受内涝影响而哀声遍野的景象完全两样。
新的画舫,玲珑小巧,如一尾锦鲤,挂着彩灯,摆着尾,飘在河里。船里头布着一桌酒席,旁有两人画着浓妆,弹着琵琶在唱,声音婉转清丽。
而桌边人,是另一番话语。
“白小姐说您只是说她不能出门,没说不能出房门,就不顾阻地下了楼。下了楼,她打了电话给太太,说和您吵架了,太太就来看她,这我们也拦不住就让她随着太太出去了。哪知道.....”
哪知道,她趁着人都来盯她了,故意在外头逛了许久,七绕八绕地,以为她还得跑,派了更多些人跟着。结果声东击西,关在大方巷一楼下人房的童心趁着看管的人少了,破窗给跑了。
那些天雨势虽小了,可因为有赈灾的活动,很多低洼受灾、房屋倾塌的民众来了附近领救济品,人多,举着伞的人也不少,脚步凌乱,童心是跑进人堆里,就不见了踪影。
顾承璟听着,歪侧在圈椅里,手拄着脸,一只手翻着茶杯,轻滚着薄胎边缘,船里头正唱着昆曲,声音很清亮,他看似两边都听着,也看似两边都没在听。
神情恹恹。
像是在同人玩着猫抓老鼠的游戏,也不在乎。
直到上了画舫同他报告家里情况的人说,“白小姐说,让您别生气,她等您回去,再和你解释。”
手中的茶杯才停了转动,被修长食指按住,发出嗡鸣。
他也有大半个月没有回大方巷了,回去后,她也不同他吵也不同他闹,退掉了白曼露的这个壳子的半层皮,她似乎有点不顾他了。
喜欢.....
呵。
更是连影子都瞧不见她嘴里的半句喜欢在哪里。
捏着茶杯,顾承璟是真想彻彻底底地扒掉白舒童身上剩下的那层皮,却无可奈何,知道动了,她肯定就彻底走了,更不会有丝毫留下来的念头。
他摆了手,告诉那人,“就还是和以往一样告诉她,基地有事,回不了。”
那人从布包里拿出来了一袋子东西,“这是白小姐吩咐给您的。”
他接过,打开。
是一本里头全是剪贴报的册子,给他整理了空中的新消息,又给他整理了各种航机型号和模型,还给他画了四格小漫画,上头留言,“军官长,我错了,别生气。”
画里穿着裙装的小人物挨着戴着空军帽气嘟嘟的人站,手牵着,求好。
顾承璟从胸腔里哼了声,不在意地随手撇到一旁的茶几上去,嘴里说道,“小孩玩意儿。”
来人又再问,“那个童心还追吗?”
“不必。”
旁边的人领命要出去。
顾承璟喊人站住,想起件事,“那艘货轮抓捕的名单出来了吗?”
“出来了,不日就会上报了。”
听了,他才摆手让人回去。
同来画舫的中队长随手也一翻那册子,见着里头很是专业的见解,啧啧称赞,还要再看仔细,手中本子就被人抽走,掖到椅边去,还挨了一脚,似乎嫌弃他碰了。
中队长手中空空,笑,“怎么了,家里白小姐,绵羊变老虎了?怎么顾大队长,明明基地没事,还找借口敷衍了?”
顾承璟自行倒了一杯酒,辛辣入喉,看了旁边幸灾乐祸的人,不爽利地瞥看他一眼,往后靠椅,抬了下巴,问,“你家里有老婆的,知道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
中队长答,“这是叫你回去。说等着你,肯定是想和你和好了呗。”
“和好?”
他冷嗤了下,酒给对方倒了一杯,如果没有那些闲杂人等,他相信这是要和好,但是她摆明有事要求,也多半和那个童年有关,他于是又问,“怎么才算好了?”
“同她道个歉。”
“怎么不是她同我道歉?”
