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82+83 章
沈乐安没有作何解释。
沈序的出现让他有了借口离开。
车子一路开出校外, 沈序才忍不住道:“秦砚刚刚对你做什么了,我要帮你教训他,你还反倒拦起你自家叔叔了?”
“你打不过他。”沈乐安睨了他一眼, 实话实说。
沈序被他一噎, 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愤愤不满道:“沈乐安你站谁那边的?”
沈乐安不吱声,还在想刚刚秦砚有点可怜兮兮的质问,转移话题道:“这些东西麻烦小叔给我搬进我新屋的书房里面, 手办得摆整齐放架子上。”
沈序压根没有顺着他的话走,直白问道:“你和秦砚到底怎么回事?”
沈乐安:“没什么事。”
沈序冷哼一声, “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乐安闻言,瞥了他一眼。
沈序:“当初你进去联邦军校前在那个‘遇见’吃饭的时候,就指着人家说是你的菜呢,别以为我忘了。”
时隔太久, 沈乐安差点忘了当时见秦砚第一面口出狂言的时候旁边好像确实还有一个沈序。
“谈过, 分了。”瞒不过他, 沈乐安索性坦白。
“真的假的?!”沈序一脸震惊,这会儿也不摆叔叔的谱了。
沈乐安白了他一眼:“假的。”
沈序不信:“你别忽悠我。”
沈乐安懒得和他解释, 给他下好指令:“秦砚的事情我会处理好, 什么关系你也别管, 不许和家里说,包括他今天来找我的事情。”
沈序:“……到底谁才是长辈,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记得。”
沈乐安没有搭理他无病呻吟。
新住址是沈乐安亲自挑的, 和新的工作地距离很近, 驾车十五分钟左右, 小区的绿化和安保也不错,一层两户, 所以房子的空间也很大,比当时在联邦的小宿舍要大得多。
沈序帮他搬了东西,又找人做了清洁,当天晚上,沈乐安就直接入住了。
自己对门的那户邻居,听沈序说对方似乎没有怎么来这里住过,少了无意义的社交,舒适度更高了。
上班工作相对弹性,内容是自己熟悉擅长的,住处条件又好,沈乐安觉得新工作一切顺利。
新抑制剂的研发逐渐成熟,上面也安排了其他的研究员过来,沈乐安入职第一天,和新来的研究员挨个认了一下面孔。
其中一位姓叶,名字还是文绉绉的,叫做叶白杨,同样也是刚来的研究员,还是沈乐安的校友兼师弟,为人外向开朗,格外的热情。
叶白杨和沈乐安交换了联系方式后,又顺着道:“有了乐安哥的联系方式,那我有不知道的岂不是都能问问乐安哥?”
他笑起来的时候和唐洛安有几分相似,又因为同样是严教授带出来的直系师弟,沈乐安难免亲近,点头道:“有问题随时可以找我。”
叶白杨笑了下,“中午要不要一起吃饭?”
他第一次来,沈乐安比他熟悉,带他一起去一次也没有什么,“可以,等会你找我。”
叶白杨高兴地点点头,脸颊有浅浅的酒窝,看上去有几分可爱。
“沈师弟。”徐应尧冷不丁的插嘴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叶白杨礼貌退开,让出位置。
徐应尧看着沈乐安笑意未散的唇角和叶白杨亮晶晶的眼神,扫了扫额角虚无的灰尘,说道:“你的病人不是很配合,需要你去看看。”
沈乐安拧眉:“哪个房间的?”
“六号房。”
六号房住着秦砚。
沈乐安顿了一下,“他还没出院?”
来这治疗的病人只有完全康复才允许出去的,但他明明那天在联邦医院看到了秦砚,所以也理所应当的认为他已经治好离开了。
“没出院。”徐应尧抬眼瞥了他一眼道,“但我的权限还有点拦不住他,他也不乐意听我的医嘱。”
秦砚的主要医治负责人是沈乐安,最高权限当然也在他这,但他之前一直没有打算和秦砚接触,所以事情也是一并丢给徐应尧干的。
但徐应尧不是秦砚的朋友吗,他的话秦砚也不听?
不过沈乐安还真的不好说徐应尧什么,反而还有点理亏,毕竟这本该是他的活。
那悬着的刀已经落下来过一次了,沈乐安反倒轻松了一些,问了一下秦砚的情况,拿着病例去了六号病房。
沈乐安是第一次来这,但对比起其他的病房,这里用病房来称呼,其实并不合适,隔着一个统一规格的医院的门之外,里面俨然被装修成了一个卧室。
Alpha坐在床上,被子半搭在腿边,手上拿着平板,在刷新闻。
“大瓶一粒,小瓶三粒。”沈乐安瞥了他一眼,从旁边的桌上拿了那几瓶药,放在他手边,“秦上将今年几岁大了,还需要医生专门哄你吃药吗?”
“确实需要,”秦砚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毕竟我的主治医生之前都没有出现过。”
沈乐安:“徐师兄不是在负责你的事情?”
秦砚目光落在他冷淡的面庞上:“他不是我的主治医生。”
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话,偏偏让人无名有种霸道的意味。
“我会往上申请换人。”
“为什么?”
沈乐安看着他道:“那天的事情让别人对我们的关系有了误解,影响不小,现在事情也差不多解决,你可以和他们说明我们的关系了。”
秦砚顿了一下,“说明什么关系?”
对上Alpha刀一样锋利的视线,沈乐安没由来的有几分心虚,别开视线,道:“已经分手了的关系。”
沈乐安补充了一句:“之前和你商量好的,你还记得吧?”
秦砚确实不是不守诺言的人,对于自己承诺和说出口的事情,也不会食言。
他很少为自己说出口的话后悔,如今还是第一次产生这种情绪。
沉默良久,秦砚才道:“安安,那天晚上的事情是我太失控,才造成了不必要的误解,这一点我向你道歉。”
秦砚也是醒来后从宋书颖的口中才得知当时沈乐安的情况的,那种人来人往的情况下,Omega身上消弭不散的Alpha信息素在旁人眼中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哪怕再不注重脸面和声名,对于Omega而言难以启齿的东西。
秦家哪怕势力再大,也很难完全消除掉所有的流言蜚语。
秦砚思忖片刻,才做下决定:“我们的关系我会和家里说明清楚,不会让你有任何的困扰。”
沈乐安看着他冷静从容的交代后续的事情,又煞有其事地征询了一下自己的意见,倒也不好多说什么,嗯了一声,表示应允。
得到了应有剧本中设定的承诺和结局,沈乐安没由来的放松了许多,但心中却无端空落落的,有种果然如此的笃定和某种疑似失落的情绪。
沈乐安将注意力转移到了公事。
“把药吃了。”
“好。”
看见秦砚吃完了药,沈乐安便打算离开,刚迈出一步,秦砚叫住他:“我还有几个问题。”
沈乐安只好转回头。
“能告诉我为什么拉黑我的联系方式吗?”
“没有原因,断干净不是你当初告诉我的?”
“那我们现在算是普通朋友?”
沈乐安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一时没有作答。
秦砚不紧不慢地追问,仿佛必须得到一个答案:“是吗,沈医生?”
搞不懂他忽然说这些干什么。
沈乐安:“……随你。”
秦砚看着他,唇角露出一个温和的弧度,“那麻烦你把我的联系方式从黑名单里面放出来吧,还有公事会需要和你联系,找不到人我自己不好处理。”
见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以及落在自己身上的带着无声督促的视线,沈乐安觉得奇怪,还是当着他的面,还算配合的将他拉出黑名单,微信也加了回来。
秦砚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时钟,随口道:“等会你还有工作吗?”
沈乐安将手机收回口袋,“没有。”
秦砚问:“能一起吃午饭吗?”
沈乐安:“你有什么公事可以现在和我说,我晚点去吃饭也行。”
“不是公事。”秦砚道,“是有点私事。”
沈乐安下意识瞥向他。
Alpha坐在床上,少了身高带来的居高临下,微微仰起头,大病初愈,脸色还有几分苍白,减弱了疏离和严肃,无端生出一丝温润。
“听说追人的时候请他吃饭容易培养感情,”秦砚说道,“沈医生中午有空吗?”
他说话的声调略有几分低,带着某种认真请求的意味,砸入Omega的耳腔。
原来打的是不破不立的牌。
手法简单粗暴,行动也处处都是缺陷,唯一不明的只有他的目的。
沈乐安试图从他的思维方式思考问题。
是因为之前半山别墅的事情?愧疚?弥补?
原因不明,但话内藏着的意思却昭然若揭,不可否认,Alpha平稳的腔调攻击力十足,正好对上了沈乐安的弱点,顷刻间就砸倒了他刚刚竖立起来的围墙。
少年心口被他的直言不讳毫无防备地撞了一下,刚刚那点低迷悄无声息间消散不见。
半开的窗被疾风捶打,在寂静无声的室内发出嗡鸣的响动,震耳欲聋。
沈乐安藏在口袋里面的手微微收紧,刚分手结束的淡定犹存,转头过去伸手关窗,背对他回道:“我有约了。”
秦砚不见失望,看着他完美的后脑勺,又道:“晚上可以吗?”
沈乐安将窗户关的一点缝隙也无,然后认真检查是否得当,顺便回话婉拒:“我晚上回家吃,不在食堂。”
秦砚见他好似黏在窗户上一样,很轻地弯了下唇,没有再紧追不放,说了声好,又道:“谢谢沈医生陪我吃药。”
沈乐安搪塞了一句,让他见识了一番自己的脾气,也让他深刻知道自己并不什么好哄的小少爷,然后拿着东西转头就走,也没有抬头再看秦砚。
站在不远处等沈乐安一起去食堂的叶白杨听到了不小的关门声响,转头看向六号房的位置。
刚刚进去前从容不迫的沈医生消失不见,平静和沉稳不在,多了一点匆匆逃离的狼狈,藏在发尾的耳根冒着一点漂亮的姝红。
沈乐安解了颗扣子,暗暗吐了口气。
高高在上的秦上将对他低声下气,和当初刚认识他时对着他一脸臭脾气放下的狠话不约而同,简直是将他那点骨气踩在脚下,让他险些就忘了他们刚刚分手不该给前男友好脸色的底线。
美色误人啊。
叶白杨盯着紧闭的六号房门看了一会,走近道:“乐安哥?”
外头风吹得人脑袋清醒了几分,沈乐安听到声音,转头看去:“叶师弟,你怎么在这?”
叶白杨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识趣地不提原先的邀约,只道:“我提前干好了活,所以来等师兄一起去吃饭。”
沈乐安这才想起来这事。
他本来刚刚是随口糊弄秦砚的,没想到是自己忘了确实是有这么回事。
“乐安哥?”
沈乐安回神,“走吧。”
门外的动静逐渐远去,随后走廊又恢复宁静。
病房内的Alpha扬起的唇角又落了下去,抿了抿唇,盯着已经恢复正常的聊天界面,抬了抬手,给重新加回来的人发了一条信息。
沈乐安刚进电梯,手机便震了震。
见叶白杨已经按了电梯楼层,他拿出手机,看了看新的消息。
是刚加回来的秦砚。
小青菜:【沈医生和别人约会完可以帮我打包一份饭菜回来吗?】
沈乐安盯着上面的文字,一时不知道怎么回。
这副阴阳怪气还有点装可怜嫌疑的说话口吻。
他到底和谁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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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应尧拿着秦砚的午饭进去时,秦砚刚和家里打完电话。
徐应尧把盒饭放在他桌上,说道:“外卖费用记得给我结一下。”
秦砚:“你买的饭?”
