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听澜看着陶辰带着控诉的脸:“你说什么?”
其实他听清了。
但上辈子的职业生涯告诉他,有些事不能急,急就会出错,会被误导和误解,尤其是文字游戏。
而陶辰,最会的就是用语言诱导人。
陶辰重复:“二姐,昨天哭了。”
卫听澜不意外陶月哭。
陶月总哭。
家里人一个眼神一句话,就会让这个敏感的姑娘难过。
陶家人总说陶辰心思细腻,容易受伤害,但卫听澜觉得,真正纤细敏感的人是陶月。
卫听澜迷惘的问:“她为什么哭,你惹她了?想让我去劝?”
他身后,景晟唇线绷住,免得一不留神笑出来,这小狐狸,反应还挺快。
被打扰到的贺青临抬眼,望着陶辰,眉宇微压。
陶辰:“不是我惹的她!”
卫听澜:“那你什么意思?”
陶辰咬咬牙,将话说的更清楚:“昨晚二姐和你吃的饭,回家就哭了,她特地带着礼物来看你,你是不是又惹她生气了?”
卫听澜:“又惹她生气,我惹她生气过?什么时候,具体什么事,麻烦你说明白点。”
这时候的他,哪里会惹陶月生气。
即使陶月做的过分,他只会默默走开,反倒是陶家人......
景晟幽幽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卫听澜的同桌柳佳佳皱眉:“陶辰,你怎么总这么恶意的揣测卫听澜,他到底怎么你了?”
围观的同学:“......”
还真是。
不是第一次了,陶辰总跑过来和卫听澜说莫名其妙的话。
上次卫听澜说什么来着?
对了,他说陶辰随便怎么样,不要再踩着他彰显自己。
这才消停多久?
陶辰没想到卫听澜居然已经有人维护,还这么不客气的怼他。
明明以前......
周围的目光满是怀疑。
他咬咬牙:“就是因为你,昨晚我和妈妈打了电话......”
还没完了,卫听澜打断陶辰的啰嗦:“等着!”
他直接拨通陶月的电话,还开了扩音。
那边接的很快。
陶月提前到的机场,就怕卫听澜找不到她,矜持的问:“听澜,怎么了?”
谁都听得出她声音里的雀跃。
这样可不像才被卫听澜气哭过,姐弟俩感情好着呢。
众人看着陶辰的视线就有些不对了。
卫听澜:“昨天你哭了?是因为我?”
被家里人骂哭这样丢人的事,陶月怎么能承认,立即道:“没有,我哭什么,你听谁瞎说的?”
卫听澜:“那没事了。”
他挂掉电话。
陶辰脸色苍白,怎么会这样。
卫听澜:“道歉。”
周围人都在看,陶辰知道自己躲不过去这一次,小声说了“对不起,是我误会了”,就跑走了。
卫听澜和柳佳佳道谢,也不解:“为什么帮我?”
柳佳佳:“我乐意。”
这是什么回答,卫听澜不明白。
但柳佳佳低头做出一副刻苦学习不能被打扰的模样,他也就作罢了。
柳佳佳偷瞄他,心道真是呆。
她以前对卫听澜也有些偏见,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发现卫听澜话不多,爱学习,爱干净,还很体贴。
这样的男孩子,很少见。
就说那天她生理期肚子疼趴在桌上,想喝热水,杯子空着,也不想动。
卫听澜去倒水,顺手就帮她也倒了,但什么都没说。
现在想想,之前她对卫听澜的偏见,都是陶辰有意无意的说过一些话,她被误导了。
不管是女孩子肚子疼,还是以前的偏见,柳佳佳都不好意思说。
所以,就只能逃避了。
卫听澜往后看了眼:“谢了。”
景晟:“这就没了?”
卫听澜:“......没了。”
景晟笑:“还挺横。”
贺青临看着越来越熟稔的两个人,眉宇禁不住下压。
卫听澜侧着头和景晟说话,目光扫到贺青临,看他面色不善,暗道是因为陶辰刚才被他镇压的事吧。
可事实明明白白的。
不过偏爱这种事,完全没道理可讲。
他想的通,并不纠结。
至于陶辰找茬。
卫听澜不再在意,来了就给一棒子的事。
这辈子,他会把自己保护的很好,而陶辰,会怕、会疼、会丢脸,总有一天会见了他就绕道走。
下节课陶辰没有回来,任课老师问,陶辰的同桌说他请假了。
陶辰还是去了机场。
没想到陶月并不多高兴,还往他身后张望:“就你自己吗?”
陶辰:“......我问过三哥了,他不想来。”
他知道,陶月看着温和,在卫听澜面前脾气还挺大的,而卫听澜脾气坏,但对陶月却很包容。
所以,陶月会打电话数落卫听澜吧。
陶月叹口气:“不来就不来吧,是我不好。”
想到昨天家里人的责骂,他们那样,难怪卫听澜不回家,而她,卫听澜拿高尔夫球杆举例,她送小提琴,确实不对。
陶辰:“......”
陶月没注意陶辰面色的变幻。
八百块的红包......
