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文：成白社
听到这话，裴危顿时不乐意了。
“二哥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什么叫我整天没个正形？”
老二也不服输，冷声冷气地回嘴：“本来就是，你做过什么靠谱的事儿吗？”
眼见两个人就要吵起来，其他人赶紧开口劝架。
“行了行了，别在爸妈面前吵。”
“就是，都消停点儿。”
好不容易劝下来，晚餐也上了桌，众人陆续入座，先前的话题算是暂且告一段落，只有裴绪白把那件事记在心上，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
外面这场雨下得快，停得也快。
顾珩刚走到楼下，雨就停了，只余空气中带着泥土气息的潮湿味道。
上楼，开锁。
他推开门，却被屋里亮着的灯光晃了晃神。
短暂的愣神过后，他往里面扫了一圈，目光所到之处是难得的整洁，没有平时像摊烂泥一样瘫在沙发上的醉汉，也没有被扔得满地都是的空酒瓶，原来有些黯淡闪烁的灯泡被换了新的，茶几也被擦得干干净净。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饭菜的香味隐约飘来，抽油烟机的声音也在响，整个家里充满了久违又陌生的暖意。
大概是听到了他开门的动静，穿着围裙的男人从厨房走了出来，手上还拿着个锅铲。
两人视线对上，男人有些拘谨地笑了一下，没拿东西的那只手无措地往身上擦了擦。
“你回来了啊，外面下雨了？”
顾珩没说话。
他又道：“那什么，爸做了饭菜，你回房换身衣服，等会儿就能吃了。”
说完这句，他像是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似的转身又回了厨房。
顾珩一言不发地关上门，回房拿了身干净的换洗衣服就去了卫生间。
站在狭窄的空间内，任由蓬头里温热的水浇下，他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又睁开。
快速冲了个澡出来，客厅的桌上已经摆了一桌子菜，还有两碗米饭放在两旁，正往上冒着热气。
“洗完了？快过来吃。”
面对面坐下，顾珩刚拿起筷子，坐在对面的男人嘴唇动了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鼓起勇气开了口。
“那个……小珩，那天的事，是爸不对，不应该喝醉了对你动手，爸错了。”
可能是最难的话已经说出来了，后面的话就说得没那么费劲了，他越说越顺畅，也不怎么磕巴了。
“我托人找了个活儿干，以后肯定会改好的，也不喝酒了，好好照顾你，咱们爷俩以后好好过日子。”
脸上的神情要多诚恳有多诚恳。
然而顾珩却只是安安静静地吃饭，可能是顾父太久没做过饭的原因，也可能是喝酒喝得太多，对身体的掌控力变弱了，他刚放进嘴里的那块炒鸡蛋鸡蛋，盐都没搅匀，咀嚼两下，还能咬到清晰的盐粒，咸得齁人。
然而他却吃得面不改色，太咸了就吃点米饭压一压。
对于顾父刚刚那通话也无动于衷，吃完就把端着碗筷离开，去厨房水槽边上洗干净，然后回房。
“我吃饱了，你自己吃吧。”
关上门，顾珩躺在狭窄的单人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
这样的话，他已经听得够多了，一开始还会相信顾父真的会改好，可每次都是过不了几天就故态复萌。
次数多了，那点儿本来就可怜的信任更是一丝不剩。
对方这次的保证，在他看来跟以前的也没什么区别，同样不值得抱有期待。
他离开后，客厅就只剩顾父一个人。
看着面前根本没动几筷子的菜，男人颓废地垂下了脑袋。
……
第二天，又是星期一，一周的开始。
嘉禾。
疯玩了一个周末的学生都打不起精神来，第一节的语文课上趴倒了一片。
语文老师是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人，性格很随和，知道这些大部分学生将来都是会出国念书，所以对他们的要求也不高，只要不过分吵闹，影响到想听课的同学就行。
现在只是睡觉，还在他能忍受的范围之内。
江祯倒是没睡觉，但听得也有点昏昏欲睡，索性拿出一张数学卷子和空白的草稿纸，在上面写写划划起来。
等语文老师宣布下课的时候，大半张卷子已经快写完了。
她放下笔，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干脆站起来，打算外面走走，算是放松一下。
从姜姗姗身后走过，对方也没什么反应，像是在看着面前的书发呆。
江祯没当回事，只要对方不主动招惹她，她当然也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她离开座位后不久，姜姗姗的肩膀被人从后面戳了戳。
“姗姗，你干嘛呢？”
姜姗姗回过神来，转头看过去，见是自己最近认识的新朋友，下意识露出个标准的笑容，跟对方打了声招呼，“嘉瑜。”