徐应尧觑了他一眼,“沈师弟让我转交的。”
秦砚眉间微舒,因为沈乐安没有回消息的不愉消失的一干二净,走到桌旁坐下,边拆开塑料包装边道:“谢了,路费等会给你转。”
“你们和好了?”
“快了。”
徐应尧嘲笑道:“怎么,还有你秦上将搞不定的事情?”
秦砚拆了筷子的包装,抬了抬眼皮,“你最近很闲?”
徐应尧道:“我只是想说虽然你是我兄弟,但是今天和沈师弟约饭的那个小师弟条件也挺好的,人家嘴甜还非常的热情主动。”
秦砚嚼了两口味道寡淡的米饭,表情淡淡地回他:“我不会干涉他的交友。”
徐应尧见他说的高风亮节,神色镇定,但却反复一直在夹自己最讨厌的西蓝花往嘴里送,不由笑出了声。
秦砚置若罔闻,不为所动,只是盯着那道西蓝花,走了走神。
他的饮食喜好对于旁人来说或许是似是而非的,但沈乐安和他一起相处了这么久,关系亲近,所以一直心知肚明。
也许小少爷还在赌气。
徐应尧上上下下打量了秦砚一眼,老神在在道:“以你这尿性,估计要不了多久被人后来居上了。”
秦砚将筷子挪到了另外一道喜好平平的胡萝卜里面,不做理会。
徐应尧看着他的动作,自顾自地说道:“你还是得想办法不小心偶遇什么的,制造一点单独相处的机会,你懂不懂?”
秦砚放下了筷子,嫌他烦,“我心中有数。”
徐应尧见他还一副尽在掌握之中的从容样,嘀咕了一句:“迟早有你慌的。”
*
下午离开的时候,沈乐安没有按照原来的打算再去食堂吃饭,虽然是敷衍秦砚的,但是如果真的在那碰见他,大概率会尴尬死。
虽然是表面客套的推辞,但沈乐安非常确认秦砚这人不会认为这是婉拒,如果真见到人,说不定他还会直白地问他为什么骗他。
不过搬了新住址,厨房也变大了,一切都是新的,沈乐安下厨的想法正浓,倒是起了回家做饭的心思。
下班后,沈乐安便去了一趟家附近的超市,买了新鲜的菜和肉,然后补充了一点小零食,带了回去。
进门前看到对门前面放了几个快递包裹,猜测沈序说的那个偶尔来住的邻居最近可能又来这里住一阵了。
前房主将这个房子出售给他的时候倒是提过一嘴这个邻居,说这人不常来住,性格有点孤僻,不爱和人打交道,虽然看起来有点不近人情,但是也挺好说话,不会找麻烦。
沈乐安也不怎么喜欢处理邻里关系,不过对方不爱搭理人也挺好的,省的他再花心思打交道。
关了上门,沈乐安就拿着东西去了厨房。
洗菜切菜切肉,分了碗放在一旁,规划了指定的位置,比他之前胡乱摆放要看起来工整的多,这还是从秦砚那里学来的好习惯。
提到某人,沈乐安便不免想起来今天让叶白杨顺手打包选的饭菜。
他没回秦砚的消息,想当做没看见,但吃完饭的时候听叶白杨说他也要打包一份回去还在加班的同事,沈乐安便让他也一起打包了一份。
自助选的菜,叶白杨一并帮忙选的,沈乐安拿到的时候顺手瞧了一眼。
好巧不巧,两素一荤,其中就有秦砚不爱吃的西蓝花。
买都买了,还是叶白杨好心帮忙选的,沈乐安原本也没想给秦砚买,索性还是拿了回去,让徐应尧给秦砚。
至于秦砚最后有没有吃,他当然也不会多嘴去问。
但今天秦砚那句直白的追人的陈述,沈乐安很难不承认自己确实有点被他撩到。
他甚至有点搞不懂秦砚的真实想法了。
他难不成真的想追他?因为那天在小别墅里发生的事情,产生了愧疚?想对他负责什么的?
一走神,沈乐安就自作孽地切到了手指。
刀刃划伤的疼痛顷刻间让人回过神来,沈乐安重重地吸了口气,把刀“砰”地丢在一旁,走到水池边,开了水龙头冲了冲。
门铃声响了一下。
应该是他点的外卖到了。
沈乐安关了水龙头,指腹还在淌血的位置被他用舌尖吮吸干净,走到门口,另一只手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却不是外卖小哥,而是今天刚在病房内被哄着吃了药的那位不听话的病患。
Alpha换了一身休闲的睡衣,穿的单薄,但藏在衣服底下漂亮的肌肉线条却似有若无的可以窥见,从领口处紧韧的颈侧肌肤与绷起的一层青筋中。
沈乐安一眼就注意到了他领口出罕见解开的一颗扣子。
“……你怎么在这?”
秦砚目光落在他的手指上,拧了拧眉道:“先处理伤口。”
沈乐安顺着他的视线往自己手上瞧,发现那道血痕又凝聚了一颗不小的血珠,悬挂在指尖。
他也没有再顾及秦砚,转头回去翻出药箱,打开,拿出里面的创可贴。
秦砚关上门进来,从他笨拙的手中取走了那片被他弄到缠在一块的创可贴,又从里面拿了一片新的,撕了包装,对着指腹的伤口,认真缠了一圈。
沈乐安看着他垂下眼皮,浓密的睫羽在瞳仁深处笼罩了一层阴影,神色专注,认真又严肃,如似孤冷高傲的寒竹。
Alpha的动作很轻,如似轻飘飘的蝶羽,似有若无地剐蹭着少年的心尖。
沈乐安再一次无意划过他领口敞开的肌肤,狐疑地撇了他一眼。
秦砚恍若未觉,专注于伤口上,动作很慢,甚至有点小心翼翼如视珍宝的意思,贴个创可贴都弄了足足有一分钟。
沈乐安收回手,清了清嗓子,道:“你住隔壁?”
秦砚将桌上的包装纸收齐丢掉,又把药箱关上拿起,示意了一下,问他:“放哪?”
沈乐安觉得以他的观察能力不至于看不出来他从哪里拿出来的,但还是指了指柜子道:“里面第二层。”
秦砚放回原位,看了眼厨房的位置:“切菜的时候划到的?”
沈乐安嗯了一声,问道:“你找我有事?”
秦砚:“知道有人搬来隔壁,我过来看看。”
沈乐安抬了抬眼皮,“你不知道是我?”
秦砚看向他:“现在知道了。”
如果不是前房主专门提起过自己住这几年就偶然在今年回来的时候在电梯里面见过两眼邻居,也许沈乐安这会儿对着秦砚不似作伪的平静面孔,会信以为真。
沈乐安觉得他可能也从自己这里学了点话术,有了点长进,也没有戳穿,委婉赶他离开:“没什么事的话我得先去做饭了。”
秦砚拦住他,蹙眉道:“你这样还能做饭?”
“东西基本上切完了,不需要动刀。”沈乐安再一次委婉暗示,“秦上将不回去自己家吃饭吗?”
他特意在‘自己家’上面加重了一点语气。
秦砚当然听得出来他话外音,今天本来过来也只是单纯想与他打声招呼,但想到今日午饭吃的那些西蓝花和当时徐应尧聒噪的话。
向来有分寸讲礼节的Alpha罕见地迟疑了一下,本要顺着他的话离开的话语全部咽回喉中,并没有如同攻略所言适可而止把握进度。
“秦上将?”沈乐安见他一言不发,喊了他一声。
“你手受伤了不要沾水,我来帮你做。”秦砚道,“午饭没能约成,刚好晚饭一起吃。”
他几乎是做好了决定,但还是末尾似乎是想起来征询主人家的意见,又道:“我家里没有准备晚饭,可以在你这里吃一顿吗?”
沈乐安:“……”
话都说到这份上,而且你都直接去厨房了,我还能怎么拒绝,拉你出去吗?
沈乐安郁闷了两秒,但闻到厨房内传出来的气味的时候,心情又好了许多。
秦砚下厨确实比他自己做饭要好的多,他的确不亏。
沈乐安准备好自己的碗筷,看到厨房内的秦砚时,纠结了一下,拿了一副一次性的碗筷洗干净留给秦砚。
秦砚下次应该不会再来。
那副崭新的一次性餐具被沈乐安明晃晃地摆在了桌面。
秦砚将还冒着热气的菜放在桌上,扫了一眼,盯着那副碗筷看了数秒,“家里没有瓷碗了?”
有是有,不过沈乐安没拿,只道:“没有,将就用一次吧。”
秦砚唇线拉直,但到底没有说什么。
“吃饭吧。”沈乐安说道。
秦砚默不作声地拿着碗去盛了饭。
饭菜好看,人也赏心悦目,但到底还是有点尴尬。
沈乐安脸皮再厚,也难以做到无动于衷。
今天秦砚说的那些话和他的种种反常表现,很难不让沈乐安多想,与其一直记挂着,不如直接说清楚。
半碗饭没吃完,沈乐安便先放下了筷子,主动道:“那天晚上的事情本来就是你先救了我,真论起来,我也算是回报,而且我也没觉得发生了那种事情有什么吃亏的地方,就算别人知道,我也不觉得有什么。”
Omega的脸上难得多了一点认真,商谈正事的冷静。
秦砚再一次道:“抱歉。”
沈乐安:“我没觉得有什么,你懂我的意思吧?”
秦砚:“我知道。”
沈乐安:“所以你不必因此有产生多余的情绪和违心的行为。”
秦砚:“你是指什么?”
沈乐安拿着一根筷子,戳起一块土豆,在半空晃了晃,那块刀工高超的土豆成品被他拿捏着送到了口中。
“说追人的话,让我帮你买午饭,然后晚饭的时间出现在我家给我做饭……还有故意解扣子□□。”
最后一句补充沈乐安说的飞快,语气飘了一下,然后很快恢复冷静庄重的模样,侃侃而谈道:“我们哪怕不是伴侣,我也不会因为之前的事情传出什么谣言而受任何影响。”
沈乐安说完,又吃了块土豆,评价道:“你这种表达愧疚的手段太过于拙劣。”
沈乐安很少这样和人坦白自己的真实想法,毫无顾忌也毫无保留,看着桌面摆布整齐的碗筷,他还是觉得自己住在秦砚家的那段时间受他影响颇深,不仅是生活方式,还有处理事情的方式。
关键还是秦砚几次说他遇事逃避,实在是往他气管子戳,他也不想担这个胆小鬼的名头。
连番一顿输出,沈乐安还是顾及了一点面子,补充道:“没有想要怼你,我说的是事实。”
“手段很拙劣吗?”秦砚不见怒火,仿佛不在重点地问道。
沈乐安没好气地反问:“你觉得呢?”
