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第 181 章

    这种玩笑的话语, 很不像是陆时祈的风格。

    沈慢慢低头看向手机收到的讯息,又抬头看向窗外远处的场景。

    相隔距离遥远,其实他不能看清陆时祈的相貌。

    可那颀长挺拔的身型, 定在直升飞机扬起的风力中, 衣服头发飘动,脚步屹立而站——即使相隔再远,只要看一眼陆时祈,只要能确定那是陆时祈,沈慢慢就能获得坚定的勇气。

    陆时祈是为他而来。

    只为他而来。

    虽然还是不敢相信。

    可心脏剧烈跳动着,身体温度因情绪激动而变化,血液都加速了在皮肤下流动的速度。

    现实一切感受提醒着他,是真的, 全是真的,陆时祈真的来找他了。

    单单就是因为他挂了视频,没有再答应陆时祈的视频邀请,所以陆时祈直接坐直升飞机过来了。

    他该以怎样的心情面对这一刻?

    沈慢慢不知道,他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反应过来的真实感受是差点就从窗户跳出去。

    还好楼层高度差让他找回几分现实。

    随后也没回复陆时祈的消息,而是赶紧狂奔出房间,朝着陆时祈所在的地方跑去。

    沈家很大,从房间到陆时祈所在的位置,少说也要走好几分钟。

    但沈慢慢不到一分钟就跑到了。

    能清晰看到陆时祈的模样时, 他停顿了脚步, 站在原地大口喘气。

    像是为了再次确定眼前场景的真实性。

    随后更加快速度往前跑,直接扑进陆时祈怀里。

    “……哥哥!”

    沈慢慢紧紧抱住陆时祈, 声音因太过激动而颤抖哽咽:“……你怎么来了!你怎么过来了!”

    伸手触碰陆时祈,摸过他凌厉深邃的五官, 感受他皮肤的温度。

    确定是真实的。

    这是活生生的陆时祈,不是假人,不是幻觉。

    “真的是你啊……你真的来了……”

    内心的震撼再度上升更高等级,沈慢慢又快哭出来了。

    还有人会只为他没说清楚的小情绪,大半夜坐着直升机,飞行几个小时,跨越好几个城市来找他吗?

    除了陆时祈,还有谁能为他做到这步吗?

    陆时祈回抱住沈慢慢,应答的声音柔和,带着可捕捉的心疼:“……嗯,我来了。”

    沈慢慢脚步停顿那一下,陆时祈看清了他的模样。

    虽然昏暗的光线不明,可足够让他看到沈慢慢的状态并不好。

    沾过泪水又被压得乱糟糟的头发,通红浮肿的眼眶,身上凌乱褶皱的睡衣。

    最令陆时祈心脏一紧的,还是沈慢慢暂停那下看他的眼神。

    双眸里浸泡着明显的湿意,尽管透出了几分激动的喜悦,但更多还是憔悴疲惫。

    好像只被丢弃过一回的小猫,再次站在曾经宠溺疼爱他的家门前,却开始变得犹豫胆怯,徘徊着不敢进去了。

    沈慢慢不该是这样的。

    他们家的小宝贝,不可以这样,不该露出这样的神情。

    陆时祈都能想象到,要是父母看到这幕,该有多么不舍跟心疼。

    每次通话视频,沈慢慢都说自己过得挺好,结果全是逞强。

    突击检查的结果就是他过得不好。

    那一刻,陆时祈的情绪也难自控,抱紧沈慢慢,直接在他乱糟糟的脑袋上印下了一个心疼的吻。

    不过沈慢慢没发现。

    陆时祈也没声张。

    陆时祈道:“你突然挂了视频,后来也不理我,我觉得你不好,明显有事的样子,所以来看看你。”

    沈慢慢下意识道歉:“对不起……”

    因为那时真的太想哭了。

    可他不想让陆时祈看到他哭的样子。

    陆时祈很快反问:“对不起我什么?”

    “我……”

    沈慢慢哑然,隔着手机聊天时,只是对不起突然挂断的行为。

    但陆时祈亲自过来看他了,一切状态好坏都无法再隐瞒,他的逞强已经不攻自破,对不起的地方一下就变太多了。

    沈慢慢说不出口:“……不过我现在,觉得这些不重要了。”

    因为陆时祈来了。

    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此一件。

    沈慢慢从陆时祈的怀里抬头:“……先进去吧,我们进去再说。”

    不管怎么样,喜悦大过任何情绪。

    能这样见到陆时祈,是做美梦都不敢梦的程度。

    既然来了,他希望陆时祈能多留两天——要是留不了两天,多留一晚陪陪他也好。

    但陆时祈低头看他,无奈地说:“不了,我就不进去了。”

    沈慢慢不解:“……嗯?”

    “我只是来看你一眼,确定你没事就好。”

    “……”

    至少几小时的飞行时长,兴师动众的直升飞机,弄出这么大的声势——结果陆时祈说只是为了来看他一眼,连在这边陪他一晚的打算都没有。

    沈慢慢眼睛又睁大了:“……你就要,回去了吗?”

    真的不留下来陪陪他吗?

    已经特意过来了,陪一晚都不行吗?

    陆时祈抱歉地揉揉他脑袋,言简意赅:“我不好留下来的。”

    想要过来真的不难。

    但为了能让沈慢慢尽快适应这边的生活,所以在沈慢慢主动要求以前,他们不会过来。

    怕他们的过多出现影响混淆沈慢慢,让他无法专心跟亲生父母相处,这对他的亲生父母也不公平。

    沈慢慢开始还没理解陆时祈的说法。

    但稍稍停顿一会儿,便也明白了。

    就拿他见到陆时祈的这一刻来说,明显是他这几天来最开心的时刻——可要让父母见到,父母会怎么想呢?

    心里肯定很不是滋味。

    他们挖空心思,小心对待,结果竟不如陆时祈出现露个面。

    虽然心里对这点现实感到抱歉难过,但沈慢慢也不想让沈厉川跟忻艺难受。

    “那你也不能,就这么走了……好歹留一会儿,陪我说说话吧……”

    “好。”

    可陆时祈降落的声响太大了,沈慢慢又那么不管不顾地跑了出来。

    沈家父母这几天睡眠本来就浅,无法避免地被这些动静吵醒,很快也走了出来。

    看到跟沈慢慢抱在一起的陆时祈,他们脸上的表情挺复杂。

    说不上难过,更像是种担忧。

    有种被怀疑对沈慢慢不够好的感觉,以至于陆家大少爷要在这个时间点特意过来看看。

    而沈慢慢竟然也没睡,一副正等着陆时祈的样子,相貌乱糟糟的,好像真在这边受了什么委屈。

    担忧而低落。

    因为他们真看到了沈慢慢眼眸里的光亮,不再是在他们面前强颜欢笑的模样,而是拥有了发自内心的快乐。

    当然惧怕沈慢慢会被带走。

    谁能猜到陆时祈出现在这里的理由呢?

    万一他开口就要带走沈慢慢,而沈慢慢也愿意跟他走……那他们怎么办?

    难道就要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沈慢慢走吗?

    忻艺忍不住,先开口问道:“……时祈啊,这个点,你怎么过来了?”

    沈慢慢关心则乱,生怕他们误会陆时祈,又怕他们不开心,连忙将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是我让哥哥过来的!”

    “……”

    殊不知他这么一揽,场面就更尴尬了。

    两边都想兼顾的结果就是哪边都兼顾不到。

    所以这个时间点,他让陆时祈过来是为了什么?

    有什么好事是要在这个点进行的?

    沈慢慢的回答也直接堵死了陆时祈能发挥的空间。

    只能挤着夹缝求生存,努力找补:“……是我跟慢慢说新买了一架直升飞机,所以过来给他看看,没有别的意思。”

    “我也快走了,怕之后很难找到合适机会,这个点想到了,就冲动过来了。”

    “希望没给叔叔阿姨添麻烦,我等会儿就回去了。”

    虽然一听就是明显的借口,可比沈慢慢的说辞也就好了几百倍。

    至少知道他们最在意什么,先表明了不会带沈慢慢离开的立场。

    沈厉川跟忻艺因此而安心,顺着陆时祈的阶梯下了。

    “……既然都过来了,就别着急走了。”

    忻艺的心情也很复杂。

    害怕沈慢慢被带走,可看到沈慢慢因为陆时祈的出现而高兴,最终还是希望陆时祈能多留一会儿。

    忻艺道:“你不嫌弃的话……明天再走吧,家里有干净的客房。”

    生怕陆时祈会不答应,沈慢慢立即抢答:“……哥哥不用睡客房,哥哥跟我睡就行了!”

    也不顾还当着父母的面。

    抱完陆时祈后,又拉扯着陆时祈的手臂,要把他往里面拉。

    “……你不嫌弃的,进来吧,明天再走吧!”

    陆时祈还能说什么。

    内心也是不想拒绝占据更大部分,既然沈家夫妇都看到他来了,再回避也没必要。

    “不好意思,给叔叔阿姨添麻烦了。”

    沈慢慢又抢答:“……不麻烦的,他们是很大方的爸爸妈妈!”

    “……”

    又来这么一句。

    当着陆时祈的面,沈慢慢头一回承认了他们爸爸妈妈的地位,让他们又高兴又无奈,两颗心七上八下。

    最后也没来得及再说什么,沈慢慢已经拉着陆时祈进去了。

    ……

    沈慢慢全程拉扯着陆时祈,直到进了自己房间才松手。

    那股认真看守着陆时祈的架势,就像努力藏起大棒骨的小狗。

    确定没人能发现他的藏匿地点后,才得以安心放松。

    沈慢慢的房间很大。

    不仅空间比之前大一半,床铺也是之前的两倍,躺下四个人都足够。

    房间里的东西更多,地上堆着一叠叠书,大大小小的玩偶,光小沙发就有两个,还有秋千吊椅,做成小窝形状的超大睡袋。

    说乱不乱,但跟整洁毫无关系。

    而且多重风格融合在一起,看得出来,房间主人有很努力地想将房间填满。

    视频联系时,沈慢慢只简单展示过自己的房间。

    此刻陆时祈真人光临,他挺不好意思地解释:“房间太大了,我睡着不习惯,所以想多塞点东西,看上去才显得乱了……”

    陆时祈只能说:“还行。”

    沈慢慢可不敢真觉得还行。

    陆时祈的房间从小清爽整洁,物品摆放都分门别类,满满的秩序规则感。

    要是他敢把陆时祈的房间弄成这样,陆时祈绝对说不出还行,陆时祈只会连夜坐飞机回来把他好好教育一顿。

    所以沈慢慢扯开了话题,从衣柜里翻出陆时祈的旧衣服,理所当然地说道:“我这里有你的衣服,勉强当睡衣凑活一下吧。”

    陆时祈本人都意外。

    停顿起码两秒后,陆时祈才能问出口:“你这里怎么会有我的衣服?”

    沈慢慢还以为陆时祈是介意自己偷偷拿了他的衣服,心里也怪害臊的。

    张口就先为自己开脱:“……这都是旧衣服了!”

    “……”

    所以重点是在衣服的新旧程度上吗?

    “……之前我问过你能不能穿的,都是你说能穿的衣服!”

    “……”

    能穿不代表能直接带走啊。

    “……你不会这么小气吧?只是几件旧衣服罢了!”

    “……”

    陆时祈简直哭笑不得。

    他只问了句自己的衣服为什么在这,沈慢慢就已经快进到他小气这步了。

    至少能看出来沈慢慢很介意这点,陆时祈赶紧住口,乖乖接过自己的衣服当睡衣换上。

    但不管是陆时祈的睡衣也好,陆时祈的房间也好,能让沈慢慢感到安全放松的,永远都是陆时祈本人。

    身旁有了陆时祈,房间里装的东西多不多便不再重要。

    因为心不空了。

    两人睡觉没再那么腻歪,只是很单纯地贴在一起。

    看着陆时祈发了好几条消息,沈慢慢问:“哥哥,你是在给爸爸妈妈发消息吗……你突然过来,他们知道吗?”

    陆泓景跟凌玥不知道。

    要是会跟他们报备后再行动,那这个人就不是陆时祈了。

    陆时祈只是在跟驾驶员发消息。

    大半夜把人家弄起来,说好了只待一会儿就走,结果他突然决定留下,驾驶员很是茫然。

    陆时祈当然得跟人家解释一下,又发了个大红包,说明天再走,对面就安静了。

    沈慢慢问起,陆时祈也没特意解释。

    只觉得有点好笑,难道这小家伙以为直升飞机是他开来的吗——自己在他眼里到底是有多全能啊?

    陆时祈放下手机:“好了,发完了。”

    然后才问:“你是一直没睡吗,还是我把你吵醒了。”

    “是我自己没睡,你没有把我吵醒。”沈慢慢道,“但我没想到你会过来……哥哥,我真的很开心。”

    陆时祈压低了点声音:“那你该睡了,先睡吧,熬夜不长个。”

    “……”

    好恶毒的诅咒。

    沈慢慢小声说:“……可睡醒就是明天了,你就要走了。”

    “我不想睡,我想跟你多说会儿话。”

    相见的时刻越是高兴,就注定了分别的时刻越是不舍。

    沈慢慢悲观地说:“虽然我们可以视频通话,可谁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说不定要做很长时间的网友了……”

    好一个网友。

    精准到令陆时祈难以反驳的程度。

    陆时祈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接着开口:“今晚你问我,如果你一直生活在沈家,我们还能不能遇上。”

    当时的沈慢慢心情不好,没给陆时祈太多说话的机会。

    现在两人面对面了,沈慢慢没有办法躲避,陆时祈也做足了准备。

    “我们肯定也会遇上的。”陆时祈说,“虽然我讨厌沈雾深,但绝对不会因为他讨厌你。”

    “我应该只会诧异,没想到沈雾深这么讨人厌的家伙,竟然会有一个这么可爱的弟弟。”

    “……”

    就算这是用来哄人的假话,这一刻沈慢慢也真会被哄好。

    “也许像你说的,我们会因为沈雾深认识……也有可能,我们会在国外度假时认识,或者在哪里的海边认识……但不管怎么认识,我对你的看法只会来自我内心的判断,不会受到外界因素的影响。”

    真是很有陆时祈个人风格的一段话。

    沈慢慢眨眨眼,心脏像泡进感动的暖流,咚咚咚跳动。

    陆时祈特意过来找他,其中应该有很大部分原因,就是想把这些话当面说给他听吧。

    “既然命运让我们相遇,就不会只在一种可能性里让我们相遇。”

    陆时祈说:“而是无论在哪种可能性里,我们都会遇上。”

    沈慢慢用力捏着被子,试图以此转移注意力,强行压住眼眶里的酸意。

    他也不想再哭了。

    这段时间哭得够多了。

    再哭就成大哭包,好福气真要被自己哭光了。

    沈慢慢眨巴着眼,被这么哄着的时候,就是会退化出幼稚的孩子气,只想到用“找茬”的方式回应。

    “……可是,就算真能再遇上,我们也很难像现在这么好了。”

    沈慢慢说:“我们没有办法生活在一起,你不会对我这么好的……而你身边也会出现其他对你好的人,你就会跟别人好了。”

    陆时祈当然否认:“不会的。”

    “怎么不会呢……”沈慢慢小声地说,“现在不就有吗……”

    陆时祈觉得很离奇,什么时候冒出了这样的人,他自己竟然不知道?

    陆时祈问:“是吗?谁?”

    沈慢慢最好是真能说出这么一个人来,可别用想象中的人物对他进行魔法攻击。

    而所有看似不经意提起的话语,其实都在内心有过一段时间的介意。

    只是潜伏等待着某个恰当的时机说出来。

    眼下终于等到陆时祈问是谁了,那沈慢慢立刻快速地说出来。

    “你别装,明明就有……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但我看到他给你发的消息了。”

    “他主动问你要生日祝福,还要跟你分享他做的三明治……还问你能不能提前回去陪他……”

    可见沈慢慢的介意程度。

    连这些文字内容都还清晰记得。

    “你们关系肯定很好……否则他怎么会给你发这样的消息?”

    第182章 第 182 章

    沈慢慢能这么快说出来, 连文字信息都复述如此清楚,陆时祈就更不会忘了。

    但他更多是记得当时沈慢慢对这件事的反应。

    那天凌晨去看日出,结果看了个寂寞, 回到家后, 沈慢慢在他房间睡觉。

    也不知道沈慢慢是什么时候醒的,总总之等自己发现他醒来时,沈慢慢已经在偷看他的手机了。

    陆时祈记得沈慢慢当时很在意的反应,不停追问自己的模样更是很可爱。

    就是后来被闯入的陆泓景跟沈厉川打断,自己没了反问下去的机会。

    还以为就这么遗憾揭过了,没想到沈慢慢又会主动提及。

    ——看来他是真的很在意啊。

    感受到沈慢慢对这件事有着堪称“警戒”程度的在意后,陆时祈的心情很好。

    就是很好。

    谁知道为什么好呢,反正就是变好了。

    明知道应该好好回答沈慢慢的问题, 但就是忍不住想逗一下。

    直接问是不是在意显得太刻意了,所以陆时祈问:“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

    但想要传递的意思相同。

    只不过陆时祈的第二种说法稍微委婉点罢了。

    沈慢慢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

    ……果然哪里不对吧!

    他确实记得太清楚了,显得自己很在意的样子!

    可他就是很在意啊!

    再想想陆时祈都能为他做到今晚这种程度了……他们就是可以这样的兄弟吧?

    放在他们特定的关系之间,应该算正常吧?是没关系的吧?

    内心给自己找足理由后,沈慢慢趴起上半身。

    即便身陷黑暗,也不忘记找点认真的仪式感,对着陆时祈说:“因为我不想——”

    不想你对别人那么好。

    沈慢慢顿了顿,感觉这么说占有欲太强,表现得也过分直白。

    但就算他没说下去,陆时祈也能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

    心里就更舒坦了。

    陆时祈问:“不想什么?”