“刚叫你都没反应。”张嘉瑜走到她旁边，自然而然地在江祯的位置上坐下，随意地拿起桌上的一根笔转着玩儿，一边玩一边问：“出什么事儿了吗？怎么看你一早上都心不在焉的。”
姜姗姗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摇摇头，“没事，昨天晚上没睡好而已。”
“哦。”
张嘉瑜也只不过是随口一问，本来就不大在意，听到她的话就放下了，反而另起了个话头。
“对了，等会儿放学没什么要紧事吧，带你去看个热闹。”
要紧事当然是没有的，姜姗姗不由对她口中的热闹起了点兴趣，“什么热闹？”
然而张嘉瑜却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怎么都不肯细说，只说：“等过去了你就知道了。”
见她不愿意往下说，姜姗姗也只好暂时收起自己的好奇心，把这事儿答应了下来。
说完这件事没多久，距离下节课也没多少时间了，江祯从教室后门进来，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坐在自己座位上，手里还拿着自己的笔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厌烦，几步走上前，屈起手指敲了敲桌面，“没有自己的座位？”
张嘉瑜下意识想回怼一句，不好听的话即将出口之前，她忽然想起了自家表妹提过的传闻，心里不由得有点儿发怵。
念头在脑子里转了几个来回，她决定先不给自己惹事儿了，把笔拍到桌上，但站起身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撇了撇嘴，“走就走，要不是来找姗姗玩，好像谁稀罕在你这儿坐似的……”
走之前还不忘在姜姗姗耳朵边上小声提醒：“别忘了我们说好的事儿啊。”
江祯没理会她们的小动作，只低头检查自己桌上还被乱动了什么东西，见除了那只笔之外，其他的都还在原处，脸上的神情这才缓和了一点。
张嘉瑜走后，姜姗姗忍不住看向江祯，欲言又止了半天，一副很想说点什么话的模样，但最后还是忍住了，视线调转，移到了面前的书上，继续发起了呆。
她今天的表现堪称奇怪，江祯又不是瞎子，当然注意到了。
不过也没有主动询问的打算。
下一节课是班主任的物理课。
课前三分钟，班主任胳膊下夹着教案走进来，先敲了敲黑板，示意学生们安静下来。
“耽误同学们三分钟时间。”
“你们也知道，刚开学不久，高一的同学们也加入了我们嘉禾这个大家庭，学校决定办一场迎新晚会，需要你们这些学长学姐们出一份力的时候到了，咱们班也需要排一到两个节目出来，想参与的同学，就找咱们的文艺委员魏婉同学报名。”
“好，就这件事，说完正好三分钟，上课。”
大概是这个消息比枯燥的物理课更有意思，所以哪怕正式开始上课了，除了少数几个包括江祯在内的学生在认真听讲之外，大部分人都在小声议论关于迎新晚会的事儿，哪怕自己不打算参加，也聊得兴致勃勃。
姜姗姗也有些心动。
虽然她不会什么才艺，但对主持人这个位置还算得上有信心。
一节课就这么在半数人的心不在焉中结束了。
课后，江祯刚打算趴在桌上眯一会儿，忽然听到旁边的窗户被人敲响，一转头就看到了芝团那张圆乎乎的小脸，正弯着一双笑眼朝她招手，“安安，快出来！”
江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是认命地起身出门。
她刚踏出教室门，芝团就一个箭步上来挽住她的胳膊，笑嘻嘻地说：“走，高一的学弟学妹们开始军训了，这个苦总算轮到他们吃了！咱们去看看热闹！”
听到她这么扬眉吐气的语气，江祯哭笑不得，一边配合地陪她往操场的方向走去，一边调侃她：“我怎么记得某人因为崴脚崴到韧带拉伤，就专门找医生开了假条，还让人家写得更严重了点，总共就参与了三天的军训呢？”
芝团：“……”
“咳咳！”她用力咳了两声，眼神游移，但还是理不直气也壮，“参与了三天……那也是参与嘛，哎先别说我了，咱们快点儿走，要不然待会儿没有好的围观位置了。”
这下轮到江祯：“……”
也不知道高一的学弟学妹们看到这么多的人来围观，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被芝团半拉着跑到操场上时，江祯环视一圈，附近果然已经聚集了不少高二高三的学生，成群结伴地站在树下的阴凉处，看热闹的表情藏都藏不住。
高一的新生们还没被教官批准休息，正在太阳底下训练，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块快被晒透的咸鱼干似的。
视线的余光还能看到周围逐渐增多的学长学姐们。
他们的悠闲跟自己现在吃的苦更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顿时觉得腰更酸了，背也更痛了，腿也好累。
操场边缘的树荫下，江祯有点打不起精神来，索性百无聊赖地靠在芝团身上，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随意往前一瞥，却忽然从高一的人群中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不是那天给自己送来卫生巾的学妹吗？