一看就是不知道从哪个百科还是什么网友学来的什么破教程,刻意又明显。
秦砚抿了抿唇,眉心微微收紧。
秦上将做事一向游刃有余,很少有被人揭短的时候,还是如此直白,这是第一次。
“我以为你喜欢这些。”秦砚说着,重新系好那枚令他别扭许久的纽扣。
他承认的非常坦荡。
……包括出卖自己的色相。
沈乐安以一种诧异的目光打量着秦砚。
Alpha神态自若,仿佛又恢复了禁欲内敛,微微垂着眼皮,吃饭的动作慢条斯理,仪态矜贵又好看。
沈乐安看着那枚规规矩矩被系回原位的扣子,忽然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我喜不喜欢又如何,你追我干什么,我又不是秦上将的理想型,稳重成熟和我可是一点都搭不上边。”
Alpha幽深的蓝眸对上少年的视线,卷翘的睫羽轻轻颤了颤,薄唇微抿,五官的线条绷紧了一些,锋利又流畅,无意泄露了一点他的僵硬。
提及旧事,秦砚说不过他,也不想反复惹他生气,只提了一句:“午饭的西蓝花还可以,我现在不觉得讨厌。”
不觉得讨厌。
沈乐安反复在心里琢磨了一下他这个词,难为他金口被撬开了一点,却还是严合其缝,多一点都不行。
“午饭是我师弟帮你打的,不用来谢我。”沈乐安道,“他人还挺好的。”
“我会把钱转给他。”
“他人挺好的,下次介绍给你认识,长得也好看。”
“是吗。”
秦上将客气又礼貌地应了一声,手上捏着筷子的动作却紧了一点。
他听出来Omega有点调侃的意味,但话里的评价做不得假,素来淡定自如的人也难免生出来一点不确定。
他确信自己对沈乐安有几分特殊,但沈乐安处理事情的方式也非常的决绝,不留一点后路,徐应尧的话犹在耳畔。
秦砚目光微微一定,看了眼几乎要被沈乐安吃的空盘的西蓝花,里面还剩下孤零零的一颗。
沈乐安呵呵一声,看出他的欲言又止和口是心非,心里觉得好笑。
看到他视线所望的方向,心头微微一动。
沈乐安便拿起筷子,夹了一颗饭桌上仅剩的还飘着丝缕热气的西蓝花,在秦砚面前晃了晃,学着他旁敲侧击地敲打他道:“秦上将,还不一定是你碗里的呢,用得着你嫌弃?”
“没有嫌弃。”
沈乐安撇了他一眼,“那也不一定是你的。”
话音刚落,沈乐安便愣了一下。
做事沉稳庄重、一向规矩的秦上将抬了抬筷子,在半空中与沈乐安交错,制住了Omega欲退的动作。
然后站起,俯首躬身。
Alpha掀唇,舌尖挑动,像是鸟儿衔住了自己的食物,叼走了筷子上夹着的最后一颗西蓝花,目光尚未离去,直勾勾地,如同注视着猎物一般。
含住食物的唇瓣红润艳丽,清软的唇力气不大,却轻易勾走了食物,也让主动挑衅的Omega手上的筷子跟着不稳地抖了抖。
钳制骤然放松,沈乐安倏然回神,收回了有点发酸的手。
筷子上沾了秦砚的口水,沈乐安不好再用,只能将筷子暂时搁置在了桌上,一时手边空空不知道该有什么动作。
空气中有很轻地一声椅腿和地板摩擦的声音。
秦砚重新坐下,收了筷子,认真咀嚼了几下夺来的食物,也没有说话,只是掀了掀眼皮,神色不明地看着坐在他对面的沈乐安。
Alpha幽暗的瞳仁夹杂着某种冗杂的思绪,片语不言,但对刚才问题的回答全部表达在无言之中。
手上空无一物的Omega抠了抠桌布,脸颊无名有些发热,后颈发麻地低下了脑袋。
第72章 第 84+85 章
沈乐安觉得秦砚好像学坏了。
以前冷静自持、规矩有分寸的秦上将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失礼的行为。
那天晚上秦砚在他家抢走的那颗西蓝花令沈乐安耿耿于怀, 连着几天做梦都梦到他当时看他的眼神。
倒也不是害怕,只不过累的沈乐安连着两天早上起床换了换床单。
沈乐安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是什么犹豫不决还吃回头草的人,但秦砚这棵霸王花竟然还会进化变异, 实在勾的他心痒痒, 让他有点蠢蠢欲动。
但秦砚这次绝对所图不浅,沈乐安没有上一次那么好把控,他甚至隐隐觉得自己要是真的和他有了什么复合的苗头,对方绝对不可能像上次那样放过他。
他还是不希望英年早婚的, 如果结了婚,秦砚一定会, 会,呃,好像这人一直管他非常多,他之前也适应的还好, 之前秦砚还不愿意表达, 现在似乎也有点改好的趋势……
这一反省, 沈乐安深觉不妙,他原来不是非常排斥和人捆绑在一块?
不清醒的一天不适合思考问题, 沈乐安认真告诫了自己两遍, 暂时决定先躲两天。
秦砚说他遇事不解决就想躲倒也没有说错。
沈乐安虽然不愿意承认, 但心知肚明他并没有看错自己。
他没有什么处理亲密关系的经验,上辈子从小镇的孤儿院里面长大,后来有机会步入了上流阶层, 但从小地方到大城市, 也见识了不少感情婚姻关系。
小镇上因为贫困争吵的夫妻, 大城市里三天两头不见的貌合神离。
最开始的圆满和最后的支离破碎,两个人一同经营的关系, 要远远比一个人要来的麻烦的多,朋友和亲属间尚且如此,何况伴侣。
为了另外一个人将自己变得面目全非,沈乐安觉得并不值得,所以谈不拢直接断掉是最好的选择。
这是沈乐安最开始的想法,但他不得不承认秦砚确实让他原先的坚定有了一点点动摇,甚至也不得不承认,秦砚的很多方面对自己也有了一点影响。
果然色令智昏。
沈乐安啃着包子,默默唾弃自己。
“看来是我来晚了一步,”叶白杨看着他桌上的包子和豆浆,将自己买来的那份放在了他的手边,“这份乐安哥等会饿了可以吃。”
沈乐安听出他的话外音,今天过来的这份早餐不是他买的?
前两天叶白杨说自己会路过早餐店,便提了一下顺便帮他带作为沈乐安帮他忙的报答。
为了让叶白杨安心,沈乐安倒也应了。
今天早上过来的早餐也是豆浆和包子,只是包装和之前的不同,沈乐安只当是叶白杨去的那家店换了包装,没想到不是他买的。
他的桌子大家都知道,应该不是放错。
所以是谁给他买的?
沈乐安压下心中的疑惑,与他道:“放我桌上我就以为是你带的,等会问问是不是谁错放了我这,我拿这份和他换换,这份的钱我再转给他。”
叶白杨点点头,扫了一眼那个豆浆的包装。
是离这有段距离的网红早餐店,价格还有点小贵,倒不像是研究所里面的同事会买的。
他识趣地没有多嘴,转移话题道:“乐安哥这两天帮了我好多忙,我还有点过意不去,中午请你去食堂任意选大餐怎么样?”
沈乐安摆摆手,“不是已经帮我买早餐了吗,而且我没有帮你什么,不用那么客气。”
“检验数据、仪器操作……”叶白杨一个一个数着,又笑道,“乐安哥帮我的不少了,难怪严导一直说师兄厉害,我现在算是知道了。”
沈乐安道:“严教授和我打过招呼,所以有什么问题你都能和我提,我会尽力帮你解决。”
叶白杨眨了眨眼,退了一步道:“请客不成,那还能邀请师兄一起吃饭吗?听说今天有新出的菜色,要不要一起去测评一下?”
沈乐安也没马上拒绝,只道:“得看看到时候有没有时间,你没什么事不用等我,可以自己先去吃。”
叶白杨应下,吃了早餐就拿着文件夹去了另外一个实验室。
早上人来齐,也没有见人来问早餐的事情,沈乐安便猜出来这份早餐是别人买了放他桌上的。
没有人提,他也不知道是谁……虽然隐约有了一点猜测。
不过这家店的豆浆确实还挺好吃的,沈乐安倒是记了记店铺的名字,打算下次自己去买。
徐应尧今天不在,秦砚的事情也不好托给别人。
沈乐安喝了两口豆浆,这才慢吞吞地拿着记录本去六号房。
一进去,还有一股没有散尽的豆浆味和肉包子的味道。
沈乐安扫了眼床边桌子上放着的同款豆浆杯,猜测验证,又不动声色地转回视线,道:“坐好,做检查。”
秦砚在大部分时候还算是听话的病患。
沈乐安见他神色冷淡地乖乖配合检查,心中偷偷松了口气,给他抽完血,无意碰触到他有点灼热的体温,皱了皱眉,抬手贴近他的额头。
“有没有头疼咳嗽等感冒症状?”沈乐安低头问他。
秦砚目光在他近在咫尺的细腕上停留片刻,回道:“没有,但可能有点发热。”
“我给你量一□□温。”
“嗯。”
沈乐安收回手,取出体温计。
秦砚配合他的动作,距离贴近,他出声问道:“豆浆好喝吗?”
“不知道谁送的,没碰。”沈乐安随口敷衍道。
秦砚:“网上评价很高,比路边随便买的小店铺做的豆浆的口感要好得多。”
沈乐安听出他意有所指,瞥了他一眼,公事公办地道:“秦上将,你发烧了。”
秦砚嗯了一声,继续道:“早餐我会帮你买好,你不用麻烦别人。”
沈乐安将体温计放好,又拿起笔记录,边写边开口道:“你这两天不要回去,见风容易反复,就在医院住着。”
安排好,沈乐安又补充了一句:“也最好不要开车出去买东西。”
秦砚不动声色的将喝空了的豆浆放回了桌上,应了一声。
沈乐安看他吃瘪,唇角忍不住翘了翘,见他看过来,又扳直唇瓣,正儿八经着表情循例问了一些症状,做了记录。
少年藏不住那点得意,眉眼舒展开来,鲜亮如骄阳,笔尖都荡漾着一股轻快,笔杆顶部的金属光色反射处来绚丽的金灿,显得高端又雅致。
他手上拿着的笔还是之前从Alpha的书房里面顺走的。
浅淡的暖光消弭了Alpha眼底的冷调,生出一丝柔和。
秦砚几不可察的略过一丝浅笑,在他离开之际,又照例说道:“沈医生,中午能一起吃饭吗?”
沈乐安比之前还来的直接,借口都不找了,“不能。”
大概是没有办法回去,秦砚没有再提晚上约饭的话。
沈乐安看了他一眼,这两天条件反射拒绝的话又咽了下去,“我找了护士帮你买饭,有需要可以叫她。”
秦砚:“我这两天不能回去,买的快递不能一直放在门口,你能暂且帮我保管一下吗?”
这事倒是顺手,沈乐安还不至于拒绝这种小事,便随口应下了。
秦砚:“拿到给我发个消息?”