    “……”

    沈慢慢顿了顿, 改说道:“因为我很在意这件事, 所以我记得很牢。”

    “我把唯一的哥哥称呼给你了……你在我心里,从小就是特别的。”

    陆时祈静静听着, 心底泛起大片极具成就感的爽快。

    爽了爽了。

    这两句话是真的让他听爽了。

    但沈慢慢继续说下去:“……可如果我对你来说不特别,你对别人也可以这么好, 那我也要把这份特别收回来,不让你做唯一的哥哥了!”

    陆时祈:“……”

    要这么说那就不爽了。

    除了他,这个“哥哥”的称呼还能给谁?不明摆着只有沈雾深了吗。

    只有这件事,是陆时祈绝对不允许发生的。

    没想到啊,得意才不过一小会儿,陆时祈就不得不投降。

    他叹了声气,将一边的手机摸过来:“你真的很在意这个人是谁?”

    “……”

    沈慢慢超在意,无敌在意。

    刚才他都说了在意,陆时祈却非要再问一遍。

    沈慢慢道:“如果你觉得为难,不方便回答的话,你也可以不告诉我……”

    再接下去的半句非常小声,却无比坚定:“那我就按照我自己的方式,来理解好了……”

    跟贴在陆时祈耳边讲恐怖故事没区别。

    陆时祈可不敢让他自己理解,谁知道这小祖宗会脑补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放心,我没什么不方便的。”陆时祈说,“我跟他关系是还可以,没什么不能见人的。”

    黑暗中,陆时祈的手机屏幕亮起。

    他打开自己的微信,随后找到跟对方的聊天对话框,大大方方将聊天记录展示在沈慢慢面前。

    :【早上楼下发生枪击案了,好可怕,吓死我了】

    :【还好我那会儿我没下楼】

    :【今天好凄惨,家里没食物了,只吃了包泡面】

    :【打了会儿游戏,终于把这关通了,我是不是超级厉害!】

    :【想到你快回来了,我好开心呀!】

    沈慢慢:“……”

    光是映入眼帘的几条,就让沈慢慢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这算什么?!

    还不如不看呢!

    怎么看都是关系很好的样子啊!

    对方简直事无巨细想跟陆时祈分享,还能直接大方表达对陆时祈的想念!

    简直比他上次看到的内容更加过分!

    可陆时祈能大方拿出来让他看,说明他本人问心无愧,并不觉得这些有什么。

    而且陆时祈给予对方的回复确实称得上很冷淡。

    :【不要怕】

    :【没吃的就去买】

    :【不错】

    :【。】

    从对话来看,陆时祈确实没对他人特殊,只是对面看上去很黏他而已。

    但足够沈慢慢心里泛酸。

    跟之前任何一次想落泪的酸意不同,这回是压着愤怒,不自觉想冒火的酸。

    “……你们关系是很好啊。”语气都染上了酸不溜丢的味道,“你对他也是句句有回应啊……”

    只有真正了解陆时祈的人,才知道能让他句句回应的含金量有多高。

    不过陆时祈看上去丝毫不慌,对沈慢慢道:“你把聊天记录再往上拉。”

    沈慢慢就继续往上拉。

    :【隔壁白皮猪又开派对了,真烦】

    :【买了你常吃的黑麦面包,真是又硬又难啃,你平时都是怎么咽下去的】

    沈慢慢知道陆时祈吃东西是什么死样子,但头一次对又硬又难啃的面包产生好奇。

    到底是什么味道。

    他也想知道。

    不喜欢这种好像陆时祈跟别人有了秘密,将他排除在外的感觉。

    直到对话框再往上拉,看到对方发了一张小孩照片,仅有十二三岁的模样。

    沈慢慢正好奇这是谁,视线往上一瞟。

    :【下午买了件新衣服,我穿上酷不酷?】

    沈慢慢:………………

    沈慢慢:?????

    如果内心的震惊能直接转换成声音,这一刻陆时祈必将耳聋。

    沈慢慢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但手指在这条消息上定住,陆时祈就知道他看懂了。

    在沈慢慢开口表达什么前,陆时祈先道:“对,这就是他本人。”

    沈慢慢:…………

    想象力就是这么神奇的东西。

    当沈慢慢以为对面应该跟陆时祈年纪相仿时,所有文字在他脑海里自动换上了类似撒娇的配音。

    他总觉得对方对陆时祈有其他想法,目的绝对不单纯。

    可发现对方是个小孩后,所有语气就自动切换成小男生专属的天真洒脱。

    难怪他能大大方方对陆时祈表达想念。

    难怪他能跟陆时祈事无巨细地分享日常。

    难怪自己脑补的撒娇语气中,偶尔会乱入两句很奇怪的粗话。

    因为对方就是个小孩啊!

    代入小男生该有的语气后,一切就变得很合理了!

    还好房间没开灯,唯一的光线来自手机屏幕。

    沈慢慢真是太尴尬了,恨不得当场把脑袋埋进被子里去。

    但他必须假装镇定,看似若无其事地问道:“……他,他多大年纪?”

    “十二岁。”

    “……”

    “不对,前段日子过了生日,十三岁了。”

    “……”

    回忆起对方讨要生日祝福的文字信息,当时还觉得这语气很像想要引起陆时祈注意的缠人怪,现在则自动变成了理所当然的小孩语气。

    他真该死啊。

    竟然这样误会一个小孩。

    再开口,沈慢慢语气里都有了愧疚的罪恶感:“……他,他也是,你同学吗?”

    “嗯,天才小孩哥,十一岁就出来上大学了。”

    “…………”

    “比我十一岁的时候厉害多了。”

    “…………”

    “他家庭情况复杂。”陆时祈说,“父母离异,没人管他,就直接把他发配国外了。”

    “有几个保姆照顾他,但也不是那么上心,当时班里就我们两个中国人,所以他跟我走得比较近。”

    “…………”

    听完这位小朋友的身世,沈慢慢更觉得自己该死了。

    所有想要质问的理直气壮,都变成了恨不得时光倒流把自己敲晕的后悔。

    沈慢慢憋了半天,最后也只能憋出一句:“嗯,挺不容易的……那你是该多照顾人家一点……别对人家这么冷淡……”

    什么句句有回应。

    什么含金量。

    沈慢慢只想狂戳自己的良心,一旦知道对方的真实年龄,他只觉得陆时祈对小孩哥的态度冷漠到过分。

    哪里特殊对待了。

    陆时祈还是他一贯常有的模样,连小孩都没放过。

    陆时祈笑了笑:“那不好吧。”

    “……什么不好?”

    “我对他这么冷淡你都吃醋,我要是对他好点,你岂不是要闹翻天了?”

    “……”

    吃醋。

    听着这两个字从陆时祈嘴里飘出来,沈慢慢感觉两颊在那一颗瞬间高温加热到沸腾状态。

    这才是真正地,毫不留情地,直接将他不敢表现出来的小心思戳破。

    陆时祈要在坦白之前卖关子,沈慢慢肯定生气,心里更加不爽,说不定还能占点嘴皮子的上风。

    可一切真相大白后,即便陆时祈这么故意调侃,沈慢慢也只能受着,根本没有底气反驳。

    他能做的就是将手机屏幕一锁。

    光亮暗去,房间内重回黑暗。

    随后人往被子里一缩,将整个脸完全遮起来:“……好了,现在开始我没有脸再见你了。”

    陆时祈也见好就收,没真敢占太多便宜,轻笑着说:“但你这样,我其实挺开心,难得这么直观感受到你对我的在乎。”

    “……”

    陆时祈没强行将沈慢慢从被窝里拉出来,而是主动凑近上前。

    隔着薄薄的被子,沈慢慢好像感受到了陆时祈身体压下的重量,似乎还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嘴巴更像是直接贴在他耳边。

    开口时的距离很贴近,陆时祈又说了一遍:“真的,我很开心。”

    沈慢慢在黑漆漆的被窝里睁着眼睛眨巴,两颊的温度未减反增,心跳更是加速剧烈跳动。

    咚咚——

    咚咚咚——

    有股陌生怪异的情绪冲击着心脏,随后竟从底部生出一种令他害怕紧张的感觉?

    沈慢慢睁着眼,感受着陆时祈的重量跟温度,这应该是最让他感到安心的元素啊,怎么突然会觉得害怕?

    是因为太暧昧了吗?

    这两个字眼从脑海里浮现时,沈慢慢自己都被吓到。

    并且下一秒,恩熙跟俊熙又牵着手从面前跑过,他赶紧闭眼打断。

    不不不——

    什么暧昧不暧昧的,他跟陆时祈从来都是这样,没什么稀奇的。

    但是,可是——

    可这样的对话,这样的姿势,这样的氛围……任谁看了都说不出清白吧?

    直到陆时祈重新跟他拉开距离,小声地说:“好了,睡吧,不逗你了。”

    肢体接触消失,沈慢慢这才喘出了气,脸上的温度渐渐退下,心跳也趋于平稳。

    一定是他想多了。

    一定全部都是他的乱想。

    对,没错。

    肯定就是这样。

    他跟陆时祈从小就是这么相处的。

    这就是独属于他们二人的专属模式,对他们而言就是正常的。

    ……

    但不管抱着如何复杂的心情睡去,等到第二天醒来时,分离不舍的情绪又大于了一切。

    哪还有功夫去琢磨昨晚是否有不对的细节,沈慢慢只舍不得陆时祈离开。

    可陆时祈终究要离开。

    能做的最大努力就是留下来陪沈慢慢吃过了午餐。

    都不需要沈慢慢再送段路,只需要送到大门口,陆时祈就登上直升机走人了。

    从出现到离开。

    沈慢慢觉得一切就像场短暂美好的梦境幻象。

    重逢的时候是很开心,但不得不分别后,沈慢慢的心情也就更加低落了。

    怕沈厉川跟忻艺担心,他还逞强不远表现出来。

    哭是没有再哭了。

    至少眼泪是止住了,但就是好像不会再快乐了。

    一连好几天,内心低落的情绪都缓不过来。

    虽然沈慢慢努力伪装没事,可胃口好坏就是他状态好坏的判断标准。

    看着他这几天食不知味,总是吃得很少,人很快又瘦了几斤后——脸上挤出来的笑容再自然,家长都能意识到他实际并不开心。

    晚上吃饭,沈慢慢看上去一直在动筷子,好像吃了很多的样子。

    事实上进入嘴里的食物就那么一丢丢,还能嚼吧好几下。

    吃饭都跟陆时祈一个样了。

    不过陆时祈是明明白白的不吃,他是表演性不吃。

    沈厉川跟忻艺对视一眼,心疼又无奈。

    最终忻艺看向沈慢慢,像是下定了某种重大决心,深深吐出一口气后,开口说道:“慢慢,关于你上学的事……这两天我跟爸爸商量了一下,想听听你的意见。”

    “……嗯?”

    沈慢慢抬起头,眉目乖巧,表情自然,看上去没哪里不对的模样。

    可越是这样的安静乖巧,越是让人心疼他的压抑伪装。

    忻艺放下筷子,很认真地说:“我们想了想,还是不给你转学了,让你回去A市念完高中……你觉得怎么样?”

    “……诶?”

    沈慢慢睁圆了眼睛,不敢置信。

    第183章 第 183 章

    转学是沈慢慢回到这边后的一桩大事。

    不过以他们家的财力, 也算不上是什么难题。

    沈厉川跟忻艺看了好几所学校,各自都有心仪的选择。

    两人纠结不下,便提议让沈慢慢自己抉择。

    但沈慢慢的心思压根不在这件事上, 哪所学校对他来说都一样, 这几天有看没看,还是将最终决定权交给了父母。

    沈慢慢还以为他们是决定好学校的选择了,心里也没什么情绪。

    他听从安排就是了,反正去哪里都是新学校,去哪里都一样。

    结果却得到了一句令他震撼的回答。

    忻艺跟沈厉川看上去太平静了,说出这样的话后,他们还是跟平常一样。

    忻艺又问了一遍:“……嗯?你觉得好吗?”

    “……”

    沈慢慢的心情只能用不可思议形容。

    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真实听到的话。

    震撼太过,那一秒脸上都没有任何惊喜, 只有惊愕茫然。

    等到开口,问的也是:“……为什么?”

    沈厉川跟忻艺双双一怔。

    为什么?

    谁能想到沈慢慢会是这样的反应,竟然是问为什么?

    虽然不知道知道沈慢慢的具体心情,但看到这样的反应,他们就是本能地心疼了一下。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呢?

    因为他们看到了沈慢慢在这边的无法适应,看到了他始终未曾好转的强颜欢笑。

    看到了他对陆家的不舍。

    当然,也看到了他对他们的在乎跟保护。

    要真想回去陆家,对沈慢慢来说并非难事。

    只要他肯开这个口,都不用声泪俱下,简单掉几滴眼泪就行——陆时祈都能大半夜坐着直升机来找他了, 陆家夫妻更不用说, 肯定会亲自来将他接走。

    而他们作为亲生父母,也无法对他强硬, 纵然心中万般不舍,到最后还是会忍痛答应。

    可沈慢慢没有。

    这些日子他宁可委屈自己, 逼着自己适应接受,也没想要伤害他们。

    是,时间是可以平复一切。

    作为过来人,他们最清楚。

    当年失去孩子的痛彻心扉,不就在岁月流转往复间渐渐平缓了吗?

    只要时间够久,沈慢慢一定会削弱对陆家的思念,彻底接受融入这里的生活,一心一意留在他们身边。

    可正是亲身经历过这样的痛楚,怎么忍心让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孩子也感受如此?

    何况这样善良懂事的好孩子,不应该被辜负。

    而深爱孩子的父母,终究更容易向孩子妥协。

    忻艺看着他:“因为你是我们的宝宝,爸爸妈妈想让你开心啊……突然让你离开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来到陌生的城市生活……一定是件很辛苦很为难的事。”

    沈慢慢绷着面部肌肉,神情出奇凝重,连忙否认:“我不辛苦,我没有觉得辛苦为难,我——”

    忻艺打断了他:“慢慢,你这段时间的表现已经很好了,现在是爸爸妈妈想为你做点什么。”

    “……”

    沈慢慢顿了顿。

    对于忻艺的话语,他还是没能找到乐观的方向,轻颤着问:“……那你们,是要让我一个人回去吗?”

    他并不高兴。

    小少年忧思多虑,最近又是本就低潮的状态,只会多想。

    他是舍不得陆家,很思念在陆家的生活,可他已经下定决心要跟亲生父母生活在一起了,忻艺突然这么说,他就有种好像要被他们抛弃的感觉。

    ……难道他们是真要放弃自己吗?

    就因为自己耗费时间太久,没能适应这里的生活,总是想着陆家……所以让他们失望,让他们伤心,才让他们决定放自己回去吗?

    眼底迅速泛起一片红。

    可他并不想以这样的原因回去,也不想让亲生父母失望啊。

    忻艺跟沈厉川面面相觑。

    沈慢慢刚才的反应就够让他们心疼了,没想到现在还更严重了。

    无比心疼的同时,却又无法控制地感到几丝欣慰——这是沈慢慢最真实的内心反应,证明着小家伙心里是有他们的。

    对他们来说就足够了。

    本以为沈慢慢只会欢欢喜喜地就答应下来呢。

    “当然不是让你一人回去。”沈厉川忍不住接上,“我们会跟你一起过去的。”

    “……”

    悲伤多虑的担忧暂时停顿,沈慢慢的眼睛睁更圆更大,但也终于迟钝地意识到,父母的真正含义是什么了。

    “其实开始我们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只不过是作为备用准备吧……想着那边买栋房子,你总有回去住的时候。”

    “想着近一点,最好跟陆家一个小区,但一直没有合适的房子,也怕提前说了,最后让你白等失望,所以才没说。”

    这些沈慢慢知道一点。

    不过他以为最多就是时不时回去住几天,不可能是长住。

    真没料到,最后父母会选择陪他一起回去长住,至少就有等他念完高中的三年。

    忻艺说:“但是昨天,你陆爸爸……”

    对于这对夫妻的称呼,忻艺真是纠结了很久,才能开口这么喊。

    但比陆泓景起码大方一百倍吧。

    要知道他给沈厉川的称呼还是“沈叔叔”呢——果然亲生父母的格局总是要大一点。

    忻艺继续说:“原先他们家对面的房子一直处于闲置状态,我们联系过主人,可惜对方没有要卖的打算。”

    “不过昨天你陆爸爸打电话过来,说房子主人愿意卖了,价格也挺合理,我们就这么谈下来,定金当场付了。”

    虽然陆泓景没有细说,但想就知道,他肯定在促成这场交易中出了不少力。

    “房子的事情突然就解决了,我们想那应该是天意吧……或许还是该让你回去,慢慢来,慢慢适应这一切的变化。”

    当年失去孩子的时候,他们万念俱灰,想的是什么呢?

    想的一定是只要孩子回来,无论怎么样都好吧?

    只要他能回来,不管将来成为怎样的人,想要什么东西——即便是个贪心的小笨蛋,坏脾气的小坏蛋,他们都愿意接受愿意照顾愿意纵容。

    只要他们的小宝贝能够回来。

    迟到十五年,命运兜兜转转,老天终于顺应了他们的心愿。

    而他们的小宝贝,不是贪心的小笨蛋,更不是坏脾气的小坏蛋。

    他是一个善良坚韧,乖巧懂事的好孩子。

    那他们也该向老天还愿,履行曾经心中的承诺。

    忻艺认真地说:“是我们心急,一时想当然了……你还需要他们,不该一下子就让你们分开的。”

    如果是在刚遇上的孩童期就找回,那时他在陆家生活的时间也不算太久,分开就分开了。

    在最渴望父母疼爱的年纪里,能找到亲生父母,说真的,沈慢慢估计也想不了陆家父母太久,最多几个月就放下了。

    但十年真的太久了。

    又是成长的十年,懂事的十年,整整占据了他目前人生的三分之二。

    大人都做不到立刻割舍,何况一个重情义的小孩?

