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刚其实并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提在嘴边都觉得晦气,那些牛马蛇神的他活了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他对陈鹤年说:“最开始是我儿子不停做噩梦……”
李刚的儿子李强今年十四岁了,长辈都叫他李小强,他现在正读初三,马上就要中考了,家里人对他也算百依百顺,他也没闯出什么祸来,这日子过得还行。
一个星期前,晚上十点,李刚和自己婆娘已经上床睡觉了,睡得正好,房门却被用手砸得响,砰砰地又急又吵。
砸门的人还是他儿子,一看时间十二点半,听见儿子的喊叫声,做妈的陈淑一下听出自己儿子声音的害怕,惊醒了,忙把门打开:“咋了?”
李小强全身都发着抖:“柜子有人!被锁在柜子里,一直撞着响!”
陈淑啊地叫了声,赶紧过去一巴掌把李刚拍醒:“快起来!家里进贼了!”喊醒了男人,她又扭头抱紧了自己的孩子,“娃!你没事吧?”
李小强摇头:“他出不来。”
家里进了贼,还在自己儿子的房间里,夫妻俩自然是被吓坏了,只是这贼怎么会把自己锁进柜子里呢?
李刚当时脑袋都昏着呢,没多想,去厨房急冲冲地拿了一把刀,两个大人跑进卧室里,他家里的柜子是普通的木柜,从老家搬来的旧家具,没有内格子,里面的空间确实能容下一个成年人。
但是夫妻俩过去的时候,那柜子没有半点动静,陈淑负责开柜门外锁,李刚架着刀,数完数,将柜子一拉开,结果一看,里面什么也没有。
李小强说:“他刚刚还在的!”
夫妻俩又把屋子检查了一遍,但家里门窗都是紧闭着的,确实没有别人。
“大半夜的不睡觉,你抽什么疯呢!明天不上学了?!”李刚顿时火气冒出来了,他这儿子就是不成样子,竟然为了不上学编出这样的谎话来。
“我没有!”李小强不认错:“我真的看见了!那柜子缝里我还看见一只眼睛!”
“别说了!”李刚吼道,他听着都觉得渗人,这一闹已经凌晨一点了,李刚困得要命,把李小强骂了一顿就让他回去,但他这儿子却吵着闹着,非不愿意回自己的房间去。
陈淑在旁边劝了劝,打圆场,李刚拗不过就把女儿李孝笑喊了起来,让李小强和他妹妹暂时换了卧室。
等到了第二天,李刚就把这事忘了,青春期的孩子都难办,他也不想闹得父子大战,结果晚上的时候,李小强又开始哇哇大叫,偏偏挑的就是他们刚睡着那阵儿,李刚被气得不行,正准备把这臭小子给教训一顿,跑进屋子里的时候,却连李小强的人影都没看见。
他是听着声音追过来的,现在这间屋子里睡着的是李孝笑,那儿子呢?
李小强不在另一间卧室里,他们着急找人的时候,柜子就哐哐地发出声音,这一动静把李刚吓得一激灵,他赶紧又去拿了把刀来,慢慢打开了这柜子。
里面确实有个人。
在里面砸柜子的正是他儿子李小强,李小强被关在了柜子里。
李刚心有余悸地说:“困在里面了,你怎么不叫人!”
“我叫了!我一直在叫!”李小强委屈地说:“你们没一个人应我。”
柜子的门在里面是锁不住的,那是谁把他儿子关进去的呢?李刚一想,就惊得一身冷汗,他把儿子弄出来,又把睡着的李孝笑拍醒。
“这么吵你咋睡着的?”陈淑当晚就抽了李孝笑一顿,“你是不是和你哥商量好的?把你哥锁在柜子里啊?这种事情是能开玩笑的么!要是闹出人命了可咋办!”
李孝笑边哭边摇头。李小强也是不承认,他说,他原本就在房间里睡觉,结果半梦半醒地就发现自己被关进柜子里了。
李刚自然是不会轻易相信的,他白天问了老师问了儿子身边的同学,就是想不通这两个孩子为什么要闹这出,好话歹话都不听。
更严重的是,李小强从此睡不着觉,也不愿意吃饭,他一天比一天憔悴,无论睡在哪儿都要半夜惊醒,他说他梦里有鬼,有鬼要吃他,细问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陈淑看在眼里,心疼得不行:“娃啊,你要是有事就说啊,不要伤害自己的身体啊!”
李小强就是摇头说没有。
李刚只好带着自己儿子去一趟诊所,一检查身体也没问题,就是精神一直紧绷着,医生说他可能是学习压力大,放松放松就好了,可别人不知道他这个当爸的还不了解自己儿子么?叫李小强读书跟移山一样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催动一点,考了零分都不见他紧张的。
他儿子身体没病,李刚只能往别的地方想了,尤其是后面的怪事越来越多,他赶紧托朋友关系登了报纸,就希望能把这个麻烦给解决掉,玄学他也是信的,他年轻的时候就请过一个师父,那个师父说这一块儿风水好能发财运,最后就决定在这里盖了一个泥胚房,那师父说的话真应验了,房子现在翻新过好几次,住了很多年,他不觉得是房子出了问题。
陈鹤年听了,问:“你们看见过鬼的样子么?”