沈乐安:“行。”
秦砚看着他,道了声谢。
沈乐安将血液样本交给另外一个负责人进行检测,然后让护士拿着记录去帮忙开药给秦砚。
回到自己的办公位置时,那杯豆浆还搁置在桌面。
豆浆的外包装都透露着一股精致的气息,味道也不错,也难怪网上评价会很高。
沈乐安喝完了那杯已经凉透的豆浆,看到豆浆杯子外沿底部的小字,开了导航软件,查了查这个门店的位置。
开车一个小时,没有分店,也没有外卖服务。
活该他着凉发烧。
沈乐安心里嘀咕了两句,又把剩下的一个包子也一起吃完了。
秦砚的血样检测和信息素检测报告出来,沈乐安刚下班回去,在路上的时候也看了一眼。
虽然秦砚的发烧有点影响到了信息素的稳定,但身体确实要比一般人要好的多,比他早治疗许多的林一鸣还没有完全康复,他已经基本上确认痊愈可以出院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徐应尧还是建议等秦砚发烧退了之后再让他离开,反正也不差这两天。
沈乐安给他回了个赞同的表情。
徐应尧顺带提醒了一句明天有媒体来采访他的事情,让他记得穿的正式一点。
沈乐安又给他发了一个OK的手势,表示收到。
还没等他退出消息界面,新的消息弹窗跳了出来。
小青菜:【快递拿到了吗?】
沈乐安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答应了秦砚帮他取快递的事情,扫了眼对门的位置,便看到了一个丢在门口的包裹。
他对着快递单界面拍了张照过去,【是这个?】
小青菜:【是。】
沈乐安摸了摸有点破开的快递袋,回他:【包装有点破碎,你要退吗?】
小青菜:【可以帮我拆来看看情况吗?】
LLA:【等会。】
沈乐安给他发了条信息,就拿着东西进了门。
快递单上还写了个易碎物品,他暂且搁置在了客厅桌上,然后找了架子,把手机立起来,录制开箱视频,以防是贵重物品出现问题不好处理。
沈乐安操作完就拿着小刀,将外包装划开,里面还裹了一层白色的泡沫,他丢了脏兮兮的外层,然后又把泡沫掰开,层层保护的东西便显露于人前。
瓷釉印着简笔画人物的白底圆碗、黑色的长筷和蓝色的勺子,三件套整齐地躺在里面,外面的图案和款式隐约还有点眼熟。
……好像和自己的那套是不同颜色的同款。
沈乐安盯着那副碗筷看了几秒,将视频录制终止,又给秦砚拍了张照片,【没碎,你什么时候来拿?】
顶上又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沈乐安等了两秒,消息弹到眼前。
小青菜:【暂时放在你那里。】
半个字都没有提什么时候过来拿,仿佛略过了他的那个问题。
沈乐安看了好几眼他的回答,想起来那天晚上秦砚在这吃饭时用的那副一次性碗筷,又摸了摸手上冰凉凉的瓷碗。
然后给他重新发送了一遍:【你什么时候来拿?】
对话框上的输入中停留了许久,才弹出来新的消息。
小青菜:【家里不是没有新碗筷?】
小青菜:【还有缺提醒我买。】
沈乐安给他回了个满图都是点赞手的表情包。
—
第二天一早,沈乐安到办公室的时候,桌上照例放了网红店铺买来的早餐小食,这次还换了新的品种,是枣糕和豆浆。
两天连着如此,叶白杨也不好说是意外了。
沈乐安还是收了叶白杨专门帮他买的早餐,然后委婉推了下次再帮他带早餐的忙。
叶白杨非常有眼色的转移了这个尴尬的话题,转到正事,“乐安哥,听说六号房的病人已经确认痊愈马上要出院了是吗?”
这事沈乐安没有让徐应尧隐瞒,点头道:“是,他目前还有点发烧,退烧后再做做检查,没有什么别的情况就可以确认康复了。”
叶白杨道:“第一例成功案例还是不一样的,之前媒体那边就提过希望可以报道宣传,对于咱们的药剂来说也是正面的官宣,如果可以参与报道肯定更好,但六号房的那位身份上是不是不太合适?”
六号房里面住着的人信息是保密的,这个是研究所里面几乎默认公开的事情。
先不论他住的地方就是专门重新装修过的与其他病房格格不入,就连他的病例信息都是专人负责的,主要的负责人还是代表整个团队的沈乐安。
“报道的事情他不能参与,用匿名提一下就行。”沈乐安道。
叶白杨觉得有一点可惜,不过没有表现出来,又道:“听说今天有媒体过来采访团队,需要专门给他们安排一个房间吗?”
这事昨天徐应尧提了一嘴,因为太晚,大家没有来得及落实。
沈乐安:“安排吧,隔壁不是有一个空的房间?”
叶白杨应下,想了想,又说:“需要我去和六号房的病人说一声吗?”
毕竟有媒体来采访,还是生人,还是提前打声招呼才好。
沈乐安吃了口枣糕,回他,“没事,我会和他讲。”
叶白杨听出了那一点熟稔,目光定定看了桌上的豆浆一眼,没有多嘴,转头离开了办公室。
沈乐安手里拿着没有吃完的枣糕,直接去了六号房。
高烧刚退,哪怕秦砚是铁打的人,现在也难掩有一点苍白和虚弱。
沈乐安看着体温计测出来的温度,便道:“秦上将,你明天应该可以出院了。”
秦砚嗯了一声。
沈乐安吞下最后一口枣糕,又问:“你找谁买的早餐?”
他昨天答应了不会乱出去,沈乐安对他一言千金的守约行为还是非常信任的。
秦砚:“找人跑腿。”
沈乐安:“……”忘了他还是个财大气粗的秦少爷。
沈乐安:“今天会有媒体过来采访报道,你不方便可以不用出去。”
秦砚:“徐应尧说有你的专访?”
沈乐安:“应该吧,看他们怎么安排。”
秦砚垂眸思忖片刻,应了声好。
沈乐安转告完,瞥了他一眼,“你回去的时候记得顺路拿走你的碗筷,我不会昧下别人的私人物品。”
“买一副新的会方便使用,暂时放在你那吧。”秦砚说完,又抬眸看向他,“可以吗,安安?”
秦上将两个多月没有带过学生,加上休养了一个多月,没有怎么晒过太阳,皮肤也养白了许多,大病初愈,令他增添了一番虚弱的外皮,连同语气也和翩翩公子般温润如玉了似的。
这一声请求客套又礼貌,哪怕问句的口吻几乎为陈述,带着某种难以掩盖的强势。
和那晚半山别墅时一边哄他一边往死里搞他的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那种诡异的酥麻弥漫心头,沈乐安压下那点悸动,板着脸道:“你不来拿我过几天放你门口,你自己处理。”
Omega油盐不进的态度令人有点挫败。
秦砚抿了抿唇,转移了话题道:“我已经和家里说明白了我们的关系,别墅发生的事情不会有人外传。”
沈乐安不以为意地嗯了一声。
秦砚熄了声。
沈乐安收拾东西就要走。
秦砚叫住了他,“安安。”
沈乐安侧眸看向他。
他今天换了一支新的笔,秦砚看了一眼,有点无奈地道:“怎么样才可以消气?”
消气?
沈乐安站着,居高临下地望向他,表情冷淡又疏离,语气带着两分嘲讽,“秦砚,我们顶破天不就是‘普通朋友’的身份,你凭什么自以为是的认为我是在和你赌气?”
“行了!”沈乐安打断秦砚试图开的口,“现在我们彻底绝交了。”
反手干脆利落的将秦砚的联系方式拉黑,然后直接摔门离开。
徒留病房内的一贯表情平静无波的秦砚脸色一阵红一阵黑。
关门的动静不小,惊得走廊上的徐应尧也跟着往那看了一眼。
看到沈师弟脸上黑沉如墨一副要杀人的模样,心中暗暗唏嘘,为秦砚默哀。
身旁的采访人员看了一眼,问道:“那位是沈医生吗?”
穿着白大褂的少年看上去格外的年轻,清癯玉立,宛若清贵公子,偏偏面庞染上了怒意,不见凶狠,反而增添了一片明亮与鲜活。
刘记者来之前就听说这个年轻的研究员非常好看,现在一眼就确定那位便是听同事提起过几次的沈乐安。
“是,我稍后让他过去,”徐应尧给叶白杨打了个眼神示意,“先带刘先生去休息室休息。”
叶白杨应下,视线一并从沈乐安那里收回。
刘记者道:“听说治疗成功的第一个案例是沈医生亲自带的病人,是六号房的那位吗?”
叶白杨笑而不语,不答此话,“稍后您和沈师兄再细聊这个吧。”
刘记者听出推辞,不再多问。
看到陌生的面孔,沈乐安便确定是徐应尧提的那个记者提前来了。
徐应尧言简意赅交代了一下情况,又瞥了一眼病房的方向,低声问道:“你和秦砚吵架了?”
沈乐安笑眯眯地看着他:“徐师兄想说什么?”
徐应尧忙撇清关系道:“不影响你等会采访的状态吧?”
沈乐安:“不会,一点小事而已。”
徐应尧为秦上将点了根蜡,竟然已经被归结为‘小事’了。
沈乐安没有耽搁太久,收拾了一下情绪,又恢复了淡定,去了休息室。
刘记者一见到人,便起身与他打了声招呼。
话里话外,难免会有点客套和奉承,但敬佩的心确实不假,因为信息素暴动这一疾病困扰了联邦多少年了,如今被一个如此年轻的研究员破解,对方还是沈家的小少爷,家世背景不提,长得还格外好看,交流间智商和情商都尽显,很难不让人喜欢。
刘记者本来只是想给文字版面的,最后还是提了一嘴,希望给沈乐安单独拍张照。
沈乐安当然不会拒绝,配合拍了照,又单独问了一句:“版面会登载我的个人信息吗?”
刘记者道:“会有部分荣誉和成就以及一些个人经历写在上面。”
沈乐安道:“我记得您之前做过游戏的版面,对游戏行业有很深的见解,现在还有玩游戏吗?”
刘记者闻弦知雅意,媒体无外乎宣传,只不过面前的人和这个行业似乎没有什么关联,他略有点惊讶道:“沈医生还涉猎了游戏行业?”
沈乐安道:“前段时间和朋友一起做了一款全息游戏,刚刚发行不久,如果方便,我给您寄一套设备体验一下。”
全息游戏?
还是最近刚发行不久的……
刘记者盯着他,有点震惊地道:“你和归一游戏有合作?”
归一游戏是刚创立不久的公司,他们确实前不久刚推出来一款新的全息游戏,游戏设备听说也是自家公司研发的,宣发一出,热度一度攀升。
很多Alpha都参与了体验,好评度非常的高,之前的全息游戏对Alpha群体的体验感都不是很好,但归一游戏这款设备却全然没有那些让Alpha玩家难受的反应,甚至Omega玩家都觉得游戏体验度变好了非常多。
沈乐安笑了下,“是和一个师弟一起合作开发的。”
刘记者心中对这个游戏的信赖度又高了一些,和沈乐安搭上关系,某种程度上意味着和官方打上交道啊。
他笑着应下了此事,暗暗决定回去好好做个游戏测评,也当是给游戏做个宣传。
沈乐安和他换了一个联系方式,又带着他走了走可以对外开放的实验室,让他拍了一些照片,然后才送他离开。
刚送走人,回来便看到研究所的成员站在一排,叶白杨站在前面,从身后变出一束白色剑兰,笑道:“恭喜师兄完成职业首秀。”
左右还有两个人及时的放了个小礼炮,脸上的喜意未减。
自己的劳动成果能够被认可,甚至登报上新闻这种事情,对于这些新来的研究员来说,都是不可多得的喜事。
沈乐安收了花,露出笑容:“谢谢。”
叶白杨道:“师兄后天周末方不方便?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一起聚餐庆祝一下。”
沈乐安:“好,时间地点你们发我。”
叶白杨见他应下,也催着他们散了,赶紧去做正事,来这没有多久,他一个小新人还隐约有了有点成为小领袖的苗头。
沈乐安觉得自己这闲散的团队隐约有了一点正形,一边思索着怎么安排叶白杨后边的位置,一边和他商量药剂的生产章程。
沈乐安推开自己办公室门的一瞬,叶白杨也跟着停了脚步。
沈乐安的办公桌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大束红玫瑰,比他手上的剑兰花束要大几倍,张扬地放置在桌面,花束中央还放了一张漂亮的卡片,夺目非常。
他办公室里面又不是什么禁地,这花他哪怕想私下处理也很难。
何况旁边还有一个叶白杨。
沈乐安取了卡片扫了一眼,一看那‘恭喜’两个字的笔迹就认出来是某人的,想也没想随手将卡片往抽屉里面一塞。
那束剑兰被他妥善保管在了另外一处位置。
叶白杨情商再高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打圆场,有点尴尬地立在原地,见到沈乐安并无拘谨的动作,顺口便道:“乐安哥朋友送的庆祝礼物吗?”