    “但是呢,我们也有两个要求,你得先答应我们。”

    沈慢慢这才眨眼回神,终于能展示内心激动欣喜的那面。

    忻艺都还没说要求,他就赶紧先点头答应,满脸写着:你说吧,不管是什么要求,我都会做到的。

    单纯又乖巧的模样,实在让人忍不住想揉他脸颊。

    忻艺说:“第一,回去后你得住自己家,以后就是跟他们做对门邻居了。”

    空间距离已经很相近,沈慢慢必须跟他们住在一起,这点绝不妥协。

    “……好!”

    沈慢慢都不需要做多思考,连忙答应。

    忻艺笑了笑:“第二点,大学还是得到这边来念。”

    “等你大学毕业的时候,想留在哪里发展都行,但大学一定要来这边,你能答应吗?”

    沈慢慢更是毫不犹豫:“……能,我答应!”

    就算没跟沈家相认,大学去外面读的概率也很大。

    这两点要求根本都不算什么要求,沈慢慢只觉得非常合理,做到也是轻而易举。

    等等,也不对。

    沈慢慢冷静了一下:“……万一我考不上这边的学校呢?”

    对条件设置没有任何异议,主要是对自己的成绩没太大自信。

    忻艺说:“那你就要加油学习啦,为了爸爸妈妈努力一下,好吗?”

    “……”

    沈慢慢神色纠结,看上去是很认真对待思考着这件事。

    几秒后,还是答应下来。

    “……好,我会努力念书的,我一定会考到这边来的。”

    “那就好。”

    但欣喜的情绪过后,该有的担忧还是会冒出来。

    沈慢慢又问:“……可是我们都走了,雾深哥哥怎么办?”

    虽然沈雾深已经开始工作,并且工作繁忙,今晚都没时间跟他们一起吃饭。

    可要这么将他一人留在这里,沈慢慢心里也过意不去。

    不管沈雾深对他有多好,又多能理解他的立场,他都会觉得自己对不起沈雾深,好像独占了父母。

    “哥哥那边,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你安心吧。”

    沈厉川道:“他要留在这边工作,不好离开,所以我们会时不时回来住段时间……你有空的时候,也要跟爸爸妈妈一起回来。”

    这回沈慢慢很快理解了。

    就是沈厉川跟忻艺辛苦,需要两头跑。

    而他虽然要住在“自己家”,回去后只能跟陆家父母做对门邻居,但当沈厉川跟忻艺回首都的时候,他还是能过去跟他们一起住。

    没有比这样更好更圆满的办法了。

    沈慢慢心头盛满了感动。

    沈厉川跟忻艺对他的爱意不需要用言语额外表达,他已经感受到了。

    他们的基业家底在这边,虽然出国多年,但人脉关系也都还在这边。

    在他们心底,肯定只有这里才是他们真正的家,决定回国的时候,必然也是想着从此安定下来,不用再来回奔波了。

    而现在,他们愿意为了自己前往另一个陌生的城市——这对他们来说,本该是件完全没必要的事。

    这么做图什么呢?

    图他们不够辛苦,日子过得太安逸了,所以想来回跑动折腾一下吗?

    还是图沈慢慢跟陆家的感情不够好,想方设法再帮他们之间巩固加深一下呢?

    他们早就过了去陌生城市打拼的年纪,所累积的财富更不需要他们费这些辛苦。

    终于找回丢失的孩子,对他们来说,从此就该平静安稳地生活下去了。

    比起帮着沈慢慢回去,他们更该做的,应该是斩断沈慢慢跟陆家的关系,渐渐让他们远离,从此让沈慢慢将心思放回他真正的家庭中。

    但凡他们强硬点,真能这么要求沈慢慢,沈慢慢表面上也不会忤逆,陆家也拿他们没办法。

    可他们没有这么做。

    他们有很多理由这么做,作为亲生父母,在找回丢失十年的孩子后,不管做得多自私多过分,都能够被原谅的。

    但他们没有。

    他们更希望孩子能幸福快乐,将孩子自身的感受放到了第一位。

    心头没再冒出那汪熟悉又霸道,会刺激着眼泪往下掉的酸意。

    此时此刻,心头是暖暖的。

    情绪是高涨的。

    泪水毫无征兆地落下,是因为心里的喜悦太多了装不下,只能用这种方式为身体分担。

    “我,我……”

    沈慢慢很想说些什么,父母默默为他做了这么多,他必须说点什么表达自己的感激。

    可搜肠刮肚找出自己认识的所有字,沈慢慢最后能说的,还是只有那么两个:“……谢、谢谢……呜,谢谢你们……”

    这段时间,他还是第一次在沈厉川跟忻艺面前落泪。

    沈厉川跟忻艺自然不想沈慢慢落泪,可这一刻看到,竟有了几丝心安与心疼共存。

    小家伙终于不用压抑自己,能在他们面前展示最真实的情感了。

    忻艺抽出纸巾,挪动位置,坐到沈慢慢身旁。

    温柔地为他擦去泪水:“不用谢啊,你是我们的宝宝,终于能为你做点什么,能让你开心,爸爸妈妈都很高兴啊。”

    而这刻的眼泪,注定越擦越多。

    听着他们喊自己宝宝,那种不真实的梦境感又再度来袭。

    他竟然真回到了亲生父母身旁?

    他真能拥有这么温柔的亲生父母吗?

    沈慢慢眼底水汽模糊,伸手抱住了忻艺,彻底释放的情绪让他大哭出声,但一边哭也不忘了一边回应——

    “呜呜……我很开心,我,我真的很开心……呜,这是我,我有史以来,最开心的一天……呜呜呜……”

    忻艺摸摸他脑袋,差点跟着一起落泪的时候,又被小家伙的发言逗笑。

    哭起来仍是小时候的模样。

    “好了好了,不哭不哭了……乖,不哭了……”

    ……

    这件事定下来后,沈慢慢的心境也完成了天上地下的转变。

    虽然没能那么快搞定,总需要几天的时间准备,但可预见的美好结局让等待的每天都充满快乐期待。

    最显著的变化依旧体现在胃口。

    沈慢慢的好食欲马不停蹄地回来了。

    这几天终于想到自己必须完成的事——将这边特色好吃的食物吃了个遍。

    消瘦的小脸得到食物补足,又迅速圆润起来。

    忻艺跟沈厉川因此也得以松口气。

    不然要以先前的精神面貌回去,陆家都该以为是他们苛待孩子了。

    沈家买的房子是精修过的,先前又一直处于闲置状态,看上去还跟新的差不多。

    对他们来说,这里最多算个落脚的房子,所以也没必要再重新折腾装修。

    将里面家具基本换新,再从里到外好好打扫一番后,就能搬进去了。

    回到A市那天,他们在新家聚餐热闹了一下,也算个小小的暖房趴。

    除了他们两家人外,另外又请了两家。

    ——既然决定了要在这边陪伴沈慢慢,自然也要拓展一些这边的关系。

    一家是沈家的好友,也是他们在A市唯一关系密切的朋友。

    另一家就是顾家,顾至栩跟顾若闻全家了。

    作为陆时祈亲戚家的弟弟跟沈慢慢多年的好友,知道沈慢慢突然要搬去首都后,顾若闻简直如遭雷击,受到重创,身心俱损。

    但得到沈慢慢又搬回来的消息后,他原地恢复,火速赶来,要不是家长拦着,他高低得带上一根捆绳——决定把沈慢慢捆起来,休想再走。

    “世上竟有如此悲伤之事,我的慢,差点此生不复相见了。”

    “夸张了,我的闻。”

    现在回来了,沈慢慢心情好了,也就能跟顾若闻开开玩笑了。

    “难道你就没想过有空了去首都看看我吗?”

    “我当然会去,但你知道的,我坐车晕车,坐船晕船,坐机晕飞,出门很不容易。”

    大概是婴幼儿时期爬行不够,导致感统失调,顾若闻坐什么就容易晕什么,平时出行确实很不方便。

    “对了,现在我该怎么叫你才好……虽然我习惯了叫你慢慢,但我觉得你本名更好听,平时可以叫你熙悠或者悠悠吗?”

    “……”

    还真是跟一般人不一样。

    别人都是习惯了原来的名字难改,他倒好,反而对不熟悉的名字跃跃欲试。

    沈慢慢无奈:“可以啊,如果我能反应过来,我会应的。”

    顾若闻抱住他:“不管怎样,欢迎回来……本来我对没有你的高中生涯已经绝望了,现在终于又恢复希望了。”

    “夸张了闻。”沈慢慢道,“但还是谢谢你,至少我听着挺爽的。”

    孩子之间的重逢也令人感动。

    沈厉川知道顾若闻的存在,也知道他是沈慢慢最好的朋友,但见真人是头一回。

    主动上前打招呼:“你就是闻闻吧……你好啊,先前就常听慢慢提起你。”

    结果对着沈厉川,顾若闻的反应冷冷淡淡,有礼貌但疏远,表情也挺严肃:“你好沈叔叔,第一次见面,见到你很高兴。”

    “……”

    沈厉川可不觉得他有高兴的样子。

    尴尬地蹭蹭鼻子,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得罪这位小朋友了。

    但顾若闻对沈家就是没好感。

    站在沈慢慢好友的立场上,他是应该为沈慢慢找回亲生父母而高兴。

    可站到自己的立场上,他就是小气自私,觉得沈家抢走了沈慢慢,还让他差点就不能回来了。

    然而这些幼稚的小孩脾气,在见到沈雾深后当场消散。

    顾若闻甚至立刻背叛了原来的自己。

    原因无他,单纯就是沈雾深又帅又温柔又聪明。

    相处没几分钟,就跟在人家身后哥哥长哥哥短了。

    顾至栩为此差点气绝身亡。

    他小时候就跟陆时祈一起见过沈雾深。

    那会儿陆时祈已经对沈雾深深恶痛绝,他虽不理解但尊重接受,偶尔还会拿话打趣陆时祈。

    直到多年后,类似的刀子扎到自己身上,他终于知道痛了。

    表面上云淡风轻,背地跟陆时祈吐槽了一个晚上。

    场面怎么不算热闹呢。

    当晚的派对宴席设在庭院。

    天气渐渐没那么热了,夜晚吹来的风已经带着初秋的清爽凉快。

    庭院内的视线开阔,总人数虽然不多,但都不算外人,大人跟孩子各有话题,聊得热闹。

    陆泓景亲自给沈厉川倒了杯酒,又主动端起酒杯:“这杯我敬你。”

    尽管两人一直气场不合,但相识这么多年,前后经历这么多事,现在就算为了孩子,他们也称得上是一声朋友。

    而且在最近这些事上,两人也算刷新了对彼此的印象。

    沈厉川没想到陆泓景这么有种,让孩子跟着他们走了不说,后期也没去看过一次,真真正正地做到了不捣乱不打扰。

    陆泓景也没想到沈厉川更有种,那是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的孩子,结果说回来就回来,真是做出很大牺牲,实在很难叫人不佩服。

    沈厉川接过陆泓景的酒,很爽快地一饮而尽,随后开口:“……说起来,还欠你们一声道谢,这些年你们把慢慢养得很好,谢谢你们。”

    “应该的……主要慢慢本身就很乖,这些年为他操心的地方真不多。”

    陆泓景道:“主要还是基因遗传吧,他注定是个好孩子。”

    沈厉川笑了:“是吗,就当你在夸我们了。”

    “你就当吧,事实不就是如此吗。”陆泓景深深呼出一口气,“说真的……你们就是他的亲生父母,我由衷觉得太好了。”

    场面难得再次拟人。

    非常罕见地从陆泓景口中听到赞美,沈厉川都不知道回什么了。

    只可惜美好氛围没撑过几秒。

    陆泓景继续说:“要换了别人,万一对慢慢不好,我们很难了解,也不能及时插手。”

    “但对你们,就没这样的困扰了。”

    陆泓景还很过分地笑了一下:“现在我走几步就能过来踹你,踹完还能把慢慢带回去了。”

    “…………”

    第184章 第 184 章

    陆泓景跟沈厉川之间的和平相处犹如黄金般珍贵。

    听完陆泓景的狂妄之言, 沈厉川捏着酒杯的力道默默加重。

    恨不得捏的是陆泓景脑袋,就这么捏爆了事,也算为这世界铲除一个大祸害。

    但应该开心的日子, 又是他们来到新家的第一天, 沈厉川选择了忍耐。

    他忍。

    他忍还不行吗。

    算他大人大量,不跟陆泓景一般见识。

    可没想到他大方让了陆泓景一句,陆泓景就开始蹭鼻子上脸,更狂妄地说了下去:“这么说起来,能有现在这么完美的局面,也是多亏我了啊。”

    “……”

    这沈厉川就不能忍了,但勉强维持的面上冷静。

    “……多亏了你?”

    “是啊。”

    陆泓景应下,语气里满满功劳都在他身上的骄傲。

    “多亏当年我主动要了你的微信, 你们这才能跟慢慢联系这么多年……哎,果然还得是我啊。”

    “……”

    不说还好,一说沈厉川又想起他拒绝让沈慢慢做亲子鉴定,还跟他大打出手的那个夜晚。

    当时陆泓景的嘴脸丑恶至极,此时都还历历在目。

    沈厉川忍不住了:“明明是我主动先把联系方式给你的。”

    “你就给了张名片,当场我就扔了,能有什么用。”

    “……”

    人竟能厚颜无耻兼理直气壮到这种程度?

    陆泓景还说:“后来也是我心胸宽阔,对你处处容忍,否则早就把你拉黑了,你们哪里还有机会跟慢慢相认。”

    “……”

    沈厉川把手中酒杯“啪”地放下, 人直接站起来, 伸手撸袖子:“你等着,我今天要不把你这张嘴撕成拖把, 我就不姓沈!”

    “……”

    沈厉川终究没能忍过今晚。

    两人之间的口舌之争一触即发。

    但这些日子一切进行也算顺利了,冒出个不算太意外的意外, 也很正常。

    这场小派对举行到夜里十一点多。

    结束后,沈慢慢感觉浑身细胞都还兴奋着,回到房间躺下后,毫无睡意。

    这边房间都没怎么整理,东西很少,整体空空荡荡。

    可他不觉得难受了。

    因为需要被填满的从来不是空间,而是内心。

    现在一切如愿,内心充盈。

    沈慢慢就不需要改变空间来填补内心缺失的焦虑了。

    而且想起这边房间正好就对着陆时祈的房间后,沈慢慢一个闪电翻滚从床上起来,嗖地蹿到阳台边上。

    拉开窗帘,移开玻璃门,先探出一个脑袋。

    结果陆时祈那边的阳台黑漆漆的,窗帘拉得非常严实,仿佛末日来袭时防守严密的堡垒,根本看不到里面是否亮着灯。

    不过时间还早,陆时祈肯定没睡。

    沈慢慢又蹿回床边拿手机,拿完手机第二次蹿到阳台边探出脑袋。

    刚准备给陆时祈发消息,陆时祈的消息就先过来了。

    陆时祈:【今晚不累吗?还不睡?】

    陆时祈:【跑阳台是想偷看我?】???

    再抬头看向对面,陆时祈那边就将窗帘拉开了。

    房间里亮着一半的灯,说亮不亮,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自然看不清陆时祈的脸,但能看清他的身形轮廓。

    也正好能让沈慢慢看清——

    移开落地窗的陆时祈,是光着上半身出来的,看上去应该是刚洗完澡。

    虽然但是。

    光着的陆时祈可不常见啊。

    他们是还能一起睡觉没错,可长大后当然不能再一起洗澡了。

    沈慢慢感觉喉咙紧了一下。

    晚上吃了太多重口味食物,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有点缺水。

    沈慢慢:【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就会发现深渊也在凝视你】

    沈慢慢:【当你发现我在偷看的时候,正好就被我抓住你也在偷看】

    要是不看这边,陆时祈怎么知道他在偷看呢?

    陆时祈:【我是拉开窗帘,正大光明地看】

    陆时祈:【图片】

    陆时祈:【但你这样子就不好说了】

    沈慢慢点开图片,发现是陆时祈当场拍的照片。

    照片里的自己蹲在地上,窗帘只拉开半截,落地窗也只开了半个身体的缝。

    他蹲在窗后,探出了脑袋跟一点身体,整体看上去偷感很重。

    是可以报警的程度。

    沈慢慢:【。】

    沈慢慢:【你把我拍的也太丑了!!赶紧删掉!!我不能留下这样的照片!!】

    陆时祈:【看不清是你】

    沈慢慢:【那也不行!!立刻删了!!】

    陆时祈:【好了,删了】

    沈慢慢:【我不信!!你肯定没删!!】

    陆时祈:【那你可以明天过来亲自检查】

    沈慢慢:【你等着,我肯定来!】

    明明只是些文字消息,现实距离也远得听不到对方那边的声响。

    可发完这句消息后,沈慢慢就像听到耳边传来陆时祈的轻笑声。

    很低很轻的一声,带着他本人特有的风格,鼻腔会顺带轻哼出一股热气。

    实际什么都没发生,沈慢慢却觉得这股热气已经喷在耳朵上,让他发麻,半张脸热起来。

    幸亏陆时祈看不清。

    沈慢慢搓了搓耳朵,又揉了揉半张脸,低头打字。

    沈慢慢:【你在国外也这样子吗?】

    陆时祈:【什么样子?】

    沈慢慢:【洗完澡不穿衣服,光着上半身到处乱走】

    陆时祈:……

    看到这条消息,陆时祈才真笑了一下,而且正是沈慢慢幻想中的笑。

    在小家伙的言语形容中,自己仿佛成了什么故意的暴露狂魔。

    该怎么说呢。

    在国外当然不会这样,但今晚还真是故意这样。

    陆时祈洗完澡后,是准备到外面穿衣服。

    但走到外面,看着严密拉合的窗帘,突然想到自己房间阳台正巧对着沈慢慢房间的阳台,于是就没急着穿衣服,下意识想先看看对面。

    不看不知道,一看才发现沈慢慢正好也看“偷看”自己。

    还挺巧的。

    陆时祈发了消息过去,也彻底忘记要穿衣服,就这么走到阳台。

    夜晚的风已经染上凉意,一吹过来,陆时祈就知道自己该去套件衣服了。

    但想想这两年健身也挺辛苦——虽然总被周围人调侃没有味觉,是天生的健身圣体,可要练出恰到好处的完美肌肉线条,还要持续保持,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陆时祈不可能在朋友圈展示这些,平时都不会对镜子拍,所以沈慢慢还真没见过。

    今天算是正好有了这个机会,不展示一下说得过去吗?