她忽然站直身体，拍了拍芝团的胳膊，“看到个熟人，我去买瓶水。”
芝团还在兴致勃勃地围观呢，听到这句不由“诶”了一声，转过来看她，“新生里有你认识的人？我认不认识啊？”
“也不算认识……”
江祯想了想，还是摇头，一边跟她往自动售卖机那边走去，一边把那天的事简单说了一遍。
“咣当”一声，一瓶冰镇水滚落下来。
江祯伸手把它拿出来，入手冰凉，周身的热度似乎都消散了点。
“那就是说，你现在还不知道是谁买了那包卫生巾，让她帮忙带给你的？”
芝团站在她旁边，手摸着下巴，作出一副思考者的样子，故意语气深沉地说。
“嗯。”江祯淡淡地应了一声，然后若无其事地抬起手，趁对方不注意贴在她脸上。
“好冰！”
芝团“嗷”了一声，被冰得差点儿跳起来，刚要伸手凑过去反击，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哨声。
伴随着教官宣布解散休息的声音。
江祯赶忙用空闲的那只手握住她的，“他们解散了，先去找人。”
说完就不由分说拉着她往那边走去。
芝团哼哼了两声，还是配合地不做挣扎，同时也在看着前面穿着迷彩服的新生们，在心里好奇哪个才是那个学妹。
只见江祯目标明确往前走，大概走了几步就放慢了脚步，朝前方不远处那三个女生喊了声：“学妹。”
听到这声的人不少，有好几个女生都同时转头看了过来。
不过芝团发现，反应最快的还是三个女生中间的那个，对方把帽子拿在手里，留着齐肩的短发，额头上的刘海因为出汗被打湿，看着有点儿蔫儿了吧唧的。
不过在看到喊自己的人是江祯后，她一双杏眼顿时睁圆，整个人立马精神起来，一路小跑着过来，“学姐！你找我吗？”
芝团总觉得这一幕有点儿眼熟。
片刻后想起来了，这不是自家的小狗看到自己回家时的样子吗？
再次把视线移到这位学妹身上后，她总觉得要是对方身后有尾巴，这会儿应该摇得正欢……
江祯作为跟学妹面对面的人，也察觉到了对方对自己有点超过常理的热情，一时想不明白，索性先放到一边。
她点点头，把手里的瓶装水递给她，笑了笑，“给，本来只是想过来凑个热闹的，没想到正好看到你。”
学妹下意识接过，露出惊喜的神情，“给我的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她顿时看起来更高兴了，乐陶陶地说：“谢谢学姐，训练了一早上，我正口渴呢。”
说完又赶紧补了一句：“对了学姐，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余年，年年有余的那个余年。”
江祯的确不知道，默念了一遍，把这个名字记下，也开口道：“我记住了，我叫江祯……”
话音还没落，余年就脱口而出：“我知道！”
见江祯面带微讶地看过来，她不由后知后觉地尴尬起来，不好意思说自己从那件事后就找人打听了。
只能略显心虚地眨了眨眼睛，试图从另一个角度解释：“因为学姐你很优秀嘛，学校的公告栏那边还贴着noip能力测试的成绩呢，我在上面看到你的照片和分数了……”
说着说着，反而底气足了起来，自己这可不算是说谎，虽然是先找人打听到的信息，然后才专门跑去看的，但这个先后关系应该……不太重要吧？
想到这里，她又想起在上面看到的另一个名字和照片，忍不住在心里嘀咕，学姐的男朋友同样是提高组的高分选手，还是年级第一，两个人都好优秀。
果然，优秀的人之间是会互相吸引的。
不过换个角度想，自己现在也算是认识他们了，是不是意味着自己也挺优秀的？或者说也有变优秀的潜质？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有点开心。
“原来是这样。”
江祯听完她的话倒是没感觉出什么不对，也就没当回事，心思很快回到想问的正事上，“对了，那天……”
话还没说完，她神情微顿，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想也不想就迅速侧身，还顺带把余年也往旁边带了带。
下一秒，橙色的篮球挟着风声从她们身边贴边飞过。
余年反应慢了半拍，现在才发现刚是什么情况，顿时吓了一跳，赶紧问：“学姐你没事吧？”
江祯摇摇头，说了句没事，抬头篮球飞来的地方看去。
果然在几步远的地方看到了秦风那张欠揍的脸。
对上江祯的目光，他挑衅似的挑了挑眉，懒洋洋地开口：
“反应还挺快。”
芝团刚也被吓了一跳，确认过好友没被砸到才放下心来，结果又听到这句，立马气得冒烟，忍不住骂了一句：“秦风，你有病？”
秦风随手指了个人帮他捡球，闻言“嘁”了一声，“跟你有什么关系吗？芝胖团。”
“你瘦竹竿！”
芝团差点被这个称呼给气红温，自打上了高中就没人再叫过她的外号了！
两个人又你来我往地斗了几句，秦风虽然嘴不停，视线却一直有意无意地落在江祯身上。
只有余年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像是只瓜田里的猹，眼睛都快不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