沈乐安一把扯开了那漂亮的花束外包装,将那一大捧玫瑰择出来几朵,随手递到叶白杨身前,“送你。”
叶白杨脑子一短路,脸颊飘上一点红,“送、送我?”
沈乐安低着头拆花,没抬头,自然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接话道:“刚好每人分一点欣赏。”
叶白杨;“哦哦哦。”
那束花便被沈乐安合理的拆分给了研究所里面的所有人,包括病房里面的病人也得了,大家只以为这花是沈医生买来送大家一起庆祝的,至于为什么是红玫瑰,自然也没有人多问。
只有叶白杨清楚这花是别人送给沈乐安的,但是谁,沈乐安没说,他也没问。
但从这被拆送的花来看,估计也不是什么情侣对象,说不定还真是个普通朋友送的,毕竟沈乐安看起来并不在意。
徐应尧也拿到了沈乐安送的花。
六号房的那份还是他亲自送过去的。
这一次他倒是没有落井下石,不过还是颇为同情地将花的事情给他转述了一遍。
“他收了剑兰?”
“找了个瓶子放在自己办公室了。”徐应尧补了一句,“看上去很用心的照顾。”
“玫瑰呢?”
“全部送完了。”
秦砚默了默,盯着那几朵娇艳的玫瑰花,一言不发。
第73章 第 86+87 章
秦砚顺利康复出院, 媒体对于新抑制剂的成功治疗报道也跟着出来了。
研究所的聚餐定在周六的晚上,地点在酒吧。
周日晚上的聚餐时间,徐应尧来酒吧是和秦砚一道来的。
之所以他们一起过来还是因为谢景开。
他们到的时候, 方桓瑜已经陪着谢景开喝了一些, 脸颊也沾了一点酒意,语调还算清醒,言简意赅地解释:“他被分手了,脑子现在不正常, 逮着人就胡咧咧的要人陪他喝。”
徐应尧:“……”
怎么,这年头被人甩还扎堆啊?
方桓瑜看他下意识瞥向秦砚, 顺口便说:“怎么,秦砚也有了什么情况?”
秦砚表情很淡。
话音刚落,包厢内便是一声酒瓶倒地的嗡鸣声。
“方桓瑜你特么的在门口蹲坑吗!”
方桓瑜:“……”
他揉了揉额角,让开位置, “你们先进来再说吧。”
徐应尧扫了眼秦砚的神色。
云淡风轻, 风平浪静, 似乎并没有任何的自我联想和情绪低落的表现。
和那天他将那几朵玫瑰插在瓶中时的表情一模一样。
甚至他提起沈乐安打算做终身标记清洗手术时秦砚的表情也是如此。
他从小和秦砚一起长大,虽然进军队后秦砚性格变沉稳许多, 但有些东西本质上难以改变的。
当初住在医院的时候秦砚让他告知沈乐安他的病情, 以此希望对方可以来看望的时候, 徐应尧是有点跌破眼镜的。
毕竟秦砚很有主见,也很自傲。
那次或许已经是他们两人关系崩盘的开始,这次沈乐安的行为也许已经彻底挑战到了秦砚的底线。
徐应尧默默推测着, 看着谢景开醉醺醺眼眶还发红的狼狈模样, 觉得秦砚冷情一点也挺好的, 不然两个想不开的兄弟,他也有点遭不住。
方桓瑜性格再稳再淡然, 被谢景开大闹天宫缠了这么久,也恨不得马上走人,听着谢景开反复念叨那些话,耳朵都快出茧子了。
谢景开还在那嚎:“姜醒你个没良心的猪头,老子他妈的哪里对不住你——”
“果然娱乐圈就是个大染缸!”
“还和别人拍吻戏抱来抱去眉来眼去收人礼物……啊呸!去尼玛的杀青礼!我杀你妈逼!”
“不要脸!”
“你个姜猪猪!”
“啊啊啊啊啊你最好以后全部把我拉黑消失在我面前!老子绝对不会原谅你!”
“就你会潇洒是吧,我天天都能开趴过节放鞭炮花天酒地过大年,玛德姜醒你——”
谢景开说着,手一抓,又要逮着人开始循环他和姜醒吵架的鸡毛蒜皮。
徐应尧一躲,谢景开抓住的人便成了他身旁一言不发的秦砚,“干杯啊,你们几个到底行不行!”
徐应尧手压住他的酒杯:“谢景开,喝太多会出事,为了一个前男友,你至于吗?”
谢景开一把拍开他的手:“黎映洲出国的时候你怎么没和老子说这种屁话!”
徐应尧手上动作一滞。
谢景开像是抓住了他的小辫子,大声道:“还好意思说我?”
徐应尧没忍住,直接给他脑门来了一巴掌,“你他妈喝死别来找我救你!”
方桓瑜:“……”
他很想找个正常人冷静一下场子,但是眼睛一瞥。
几百年没有碰过酒的秦砚竟然冷不丁的在徐应尧和谢景开吵架的功夫,已经喝了好几杯。
这特么的真是见了鬼!
秦砚不是觉得酒精会影响他的神经和理智,前者影响他在军队的任务,后者他宿醉还容易不记事,所以除非有不得不的必要,他都不会沾的吗?
徐应尧本来还气在头上,发觉秦砚的不对劲,脑门上浇了水似的,猛然清醒了。
方桓瑜指了指秦砚,一脸疑惑。
徐应尧还真不好替秦砚说,毕竟他和沈师弟好像刚刚疑似彻底断掉呢。
好在一通电话进来,徐应尧接了叶白杨的电话,暂时有了离开的借口。
徐应尧本来打算问秦砚要不要一起去的,现在看着情况也歇了想法,便与他道:“我现在过去了,你在这开导开导谢景开。”
谢景开抱着手机还在打电话,手机一直嘟嘟响,但一直未接通,明显是被对方拉黑了。
秦砚看了他一眼,不知想到什么,开口问了一句:“在哪?”
徐应尧看着他因酒泛红的眼尾,默默收回沈乐安对他影响很小的评价,回道:“就一楼那。”
秦砚用鼻音回了一个寡淡的嗯字,然后没有了下文。
徐应尧和方桓瑜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没接到电话,谢景开气急败坏地把手机直接摔在地上,屏幕从中间裂开了狰狞的碎痕。
“妈的!”
“晕……姜醒扶我一下。”
“哦,秦砚。”
Alpha闷闷地喝了一口酒,置若罔闻。
叫不动秦砚,谢景开又转头看向方桓瑜:“方小鱼,洗手间呢,想吐。”
方桓瑜:“……”
真不知道把秦砚喊过来有什么屁用。
方桓瑜叮嘱了一下秦砚少喝两口,便拉着谢景开从包厢离开了。
包厢内一下子就冷清了下来。
Alpha盯着躺在地上的手机看了数秒,又从自己的口袋中拿出另外一个完好无损的。
指尖微动,拨打给熟悉的备注名。
外放的声音内是没有语调的嘟嘟声,然后便是一道机械的女音。
“您拨打的电话正忙……”
秦砚挂断了电话,起身,直接出了包厢。
*
酒吧的位置沈乐安倒是熟悉,是上次余淮阳生日去的那家店,后来因为视频的事情,沈乐安还通过秦砚查过那里的监控。
提到秦砚,沈乐安就想起了还被滞留在他家里的碗筷。
他把秦砚拉黑了,也不好将人再加回来通知他取回自己的东西,但一直放着,沈乐安又觉得碍眼。
一进酒吧的门,喧闹声传来,沈乐安皱了皱眉。
“这里每晚都有小Livehouse形式的表演,所以声音有点大,要不要换包厢?”叶白杨及时开口问道。
这话问的是沈乐安。
沈乐安听见声,顺手锁了屏,“没事。”
叶白杨这才继续道:“这里的现场演奏还挺出名的,每天晚上都有不同的小演出,前一段时间还有过一个挺有名气的小歌手呢,不过现在人家可能有别的兼职,似乎不干了。”
沈乐安知道他说的是唐洛安,扬眉道:“你专门为他来的?”
叶白杨忙摆手道:“就和朋友来过两次,不是常客。”
旁边有同事调侃他:“哎呦,小羊搁这装纯情呢。”
沈乐安笑了声,道:“他唱的确实不错。”
叶白杨目光看向他,“哥来过这?”
进来的音乐声很大,叶白杨声音便衬得有点小,沈乐安没有听清。
叶白杨便凑近了一点,重复刚刚的问题。
离得近,能嗅得到Omega身上很淡的沐浴露气味,是一抹山茶花的淡香。
“和朋友来过,他来这里庆生。”沈乐安回他,视线却往二楼留意了一下。
二楼的楼梯处有人上下,光线昏暗,看不清人脸。
刚刚被人盯着的注视仿佛是偶然发生的错觉。
沈乐安转回视线,看了一圈,问道:“徐师兄还没有过来?”
“说是马上到了。”
话音刚落,便见到徐应尧姗姗来迟的身影。
“抱歉,有朋友过来,陪他们聊了一小会,耽搁了一点时间。”徐应尧主动开口道。
徐应尧身上有淡淡的酒气,沈乐安不由地看了他一眼。
正好对上了徐应尧偷偷的打量。
徐应尧:“……”
沈乐安在徐应尧身上闻到了一点熟悉的味道,抬眼看向他:“徐师兄?”
Omega脸上不见半点失落和低迷,脸色如常,徐应尧没看出来沈乐安的态度,心情复杂地解释道:“虽然是庆祝,但还是少喝一点,不然到时候不知道怎么送你们回去。”
叶白杨笑着插话:“徐哥别担心,我今天专门开了新车过来,今晚我不碰酒,不方便我都有接送服务,乐安哥过来估计没开车,可以直接坐我的车回去。”
沈乐安被那个味道影响,抽出神回他:“已经换了新车了?”
这事叶白杨吃饭的时候提了几回,他还有印象。
叶白杨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道:“听了哥的建议,买了蓝色的那款。”
沈乐安笑道:“挺适合你的。”
他俩你一言我一语,徐应尧反而不好插嘴了,只道:“那你们好好吃。”
叶白杨便笑着凑近,“哥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小吃?”
沈乐安靠近,指了指菜单上几个招牌,“仅供参考。”
叶白杨顺着便说:“哥喜欢吃什么?”
Alpha说着,自然地挪进距离,黑色的阴影将视野笼罩,仿佛覆盖在Omega的身上。
沈乐安抬了抬眼皮,直直撞进他澄澈明亮的眸中,叶白杨太过年轻,又有着Alpha进攻的天性,很难做到如同秦砚那样,完全遮掩自己的想法。
沈乐安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挪远上半身,然后才回他:“我没有什么偏好,你们看着点就行,明准几个和你同龄,应该和你喜好差不多,你可以去问问他们。”
叶白杨笑容未减,仿佛没有察觉沈乐安的态度变化,很乖巧地应下,然后拿着菜单转头和身旁的人讲话。
沈乐安电话震了两下,顺势起身。
叶白杨转头看过来,“哥?”
沈乐安:“出去接个电话,等会回来。”
叶白杨:“需要我陪你出去吗?”