    当然,这些真实念头必然不能告诉沈慢慢。

    陆时祈:【偶尔吧】

    陆时祈:【在私人空间放松一下】

    其实沈慢慢是想问有没有别人看过,但他知道陆时祈是独居,想问都找不到切入点。

    他知道,会在意这点的自己很奇怪。

    可他也没办法控制,他的真实心情就是在意这点,对这个问题产生很大好奇。

    偏偏不能直说。

    如果是放在心里偷偷在意,没人管得着。

    但要开口说出来,场面多少有点尴尬,还显得他挺有病。

    因此沈慢慢的回复变得有些无理取闹。

    沈慢慢:【简直不守男德!!!】

    沈慢慢:【成何体统!!!】

    看到这条消息,陆时祈摸了摸鼻子,竟也吃不准沈慢慢是什么想法。

    难道不喜欢他这种行为?

    难道觉得他这种行为轻浮了?

    于是陆时祈双脚倒退几步,回到屋内,将准备好的衣服套好了。

    保守点总没错。

    陆时祈:【好了,衣服穿上了】

    陆时祈:【这下没问题了吧?】

    沈慢慢亲眼看着陆时祈进去穿衣服。

    怎么没问题呢。

    问题更大了。

    早知道他就不玩抽象了,陆时祈根本看不懂,这下好了,他没得看了。

    沈慢慢又不能解释,显得他多想看一样。

    沈慢慢发了个表情包。

    是张猫猫头拿着餐叉的图片。

    沈慢慢:【戳你□□.jpg】

    陆时祈也回了个表情包。

    同样是个猫猫头,不过是只伸手捂着脑门的猫猫头。

    陆时祈:【诶嘿.jpg】

    很可爱的表情包。

    沈慢慢笑了一下后,又敏锐地察觉到似乎哪里不对——太可爱了,跟陆时祈本人的风格相去甚远。

    沈慢慢:【这个表情包可爱,偷了】

    沈慢慢:【是谁发给你的?】

    看似很不经意,实则全是技巧。

    陆时祈:【小孩哥】

    沈慢慢松了口气,是小孩哥的话就没关系了。

    陆时祈:【好了,该睡觉了,进去吧】

    沈慢慢:【可是我睡不着】

    沈慢慢:【我就是睡不着才来出来的】

    陆时祈:【太兴奋了?】

    陆时祈:【在想什么?】

    沈慢慢:【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陆时祈:【有多乱七八糟?】

    沈慢慢下意识打出了“其实也没什么”这几个字,可发现这话很有终结话题的意思后,连忙全部删除。

    应该回点能继续聊下去的话题,否则他们就真没得聊了。

    可脑袋空空,真到需要的时候,里面压根挤不出有用的东西。

    沈慢慢随口编了一个:【在想恩熙跟俊熙的故事,哥哥,要是恩熙没得白血病的话,你觉得他们能在一起吗?】

    陆时祈:……

    确实有够乱七八糟的。

    陆时祈没看过这部剧,可他记得上次沈慢慢说过的内容,大概还有印象。

    陆时祈:【应该可以吧】

    沈慢慢:【?可他们以前是兄妹啊!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也是兄妹啊!】

    陆时祈:【有血缘关系也能在一起吧,何况没血缘关系】

    沈慢慢:???

    好震撼好小众的词汇,没想到陆时祈会给他这么炸裂的回答。

    沈慢慢:【亲兄妹当然不能在一起!法律就不会允许他们结婚啊!】

    陆时祈:【法律只是禁止他们结婚,但没禁止他们交往,也没禁止他们交丨配】

    陆时祈:【你问能不能在一起,那当然是能在一起的,只是需要承受道德上的审判,也得不到法律认可,后代还有可能是智障罢了】

    沈慢慢:。

    感觉脑子都停顿了好几秒。

    但也懂了,陆时祈只是站在太现实的角度思考这个问题。

    沈慢慢:【您这用词也太直白了,能文雅点吗】

    陆时祈:【那换成繁衍后代?】

    沈慢慢:【也实在没好到哪里去】

    沈慢慢:【戳你□□.jpg】

    但很快沈慢慢就知道,陆时祈前面这些发言压根不算什么,真正令人感到炸裂震撼的还在后面。

    陆时祈:【你最近好像很在意这方面的问题】

    陆时祈:【总不至于是你对沈雾深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情吧?】

    沈慢慢:………………

    沈慢慢在不在意不好说,总之陆时祈是真的在意。

    反正从他的角度看去,就是在跟沈家父母相认后,沈慢慢开始对这个问题格外关注了。

    是他想多的错觉最好。

    可万一要是真的,陆时祈也已经做好说服陆泓景一起打死沈雾深的计划安排了。

    沈慢慢:【??你在想什么!!】

    沈慢慢:【??怎么可能啊!!】

    就算他真在意这方面的问题,真对这些问题格外关注了,那也不可能是因为沈雾深啊——

    脸颊连同耳朵突然发热,温度像有火在烧,沈慢慢为心头冒出来的陌生情绪烦躁,更为陆时祈的胡言乱语感到生气。

    陆时祈:【最好真不可能】

    陆时祈:【不然我把他腿都打断】

    可看到陆时祈这两条简短的文字后,心头的烦躁怒火瞬间压下一半。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来回磨蹭了好一会儿,沈慢慢敲下几行消息。

    沈慢慢:【我生气了】

    沈慢慢:【你再胡言乱语,我就告诉爸爸妈妈,让他们骂你】

    沈慢慢:【不想跟你说话了】

    沈慢慢:【我要去睡觉了】

    虽然消了一半的气,但也只是一半。

    还有另外一半的气可没这么容易消,容他想想该怎么做,才能理直气壮地发个大脾气。

    发完这几条消息后,沈慢慢也没在外面多留,身体真往屋内一缩,随后将落地窗关上,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

    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生气的决心。

    陆时祈:【这个点是该睡了】

    陆时祈:【生气先暂停,明天再气行不行】

    陆时祈:【明天我来哄你】

    然后另一半的气也这么下去了。

    看到陆时祈那句炸裂发言时,沈慢慢真是气得惊天动地。

    可陆时祈再说上两句好听的话,他的气竟就全部消散了。

    真可恶啊。

    沈慢慢发了个猫猫叉腰的表情包。

    沈慢慢:【哼.jpg】

    又发了个小猫机关枪的表情包。

    沈慢慢:【突突突突.jpg】

    沈慢慢:【睡觉了,明天再说】

    陆时祈:【好,晚安】

    陆时祈:【明天见】

    明天见。

    谁又能清楚这三个字多沈慢慢来说的含金量有多大呢。

    能再次跟他们生活一起,虽然这回是成了对门邻居,可沈慢慢已经足够幸福了。

    不仅有陆泓景跟凌玥,还有沈厉川跟忻艺。

    一边是他小时候为自己选择的父母,另一边是深爱他的亲生父母。

    他不用再犹豫为难,不用在回忆思念中纠结,现在两边父母都在身边,他被满满爱意包围,真过上了小时候最期盼羡慕的生活。

    如果小时候的自己能预见这幕就好了。

    那一定会对未来充满信心。

    无论头几年多么辛苦,都会更加坚定努力地好好长大。

    ……

    能重新回到这边是很幸福,但很快还是到了陆时祈要走的日子。

    那天下了初秋的第一场雨。

    陆时祈没让他们送到机场,而是在家门口就跟他们挥手告别。

    雨势时大时小,淅沥绵密。

    地面有块不平的凹陷处,积起一个小小水坑。

    沈慢慢撑着伞看陆时祈上车。

    双脚跨过小水坑,带起的空气流动,令水面摇晃。

    后来天晴了。

    秋天枯黄的树叶飘零,落在干燥的地面上。

    又被冬天夹杂着细细雪花的雨水打湿。

    四季无声流转。

    而后夏季再度来临,天蓝草绿,炙热又生机勃勃。

    一颗粉白饱满的水蜜桃滚落在地,卡到地面小小的凹陷处才停下。

    十八岁的沈慢慢追在后面捡起,确定桃子没有摔坏后,这才安心地放回盒子里,朝着陆家走去。

    刚进家门,还没走几步,就先听到陆泓景的大嗓门传出来。

    “我要他祖宗十八代的全部资料!”

    “什么富二代富三代!想泡我小儿子,我让他死!”

    “竟然敢当街对我儿子动手动脚,等我把他手脚都剁了,他就老实了!”

    不知道的,估计就要误会两年多不见,陆泓景现在是朝着什么不法产业进军了。

    “毛都没长齐的兔崽子,有家娱乐公司就敢当自己是个人了。”

    “很可惜,他遇上我了。”

    “是时候让他知道大人的世界有多残酷了。”

    陆泓景怒目圆睁,脸色狰狞,但转身看到沈慢慢那一秒,当场挂掉电话,并瞬间换上笑脸,堪称人格分裂般的精分现场。

    “慢慢,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

    第185章 第 185 章

    沈慢慢听到了陆泓景的电话内容, 指向如此明显,他想装作没猜到都难。

    实在很难保持脸上的笑容,面部紧绷地说道:“……爸爸, 我已经跟你解释过了, 我跟人家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他更没有对我动手动脚,你能不能别这么夸张啊!”

    这两年是繁忙充实的两年。

    沈慢慢拍完了《奇迹魔法》的最后一部电影。

    这部陪伴了观众十多年的系列电影迎来完美收官,最后一部在前段时间顺利上映。

    作为最后一部中重要的“反派角色”,沈慢慢在这部里的戏份最多,跟凌玥的母母子戏份依旧好哭,因此人气也理所当然地迎来最高点。

    现在出门吃饭都会被路人偷拍了。

    相处合作十多年,很多小演员都是一起长大的,感情虽算不上有多深厚, 但相伴从天真懵懂变成成年人,关系总归特殊点。

    结束最后一部拍摄后,大家都挺舍不得,正好又是暑假,所以最近常常约出去吃饭玩耍。

    被陆泓景针对的倒霉蛋不是剧组的小演员,而是其中一个小演员的哥哥。

    他是电影的忠实粉丝,拍摄期间就常来探班送吃的。

    因为年龄相仿脾气也好,偶尔有空的时候,就会跟他们一起吃饭。

    沈慢慢连人家名字都没记住,只知道对方有家小小的娱乐公司, 是个对弟弟很好的哥哥。

    而所谓的动手动脚, 是他们凌晨吃完夜宵,站在街边等着车子来接时, 对方拉了沈慢慢一下。

    为什么要拉?

    因为那家夜宵店有名但老旧,他们站着的地方空间狭窄, 突然有辆电瓶车从黑暗的小巷子里窜出来,要不是对方好心拉了沈慢慢一下,他怕是当场要被送往骨科医院报道。

    结果这段刚好被路人拍了下来,而在网络上疯传的版本又被掐头去尾,成了他疑似凌晨约会神秘友人,两人浓情蜜意,当街举动亲密。

    尽管沈慢慢认真解释了,可陆泓景就是不相信。

    对方的举止在他眼里简直就是滔天大罪,仿佛只有将对方祖宗十八代都调查清楚了,他才能相信安心。

    对此沈慢慢真的很无力。

    有种对对方恩将仇报的感觉呢。

    如果是他,要知道自己救了身旁的人,结果反被对方家长如此误会,内心不知道该多委屈。

    肯定后悔,早知道就让对方硬生生挨撞了。

    现在好了。

    对方好心成了过错。

    要不是意外撞见陆泓景打电话,都不知道他背地里在做这种安排。

    “我说过好多次了,对方真是好心拉了我一把……能不能别给人家添麻烦啊。”

    沈慢慢气呼呼地说:“人人都要像你这样,以后谁敢做好事啊……社会上就没有好心人了!”

    但陆泓景年纪越大,脾气越差。

    被沈慢慢当场抓住也无任何抱歉感。

    还被沈慢慢的发言可爱了一下。

    想要彻查对方的念头反因此变得更加坚定——他们家这么可爱的宝贝,可不是外面什么小野人能轻易染指的。

    “宝,你还小,不懂社会上人心险恶,有些人看着好心,实则阴暗奸诈。”

    陆泓景语重心长地说:“何况这人看你的眼神就不对劲,我可不信他是单纯出于好心。”

    “……视频那么暗,就只拍到侧面,你怎么看到眼神的?”

    “……”

    若非拍摄角度刁钻,错位暧=昧,视频标题也不会传得这么离谱。

    但陆泓景竟然能说到对方眼神,那就真的过分乱来了。

    被沈慢慢戳破,陆泓景索性破罐破摔,直接开摆:“他要是真没问题,那我查查怎么了?”

    “……”

    “就是要认真查了,才能知道他到底是好是坏啊。”

    反正不管怎么说,陆泓景都很有自己的道理。

    “就算没对你动手动脚,只是跟你做做朋友,那也要查清楚了才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在你身边晃悠的。”

    “……”

    但沈慢慢进来的时候听得很清楚,陆泓景说话的口吻哪里只是“查查”这么简单?

    他那么凶悍暴躁,简直是想连带对方祖宗十八代的家都抄了。

    “好了,别为了这点小事生气,爸爸也是想保护你。”

    陆泓景服软一秒,接着气人:“万一对方真对你图谋不轨——”

    “爸爸!”沈慢慢出声打断,“我连人家叫什么名字都没记住……现在这样我都觉得他可怜了!”

    陆泓景重点完全错误。

    听到沈慢慢觉得对方可怜,他只觉得那还了得?自己这岂不是成了反向操作?

    但见沈慢慢是真不高兴的模样,他没再说下去:“好了,总之这件事没得商量,我的处理方式就是这样。”

    “你要觉得不满,可以让你亲爹来跟我商量。”

    “……”

    无奈亲爹也是这幅德行,并没有比陆泓景好到哪里。

    成为邻居两年多了,沈厉川跟陆泓景还是以前的相处模式,并没有太多好的变化。

    但在这件事的态度上,两人的看法竟离奇一致,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统一。

    叫亲爹来只会让无辜的对方承受更多。

    沈慢慢闭了闭眼。

    能重获父母宠爱自然是件很高兴的事,可这些宠爱有时过分沉重,实在让他觉得负担挺大。

    沈慢慢不高兴地说:“……你们这个样子,以后谁还敢接近我啊?难道我要认识谁,你们都要这样针对对方吗?”

    “这不是应该的吗?”陆泓景道,“人心险恶,外面的男人都不安好心。”

    “……万一我有喜欢的女孩了呢!你们也要这样对人家吗!”

    陆泓景笑:“你就算喜欢一只超市购物袋,我们也要确定它是只结实牢固的购物袋啊。”

    “……”

    “好了,不说这件事了,爸爸知道分寸,不会乱来的。”

    沈慢慢当然不会相信。

    陆泓景只可能是想乱来的时候变得更加谨慎,不会再被他发现了。

    但他能怎么办呢?

    “你拿了什么过来,重不重,先放下吧……是桃子吗?”

    沈慢慢这才想起,自己是拿桃子过来的,闷闷地应了声:“……嗯,是爸的朋友拿来给我们的水蜜桃,很大很甜,就让我拿点过来。”

    刚开始一起生活时,各种小问题小摩擦还真不少,其中最尴尬的就是称呼——有很长一段时间,两家人聚在一起时,沈慢慢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两边的父母。

    后来经过多次开口,可算调整到了最舒服自然的模式。

    当着陆泓景面时,他就喊陆泓景“爸爸”,称呼沈厉川为“爸”。

    反之亦然。

    这样总算将称呼搞顺了。

    “是脆桃,我觉得很好吃……爸爸,我给你削一个吧。”

    陆泓景欣然答应,脸上的笑容灿烂:“好啊。”

    于是沈慢慢拿出那只不小心在地上翻滚过的桃子,粗糙地削了削皮后,递到陆泓景面前。

    谁叫他背地里干坏事被自己当场抓获呢,那只能请他吃吃这只掉在地上的桃子了。

    反正陆泓景不知道,看上去还一脸满足的模样。

    “这桃子是不错,挺甜的。”

    但多看两眼陆泓景不知情还挺幸福的模样后,沈慢慢又立刻有点愧疚。

    不管怎么说,陆泓景这么做都是为了他,他也不该将这点坏坏的小心意用在陆泓景身上。

    看着陆泓景啃完半个桃子,沈慢慢才说:“这两天我睡这边哦,爸妈要回趟首都,还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

    “你不跟他们一起回去吗?”

    但问完后,陆泓景就反应过来。

    “也对,时祈今晚就回来了,你肯定要跟我们一起去接他。”

    陆时祈修完硕士学位后,决定暂时中止学生身份。

    原因也无他。

    就是单纯学到感觉枯燥,所以想暂时休息两年,之后再考虑读博的事。

    人比人,气死人。

    有些人修完三个学位,风光而归,不过二十岁。

    而有人起早贪黑,拼命念书,最后才勉强吊上心仪大学的车尾巴。

    对的,这个人就是沈慢慢。

    回忆过去三年的高中生活,对他来说跟地狱没有区别。

    一边忙着拍电影的最后两部,一边为考上大学很努力地学习。

    开始是准备请两个老师专门辅导的,但也不知是谁提了句——家里有两个这么聪明的哥哥,怎么还要额外请家教,是他们不会教吗?