她不好意思让陶辰带给卫听澜。
只暗道卫听澜虽然没来,但刚才还打电话关心她是不是哭了,可见心里还是重视她这个姐姐的。
卫听澜的确有重视的人和事,但和陶家不沾边。
他目前第一是学习,第二就是李奶奶的病。
病痛不除,人每时每刻都在受折磨。
卫听澜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个好办法:公益医疗。
他记得和平巷附近有个私立医院,人家眼科还很出名,抽空跑了一趟。
没成年的少年,做什么都难以取信于人,但要拿钱开道,一切就顺利的多。
卫听澜告诉院长自己的规划。
他出钱,医院出人去和平巷免费医疗,这对医院的名声有好处,可以说百益无一害。
赵院长有些晕乎,这种送钱的事,得有陷阱吧。
卫听澜给他看了自己银行卡余额:“您有意向的话,得有计划书,再签个合同,家里的律师得过目。”
出钱是真的。
家里律师之类,假的,做威慑而已。
他到底没成年,又身怀巨款,并不想激起人性的恶。
十六七的小孩,卡里随便就几千万,家里还有律师......
赵院长心里激动的冒泡:“可是,为什么?”
卫听澜:“给家人积福。”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重生,唯一能有点瓜葛的,大概是上辈子挣的钱大部分都捐了。
这辈子......
放在心上的人就那么几个。
想到魏川的腿,卫听澜心里就泛出难过。
不过他当着魏川的面,从来不说让人心情不好的话,只提最近感觉睡眠很好,胳膊和腿也不疼了。
魏川给他夹糖醋小排骨:“很好。”
中药有多苦他知道,小孩儿一喝就是好几周,从来没提过苦,反倒庆幸能喝到这么有效的药。
他看到这双明亮的琥珀色的眼睛,心情就很好。
餐桌上,电话响起。
卫听澜接起来:“赵院长......”
魏川凝神:院长?小孩儿身上又添了病,或者是伤?有人欺负他了?
卫听澜接完电话,继续啃排骨。
一边吃一边琢磨事。
赵院长已经把合同和公益医疗的计划书发了过来,回头他找个律所让人看看。
想的太投入,抬眼才发现魏川在看他。
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卫听澜催促:“再吃点儿?排骨好吃,鱼也是......”
他听万云说魏川胃口不好,自发督促魏川好好吃饭,在学校的话,卫听澜还会经常拍自己的饭给魏川看。
魏川:“章大夫医术还不错,不要轻易换。”
卫听澜:“不换。”
魏川:“赵院长?”
这件事说白了是报恩,也是做好事,卫听澜不好意思提:“没什么,私事。”
魏川只听卫听澜说什么“收到”、“会看”、“尽快回复”之类的。
说话间笑的眉不见眼。
私事......
他沉默,几秒后问:“我很老了吗?”
卫听澜细细看他年轻俊美的脸,这颜值,他看了这么久,冷不丁还是会晕乎。
他叼着炸的酥脆的小鱼干摇头。
魏川:“对你来说,我老了,和我在一起很无聊?万云话少,上下级,能理解,你也不愿意多说......”
他是从头到脚都很强势的人,气场和长相在那儿。
这会儿也不弱。
只是眼角眉梢漾出几分孤寂,冷冷的,像被大雪永久覆盖的山岳。
卫听澜赶忙把刚沾唇的小鱼干夹走:“说啊,怎么不说,我就喜欢和你说话。”
他琢磨了一圈。
私事......
正大光明的事,什么私不私的。
卫听澜拉开椅子,从对面坐到魏川身边:“刚才那个是仁济私立医院的赵院长......”
他把事情说了一遍。
没说废话,譬如挨打被庇护,没吃的被投喂之类,乱七八糟的,听着也没趣味。
卫听澜只说当初那儿邻居们对他挺好,只是大家都穷,现在好些邻居年纪大了,舍不得花钱看病,过的很辛苦,他看不过眼。
反正花的钱白来的,不心疼。
特地提了句仁济医院眼科好,而对他最好的李奶奶眼睛不好,这不巧了么。
末了挺不好意思的道:“没搞过,怕弄不好,哥你做的大生意,我怕你笑我。”
魏川很忙。
卫听澜碰到过他听万云汇报工作。
这个项目那个合同,别的他听不懂,也不感兴趣,但资金动辄就是几十上百亿。
魏川没想到是这么回事:“不笑。”
卫听澜瞄他,撑着桌子过去捞手机过来给他当镜子照:“就是笑了,你自己看。”
黑色屏幕上,男人唇角确实是个笑的弧度,尽管很小。
魏川看着屏幕上陌生又熟悉的影像,他笑了吗?
远处,万云看着那两个凑在一起的人,眉心直跳,老板他最讨厌人靠近的吧,是吧?
卫听澜嘀咕:“下次拍照,看你怎么抵赖。”
魏川拿他没办法,只道:“你的事,嘉恒也可以做。”
嘉恒是这家医院,私立,全国连锁,名声斐然。
卫听澜知道这医院是魏川的。
但朋友不是这么做的,魏川已经帮了他很多。
他说:“仁济就在平安巷附近,不引人注意,而且后续复查什么都方便。”
魏川看了眼卫听澜扑闪的眼睫:“合同和计划书,我让万云给你看?他选修过法律,有执业证。”
拒绝这种事,可一不可再,而且也不是大事。
卫听澜点点头:“那就太好了。”
午后,卫听澜离开医院。
魏川靠在床头翻看打印出来的计划书和合同,他以前学的就是法律和金融。
没什么大问题。
只是就那么点零花钱,经得起几回倒腾?
他吩咐了万云几句。
万云连连颔首,知道卫听澜的事还得排在几个投资百亿的项目前面。
魏川:“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
章大夫说卫听澜身上多是旧伤,已经伤及元气,如果现在不精心调养,一定会伤及寿数。
才十七岁的孩子,怎么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