沈乐安婉拒了,叶白杨也识趣地没有再提。
从酒吧内一路出来外面,空气都安静了许多,酒吧外边多了来来往往醉吐的人。
沈乐安离门口远了一点,看了眼来电——是个陌生号码。
没有归类到营销推广,沈乐安盯着看了两秒,还是回拨了过去。
悠扬悦耳的铃声由远及近,随着脚步声渐渐从身后靠近。
轻快熟悉的小调,与酒吧内传出来的震荡波浪形成鲜明的对比。
沈乐安转过身,眼睛还未看清人影,整个人便被拉入充斥着酒气的胸膛,脑袋也被人狠狠地扣住,头发被男人狠狠地揉搓着,仿佛要驱散什么味道。
凭借着体型与周身似有若无的信息素,认出人,沈乐安的慌乱暂消,怒意敛上心头。
“嘶——”沈乐安被扯了一根头发,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秦砚你有病?!”
Alpha动作却一点也不收敛,指腹又以同样的方式摩擦他敏感的后颈。
一寸一寸,严谨仔细,不放过一丝空地。
沈乐安恼火地想掐他的肉,但偏偏秦砚一点赘肉也无,只感觉被人秀了一脸完美腹肌。
他的反抗一点作用也无,反而是挣扎的动作让Alpha的动作愈发强势。
Alpha一声不吭地紧紧扣着怀里反抗的人,脑袋埋入Omega的脖颈,满是酒气的唇瓣一张,舌尖不满地想要覆盖掉那道不属于自己的外来Alpha气息。
蛮不讲理的霸道和野蛮,却也狠狠地在Omega的心尖撞击了一下。
沈乐安右眼皮颤了颤,察觉到了秦砚的反常,放缓了语气,“秦砚?”
秦砚声音含糊地答道,“我现在很生气,不想和你说话。”
扑面而来的酒气和低沉的疑似委屈巴巴的声音放在这张冷峻的脸上显得格格不入。
原来是喝醉了。
沈乐安没见过秦砚喝醉酒的模样,但听说过发酒疯的,当下只好放轻声道:“秦砚,你先放开我,现在是在外面,这样不好。”
“不行,”秦砚垂下眼皮,唇瓣强势地卷走了他的声音,边亲边喃喃道,“这是我的西蓝花。”
沈乐安:“……”
酒吧外头有不少情侣,但是也没人像他们这样的。
沈乐安总觉得有人飘过来一点窥探的视线,心跳快的不行,终于从秦砚口中逃离,唇瓣红肿,耳尖也飘着红。
秦砚舔了舔被咬出血痕的唇瓣,瞳仁幽深,醉意荡在眼底,眼尾还泛着红。
“清醒了吗?”沈乐安不解气,又重重踩了他一脚。
Alpha纹丝不动,将头重新埋入Omega的颈窝,大狗狗一样依赖似的蹭了蹭。
顿了良久,才语调很轻地道,“安安,你哄哄我,我就听你的话。”
秦砚头发微硬,扎的他颈侧有一点痒意,带着一分低声下气的讨好。
沈乐安别扭地转过脑袋,努力远离,听出他似乎恢复了一点理智的口吻,“秦上将,你清醒了没有?”
秦砚自顾自地道:“沈乐安,凭什么拉黑我?”
沈乐安:“……”
—
秦砚喝醉的时候非常黏人,话也比平常要多得多,行为亦是蛮不讲理的霸道。
沈乐安嘴唇微肿,但也确认他是真的醉了,不是忽悠人。
酒吧外边人来人往,偶尔还有人往他们这边瞥。
沈乐安只好不再躲开,顺着Alpha的意思,任由他抓着自己的手。
醉意熏熏的Alpha将五指张开,一点一点从Omega的手指缝隙中挤入,最后严实合扣,不留半点空余。
我的。
他动作里明目张胆地写着不言之意。
“秦砚,松开。”沈乐安试图挣开。
五指相扣的手掌纹丝不动,没有一点变化。
沈乐安冷眼看向他,恼意不减。
Alpha微敛双眸,只答了两个字,“不行。”
沈乐安:“……”
臭不要脸的酒鬼!
沈乐安歇了和他争执的想法,索性任由他牵着。
两人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走着,逐渐远离了酒吧的喧嚣,多了商业区的繁荣与喧哗。
沈乐安没有了挣扎和别扭的心思,转而欣赏起来多姿多彩的商业街。
身旁的Alpha默不作声地握着他的手,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手臂贴在一旁,步伐一致,和大街上其他的情侣并无区别。
沈乐安难以辨别他是否还在醉酒的状态还是已经恢复了清醒,唯一没有变化的,是五指相扣紧紧攥着的手。
秦砚牵着他一路向前。
从长桥上方穿过。
有道路上的车水马龙,有旁边道上的小摊叫卖,还有往返不知名的行人,以及桥下灯光绚丽的小船。
夜风和市井从他们中穿堂而过,吹散了酒意,但没有让两人的手分开。
沈乐安心头微微一动,目光不经意扫过他的侧颜。
Alpha下颌弧度分明,额角处的青筋微微崩起,蓝调的瞳眸停留在不远处的一个流动小摊子上,脚步慢了几分。
沈乐安顺着他的角度看去,还未开口说话,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
他回过神,顺手接听,“叶师弟?”
他出来太久,一直没有回去,是叶白杨打电话过来问他在哪。
突兀的称呼打断了装睡的人。
秦砚几乎同时间望向沈乐安,视线如同鹰隼一般锐利,混杂着酒意,危险尽露。
沈乐安看了眼外面已经全然变化的景色,找了个借口,暂时敷衍了过去。
他现在再回去还得走一段时间,何况自己身旁还跟了一个秦砚,他不好和人解释。
叶白杨没有问几句,沈乐安和他简单提了一下就挂了电话。
电话一挂,沈乐安便看向秦砚,道:“你捏的我手疼。”
Alpha默默松了一点力气,但没有一点放开的意思。
不远处流动小摊上的小姑娘非常有眼力见的凑上前来道:“先生,您要给您的男朋友买朵花吗?”
小姑娘手上抱着一大束,自我推荐道:“这是我妈妈今天刚刚摘得哦,您旁边的这位哥哥一定非常喜欢。”
她手上抱着的里面有好几束剑兰,其余的都是玫瑰。
秦砚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付了全部花的款。
但只拿走了其中的玫瑰花,剩下的剑兰他还额外给小朋友付了一笔小费,托她随机送给今天的客人。
这种幼稚的行为沈乐安一眼就和当时他将玫瑰送人的举动联系了起来。
只不过沈乐安没有看懂他模仿这一行为是何缘由。
总不能是因为记仇他糟蹋他的玫瑰,所以现在也反击回来,用行动来阴阳怪气一番?
那一束红玫瑰被小朋友认认真真的包装装饰好,对上小朋友亮晶晶的眼睛,沈乐安不好拒绝,还是接过了。
待从小摊位置走开,沈乐安撇了一眼纹丝不动五指相扣的手,出声道:“秦上将现在酒醒了?”
秦砚在路边的装饰品小摊处停下,侧眸道:“你送我的钥匙扣没有了,安安,你能重新帮我选一个吗?”
钥匙扣?
沈乐安想起来跳车那天在车钥匙位置半空晃荡的金色徽章。
“你以前不是不用这种东西?”
秦砚轻轻摸着小摊上冰凉的钥匙扣的触感,垂眸应道:“我很喜欢这件生日礼物。”
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他语调内都多了一份酒意的温纯和浓稠的湿润。
降了几个调的音准,透露着一点苍白无力的情绪,仿佛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情绪异常低迷。
透过紧紧贴合的皮肤,沈乐安能感知到他缓慢的心跳声,一阵又一阵,有种无声的沉闷。
沈乐安随手拿了一个出来,便道:“这个还行吧。”
秦砚接过,直接买了单,然后将东西放入了口袋中,又抬手碰了碰,像是担心有所遗失。
他眉眼间尽是认真,夹杂着酒意,眼尾是浓丽的红色,如似漂亮的晚霞,又仿佛冷淡无情的仙人也沾染了欲色。
沈乐安别开视线,试图抽回手。
秦砚一动不动,扣紧,侧眸看向他。
“酒醒了就松开。”
“不松。”
“……”沈乐安只好道,“我饿了,要买点吃的。”
烤红薯的车子还往外飘荡着热气和香味,从街道对面飘来,勾起馋欲。
沈乐安出来的赶,小吃都还没有上,自然也没有吃上什么东西,酒也没有喝一口。
嘴里浓醇的酒气还是被人恶意铺陈上的,满满一层,夹杂着Alpha的信息素分子。
秦砚牵着他过马路,又与看摊子的老人买了红薯。
老人将红薯交给秦砚时,笑了下,说了一句吉祥话,“万事顺意,白头偕老啊。”
秦砚接过,回道:“谢谢。”
沈乐安伸手,“给我吧。”
秦砚没有动,松开了一直紧紧牵着的手,兀自拿开白色的塑料袋子,剥开红薯外侧的表皮。
然后才将剥好的红薯递到Omega的身前,“吃吧。”
沈乐安寻了一处位置坐下,秦砚站在他身旁,像是一棵扎实的木桩。
红薯的热气犹存,化在冰冷的风中,仅存一道热雾很快消失。
口感软糯,味道偏甜,但真轮起来,还是秦砚上次在家里做的更上一层楼。
沈乐安无知无觉地在心里做了一番评价。
秦砚立在身旁,倒是完美的成为了一堵坚实的墙壁,挡去了侧面而来的凉风。
沈乐安低头吃了几口,余光看见他被风卷起的衣摆,又抬起了头:“你要不要吃?”
Alpha回他:“要。”
没听到客气的回答,沈乐安瞅了他一眼,手腕微动,往上抬了抬,示意他自己掰一瓣没吃过的拿走。
但秦砚并没有get他的意思。
沈乐安甫一抬手,Alpha就躬下了腰,唇瓣贴上香糯的红薯,就着他刚才咬过的口子,咬下了很大一口。
“……”
沈乐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口。
秦砚咀嚼片刻,出声评价,“味道不错。”
沈乐安:“……你不是有洁癖?”
秦砚看向他,嗯了一声。
Alpha的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语调无波无澜,承认的干脆,与平日不同。
话音之外的特别哪怕不说也溢于言表。
沈乐安顿时闭了麦。
他避开秦砚咬的地方,从旁边咬了几口,然后转移话题道:“徐应尧和你一起来的?”
秦砚:“谢景开失恋,约了我们出来。”
沈乐安没有想要问这么多,只道:“建议你找个代驾回去。”
秦砚:“你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沈乐安:“同事还在聚餐,我等会还要回去一趟。”
秦砚:“我可以等你。”
“不用。”沈乐安道,“有同事会帮忙送我回去。”
秦砚沉默了一下,才道:“那个送你剑兰的姓叶的师弟?”
沈乐安很随意的应了一声,没有否认。
“他对你有好感,你应该知道。”
沈乐安淡淡地嗯了一声。
不知是不以为意的敷衍还是随口回复的肯定回答。
哪怕前不久刚好眼前的人吵过架,又莫名其妙因为醉酒和他亲了好几下甚至牵着手走了一路,恢复理智的沈乐安都非常的淡定,不推脱也不应允,情感淡淡仿佛他们确实是个普通的朋友。
秦砚并不喜欢他这样的疏离,如似完全将真实的情绪与自己隔阂了一般。
“我想等你一起回去,”秦砚垂眼看向他,“可以吗?安安。”
“车上没留你的位置。”沈乐安道。
秦砚:“你坐我的车。”
沈乐安抬了抬眼皮,“秦教官想酒驾?”