    说着无意,听者有心。

    陆时祈跟沈雾深本来就不是能好好相处的关系,受到这句话的刺激后,就拿沈慢慢的成绩较上劲了。

    沈雾深率先出招:“那看来得由我教慢慢了……之前在陆家生活了这么多年,但他成绩一直这样,说明时祈也没什么空教他。”

    “现在时祈又在国外念书,自己就很忙,估计更没空了,还是我来吧。”

    这陆时祈能忍吗?

    陆时祈当然不能忍:“之前只是想让慢慢过得轻松点,不想他对学习产生什么排斥心理,所以没有教他。”

    “现在情况变了,我当然能教他。”

    “雾深哥哥也说了,他在我们家生活了这么多年,那我自诩比你更了解慢慢一些,好歹知道哪些学习方式更适合他。”

    于是一个从繁重的学业里挤出时间,另一个从忙碌的工作里挤出时间,两人将几门文化课程瓜分完毕,之后沈慢慢每一次随堂测试的成绩都成为了他们斗争的工具。

    根本不顾沈慢慢死活,也不管沈慢慢的学习能力有多少,他们斗得死去活来,学习任务跟两座黑暗的大山一样压在沈慢慢身上。

    坏消息:沈慢慢学吐好几次,高考结束后,还是一连好几天地做噩梦。

    内容都是他在考试,但对着一道都解不出来的数学试卷流汗发呆。

    好消息:对比小学初中时快乐学习的成绩,高中的成绩简直突飞猛进。

    虽然过程辛苦,但结果出奇有效,两个天才哥哥真硬生生地将他托举起来。

    所以沈慢慢说这是忙碌并且压力巨大的两年,真是一点错都没有。

    他感觉就是小学初中该吃但没吃到的苦,放到高中一起吃了而已。

    一面还要拍戏,拍完戏就开始准备艺考,其余时间分给课外兴趣,十八般武艺样样不能落下。

    尤其准备艺考那段时间,还要控制体重,吃的东西少,学的东西多,沈慢慢感觉人间地狱不过如此,都开始怀念小时候刚上台词课被老师抽手心的日子了。

    那时多简单啊,抽下手心就好了,疼过就好了。

    长大后简直是抽命抽灵魂,把他抽了个乱七八糟。

    所幸结果是好的。

    他的成绩足够被首都一所还不错的戏剧学院录取,虽属于吊车尾行列,可说出去至少不会给两方家庭,还有两位哥哥丢脸。

    漫长的暑假也正式开启。

    他决定这个暑假坚决不会工作一天,也不会再学一点东西,就要每天吃吃喝喝,躺平做条小咸鱼,吃成小胖鱼都没关系。

    为准备艺考而克制放弃的所有食物,他现在必须全部吃到嘴巴里。

    ……

    陆时祈终于回国,沈慢慢肯定要跟家长一起去接。

    为此,陆泓景跟凌玥都特意空出了时间,路上说起,虽然仍在抱怨陆时祈不让他们去参加毕业典礼的事,但语气里全是满满的骄傲。

    又怎么能不骄傲呢。

    长大后的性格是冷淡了点,不像小时候跟父母那么亲了,可不管几岁,陆时祈都那么独立成熟,又正直可靠。

    年纪那么小的时候就独自去国外求学,父母最担心他会受到环境影响,或染上什么恶习,或受到什么不良诱惑堕落。

    但都没有。

    陆时祈并没有仗着优越家世在外搞什么乱七八糟的那男女关系,他真是去专心学习的。

    现在终于结束漫长的异国距离,接下去至少有好几年的时间能陪在他们身边。

    陆泓景玩笑着说:“这也算风水轮流转吧,时祈小的时候是我们忙,总没空陪他……现在反过来了,是我们想求他留在身边了。”

    凌玥叹息:“是啊,那时总觉得他还小,将来时间有很多……哎,谁知道他越大越独立,这么快就不需要我们陪着了……”

    两人聊得热闹,就没注意到后座的沈慢慢很安静,几乎没有参与这个话题。

    因为沈慢慢不知道该怎么说。

    其实不仅大人这么觉得,他现在也有类似感觉。

    这两年来,他跟陆时祈的联系频率并没有减少,几乎跟之间相同,至少保持着每天一次的联系,陆时祈也会每天检查他的学习进度。

    可彼此之间的关系就是远远不如之前那么亲密了。

    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但他们好像都在有意地和对方保持距离。

    以前能每天视频联系,哪怕什么话不说,只安静做自己的事,都要保持这种挂机状态。

    表达思念的话张口就来,从不会觉得肉麻害羞。

    重逢见面时的拥抱也理所当然,一起睡觉更是自然而然,仿佛他们之间就是能说这些话,也能做出这些行为的关系。

    一起生活十多年,这些都是从小养成的习惯,本以为就会这么持续一辈子。

    结果却在之后的时日里,迅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太过直白地诉说思念开始变得别扭尴尬。

    见面无法再热烈拥抱,最多也就是短暂地触碰一下,持续时间在两秒内就迅速分开。

    更不用说一起睡了。

    之后沈慢慢都没再单独睡过陆时祈的房间。

    不是记忆中充满安全感的空间变了,而是他变了,躺在陆时祈床上就会产生一些很莫名其妙又没必要的联想。

    他躺在这里合适吗?他真的能躺在这里吗?

    以后陆时祈会不会带对象躺在这里?

    对象要知道他作为弟弟睡过无数次,会不会觉得膈应难受?

    虽然想象中的对象压根没有出现,什么时候来躺更是遥遥无期的事,但沈慢慢的想象力先成功膈应到了自己。

    仿佛这个幻想对象已经跟陆时祈来躺过,总之他再也不能直视这张床,再也不想睡这里了。

    沈慢慢承认自己是有点刻意地跟陆时祈保持着距离,可当陆时祈遵循他的方式时,他心里又很不乐意。

    反正他们现在的相处模式很怪。

    至少沈慢慢觉得很怪。

    ……

    陆时祈的飞机落地时间一点半,这会儿机场的人不多,他们就都下车去接了。

    稀疏的人群里,陆时祈大步走来,分外显眼。

    戴着黑色口罩,眼眸深邃凌厉。

    身形高大挺拔,肩宽腰窄,迈着一双长腿前行时,气场犹如秀台上冷俊的男模。

    看得沈慢慢心脏都噗通噗通加速跳动。

    太久没见了。

    竟然到见面都会紧张的程度了。

    不管相处怎么变化,许久不见的重逢这刻总归是很开心的。

    沈慢慢也是真心为陆时祈学成归来感到喜悦。

    只是以前见面时会扑到怀里的亲密举动省略了。

    如今站在陆时祈面前,沈慢慢差点循着身体本能反应张开手臂,但被自己强行控制放下,最后只是对着陆时祈说:“哥哥,欢迎回来!”

    陆时祈便也没有抱他,双手安静地垂放在身体两侧。

    他看出了沈慢慢用力保持距离的动作,平静的黑色眸子里不见情绪变化。

    淡淡应道::“嗯,我回来了。”

    莫名有点冷淡。

    好像他们之间就是该有拥抱的。

    沈慢慢就是应该挂在陆时祈身上,反应夸张,直白热烈地表达自己的思念跟依赖。

    而陆时祈也该理所当然地回抱他。

    他该用一只手将沈慢慢环抱住,另一只手放在沈慢慢的脑袋或背上。

    他们本该如此亲密,如此贴近的。

    所以当他们正常的站立对视对话时,反而变得奇怪不自然了。

    沈慢慢接不上话。

    心里有点小别扭。

    一定要他主动吗?

    他不主动的时候,陆时祈也可以主动啊——但是陆时祈就是没有。

    这不仅让气氛有点冷,也让沈慢慢的心情有点冷了。

    但身旁还有家长,他们并未察觉两人之间哪里不对。

    凌玥上前抱了抱陆时祈:“终于回来了,累不累,饿不饿?”

    “坐这么久飞机肯定累了吧,赶紧回家休息了。”

    陆泓景也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小子,是不是又长高了?”

    家长热情迎接,不等陆时祈开口,就已经讲了很多话。

    所以场面并未真正冷却,压根没人注意到沈慢慢这些多虑的小心思。

    ……

    第二天早上,沈慢慢睡到中午才醒。

    醒来先回复了沈厉川跟忻艺的消息,然后穿着睡衣走出房间,准备开启小咸鱼居家摆烂的一天。

    肚子被蚊子咬了个新鲜的大包,沈慢慢便边走边用手挠着。

    结果刚走到楼梯口,就跟同样穿着睡衣的陆时祈遇上了。

    沈慢慢当场一顿:“……哥哥。”

    睡迷糊了,忘记陆时祈凌晨就回来,还是自己亲自去接回来的。

    现在父母不在,家里就他们两个,先前隔着异国遥远距离的尴尬无法再假装不见,必须真人面对面了。

    “嗯,终于起床了?”

    陆时祈的神色还是多年不变的淡漠。

    就是视线在沈慢慢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他的肚子上时,眼神难得古怪。

    沈慢慢顺着陆时祈的视线一看,赶紧将手从衣服里抽出去,接着拍了拍衣服。

    真的很尴尬。

    因为他穿的还是之前陆时祈那件旧衣服。

    之前是真想念陆时祈,所以用这种孩子气的方式缓解内心焦虑。

    现在或许依旧有点这样的缘故。

    但更多是这件旧衣服在洗了无数次后,布料达到了非常理想的软透程度,穿着舒适度比他拥有的任何睡衣都高。

    而他只穿了这么件上衣,没有套裤子。

    水灵灵地光着两条腿就出来不说,刚才还将手伸进衣服里抓肚子——

    他都不敢想象落在陆时祈的视角里,自己的形象该是多么荒唐。

    真的很想死一死。

    这两年他也长高不少,之前衣服还能完全盖住臀部,现在长度就不够了。

    家里没有别人的话,他这样当然无所谓——可都已经被陆时祈看到了,要再去套条裤子,似乎又有点没必要的刻意?

    光着腿怎么了?

    难道不能给陆时祈看吗?

    沈慢慢就这么尬在原地,进退为难,不知所措。

    直到陆时祈问:“饿不饿?我也刚起来,要不要一起吃饭?”

    沈慢慢连忙点头答应:“……好啊。”

    看样子是没关系了?

    陆时祈应该没把他刚才那幕行为放在心上吧?

    然而下一秒,陆时祈就认真地说:“那你先去把裤子穿好。”

    “……”

    “别光着腿到处乱晃。”陆时祈说,“不守男德。”

    “……”

    记忆荡回刚搬回这边的时候。

    那时的他好像也用这几个字招呼过陆时祈。

    第186章 第 186 章

    谁能想到呢。

    曾经说过的话, 就这么成了回旋镖,狠狠扎在自己身上。

    可沈慢慢却不能再像曾经那样跟陆时祈胡闹了。

    听到这种话,他本可以故意往陆时祈身上挂, 然后胡乱摇晃, 说不定还要用脚踹陆时祈几下。

    眼下却没了这种底气。

    更多是自己也觉得不像话。

    他确实不该这样在陆时祈面前乱晃。

    闷闷地说句“知道了”后,沈慢慢就赶紧跑回房间换衣服。

    不仅套上裤子,连衣服都一起换了。

    他在心底发誓,今生今世,他再也不会穿着陆时祈的旧衣服走出这个房间一步!

    换成一套宽松休闲的家居服后,沈慢慢再次走出房间,陆时祈已经在餐桌前等他。

    时间是中午,所以省去了早餐, 厨师直接准备了丰盛午餐。

    沈慢慢安静默默地坐下。

    有食物分散注意力,他感觉跟陆时祈之间就没那么尴尬了。

    沈慢慢也是真饿了,看到食物还是会双眼放光,主动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氛围:“白切鹅!好久没有吃白切鹅了!”

    睡前心里还想着这道肉呢。

    明明没有说出来,但睡醒正饿的时候就能吃到,这种心情最轻快美妙。

    沈慢慢美滋滋地夹了一块。

    鹅肉肥厚,油滋滋的,油润鹅皮下还有层白白的脂肪。

    看上去好像是挺油的,实际大部分油水都已经煮出来, 只是浮在了表面, 入口一点都不油腻。

    蘸上特制酱油,裹着颗颗干爽的白净大米塞进嘴里。

    这一口下肚, 简直有种此生已经死而无憾的快乐。

    人生值得,活着真美好。

    看到沈慢慢脸上浮现发自内心的快乐, 陆时祈没忍住笑了一下。

    说不夸张吧,好像再没见过有人吃饭会这样。

    但说夸张吧,又能看出来沈慢慢是真爱吃,这种挚爱的眼神是无法假装的。

    反正就很可爱很下饭。

    吃到喜欢的食物,他仍是小时候的模样。

    沈慢慢一口下肚,抬眼正好跟陆时祈的视线产生交汇,看到了陆时祈嘴角的笑意。

    表情立刻严肃好几分:“……你笑什么?”

    难道是他吃相哪里有问题吗?

    被陆时祈这么一笑,沈慢慢就不自然了,他过度关注陆时祈的一举一动,会觉得之后陆时祈所有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全是审判。

    好在陆时祈说:“没怎么,只是想到了你小的时候。”

    沈慢慢眨眨眼。

    “有段时间你就是特别爱吃鹅肉,你还记得吗?”

    沈慢慢试图回忆,但回忆失败。

    他的记性远远不如陆时祈,有很多事都已经忘了。

    “……不记得了。”沈慢慢摇摇头,但又说,“不过你提醒我一下,说不定我能回忆起来呢!”

    陆时祈便说:“那时我不爱吃饭,妈妈就用你威胁我。”

    沈慢慢一怔:“……啊?”

    拿他威胁陆时祈?

    用他?这能有用吗?

    “她说如果我不吃饭的话,你也就吃不到鹅肉了。”

    “……”

    没想到啊,以前的凌玥竟如此疯狂?

    沈慢慢声音弱弱地问:“……那你吃了吗?”

    “吃了啊,当时你不说话,但是用非常可怜的眼神看着我,我能不吃吗?”

    “一连用了好几次,用到后来她都不用开口,到饭点我往那一坐就自觉开始吃饭了。”

    “……”

    听上去是非常不可思议的童年回忆,说夸张点,竟都有种上辈子的感觉。

    就是很可惜,自己居然将这么有趣的事忘了。

    看着碗里的鹅肉,沈慢慢终于鼓起勇气,敢跟陆时祈开个玩笑:“……现在要再拿这招对付你,应该没用了吧?”

    陆时祈停顿了一会儿。

    眼神深沉,似笑非笑:“谁知道呢,得有人来试试才知道。”

    “……”

    “……可我现在饿不着了,饿了我会自己买东西吃的。”

    陆时祈轻笑,但笑出了声。

    两人的距离很近,因为只有他们吃饭,所以用的正方形小餐桌,坐在相邻的位置上。

    陆时祈一笑,沈慢慢就觉得自己好像感受到了那股鼻息。

    随着陆时祈说话,会扑在鼻子上,扑在脸上,幻想中的微微热气竟让他这两处地方真实发烫。

    沈慢慢赶紧将脑袋低下,看似冷静地往嘴里扒拉两口米饭,又装出若无其事地模样:“……这么一想,时间真过得好快啊,我们都长大了。”

    陆时祈接上:“是啊。”

    时间过得太快了。

    陆时祈也很久没回忆沈慢慢刚到家那段时期的事了——跟陆泓景的理由相同,因为刚开始对沈慢慢不好,所以大脑会自动回避这段记忆。

    可陆时祈桩桩件件都记得清楚。

    第一天来到他们家的沈慢慢,穿着破破烂烂的小可怜,胆怯孱弱,说话吐字都不清不楚,还像个小结巴。

    那时谁能想到呢。

    十多年后,他会成眼前这个粉白可爱的少年,还是小小年纪就拥有了代表作的小明星。

    过去两年多的时间,除了让沈慢慢的身型有所长高变化外,外貌长相并没有太大变化。

    还是那张单纯的娃娃脸。

    就是瘦了点,两颊没有以前圆润饱满,多少还是褪去了些年幼的青涩,转向成年人改变。

    陆时祈知道他高中过得辛苦。

    除了每天庞大的学习任务外,还要为演戏艺考控制饮食,保持身材。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却不得不向反人类的行为屈服。

    此刻宽松衣服遮盖住了他的身体,但陆时祈刚才亲眼看到,沈慢慢腿上还是挺肉的。

    尤其根部那节,看上去就软绵绵的,像白面团一样,很好捏的样子。

    真的会让人很想试试手感。

    但都不需要多说,这种念头必然是相当危险,并且不应该存在的。

    因为这还是最浅层的想象。

    陆时祈只是隔着距离看到,仅限于视觉。

    这要真能用指尖触碰,用手掌把捏,陆时祈都不敢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

    也许真会失去理智。

    也许真会做出什么堪称可怕的行为。

    因为在想象的世界里,他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病,放在现实大概很难让人接受。

    可他没办法。

    大脑神经运行自有其规律,没人能控制自己的本能,更无法控制自己的真心。

    两年前对沈慢慢产生的那种陌生而又嚣张的念头,在时光的流淌中,逐渐化出了清晰的感受,有了基本能够确定的定义。

    陆时祈可以隐瞒,可以伪装,可以说谎欺骗任何人。

    但唯独骗不了自己的内心。

    他对沈慢慢的占有欲,早就不是能用“哥哥”对“弟弟”那种感情能概括的了。

    很明显已经超越亲情跟友情的范畴,并且还不是什么太健康的爱恋情愫。

    因为他跟沈慢慢原先就是很特殊的关系。

    他想霸占沈慢慢一辈子。

    想让沈慢慢所有的情绪,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围着他一人转。

    这种心思能见人吗?

    能拿到台面上来说吗?

    不说两家父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他是否能在家长那边过关——首先就会吓到沈慢慢本人吧?