“没有。”李刚惨然回答:“我什么也没瞧见,但是家里的事越来越玄乎,菜园种的东西都死了,晚上的时候,那些屋顶家具啊,没事就被撞得砰砰响,等我们去看的时候呢,鬼都逮不住一只,桌上的杯子还会奇怪地摔在地上,我们家只怕是被什么恶鬼给缠上了,只能拜托小师父给捉了去,我们无冤无仇,哪里该受这门子罪。”
“只有晚上有动静?”陈鹤年说。
李刚点点头:“目前是的,现在娃娃们都是白天睡觉,已经没办法正常生活了。”
陈鹤年看了李小强的面像,眼窝凹陷,眼底发黑,本来就长得一泼猴样,现在更是难看,一眼,就知道这是被阴邪纠缠折磨的样子。
陈鹤年说:“多少天了?”
李刚答:“已经一个星期了,这样下去可不行,我们一家子都受不住。”
陈淑迫切地问:“小师父,你有办法对吧?”
“不用大惊小怪。”陈鹤年说:“你们家确实有鬼。”
“准备钱就可以了。”陈鹤年站起身,“我办事,三万块,你们自己说的,就一分也不能少。”
陈鹤年这样说,让李刚夫妻心里反而有了底,能解决这件事,三万块又算个啥呢,他们见陈鹤年提着东西往楼上走,也没多说什么。
这房子的采光不好,陈鹤年上二楼后,很快就找到了李小强的卧室,他那间卧室虽然大,但窗户朝着西边,照不上太阳,是经典的阴房。
陈鹤年从箱子里掏出了罗盘,往屋子里一放,却罕见的发现,他的罗盘的作用微乎其微,这屋子里的阴气遍布每一个角落,而今天恰好是每月的十五号,月圆时,也是一个月里,普遍阴气最重的时候,他的阴罗盘自然跟着受影响。
陈鹤年换了个道具,拿出镜子,在镜面上敲了两下:“出来干活儿。”
镜中鬼没有动静,八成是在装死。
“出来。”陈鹤年重复。
他手里的镜子没动静,而那床头对面的镜子里却发出呲呲的声音,陈鹤年在上面看见闪过了一个人影,它的手扒住了镜子边缘,先是头发像蚂蚁群一样往外面爬,接着伸出了一双苍白诡异的手,指甲黑得不像话。
它从镜子里钻了出去,头发遮挡着它的脸,等它身体全都从镜子里爬了出来,四肢着地,就像一条蜈蚣飞快朝陈鹤年冲了过去。
陈鹤年没动,眼神冷冷的,直接扬起了自己的手,抬起落下,就一巴掌的事。
那朝他冲过来的鬼顿时散成了一团雾气。
镜中鬼的真容就这样出现在陈鹤年的面前,它默默地离陈鹤年远远的,假装什么也没做过的样子,方才的伪装倒是逼人,但是气味是骗不过陈鹤年的,在挨巴掌和被吩咐之间他选择后者。
陈鹤年说:“这屋子里存在的鬼,合不合你的胃口?”
“我来吃?”镜中鬼听他这话,觉得意外。
“吃不吃。”
“吃。”镜中鬼赶紧说。
陈鹤年说:“你出点力,喂给你就是了。”
镜中鬼哼了哼:“就算吃了也不过是塞牙缝的小虾米,只怕现在它躲在哪里不敢出来了。”
“我又不担心这个,缠人的鬼今晚就把它解决了。”陈鹤年说,慢悠悠地提着箱子,“我是有别的问题要问你。”
镜中鬼狐疑地盯着他:“你想说什么?”
“说有意思的。”陈鹤年话锋一转:“我想知道,你既然那么害怕那只鬼,但交手一次,你总能从它身上看出来一点什么。”他边说一边盯着镜中鬼,问出疑问,“它的道行有多深?做鬼做了多少年?”
镜中鬼一听就知道他在说那只差点弄死它的鬼,眼神都有些闪避,“你又想害我?”
“这对你跟我都很重要。”陈鹤年说:“要是它想杀我,捏碎你不是顺道的事儿?”
镜中鬼气极:“那你还敢招惹上它!”
陈鹤年可不在乎它的脾气:“说说看。”
镜中鬼已经气急败坏:“你非要我丢了这张老脸,说出来才成么!我百年道行在它手里如同蝼蚁,它就是个怪物!论道行也该是千年,成你我祖宗了!”
“千年……”陈鹤年听了,眼睛一转,轻轻啊了一声,好似恍然大悟,他大概认可这个评价,镜中鬼傻眼了,没想到陈鹤年还能笑得出来,他愉悦地说:“千年以前,那是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