秦砚道:“我会让司机提前过来。”
秦砚步步紧逼,锲而不舍,让沈乐安想和他老老实实当个普通朋友表面客套拒绝都不行。
沈乐安冷下脸,绷直唇角,有点不耐烦地道:“你非要我撕破脸和你说话?”
“安安,”秦砚抿了抿唇,“我没有想要和你吵架。”
“秦砚,我以为那天在病房里面已经和你说的很明白的了。”
沈乐安撩起眼皮,语气微冷。
不可否认他因为秦砚反复的态度而烦躁。
秦砚顿了良久,才道:“我希望重新纠正我们的关系并不是因为所谓责任。”
沈乐安不想再提及此事,略有点不耐道:“所以呢?”
Alpha徐徐捉住了少年的细腕,力度不轻不重,却将人紧紧拢住,“我承认我是在死缠烂打,厚颜无耻。”
“安安。”
秦砚说的很慢,却也足够认真。
“追你是因为喜欢你,和其他的无关。”
第74章 第 88+89 章
沈乐安难得有点失眠。
因为秦砚过度直白的话语, 也因为自己被搅得烦乱的心境。
于是第二天上班一早,沈乐安就光荣的晚起迟到了。
秦砚虽然出院,但沈乐安到办公室时, 还是发现了桌面上熟悉的早餐, 放的久了一点,豆浆有点隐约发凉。
看着豆浆表面熟悉的图案,沈乐安就不免想到昨天晚上的秦砚。
沈乐安看了眼搁在桌面显眼位置的剑兰,定了两秒, 还是将其挪了挪位置。
门板前后脚的功夫被敲响。
“请进。”
还没有新的病患入住,沈乐安并没有特别多的事情, 早上来的晚,也没有人发现,除了刚好赶上过来找过他的叶白杨。
叶白杨手上还拿着一个文件夹,“乐安哥, 有一份需要你签字的授权书。”
沈乐安:“拿来吧。”
叶白杨递给他, 又把签字笔一并交过去。
“哥昨晚怎么提前回去了, 东西都还没有吃。”
沈乐安扫了一眼文件内容,落款签名, “有点私事需要处理, 所以提前离开了, 听说你们昨天玩到很晚?”
叶白杨:“是,徐师兄后来还买了一个蛋糕回来庆祝,为你买的, 不过哥不在, 蛋糕还挺好吃的, 我给你打包了一份,等会给你, 可以当甜点吃。”
沈乐安检查了一遍文字,然后将文件交还,“看来我有口福了,谢谢你。”
叶白杨:“哥不用和我这么客气。”
沈乐安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插了吸管,抿了口甜豆浆。
叶白杨目光扫过被挪到里侧犄角旮旯位置的剑兰,垂了垂眼皮,看了一眼高端精致的豆浆包装,出声道:“上次哥送给大家的玫瑰很好看,有人还和我打听哥购买的地址,哥能给我一下吗?”
沈乐安喝豆浆的动作微微一顿,回他:“别人送的,我不是很清楚。”
叶白杨道:“哥的男朋友?”
沈乐安咬着吸管,抬了抬眼皮。
Omega的眼神里面婉拒和疏离的意思表达的很明显,与大部分时候的好说话的沈乐安不同。
叶白杨立刻反应过来,脸上一副认输的表情,忙摆手道:“我道歉我道歉。”
沈乐安目光在他手上的文件点了点,“工作时间不要聊私事,出去吧。”
叶白杨点点头,出去前,又探出脑袋道:“中午还能和哥一起吃饭吗?食堂又有上新,哥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打卡一下?”
沈乐安婉拒:“你和他们一起去吧,我还有事。”
叶白杨还想说点什么,但看他已经转回了视线,似乎在看消息处理公事,只好无奈作罢,顺手关上了门。
沈乐安确实是在看消息,是徐应尧半小时前发的。
徐应尧:【和沈氏合作的事情你今天要办完,你别忘了,上面会有人和你对接,一会儿会和你一起去一次实地勘查情况,他现在应该要过来了,你记得加上人。】
往下一条是一个微信名片的推荐。
头像和昵称都很熟悉,是刚从黑名单里面出来的秦砚。
沈乐安:“……”
两分钟前还有一条新的消息。
小青菜:【我现在过去接你。】
沈乐安盯着两人一前一后的消息,轻嗤一声,思忖片刻,又将那花瓶里面的剑兰挪回原来桌面显眼的位置。
吃了一口包子,然后给秦砚回了一句公事公办的收到。
秦砚没有再回。
叶白杨将签字的文件交给同事之后,记起来自己手头还有一份文件需要交给沈乐安,复而重新去自己的办公区域,拿着东西,往沈乐安的办公室走。
路过电梯门时,紧闭的电梯同时打开。
Alpha身形颀长,肩宽体阔,穿着黑色的长风衣,气质非凡,手上抱在怀里的大捧红玫瑰削弱了他面庞的冷峻与严肃,多了一点人情味。
叶白杨不期然地与他撞上视线,认出了他是六号房那个已经出院的病人。
这一层不能随便让人进来,哪怕他曾经是这里的病患,但出院了之后,权限也自然取消,如今出现在这里,手上还拿着玫瑰花,一看就不是为了公事。
叶白杨并不喜这种滥用私权的行为,但与他无关的事情,他也不会过多置喙,与对方眼神过了一遍,便自然地往另外一处走。
秦砚敛回视线,与他保持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两人齐齐在沈乐安的办公室面前停下。
叶白杨这才想起来六号房的主治医生是沈乐安,如今秦砚过来,估计也是因为他。
“乐安哥可能还在忙公事,如果秦先生有私事找他,可以等晚点下班后。”
秦砚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不做回复。
叶白杨也没有自讨没趣,敲了敲门。
“请进。”
叶白杨推开门,道:“哥,刚刚还漏了一份文件没有给你,帮你送过来。”
“好,谢谢。”沈乐安回他,目光一转,视线跟着兀自进来的秦砚走了两秒。
叶白杨开口道:“哥,要不我先送秦先生去休息室坐坐?”
这是微妙的帮他送客之意。
秦砚闻声,目光同样落在沈乐安的身上,以及沈乐安手边那醒目的剑兰。
他手上抱着的那束玫瑰花尤其的扎眼。
沈乐安敛回视线,转头和叶白杨道:“他有公事找我,等会我要出去一趟,有什么事情可以找徐师兄。”
叶白杨点点头,应了声好。
他出去前帮忙关上了门,目光不经意撇过Alpha手上的玫瑰花,短暂地与秦砚寡淡的视线擦肩而过。
Alpha与Alpha之间无形的敌对感令人神经绷紧。
叶白杨抿了抿唇,在门前徘徊数秒才最后离去。
沈乐安转回脑袋,便看见某人自顾自地将自己带来的玫瑰从花束里面摘出,然后插在了摆放剑兰的瓶子中。
妖艳和清雅毫无秩序地搁置在一块,有种不相兼容的不伦不类之感,破坏了原来的美感。
“这样很丑,你别他妈的乱放。”沈乐安忍不住吐槽。
“好,”秦砚说完,指尖稍抬,将那几株剑兰从瓶中取出,丢在垃圾桶里,“这几株已经败了,确实影响美感,你喜欢我下次给你带新的。”
剩下的玫瑰被他放在桌旁,“剩下的你喜欢都可以送人,我每天都会过来帮你换新的。”
“工作时间不要聊私事。”沈乐安面无表情地打断。
秦砚从善如流地嗯了一声,回道:“现在过去?”
沈乐安拿起东西:“走吧。”
一回头,看见秦砚又要拿起那束花要走,沈乐安的冷脸险些没有维持住,“花放这,不要拿。”
拿着花到处乱走,还是去沈烨那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们的关系估计有理都说不清。
秦砚顺着他的意,将花束放下,又认真摆在了桌子一侧靠在墙壁上,显眼又瞩目。
沈乐安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中了他的套路。
这么一搞,他倒是确实收下了秦砚送他的花。
沈乐安无语半晌,默默加快了一点步速,与Alpha拉开了半步的距离。
他走的急,又有些分神,没有注意拐角护士急匆匆推着病人赶去电梯,听到护士叫着让开时没有及时反应过来,移动的病床就要擦过身体。
身后的男人反应迅速地将他拽了回来。
沈乐安一个趔趄,直直摔在了Alpha宽厚的胸膛,肌肉相撞,疼得他嘶了一声,脚腕如似被尖锐的针扎,痛的他眼角冒出泪花。
那个护士见到险些撞到人,忙不迭与他们道了声歉,急着送病人上去,也没有等他们回复,就匆匆忙忙离开了。
秦砚扣着他的腰,扶着他站稳。
另外有护士过来,询问他们的情况。
沈乐安没有说什么,毕竟也是自己没看路,便与那个护士道自己没有事情,让她回去忙了。
人一走,沈乐安才发现自己还抓着秦砚的手臂借力,刚想松开,还未完全使力,眉心骤然一紧。
“扭到了?”秦砚并没有完全松开他,低头问。
“没有,”沈乐安道,“应该是不小心撞到了。”
小腿处有明显的青紫。
沈乐安默默说了一声倒霉。
秦砚眉心微敛,扶着他到一处长椅那坐下,然后将他手上的东西放在一旁,站起身道:“我去拿点活络油,你在这待着不要动。”
沈乐安瞧了一眼可怖的红肿,默默咽下他可以的话,道:“谢谢。”
秦砚很快离开。
沈乐安坐在原地,没等两分钟,就看到秦砚拿着东西回来了。
秦砚在他身前蹲下,半跪着,粗糙的指腹压在红肿的区域,很轻地按压了一下,“疼吗?”
Alpha的指腹带着一点灼热的温度,力气却格外的轻,如似蝶羽,眉眼全神贯注于伤口。
沈乐安睫毛轻轻颤了一下,“还好。”
秦砚倒出一点药油在手心,轻轻按了上去。
他动作很慢,力度不大,缓缓疏解着瘀血。
沈乐安盯着他的手,看着他不紧不慢地擦完了油,然后才拿着湿巾擦了擦手心。
沈乐安扶着墙壁站起来,试着用拿只脚站了站,还未尝试成功,那红肿地方便有尖锐的刺痛感蔓延开来,脚下一软,险些再一次跌摔。
秦砚及时扣住他,拧眉道:“还想再来一道伤?”
沈乐安自觉狼狈,但还是强撑着面子道,“这会怎么就不轻声细语哄我了?”