    其他任何事情,陆时祈都能对自己充满自信。

    对上沈慢慢还真不好说了。

    他不能确定沈慢慢对自己是什么感情。

    以前自己至少是他很依赖信任的“哥哥”,他本也以为他们至少能一辈子保持这样的基础。

    但现在沈慢慢很明显地在跟他保持距离。

    谁又能说这样有错呢。

    按照寻常人家的兄弟关系,都不用扯远,看看沈雾深跟沈慢慢就够了——那才是兄弟间普遍的相处模式。

    只是他们以前的相处方式过分亲密,这才导致回归寻常的时候显得尴尬冷落。

    所以即便陆时祈心里对此感到不爽,但也克制着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选择配合沈慢慢的反应。

    因为不管其他条件怎么变,有件事是永恒不变的。

    那就是陆时祈想做的事,一定会做到。而他想得到的人,也一定会得到。

    沈慢慢现在可能不会答应,没关系,他理解,接受是一个过程,需要时间。

    反正最后的结果肯定是答应,他人都已经回国了,有的是办法让沈慢慢适应接受,不用急于一时。

    对于这个从小就在他百分百掌握外的小意外,陆时祈是该给足时间,给够耐心。

    何况才是回来的第二天,他就已经感受到麻烦——多少有点低估了沈慢慢对自己的影响力。

    一个屋檐下生活,见面的次数太多了,他都防不到沈慢慢会以什么模样出现。

    早上光着那双腿出来就算了。

    只穿一件宽松上衣也算了。

    可他怎么还穿着自己的旧衣服当睡衣?还将衣服掀得那么高,对着他露出半个肚皮?

    什么意思?

    觉得他太能忍,给他上点强度跟难度是吗?

    今天勉勉强强是忍住了,面上正经,一丝不苟,但要多来几次,陆时祈真的很难保证自己能继续做人。

    ……

    陆时祈思考时的目光淡漠又凝重,直勾勾地落在沈慢慢身上,像探照灯一样,又像照妖镜。

    仿佛要看穿他人皮面具下的小猪真身才肯罢休。

    沈慢慢被盯得很不自然。

    咀嚼食物的动作都因此变得做作,感觉很对不起嘴里的美味鹅肉。

    咽下后,他没忍住开口询问:“……哥哥,怎么了吗?你老这么看我?”

    被沈慢慢逮住询问,陆时祈也无所谓。

    倒不如说,他还担心沈慢慢反应迟钝,没注意到他的目光。

    正好也能通过询问回答的方式,来大概确定一下,沈慢慢现在对自己到底是哪种态度。

    于是陆时祈正大光明地反问:“什么怎么?”

    “……”

    沈慢慢顿了顿,心里是真太在乎陆时祈的反应,对方一问,他又先下意识反思自己,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反应过大了?

    “……你不吃饭,老是盯着我做什么?是我嚼东西的声音太大了吗?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

    陆时祈很快否决,顶着那张冷淡脸,却理所当然说出很亲近的话。

    “只是很久没跟你一起吃饭了,看到你吃饭的样子很怀念,所以想多看看。”

    沈慢慢眨巴眼睛:“好吧……那你别只盯着我,也吃点吧……你昨晚回来就没吃过东西吧,不饿吗?”

    “好。”

    不管时间往前走了多少,陆时祈吃饭的死样子亘古不变。

    不过多少比小时候好些,现在舌头终于能尝出味道了,有时也能自愿地多吃几口。

    为了能陪沈慢慢吃完这顿饭,陆时祈吃得比平时多不少。

    一边也不忘记询问沈慢慢接下去的计划安排。

    “沈叔叔他们什么时候回来?你不用去找他们吗?”

    沈慢慢摇了摇头:“不去,他们有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在放暑假都不去?

    直觉告诉陆时祈那应该是真有什么事了。

    陆时祈很顺口地就问:“什么事,很严重吗?”

    “……”

    沈慢慢又停顿了一下。

    “……我想应该挺严重的吧,毕竟他们很着急地过去了,但是他们又叫我不用担心,我问具体情况,他们也不肯告诉我……”

    陆时祈:?

    这描述方式怎么听都有点不对。

    放在电视剧里,下一步就该是沈家破产了。

    陆时祈想了想:“沈叔叔这两年碰什么不法产业被查了?”

    “……才不是!”

    沈慢慢又无语又好笑,不过回想一下自己刚才的描述,也不怪陆时祈误会。

    “不是工作上的事啦……是我哥的事情。”

    我哥。

    真是好亲密的称呼。

    之前的“雾深哥哥”就让陆时祈浑身不自在了,“我哥”两个字一出现,他感觉额头上的青筋凸出好几根。

    沈雾深最好是真的有事。

    陆时祈问:“沈雾深怎么了?工作出现重大失误了?”

    毫不遮掩地表现对沈雾深的恶意。

    “他的工作性质这么特殊,要是真出什么大意外,得进去蹲好几年吧?”

    “……真的不是啦!”

    感受到陆时祈对沈雾深的恶意,沈慢慢差点无语到笑出声。

    纠结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告诉陆时祈真相。

    他怕自己再不说,陆时祈真要觉得沈雾深准备锒铛入狱了。

    但在正式告知以前,该有的秘密步骤不能少。

    “我只告诉你哦……你可千万别告诉爸爸妈妈。”

    沈慢慢很认真地说:“因为是你,我才能说的……真的不能告诉别人!”

    连父母都不肯说,只能告诉他。

    陆时祈心情又好了点。

    “好,我保证不告诉任何人,你放心说吧。”

    “哎,是我哥跟他对象的事情啦,他之前交往了一个小网红……”

    这下陆时祈是真有表情变化了。

    听到沈雾深竟然交往了一个小网红,陆大少爷两边眉毛上下高低横跳几回,满脸不敢置信。

    连他都会露出这种反应,更不用说沈家父母。

    说起来,这都是去年的事了。

    有时沈慢慢真会很佩服沈雾深,简直就是一个神奇的管理大师。

    不仅要忙活自己在科学院的工作,还要每天腾出时间对他进行课业辅导。

    完了还要跟小网红谈恋爱,桩桩件件不落下。

    而父母对于沈雾深跟网红交往这件事,自然是很不同意的。

    原因也简单可想,就是觉得他们不相配。

    但这些年来,沈厉川跟忻艺对长子始终抱有不浅的愧疚。

    沈慢慢“被迫去世”的时候,沈雾深也还是个小孩。

    当时他们沉浸在丧子的悲痛中,不管怎么平衡,肯定还是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忽略。

    中间又有那么长的一段时间,他们一直定居国外,让年幼的沈雾深跟着他们国外国内两边跑。

    虽然沈雾深年少成熟,很能包容理解父母的不易,可作为家长,他们又怎么能理所当然地接受。

    心里对此一直感到后悔,奈何随着孩子的成长,他们似乎早就错过了补偿的最佳时机。

    后来终于找回沈慢慢,为了照顾沈慢慢,他们决定在A市跟首都之间来回生活。

    哪怕这时沈雾深不再需要他们照顾,已经成为能在工作生活中独当一面的大人,可他们忽略了沈雾深的本质并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

    所以尽管不看好他跟小网红交往的事,但父母并没有强硬反对,而是尊重沈雾深的选择,任着他们自由发展。

    想着他们都还年轻,又不是真这么定下了一辈子,也许等过两年,自然而然就分开了。

    然后时间到了今年,小网红还真想跟沈雾深分手了。

    但从目前可知的情况来看,沈雾深并不同意,也不知他做了什么,分手很不顺利。

    最后小网红的求助电话直接打到了沈父沈母这里,父母了解情况后,匆匆赶往首都。

    “情况就是这样的情况。”沈慢慢叹了声气,“估计那边现在跟修罗场差不多吧……所以我还是不过去添乱了,爸妈肯定也不想我过去。”

    之前沈慢慢好奇询问的时候,他们就不肯透露具体细节。

    而他们返回首都后,也一直没有联系沈慢慢,只在今天早上给他发了条短信,说的也是两句无关紧要的话。

    估计正在那边焦头烂额吧。

    “以前我觉得我哥是个很温柔成熟的人,这两年我才发现,其实他这人挺偏执的,可能——”

    猜测戛然而止。

    说得太顺利,差点就把“可能你们天才就是这样”脱口而出。

    硬生生改成:“可能之前真是我太不了解他,被最浅显的表层蒙蔽了……”

    听到沈雾深不是工作上的重大失误,陆时祈内心略表遗憾。

    但听到沈雾深被小网红甩了还纠缠不休时,内心愉快值当场上升两个点。

    谁叫沈慢慢开口闭口的“我哥”,听着真的很烦人很刺耳。

    陆时祈主动吃了块肉:“温柔成熟真是你给他的滤镜过分了。

    “他从小就争强好胜,锋芒毕露,而且心胸狭窄,目中无人,这才是真正的他。”

    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落井下石,说沈雾深坏话的机会。

    用词流畅到沈慢慢反应了好一会儿,才认清原来陆时祈不是在做自我介绍。

    ——嘴上当然不敢这么说。

    可沈慢慢觉得这些词全用在陆时祈身上也毫无违和感。

    难怪他跟沈雾深多年来一直不和。

    同类相斥不是没有道理的。

    站在沈慢慢的立场上,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好好相处。

    不然自己夹在中间也挺为难。

    “好吧,不过你得承认,你对我哥的偏见有点深……他真没你说得那么糟糕……”

    “是你把他想太好了。”

    听到沈慢慢为沈雾深说话,还又带着“我哥”两个字,陆时祈刚上升两个点的美好心情立刻下落。

    “看来他在你心中的重要程度上升很多?”

    陆时祈表情淡淡,语气淡淡,说出来的话却怨念不浅,带着可闻的酸味。

    “说他两句都不行。”

    “现在他比我重要了呗。”

    “……”

    沈慢慢一直克制自己,有意跟陆时祈保持适当距离。

    心里又别扭难受陆时祈这么配合,真不打算主动做点什么。

    但这一刻,那些别扭不适的尴尬氛围似乎消散了。

    虽然很对不起沈雾深,可正是由着陆时祈对沈雾深的恶意跟醋意,沈慢慢感觉自己跟陆时祈之间那种自然的关系又回来了。

    陆时祈主动出口了这些话。

    沈慢慢辛苦克制的距离感瞬间不值一提,只想再跟之前一样,又黏黏糊糊地凑到陆时祈身边去。

    “没有……”

    可以前张口就来,亲密无间的话语变得没那么容易出口。

    沈慢慢支支吾吾,就是无法坦诚说出“你比他重要”,好久只憋出磕绊的“没有”,音量还低到陆时祈都听不清的程度。

    陆时祈很难不问:“……什么?”

    好险,差点就让他听清了。

    沈慢慢戳戳碗里的米饭,都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

    只这么两个字罢了,心情却像是要去宣誓什么,心脏咚咚咚跳个不停。

    “我说没有……”

    “……”

    陆时祈听清了,可沈慢慢这么小声,看上去就很不好意思的模样,让他也跟着沉默了几秒。

    真可爱啊。

    人怎么能可爱到这种程度。

    看着沈慢慢低头的模样,想揉想捏想掐想亲的各种念头疯狂涌现。

    强行压下后,陆时祈很坏心眼地非要再问:“没有什么?”

    “……”

    陆时祈很故意:“我没有他重要?”

    “……我的意思是,他没有比你重要!”

    明知是陆时祈的故意误解,但沈慢慢还是被迫抬头,想要跟陆时祈解释清楚。

    前一秒还是弱不可闻的蚊子音量,这一秒就直接用了跟陆时祈对视的勇气。

    直直盯着陆时祈的双眼,认真说道:“……我没有觉得他比你重要,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最重要的哥哥。”

    “……”

    第187章 第 187 章

    沈慢慢回得太认真了。

    以前能用自然撒娇言语说出来的那些话, 现在出口,莫名就带了股郑重其事的承诺感。

    说完后,自己都觉得夸张过头, 连忙避开视线, 将脑袋低下。

    而人心果然是很贪婪的。

    陆时祈故意用言语逗弄沈慢慢,起初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眼下真得到了。

    还是一个出乎想象中郑重认真的答案。

    他立刻不满足于此,内心冒出更过分更夸张的念头,甚至想让沈慢慢用行动证明对这句话的认真程度。

    怎么证明?

    视线落在沈慢慢一张一合的嘴唇上,陆时祈最真实的念头就是按住他的下巴亲一口。

    眼神不会说出他内心的可怕想法,但会暴露突然松懈下,忘记压制的欲念。

    沈慢慢对上陆时祈的眼神。

    一点都不淡漠了。

    甚至透着一股危险的气息,让人本能想要后退些拉开距离。

    这是什么情况?

    跟陌生情愫冲击内心产生的不安害怕不同, 此刻的紧张来源于外部环境——竟然还是陆时祈本人的刺激。

    是错觉吗?

    上次陆时祈让他感到害怕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怕是得追溯倒回他们的孩童时期吧?

    “……”

    “……”

    彼此之间的气氛好不容易亲近自然一秒,又迅速被现实打回原形。

    就说吧,他们现在就是很怪。

    有些话不说不行,说了也不行,气氛被搞成了一种正式又隆重的诡异。

    脑内冒出道声音,是来自灵魂深处的质问:他们这样到底算什么?

    还算兄弟吗?

    不算兄弟吗?

    嗯?

    谁家有可参考的经验吗?能不能来教教他?

    内心复杂的想法百转千回,现实却只有安静地将头低下,避开视线。

    沈慢慢说完后选择装死,继续扒拉碗里的米饭。

    不知不觉竟连米饭都凉了。

    他们有说很久的话吗?感觉也没说什么啊,怎么就把饭说凉了?

    而相对的视线一错开, 陆时祈理智归位, 压下心头叫嚣的邪念。

    ——他就说低估了沈慢慢对自己的影响力吧?

    这还只是回来的第一天,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就因为陆时祈的沉默不答, 让沈慢慢的回答冷场。

    但陆大少爷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模样,即便已经晚了, 还是强行接上。

    “我知道,我有这点自信,刚才是逗你的。”

    “……”

    感觉——勉强也行叭。

    反正陆时祈有回应就好了,就不显得沈慢慢那么尴尬了。

    陆时祈又很识相地主动找其他话题,挽回刚才不小心被自己搞冷的场面。

    “……对了,既然这样,你知道那个小网红叫什么,长什么样吗?”

    说实话,陆时祈对别人的恋爱八卦,尤其这人还是沈雾深,真的毫无兴趣。

    但能自然衔接还不突兀的话题当下情景只这么一个,他被迫八卦。

    而且依照他对沈慢慢的了解,沈慢慢大概会关注这方面内容。

    果然,一说到这个,沈慢慢的注意力火速转移,又能抬起脑袋了。

    “知道啊!还是我自己找出来的呢!”

    “开始我问爸妈,他们根本不肯告诉我,但后来我偷偷看了他们的浏览记录,就把这个人找到了!”

    “……”

    “吃过饭后我给你看!”

    “……”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知道,偷看家长浏览记录是不礼貌……但我也是为了维护家庭和谐着想啊!”

    “我有义务了解这方面的情况!”

    “……”

    这顿饭实际吃的时间不久,两人大部分用来聊天说话,打造古怪尴尬氛围了。

    气氛好好坏坏,总之就在自然亲近跟尴尬沉默之间来回横跳。

    吃完后,两人转移阵地到客厅,沈慢慢拿出手机,找到沈雾深的交往对象跟陆时祈八卦。

    “就是这个人!”

    陆时祈凑过脑袋一看,只有五十多万粉丝。

    还真是小网红。

    形容非常准确恰当。

    再看一眼主页的年龄,竟然也是十九岁。

    好家伙,那最多比沈慢慢大几个月而已——等过完今年生日,沈慢慢也十九岁了。

    沈雾深怎么会认识这样的小网红?

    尤其将小网红的主页下滑查看,女装跳舞视频至少占据百分之六十。

    其余则是些美妆美食,还有些日常vlog分享。

    小网红长得还行,很标准的白幼瘦风格,带点擦边球,穿上女装后性别难辨,都不需要多看第二眼,能直接一眼辨认是小gay的程度。

    低俗。

    俗不可耐。

    再稍微点开几个视频看看,就能知道小网红家庭情况复杂而不幸,连大学都没上,一个人在首都艰难求生。

    偶然爆火了个视频后,干脆就这么做起了网红。

    陆时祈是跟沈雾深不对付,可他万万没想到沈雾深的品味如此糟糕。

    是说出去他都会觉得丢脸的程度。

    “沈叔叔忻阿姨是真爱他。”

    最后陆时祈如此评价。

    “知道这是他的交往对象后居然还能任着他们往来,竟然没有动手把沈雾深打死?”

    “……”

    沈慢慢心情就蛮微妙的。

    “关键这样小网红还要跟他分手?”陆时祈幸灾乐祸地冷笑,“沈雾深是该好好自我反省一下了。”

    当着父母的面,沈慢慢也不能说什么,毕竟他年纪小,情情爱爱的话题不是他能轻易参与的。

    可陆时祈正中他心里的想法。

    他果然是被陆时祈带坏的。

    “其实我有怀疑过,也许这人看中了我哥的钱……因为我把他视频都翻遍了,一次都没有提到过我哥。”

    “你还把这人的视频都翻遍了?”

    “我好奇嘛……”

    好奇心上来的时候,这谁能忍住?

    沈慢慢不敢说,其实他不仅翻遍了所有视频,还用小号加了粉丝群。

    但小网红最后一条视频是半年前发的,之后就像人间蒸发。

    其他平台没再更新任何动态,连粉丝群里都没出现。

    唯一能找到沈雾深存在感的可疑痕迹,是小网红在评论区里的一条回复。

    留言者一看就是小网红的黑粉,说他小小年纪不务正业,天天在网上哗众取宠,就算现在能赚到钱,将来可惨了,还是赶紧找个正经班上吧。

    小网红也不客气,很直白地冲了回去:将来你死了我都不会惨,如果你知道我男朋友是谁,你只会觉得我命好。

    但跟在底下的回复只有问男朋友是谁的,或惊讶他竟然有男朋友的。

    可见小网红先前从未公开过这点。

    陆时祈一声嗤笑:“所以沈雾深找了个没学历没素质没本事的小网红,结果对方还很可能不把他当一回事,连名分都没给他?”