中队长接过那杯酒,看着一张英挺的脸,平时虽说是冷肃,得让女人退避三尺,不敢碰。可是在女人堆里,就从来没有他吃不开的时候,一帮空军去俱乐部,大队长总能游刃,三四个女人围在身边都能处理好,不带打架的那种,怎么今天反而和他请教男女问题了。
“真是稀罕,白小姐什么本事,能让你在秦淮河这里明明应该花前月下,做个柳下惠的,却在这里同我讨教相处之道。”
顾承璟放下酒杯,看着调侃他的人,扯了下嘴角,也不理会,拄着脸,歪头继续问,“你说,这童童每天都差遣人让我回去,心里是有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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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小姐原来小名叫童童啊。
从正经冷肃的大队长嘴里出来,可真是别番风味。
“那你知道她天天都派人来找你,那还天天来画舫?”
中队长一句,一针见血。
顾承璟手扶了额角,轻轻摩挲,霎时顿了下。
中队长抛了颗五香豆入嘴,“都说女人心海底针,你小心她现在不跟你计较,日后跟你翻旧账,说你夜夜宿秦淮。”
顾承璟眉目疏懒,此刻也紧了下眼瞳,说,“放狗屁,我哪里来的夜夜宿秦淮,这秦淮的女人,我碰过谁。”
“你说没有,可我方才又见渡口,可是又有记者在蹲你顾大队长了。你没碰,报刊都得说你碰了。”
黑瞳更冷,从牙缝里挤出话,“陈灿,你真是我的好中队。见到了,怎么不帮着踢他入秦淮,船都到了青溪东了,你才说。”顾承璟将桌子上一张方正的请假申请推了回去,敲了敲,言简意赅,“你看我批不批。”
真是......
中队长陈灿亡羊补牢,“我看白小姐不是小气的人。”
顾承璟颠着椅子,轻扫过外头景,夜色朦胧,月正圆着,他提了酒杯,讪讪答,“她是。”
外头有妓女在朝他们舱内招手,顾承璟敛回了目光,转头又问,“你说,这女人怎么样才算在乎你,不就是吃醋吗?”
“哦,就是要童童在乎你是吧。所以你才来秦淮是吧。”
腿边又挨了一脚。
“童童是你叫的吗?”
“哦哦,白小姐白小姐,一时嘴瓢了。”
中队长吃痛,喝酒叹气,他的大队长是要答案吗?
不是,是想回去,但是拉不下脸。
但是他却还踢他腿,手肘了他,一脸薄情寡义地说他,“说话,叫你出来喝酒,就问你呢,家里有老婆的,给点意见。”
真是不要脸。
给意见了,你听吗。
中队长这次醒目了,一点多余的劝慰也没有,只是提了酒杯,给他敬酒,碰了他的杯,说,“队长,喝吧,依照我的经验,再这样下去,就准备吧。”
“准备什么?”
“准备被白小姐秋后算账,从家里卷铺盖走人。”
顾承璟听了,呵笑地看了他一眼,单脚放在了圈椅上,放荡不羁,却挑眉冷薄地,又一脚,“去你的,乌鸦嘴。”
中队长的椅子被踢得移开了老远,但是却是笑到拿着酒杯的手在颤,都撒了点出来。
过了半响。
顾承璟黑瞳里沉了沉,低头看了眼空荡的酒杯说,“她要跑,被我软禁在大方巷了。”
陈灿听了,以为自己听错,挖了挖耳朵,准备再好好听一遍,转头见顾承璟微低了头,眼里冷着,是严肃的,心里大惊,他竟然是说真的。
“你把白小姐关起来了?!不是,你疯了吗?无端端囚禁人,这犯法吧,再说她是有头有脸的沪上千金,你......”
“所以,我问,你说童童,她这是真在乎我吗?”
顾承璟抬了眸,挑了眉,扫了一眼他的中队长,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现在做的事情有多疯狂,“是吧,她只是在求饶。”
“根本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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