“我不会纵容你做不对的事情。”
沈乐安从鼻腔飘出一声冷调。
秦砚扣着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力气都靠在自己身上,以免动用另外一边受伤的脚。
沈乐安几乎被他揽在怀中,手臂也被他单手环住,以一个挂件的姿势,亲昵的依靠在Alpha的身上,仿佛成了手脚无用的残废。
这样的姿势太过于暧昧,也没有这样的必要。
他只需要借一借秦砚的手臂支撑就能走。
“这种时候没有必要因为我们吵架而逞强。”
沈乐安刚要后退的动作,秦砚便单手捉住他不安分的脑袋,往胸膛一贴,沈乐安便彻底埋入他的怀中。
Alpha冷冽清淡的气息扑面而来,裹挟着淡若游丝的松雪之气。
“安安,乖一点。”
察觉到小少爷的乖张和反抗,秦砚无奈地哄着他。
温热的吐息犹在耳畔,附在敏感的耳珠,如似轻柔的棉签擦拭掀起一阵痒意,胸膛微微震颤,从接触的脑袋传递。
沈乐安顿了顿,默默收敛了动作。
—
沈乐安早之前来沈氏集团是一个普通的实习生,辞职后有几次来过这里找沈烨,但大多都是因为沈小少爷的身份。
今天还是第一次以合作者的身份踏入这里。
早之前对他颇有微词的那几个董事叔叔经过上次医院的事情之后,对他都没有了当初的态度,尤其是今天他是以联邦军方研究院的身份过来的,招待的规格更是座上宾。
不过沈乐安今天还真的摆不起什么谱,因为来之前不小心撞了腿,秦砚又格外强势地要搀着他,沈小少爷气势全无,还多了一个病怏怏的评价。
走路难受也是真的难受,沈乐安也没有和他们废话,打了几句官腔,就让人往下走流程,直接带他们去工厂查看情况。
倒是庆幸沈烨不在,不然沈乐安很真的不好说他和秦砚碰面会说些什么,毕竟当初在半山别墅外边,沈董事长的冷静都没了,险些爆了粗口,还是爷爷打了他一巴掌才让人冷静了下来。
审查、资质确认、信息核查,一通流通走下来,沈乐安从上午忙到了下午,午饭是随便应付的,晚饭高层还想留他们,但沈乐安并不想过多的参与这种应酬,想也不想的婉拒了。
这繁重的工作和他之前在校医室的闲散全然不同,消耗的精力太多,让沈乐安都恍然有了上辈子连轴转的错觉,虽然这些工作强度远不及过往,但已然躺平的沈医生实在觉得腰酸背痛累得慌。
上车后,闻着秦砚车内的熏香,沈乐安倒头就睡了过去。
直到车停,沈乐安睁开眼,还有点懵懵的。
“这是哪?”
如果不是驾驶座上坐的还是秦砚本人,沈乐安还真的会以为自己被人拐带了。
车子停在地下停车场,视线偏暗,一眼望过去都是车,顶上有指示的灯牌,零碎几个,勉强照亮地下停车场的路线。
“商场。”秦砚开了车门,“负一楼有超市,家里没有食材了。”
沈乐安边下车边道:“怎么不线上买?”
“你不是还想买零食?”秦砚瞥了他一眼。
沈乐安喜欢的品牌线下店铺的口味最正,也最符合他的喜好,他不喜欢线上的口感。
不过之前沈乐安的零食都是家里的小叔沈序帮他买的,偶尔余淮阳也会帮他带,后来到军校工作又认识了秦砚,这又成了秦砚包办,他自己还真的很少来线下囤过零食。
沈乐安嘟囔了一声,倒也没有说什么。
“腿好一点了吗?”
“还好。”
秦砚按了电梯,一路走到超市购买生鲜的位置,甚至没有看头上的指导标志。
“你来过这?”沈乐安看了他一眼。
“来过几次,”秦砚道,“这里你现在住的地方只有两千多米的距离,超市的种类还算齐全,你买东西可以来这。”
沈乐安咂摸了下嘴,“走路好远。”
他平时又不喜欢自己开车。
秦砚接话道:“我可以开车送你。”
沈乐安哦了一声,低着脑袋,认真端详着那棵大白菜,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今晚想吃什么?”秦砚问道。
“你要做饭?”
“嗯。”
沈乐安回忆了一下秦砚之前的手艺,挑了几样菜,放在篮子里面,其中包括他还挺喜欢的西兰花。
秦砚自然察觉到了,视线停驻几秒,又缓慢地收回,“还有其他想吃的吗?”
意料之外的平静,恶作剧失败的沈乐安了无意趣地敛回了视线,“没了,你自己看着买吧。”
秦砚回他:“好。”
沈乐安在生鲜区挑挑拣拣了一会,才顺着道走到零食区域,照着自己喜欢的口味买了一车篮子的零食。
搬到新家,唯一有点缺憾是便是冰箱内还是空荡荡的,早之前他没有来得及过来买,倒是没想到秦砚去他家做了一次饭,就敏锐发现了他的需求。
该说不说,秦砚在这种方面,确实会给人以非常多的生活舒适感。
沈乐安边逛边走神地思考着,觉得自己实在没有必要有什么不享受秦砚体贴的理由。
至于秦砚的追求,他虽然承认自己有点喜欢对方,但是也不好因此就下意识选择避之不及。
难道自己还有一点隐形的回避型人格?
沈乐安头一回在处理关系上对自己产生怀疑。
秦砚扶住推车的把手,及时拐了方向,“看路。”
“哦。”
沈乐安眼神一瞥,发现自己差点让车刮倒置物架了。
“走神什么?”
“在想一件令我费解的事情。”
秦砚问道:“什么事?”
“秦教官,”沈乐安道,“我忽然发现你对我的负面影响比较大。”
少年脸上不见严肃,颇有两分调侃意味,话里的意思却一点也不似戏言。
负面,代表的是需要远离的东西。
秦砚盯着篮子里面的西兰花,侧眸看向他,“改变不一定是一件坏事。”
沈乐安点了点西兰花的位置,“你之前不喜欢吃这个。”
“不挑食是一件好事。”秦砚回他。
对于他装傻充愣的行为,沈乐安不可置否。
秦砚推着一车子的东西去结账,暂时中断了对话。
沈乐安紧随其后,下到停车场时,Alpha忽然开口道:“刚刚还有一句话我没有问完。”
“啊?”沈乐安从游戏中抽回神,侧眸看向他。
停车场的光线昏暗,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有迎面而来偶尔的一阵凉风,也许是空调的冷气。
“是什么负面影响,”秦砚道,“可以说说吗?”
沈乐安没想到他从结完账走下来一直还在认真思索这个问题,倒是和他秦砚执着不休的性格相似,只不过用在这种事情上,他也有点意外。
说起来也就是他当时随口一提,心血来潮而已。
他思考片刻,回忆了一下方才的感受,回他:“情绪反复,容易想太多吧。”
说白了其实还是他对于秦砚还是不完全信任,包括这一段关系。
秦砚大多时候太过于内敛和沉默,习惯性的用行动代替表达,沈乐安并非毫无所觉,但人总是表面的动物,缺少了语言的安抚,哪怕再完美的行动也容易在日常中习以为常之后主动忽略。
这是人类的本能,沈乐安也难以逃脱这个例外。
秦砚安静了片刻,没有言语。
空旷只有车子的停车场内,只有两人鞋底与地面碰撞的声响,啪嗒啪嗒地音调与暗白的光线落在少年的耳畔与肩头。
没有人在下面,只有他们两个人行走的声音,仿佛世界都仅存他们两人的身影。
沈乐安等待了半分钟,没有等来秦砚的任何回复,倒是发现自己太过留意他的回答,忽视了自己的游戏,保持的胜绩一个不留神就多了一个污点。
无言半晌,随手退出,直接按了锁屏。
于是那一点仅存的细小的游戏声也没有了。
“抱歉。”秦砚抬手抚上他的后颈,轻轻捏了捏,似是安抚,“是我不怎么会表达这些东西让你产生了误解。”
Alpha声音有几分迟钝的干涩,像是酝酿许久的甜酒,埋于地下,久不见光,轻轻一拨开,春意渐浓。
“但喜欢沈乐安对我来说也是一件我平淡人生中意料之外的幸运,”秦砚道,“所以你不必多想。”
Alpha粗糙的指腹在少年敏感的后颈徘徊,点燃了一片星星之火,而后克制的把握了尺度,又收回了手,留下了适当的分寸感,绅士又礼貌。
昏暗不明的光线让两人都有了一层遮羞布一般。
停车的位置仿佛无休止一般的长。
沈乐安木着脸,身体却反常的有几分僵硬,步伐也慢了一些,巴不得这条路走远一些,让他冷静冷静。
秦砚却似乎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走了不过两步,便开口继续道:“我并没有无凭无据地一直以你男朋友的关系自居,只是当时在半山别墅里面,我原本让你离开,就是因为我知道我们的身份在那种时候并不合适发生那种事情,你心中不会愿意,所以我没有打算勉强你,但是。”
后边的话秦砚没有继续说,但事情的发展不言而喻,是沈乐安主动进去的。
沈乐安凉飕飕地道:“你怎么默认我帮你就是和你和好?”
秦砚顿了一下,回道:“是我自以为是。”
沈乐安那口气不上不下地,冷哼一声,“你救了我,我帮你不是很正常?”
秦砚难得地夹带了个人情绪,以没有根据的假设追问了一句:“换作是别人,你也会这样?”
沈乐安很想回他一个‘会’,但话到嘴边,想到他格外不通弯绕的直白,又默了默,一时间没有回话。
像是某种意义上的默认。
黑暗中的Alpha忽然很轻地笑了一声。
一个毫无意义的假设和毫无根据甚至谈不上正面的回答,但他心情却因此格外的好。
秦砚道:“入院后没有找你,是因为我认为那天晚上我的行为过于失控,你大概率不愿意见我,所以我希望等到你愿意主动原谅我来找我为止。”
“我并不否认里面有我过于自傲地希望你在我虚弱的时候特地前来医院看我的想法。”
“徐应尧给你的消息是我托付他转达的,但你知道后并没有过来。”
秦砚抿了抿唇,低声道:“现在可以问问原因吗,为什么拉黑我?”
“凭什么是我主动联系你主动找你,”沈乐安忍不住反驳道,“秦砚,凭什么要我先低头?”
沈乐安几乎是脱口而出,大概是这无人来往又视线昏暗的地方太容易让人放下防备,沈乐安第一次有点意外自己隐藏许久毫不思索的真实想法,头一次觉得自己也挺幼稚的,纠结这种小事。
“抱歉,”秦砚道,“是我的错。”
“下不为例,”他说的严肃又认真,“这个坏习惯我会改。”
说完,话题又被秦砚带回原位,“所以改变不一定就是一件坏事,至少你现在也愿意和我坦诚了不是吗?”
沈乐安突然停下脚步,转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他:“秦砚,你这意思是我以前就不和你坦诚?”
秦砚温和地嗯了一声,低眸落在他柔亮乌黑的眸子上,“你没有完全信任我,所以一向言不由衷。”
“比如现在。”秦砚道。
沈乐安闻言,扬了扬眉,似乎看他能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Alpha抬了抬上,指腹压在少年的眉间,少年浓密的睫羽轻轻颤了颤,眼神犹是没有半点后退。
“你不高兴的时候会直勾勾的看着我,”秦砚指腹往下,语速平稳,“眼睛很亮,喜欢努力保持平视,表达你不屈人下的态度,嘴上哪怕是笑也是很小的弧度,眼尾却是冷淡淡的不近人情。”
“如果眼神开始有点躲避和不坚定——”秦砚说话间很微妙地停顿了一下,眼神紧紧捉住他,“安安,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沈乐安下意识低眸,避开了他幽深的瞳眸,随之后颈一麻,仿佛通过他未曾离开的手共振心跳和共享温度。
咚咚咚——
如似雷鸣鼓动、冬雷震震,嗡鸣整个神经。
Alpha语气幽然,似是喃喃低语,灼烧着沈乐安的耳畔,“所以安安是在心虚还是害羞呢?”
沈乐安一把拍开他多余的手,很清脆地一声响,飘荡在空旷的停车场内。
Alpha却不见一点怒气,眼底带着一丝轻笑,贴心地帮他转移话题,“下个月15号我可以提前约你吗?”
上次的邀约失败,秦砚吸取了教训,问的直接。
沈乐安没领这个情,巴巴了半晌,才挤出一个字。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