    都不用扯个人能力的高度程度,光从身份阶级来看,两人就像隔着天堑沟壑。

    对小网红来说,要能套牢沈雾深,之后就真是嫁入豪门了。

    所以到底有多嫌弃沈雾深,连送上门的豪门都想赶紧甩掉?

    谢谢,心情又好了。

    沈雾深能让他感到开心的时候可不多,此时此刻绝对是能载入历史记忆的程度。

    “你别这么说,其实他长挺可爱的……而且万一他们重修旧好,这人就是我嫂子了。”

    沈慢慢并不了解对方,很难说喜欢不喜欢,但本能地维护沈雾深,试图自我催眠。

    因此语气里的认真都透着几分悲凉。

    “况且你也一样。”沈慢慢说,“出于口头礼貌,你也得这么喊人家吧。”

    “……”

    所以陆时祈才说沈雾深品味差啊。

    这影响的可不止他们一家人,后续可是影响他们两家人啊。

    难怪沈慢慢没能告诉陆泓景跟凌玥,他都能想象陆泓景知道后会笑成什么样模样了。

    大概也就是沈厉川从此跟他一刀两断的模样吧。

    陆时祈道:“没关系,我们本来就只是流于口头的塑料关系,随时能一刀两断。”

    “……”

    “你也随时能跟他一刀两断,我们这边很乐意接收你。”

    看得出来,陆时祈是真正的幸灾乐祸。

    难得将轻松愉悦的心情表现在脸上,双手枕到脑后,就这么靠在沙发上,越想脸上的笑意就越明显。

    “可惜不能亲眼看到沈雾深吃瘪的样子啊。”

    要能看到,绝对很下饭。

    沈慢慢无奈:“……你们真要永远针锋相对吗?”

    是的。

    陆时祈在心里回答。

    只要沈慢慢继续喊他“我哥”或者“雾深哥哥”,陆时祈就不会停止自己这些幼稚又偏执的行为。

    在背后蛐蛐完沈雾深跟小网红的二三事后,两人就坐在一起看了电影。

    《奇迹魔法》的最后一部没能在国外上映,陆时祈就一直没看。

    回来后当然要补上。

    沈慢慢已经看过很多遍,这么多年下来,也早就习惯在电视屏幕里看到自己的脸了。

    而陪着陆时祈看,也有部分私心是想得到陆时祈的称赞。

    因为大家都说他在最后一部进步了很多,表现非常出彩。

    这就让沈慢慢多了几分自信跟期待,应该也能得到陆时祈的夸奖。

    就是电影刚开始没多久,手机震动,有陌生人给他发了消息。

    :【下午好,在忙吗?】

    沈慢慢微信里加的人不少,但基本都是现实认识的。

    没有给对方打备注,也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加的,那应该不是什么要紧的人。

    沈慢慢:【你好】

    沈慢慢:【之前忘记备注了,请问你是哪位?】

    :【徐文渊】

    沈慢慢:【哦哦哦】

    沈慢慢:【抱歉抱歉】

    就是好心拉了他一把,却被剪视频乱传,还被陆泓景背地里问候祖宗十八代的倒霉小伙。

    微信刚好是吃宵夜那晚加的。

    后来意外发生,两人还聊过两句,对方来跟沈慢慢道歉,说给他造成困扰了。

    沈慢慢当时记住了,但转头清了次不重要的聊天记录,对方还将头像换了,他就不认得了。

    :【没事】

    :【现在方便说两句吗?】

    沈慢慢想说不方便,他想认真陪陆时祈看电影。

    可看电影好像不算什么忙事。

    而且回想起陆泓景要严查对方祖宗十八代的架势,沈慢慢就对他有种微妙的抱歉。

    沈慢慢:【嗯嗯,请说】

    徐文渊:【你最近有什么活动吗?】

    徐文渊:【感觉都没怎么看到有关你的消息】

    因为沈慢慢想好好休息,认认真真地过个暑假。

    沈慢慢:【是没有】

    沈慢慢:【最近在休息】

    徐文渊:【你有关注《XX生活》这档综艺吗,热度还不错的】

    沈慢慢:【有听说过】

    徐文渊:【有兴趣去参加吗?】

    沈慢慢顿了顿。

    参加综艺?

    他吗?

    凌玥本人从不参加综艺,也不愿意让他参加,因为她坚定认为做演员要跟观众保持距离感,如果在大众面前展示过多私下的自己,只会影响观众在荧幕上看到他们时的新鲜感跟神秘感。

    而且沈家父母也不愿意他参加这些活动。

    说起来,其实沈家父母都不喜欢他做明星拍戏。

    小时候他当童星,他们就颇有微词,只是那时的身份不好多说什么。

    等能多说什么的时候,也已经来不及说了。

    沈慢慢正思考着婉拒的措词。

    徐文渊:【我这里刚好有个名额,你想去的话,我可以引荐你去】

    沈慢慢顿时有点茫然。

    沈慢慢:【你不留给自己公司的艺人吗?】

    徐文渊:【是可以给别人,但我更想留给你】

    沈慢慢更茫然了。

    给他做什么?

    徐文渊:【你也该为自己的将来好好打算了】

    徐文渊:【虽然传闻都说你跟凌影后关系亲密,有陆氏做靠山】

    徐文渊:【但事实并不是这样吧】

    当年怕给小孩增添不必要的麻烦,所以认亲成功一直没公开这件事。

    沈慢慢的艺名依旧是“陆慢”。

    两方家长也将他复杂的身世情况保护很好,至今查不到任何真相。

    在外人眼里,他还是那个毫无背景的小童星,只是运气好,借赖着凌玥的光,成为陆家大少爷的好朋友,从此一路顺风顺水,有了陆氏当靠山。

    徐文渊:【你不用不好意思承认】

    徐文渊:【没关系的】

    沈慢慢:【猫猫摸头.jpg】

    这情况怎么解释?

    真的很难解释啊?

    徐文渊:【要真是有陆氏做靠山,你怎么连个像样的经纪公司都没有?】

    沈慢慢:。

    经纪公司不像话是当年为了将他从裴家救出来……这么说起来,陆时祈至今都算是他老板呢!

    徐文渊:【好不容易靠电影有了点热度,后续资源却跟不上,白白浪费了这些热度】

    沈慢慢:。

    沈慢慢这才意识到,原来在别人眼里,自己混得有这么惨。

    沈慢慢:【其实也还好】

    让他想想该怎么解释。

    因为徐文渊真挺热心的,看他混这么“惨”,竟然还想送资源给他。

    以他的小公司来说,能拿到这档综艺的名额,确实算很不错了。

    徐文渊:【好了,真不用不好意思】

    徐文渊:【你有兴趣的话,今晚就约个时间,我们当面谈谈?】

    沈慢慢怪感动的,他们其实并不熟,徐文渊压根不用对他这么好。

    现在这样的好人真不多了。

    但他还没想好回复,频繁看手机回消息的举动先引起了陆时祈的不耐烦。

    陆时祈语气不太妙:“在跟谁发消息,是很要紧的事情吗?”

    说着就将脑袋凑过来,手指也很理所当然地伸过来在屏幕上滑动,将他们的聊天记录看了个遍。

    “这人是谁,这么恶心。”

    “……你别这么说,人家这么好心,还要给我资源呢。”

    “……”

    陆时祈沉默,眼神古怪地看着沈慢慢。

    “那你要去吗?”

    “……那我当然不去啊。”沈慢慢道,“但人家是好心,我不好太过分地拒绝,正在想该怎么说呢。”

    陆时祈“哦”了一声:“这样啊,那你把手机给我,我帮你说。”

    沈慢慢根本不会怀疑陆时祈。

    陆时祈说要帮他回,他就充满信赖地将手机递给陆时祈。

    然后下一秒,亲眼看着陆时祈敲下果决的回复。

    沈慢慢:【滚】

    沈慢慢:“……”

    一切就是这么突然。

    沈慢慢还没反应过来,陆时祈那边就已经发送完毕。

    “啊啊啊——”

    无法挽回,来不及抢夺。

    大脑指挥身体能做出的真实反应就是无能狂怒的尖叫。

    沈慢慢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

    他太相信陆时祈了。

    相信过头了。

    还以为陆时祈真有什么好办法帮自己婉拒呢——但这怎么可能啊!!

    他怎么就忘了!

    像陆时祈这样的大少爷,从小过惯了自我为中心的日子,谁挡道就踹谁,怎么可能会对着一个已经评价过“恶心”的人和颜悦色啊!

    “你你你——”

    沈慢慢急到说话结巴,火速将手机抢了过来,颤抖着指尖狂戳屏幕,差点连撤回都无法选中。

    还好。

    消息被他紧急撤回了。

    虽然已经毫无卵用。

    徐文渊很明显是盯着屏幕在跟他聊天,因此在沈慢慢撤回之前,他已经看到那个铿锵有力,仿佛带着陆时祈语气的“滚”字。

    徐文渊:【?】

    沈慢慢:……

    好了,完了。

    根本没有办!法!解!释!

    “你怎么可以这样!”沈慢慢朝着陆时祈大喊,“你怎么可以回这样的消息!我那么相信你,我才把手机给你的!”

    徐文渊算不上什么重要人物,就算因此讨厌沈慢慢,从此再也不互相往来,对沈慢慢都不是什么大事。

    但他不喜欢这样出格的意外。

    这不是他会做的事,不是他会说的话。

    而且陆时祈没经他同意,擅自做出这样的行为,是真让他受到了很严重的惊吓。

    他不在乎跟徐文渊的关系,可他在乎自己的形象啊。

    这下好了,面对陆时祈的紧张没了,尴尬没了,小心翼翼什么都没了,嗓门都加重好几倍。

    “这下我的形象都被你毁了!”

    陆时祈确实蛮不在乎的样子。

    看着沈慢慢的过激反应,有时也是真想将他的小猪脑袋打开看看,莫非里面真装的猪脑花?

    “好吧。”陆时祈淡淡道,“那我来解释,你把手机给我。”

    “……”

    沈慢慢捏紧手机。

    要再把手机交给陆时祈,那他真成小猪了。

    沈慢慢充满防备地问:“你打算怎么解释?”

    陆时祈思考了一下,很冷静地说:“多大点事,你就慌成这样。”

    “这次我打完字先给你看,你确定没问题再发,这样总行吧?”

    “……”

    沈慢慢心有余悸,很难再选择相信。

    可陆时祈不慌不忙,冷静淡然,并没对他手机表现出很强的占有欲。

    有种“想让我解释就给我,不想就算了,看你自己选择”的从容。

    “……你真的会好好解释,不会乱来,你保证。”

    陆时祈很快接上:“我保证。”

    “……真的哦,不能骗我哦。”

    “放心,不骗你。”陆时祈说,“刚才回答是太粗暴了点,这回我想个高级点的说法。”

    沈慢慢犹豫几秒,最终再次相信了陆时祈,将手机递过去。

    以为有保证在前,这回陆时祈的话可以相信。

    结果陆时祈接过手机,一边伸手举高,一边就单手操作删除了徐文渊的微信好友。

    “还回什么消息,删了完事,这人明显不安好心。”

    一套操作行云流水,比挤巧克力酱都丝滑。

    沈慢慢眼睁睁看着陆时祈操作完毕,睁圆了双眸,不敢置信——不敢置信他竟然下套哄骗自己,不敢置信自己二次轻信,亲自给了陆时祈这个机会。

    原来他脖子上真是颗猪脑。

    “你,你……你居然骗我!”

    但到最后,他介意的也不是陆时祈删了徐文渊好友,而是陆时祈胆敢明目张胆地哄骗自己。

    刚才那么淡定冷静,说得那么诚恳,要做保证也跟着做了,结果全是为了捕捉他入网的陷阱。

    删完好友,陆时祈将手机还给沈慢慢:“我要不骗骗你,很快就是你被别人骗了。”

    语气还相当理直气壮。

    沈慢慢伸手抢回手机,撇着嘴,皱着眉,五官皱成委屈的形状:“……你什么意思!”

    陆时祈说:“你真当这人这么好心,要免费给你资源,凭什么?”

    “……”

    “他明显是想泡你,给这点歪瓜裂枣,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手段,也就刚好能骗到你。”

    “……你别乱说!”

    徐文渊到底是好是坏暂且不论。

    主要陆时祈这么说,沈慢慢感觉自己在他眼里好像很蠢很没用。

    陆时祈挑了挑眉:“你如果答应跟他见面,就说明你想要这个资源。如果知道你想要这个资源,他就敢此为条件,估计今晚见面要带你去开房了,你信不信?”

    “……”

    沈慢慢震撼地瞪大眼睛。

    接收到的信息过于直白粗暴,他需要时间反应,一时是真很难相信。

    也不是想为徐文渊说话。

    而是不想承认自己万一看走眼,真成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大笨蛋。

    “……他,他不是这样的人!”沈慢慢说,“我们见过好多次的,私下也一起吃过饭,他人真挺好的!”

    论起来出道的年数不短,可这方面家长将他保护很好,沈慢慢最多也就感受工作本身带来的辛苦。

    至于人跟人之间的勾心斗角,他很少接触,自然也就不擅长辨认。

    “好了,你不信就不信吧,听话就是了,这种事是不能给你机会去检验真假的。”

    陆时祈也知道自己这么做挺过分。

    反正好友都删了,一桩小意外就算解决了。

    看着沈慢慢难受气愤的模样,陆时祈心软,伸手想摸摸他脑袋进行安抚。

    但沈慢慢真生气了。

    手指连根头发丝都还没碰到,就先被沈慢慢灵活避开。

    “就算真是这样,你也可以先告诉我,好好跟我说!”

    陆时祈很坦诚地问:“你会相信我说的吗?”

    “……你!”

    “你又没说,你怎么知道我信不信!”

    这下就更生气了。

    “我讨厌你这么独断专行,哼!”

    “……”

    也不是因此讨厌陆时祈了,只说讨厌陆时祈的行为。

    可落在陆时祈耳里,这简直跟万道惊雷齐齐劈下没有区别。

    说完这句话,沈慢慢转身就走。

    结果仅迈出两步,直接被陆时祈大力拽了回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刚才还说我是最重要的哥哥,现在为了个无关紧要的人……你就讨厌我了?”

    第188章 第 188 章

    从小到大, 这么多年,两人几乎没有吵过架。

    就算偶尔有点语言来去上的小争执,也很快能解决。

    因为陆时祈会纵容退让, 沈慢慢也会乖乖听话。

    但他们都长大了。

    想法多了, 很多想法也变了。

    沈慢慢觉得陆时祈比以前霸道强硬了,陆时祈也觉得沈慢慢不听话了,没以前那么乖了。

    陆时祈更是第一次从沈慢慢口中听到“讨厌”这两个字。

    打击可想而知。

    绝对不是用心中一震这么简单就能形容的。

    陆时祈拉回沈慢慢的力道虽大,实际指尖都在轻轻地抖。

    不理智的时刻。

    他哪管沈慢慢是讨厌他还是讨厌他的行为,反正沈慢慢就是说了讨厌,就是对着他说了讨厌。

    事态非常严重。

    必须想个办法让沈慢慢撤回。

    沈慢慢也没想到,陆时祈抢他手机不够,还对他动上手了。

    脚上蹬着拖鞋, 身体思想都没防备,被陆时祈这么一拽,沈慢慢当场就是一个失去平衡的大动作,直接往沙发上倒下。

    脑袋摔在软软的沙发海绵上,尽管不疼,但感觉里面的脑浆好像都晃了晃。

    还没气愤地爬起来找陆时祈算账,又先被陆时祈拉起来抱住了。

    ……怎么好像他也成块海绵了?任着陆时祈又拽又扔又拉的?

    脑海里一片空白的茫然。

    总之等沈慢慢反应过来时,身体已经遵循一贯的习惯,以及不想摔下去的本能,挂到了陆时祈身上。

    沈慢慢:“……”

    容他无语几秒。

    他们刚才那样算是起争执了吧?那算是要吵架, 或者冷战一下的前奏吧?

    可谁家吵架是这样的?

    嗯?

    他这样挂在陆时祈身上合适吗?

    沈慢慢本人觉得很不适合, 立刻开始挣扎:“……你放开我!”

    但陆时祈力大无穷,刚才那一系列动作已经进行很好说明, 不是沈慢慢能轻易挣脱的。

    “……你赶紧放开我!”

    气势不能输。

    虽然这姿势距离怎么看都不对劲,还有点不正常的样子……

    可吵架得拿出吵架该有的样子。

    这次在陆时祈道歉以前, 他是绝对不会屈服的。

    陆时祈紧紧禁锢着沈慢慢,视线严肃而凝重,极度专注地盯着他:“你把刚才那句话收回去。”

    陆大少爷语气认真:“为了这样一个人,你就跟我发脾气,你要翻天了?”

    说着,陆时祈抬手打在了沈慢慢屁股上。

    啪——

    收敛了力道,不重,但声响清脆。

    这已经是他极力克制着自己了。

    看完徐文渊消息的时候,陆时祈只想亲手撕了对方。

    虽然根本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想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需要自己放在眼里的货色。

    他一眼看出对方龌龊不纯的心思。

    真当沈慢慢是什么无依无靠,全靠自己辛苦打拼的小可怜吗?

    徐文渊真人要敢出现在他面前,陆时祈能一脚将他踹进垃圾桶去。

    偏偏沈慢慢看不出。

    他压根没想过对方别有所图,没想到人心险恶——他竟真心认为对方是个好人,这是在无缘无故对他表示善意。

    让陆时祈说什么好?

    该夸他单纯,长了个这么天真无邪的脑袋吗?

    陆时祈承认自己的方式有点过分,但他绝对没错。

    哪怕动手将徐文渊打一顿都不过分,何况只说了个“滚”加删好友。

    已经是他大发慈悲了。

    结果沈慢慢不领情,生气了。

    这都算了。

    可沈慢慢竟说讨厌自己。

    为那么一个卑鄙小人,沈慢慢竟说了这么伤人的话。

    只打一下屁股根本不够解气,对上沈慢慢忿忿不服的较劲眼神,陆时祈又打了一记。

    啪——

    克制的力道相同,清脆声响依旧。

    但这一下的时机出错。

    正好有佣人抱着洗干净的东西路过,听到这一声清脆的“啪”,下意识望了眼,然后就跟挨打的沈慢慢来了个四目对视。

    佣人面色如常,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平静路过。

    毕竟两位少爷从小就这样啊。

    黏黏糊糊到长大,类似场景大家早已免疫,见怪不怪。

    可沈慢慢顿时脸颊温度暴涨,满脸通红,恼羞成怒。

    只有他跟陆时祈的场景就算了。

    但当着别人的面被打屁股……他都已经成年了,自尊心怎么受得了?!

    “……你,你!”

    可终究是不习惯发火发脾气的性格,偷偷让陆泓景吃掉在地上的桃子都会不好意思,沈慢慢憋了半天,除了这么一个字,愣是说不出其他。

    战斗力为零,杀伤力为负。

    面对陆时祈从小淬了毒的嘴,注定只有失败。

    “我什么?”陆时祈道,“我保护你还成错了,赶紧把话收回去!”

    没良心的小坏蛋。

    陆时祈也幼稚了。

    就算是气话,已经出口的还怎么收回,真当他们是微信聊天吗。

    可内心不想承认这件事,他又习惯性给沈慢慢旁人没有的偏心。

    只要沈慢慢肯将话收回,他就能当什么都没听到,假装这件事没发生。

    奈何这种时刻,陆时祈的态度越是强硬,沈慢慢越是放不下自尊心,越容易说违心话。

    “……凭什么要我收回!我偏不!”

    沈慢慢也是难得发这种脾气,为了给自己增加勇气,故意扯大了嗓门。

    好像只要自己的音量够重,就能让陆时祈害怕。

    “我就是讨厌你这样!”

    “你还说?”

    “我就说!你凭什么替我做主!我就是讨厌就是讨厌!”

    “……”

    落在旁人耳里,这对话简直跟小学生吵架没有区别。

    并且还能无障碍代入那类在公共场合突然就开始打情骂俏,不顾旁人死活的恶心小情侣。

    可对当事人来说,这些言行举止加在一起,足以组成击垮精神世界的超强武器。

    比“讨厌”更严重的词出来了。

    沈慢慢竟然还能更过分,开始质问他“凭什么了”。

    说不伤心是假的。

    这话要是沈慢慢对着陆泓景说,陆泓景白天能忍,晚上眼泪至少得流满满两缸。

    陆时祈更觉得心脏像被针狠狠扎了几下,胸口传出无法忽略的刺痛。

    但陆时祈从来不是内耗的性格。

    有问题一般都当场解决。

    箍着沈慢慢的手臂更加用力,这下打在屁股上的力道也不克制了。

    “啊——”

    手掌第三次招呼上来的时候,沈慢慢没料到力道突然变大,惊呼出声。

    “凭什么?你问我凭什么?”

    “我还不能给你做主了?嗯?你说我能不能做?”

    而问这么两句话的功夫,陆时祈又打了两下。

    一下比一下重。

    最后沈慢慢一共挨打五下。

    感觉奇耻大辱不过如此。

    可他挣脱不出陆时祈的手臂,而且挣扎越用力,陆时祈就跟海草似的更加用力。

    沈慢慢快气死了。

    恨自己瘦扁无力,反抗不了陆时祈,最初扯的嗓门有多大,最后屈服的模样就有多狼狈。

    “……能做能做!你能做!以后全部你做主行了吧!”

    能听出还是有点不服在身上的。

    但这种情景下就不要求太多了。

    陆时祈说:“刚才那句话呢,现在肯收回去了吗?”

    “……我收回我收回!我全部收回!”

    “以后还跟这种乱七八糟的人来往了吗?”

    沈慢慢疯狂摇头:“……不来往了再也不来往了!微信不加了!”

    “下次再为这种人跟我闹脾气试试。”陆时祈平静地威吓,“把你两边屁股都打烂。”

    “……”

    沈慢慢能说什么呢?

    只能抿紧嘴巴,忍辱负重,假意答应:“……好了好了,我以后都听你的!赶紧放我下去,都被别人看到了!”

    沈慢慢没再顶嘴,陆时祈真以为自己暴力压镇成功。

    见沈慢慢红着脸抿着嘴,一副丢脸到没脸再见人的模样,他也不能真逼到太过分的地步,还算爽快地将人放下。

    结果沈慢慢却将自己刚才那招现学现用。

    先是轻轻小心后退了几步,跟陆时祈拉开一个安全距离,确定陆时祈伸手抓不到后,转身就大步逃跑。

    边跑边喊:“我现在更讨厌了!更讨厌了更讨厌了!”

    “……”

    真跟小学生吵架没任何区别。

    这回陆时祈也抓不到人了。

    沈慢慢跑得飞快,脚底抹油都没他滑的快,一下就蹿回自己房间,将房门关得震天响。

    咚啪——

    此次事件中唯一的受害者出现了,就是沈慢慢房间的门。

    将门彻底锁上后,沈慢慢红着脸扑进床铺,气得胡乱扑腾打滚。

    先前对陆时祈那些小心翼翼的紧张不安,心跳尴尬,多思忧虑——统统化成了噼里啪啦的爆炸愤怒。

    太过分了!

    陆时祈真的太过了!

    这回他是真的生气了!

    哄不好的那种生气!

    捂着自己半边屁股,这一刻沈慢慢觉得陆时祈就是全世界最坏心眼的人。

    五下还都打在同一边!

    把他屁股都打到失去平衡了!

    他再也不会原谅陆时祈了!

    下次他就要去陆时祈房间关着门窗吃螺蛳粉,还要去陆时祈车里吃猪油拌面!

    还要吃水煮蛋,吃肉包子,吃榴莲,吃大蒜吃韭菜吃洋葱!

    ……

    等家长意识到他们之间可能出现矛盾,已经是在第二天的晚餐。

    头一晚陆泓景跟凌玥没在家吃饭,第二天早上出门又比较早。

    晚上吃饭的时候,才发现餐桌上的气氛有些古怪。

    陆时祈竟然在一口一口吃饭。

    沈慢慢则在大口大口猛猛吃饭。

    而嘴巴最重要的两个功能,就是吃东西跟说话。

    当他们专注于吃东西的时候,至少能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们不想说话。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凌玥这边才有点怀疑,陆泓景那边已经用上了好奇八卦的语气。

    “你们两个竟然闹矛盾了?”

    “这可不常见啊,快说出来听听?”

    “……”

    第189章 第 189 章

    沉淀过将近一天一夜, 沈慢慢已经没那么生气了。

    就是拉不下脸跟陆时祈和好。

    因为被打屁股的人是他,太快和好显得他屁股很容易打,很好欺负似的。

    毕竟他不可能打回来。

    陆时祈的屁股就算送到眼前, 他也下不了手啊。

    所以不生气了也要再晾陆时祈几天。

    借此机会, 必须要让陆时祈意识到,他是有脾气的,不是块真能任他随意搓捏的小海绵。

    而陆时祈这边,也对当时冲动的应对方式感到了后悔。

    但后悔是后悔,现实是现实。

    这种内心感受是很难影响到陆时祈现实抉择的。

    别说时光倒流了,即便下次再来,他还是会这么做。

    没办法,他就是这样的性格。

    陆时祈真柔和不了一点。

    现在回想起徐文渊那些消息, 他都还想把人从手机那端拖出来暴打一顿呢。

    竟然妄想对沈慢慢下手。

    他都不敢轻举妄动,捧在掌心里的宝贝,这人哪里来的勇气?吃了熊心豹子胆都给他掏出来。

    所以这样冷静一下,倒是对彼此都好。

    还不到最正确适合的时机,陆时祈不想现在就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了。

    凌玥跟陆泓景轮流发言后,餐桌上的氛围还是安静。

    沈慢慢跟陆时祈都低着头,没人回应。

    夫妻俩对视一眼,确认这俩小孩是真出状况了。

    还真不怎么担心。

    更多是出于八卦的好奇。

    疑惑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竟然能让他们两个闹矛盾?

    而且还闹到要冷战,是让家长都看出了端倪的程度?

    陆泓景多少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

    “好了, 你们从小要好, 怎么大了反而闹起矛盾了?”

    “到底什么事这么严重,总不至于是你们喜欢上了同一个女生, 所以兄弟之间反目成仇了吧?”

    “……”

    两人都对这个猜测感到无语。

    虽然冷战,但默契还在。

    听到陆泓景这句话, 拿着筷子的手双双一顿,随后抬头看向陆泓景,眼里各有各的嫌弃。

    从陆泓景的视角看过去,这幕尤其好笑。

    陆爸爸的嘴角上扬,吃瓜心态:“怎么,你们这种反应,难道真被我说中了?”

    “要真为这种事翻脸,那是最蠢的行为。”

    “这样吧慢慢,你让让哥哥吧……你那么可爱,又招人喜欢,但哥哥不一样啊,他这个性格要能喜欢上谁,简直就是神迹了。”

    “……”

    “……”

    沈慢慢跟陆时祈并不觉得幽默。

    相反地,还让气氛更加尴尬冰冷了。

    凌玥白了陆泓景一眼,试图救场:“……你胡说八道什么,开玩笑也该有个限度,喜欢的人是能互相让来让去的吗?你把人家女孩子当什么?”

    陆泓景也发现了自己的举例不当,没能救活气氛,虚心认错:“是我的错。”

    凌玥看着他们:“其实你们吵架也没什么。”

    这是大人的真心话,即便不知道具体吵架原因,可就是自信他们很快能重修旧好。

    “但将这样的情绪带到餐桌上,让爸爸妈妈担心就不对了……你说我们问还是不问呢?”

    “问了怕你们为难,还好像不尊重你们。”

    “可看到你们这样,不问又担心,是不是?”

    “……”

    凌玥的话有据有理。

    沈慢慢无法反驳,冷战什么的是太不成熟了,很像小孩子才会做的事。

    既然如此,那他就像个大人一样,堂堂正正地直说吧。

    沈慢慢放下筷子,抬起头:“是哥哥的错。”

    率先做下坚定的结论。

    “他抢走我的手机,擅自替我回复了很不礼貌的消息,还一声招呼不打就删除我的微信好友。”

    陆泓景跟凌玥立刻看向陆时祈。

    从沈慢慢的描述来说,这些行为确实幼稚得相当过分。

    小时候都没给他们判过这种官司,没想到在他们都成年后,法庭餐桌法庭连夜上线。

    “时祈,这就是你不对了。”陆泓景道,“再怎么样也不能轻易删慢慢的微信好友啊。”

    “……”

    陆时祈一抬头就对上沈慢慢的眼眸。

    有了家长撑腰,他现在自信又嚣张。

    从沈慢慢的描述表示来看,确实是他过分,而想要解释清楚,前因后果很复杂。

    所以陆时祈没想解释,他看向陆泓景,问道:“爸爸,你有靠谱的属下能借我用用吗?我想调查一个人。”

    陆泓景问:“你想调查谁?”

    “一个叫徐文渊的小瘪三。”

    听到这个名字,陆泓景当场拧紧了眉头。

    因为他最近在调查的,敢当街跟沈慢慢搂搂抱抱的小杂碎,就叫这个名字。

    再简单联系上下文,就能猜到被陆时祈删掉的微信好友,八成又是这个小杂碎。

    陆泓景语气不悦:“你查这个人做什么?”

    然后从陆时祈口中得到确认:“我就是删了这个人的好友。”

    陆泓景更不悦了:“……怎么是他?”

    这显然是知道什么的语气。

    陆时祈更觉微妙了,这人竟然能让陆泓景知道?

    “爸爸,你知道这个人?”

    陆泓景冷哼:“之前慢慢不有段视频被传到网上吗,就是跟这个人一起。”

    “……”

    没想到是这样。

    剩下无需多言,陆家父子露出了同款嫌弃厌恶的表情。

    而沈慢慢的小心脏当场慌起来。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嚣张得意的情绪瞬间在眸子里黯淡。

    他忘了,陆时祈并不知道徐文渊就是出现在视频里的另一个人!

    而陆泓景也没亲眼看过徐文渊给他发的消息原文,肯定会被陆时祈的理解误导!

    背地里估计该更针对徐文渊了!

    没想到竟让他们在这种时刻对上消息了!

    陆泓景问:“你为什么要删掉他好友?”

    陆时祈言简意赅:“这个人给慢慢发消息,想用一档综艺资源潜=规=则慢慢。”

    想让家长最快速了解情况,陆时祈用的词便也非常简单粗暴。

    但粗暴过头,家长震怒。

    陆泓景当场就炸了,筷子狠狠一拍:“……什么!你说什么!这野种想做什么!”

    还想吃别人的瓜。

    一回头自家的瓜田差点保不住。

    沈慢慢慌慌张张试图解释:“不是的,才没有!”

    说话间,沈慢慢跟陆时祈终于有了视线上的交汇。

    但陆时祈的眼神不仅很危险,而且肆无顾忌地向沈慢慢传达着这种危险。

    生怕他看不懂猜不透似的,根本就是将“把你另外半边屁股也准备好”这几个字印在脸上了。

    沈慢慢顿时有些底气不足,声音依然着急,但音量低了许多:“……真不是的!根本不是这样的意思!”

    可涉及到这种问题,连凌玥的神色都严肃了。

    “时祈,你继续说下去,对方给慢慢发了什么的消息?”

    沈慢慢反抗无效。

    陆泓景跟凌玥明显都站到了陆时祈那边,自己总不能上去堵住陆时祈的嘴吧?

    沈慢慢只能慌张坐着,然后听陆时祈将那些文字消息复述了一遍。

    压根没等陆时祈说完,陆泓景已经气得坐不住,站起身原地来回走了好几下。

    “我说什么来着,我说过什么来着!这个小王八蛋,竟然敢对慢慢打这种主意!”

    “这狗日过的王八蛋,看我不弄死他!”

    陆时祈生怕陆泓景不够生气,火上浇油再倒一壶:“我们全家这十来年算是白干了,他真以为慢慢好欺负,不过是凌影后的面子工程,陆家大少爷的小玩具吧。”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陆泓景狠狠拍桌子,“这小野种真当自己算个东西了,今晚我就找人弄死他!”

    凌玥竟也没劝说。

    向来温柔的她都皱起眉,忍不住说了脏话:“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账东西,敢对慢慢起这种念头,叫他不得好死!”

    要说陆泓景的反应还在沈慢慢意料内,可凌玥也更相信陆时祈的说辞,就让沈慢慢有点接受无能了。

    真不是想为徐文渊说话。

    而是沈慢慢现在都没明白那些话到底哪里不对。

    他怎么都看不出问题,怎么看都觉得徐文渊就是单纯的好心人啊——为什么到了家人嘴里,就成了徐文渊是想潜规则他?这之间的跨度差距也太大了吧?

    “……可他真不是这样的意思啊。”

    家人一致相同的反应很难不让沈慢慢失去自信,说话音量变小,语气都没之前那么坚定。

    “……你们是被哥哥的理解误导了,要真看过消息,你们就知道他不是这样的意思了。”

    但在沈慢慢的理解能力跟陆时祈的理解能力之间,父母很明显都选择了相信陆时祈的理解能力。

    沈慢慢用可怜认真的眼神看向凌玥。

    要说还有谁愿意相信他,肯定只有凌玥了。

    结果凌玥只是伸手摸摸他脑袋:“好了,这件事交给爸爸去解决吧,你就别管了。”

    “……”

    吃过晚餐,沈慢慢心情沉重地回了房间。

    但没过多久,房门就被敲响。

    沈慢慢双耳一竖,猜到了肯定是陆时祈,却还是快速走到门后问了声:“……谁?”

    外面果真响起陆时祈的声音:“是我,我们聊聊。”

    “……”

    要是陆时祈昨晚过来,沈慢慢还会以为他是来主动低头道歉的。

    可今晚发生餐桌上的事情后,沈慢慢只能回忆起陆时祈那极具威胁压迫的眼神。

    下意识伸手捂住屁股。

    不行,今晚他誓死守护自己的屁股,再也不会给陆时祈下手的机会了。

    “……我要睡觉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现在就说吧,我等不到明天了。”陆时祈的语气听上去很冷静,“你放心,就是好好说话,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

    沈慢慢沉默。

    真是毫无可信度的一句话呢。

    第190章 第 190 章

    开门, 或者不开。

    这是一个关乎信任,关乎尊严,还关乎屁股的, 在此刻相当重要的问题。

    而会对此感到犹豫, 说明沈慢慢内心深处是想开门的。

    否则犹豫什么。

    他只要不站在门后,稍微走远点,都听不到陆时祈在外面说了什么。

    “……”

    可餐桌上的氛围那样。

    陆泓景跟陆时祈交换信息后,往那一坐就是上阵父子兵。

    感觉徐文渊要敢出现,当场就会被凌迟处死。

    最后的最后,沈慢慢还是狠下心肠,选择拒绝:“……不了,你现在没有可信度,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或者就发消息说,总之先不近距离接触了。”

    门外安静好一会儿。

    陆时祈没有立刻回复,静得像是没人了。

    但沈慢慢知道他在。

    应该是他有感受陆时祈的特殊超能力吧,哪怕隔着门板,照样能感受到陆时祈的气息,陆时祈的存在。

    所以根本不需要开门确认。

    沈慢慢也不是要来口是心非那套,又说了遍:“你走吧……有什么事手机上聊,今晚我们暂当网友。”

    “……”

    陆时祈的算盘落空。

    还以为自己不发出声音,装出外面没人的样子,沈慢慢至少会打开房门确认一眼。

    结果沈慢慢这次来真的。

    陆时祈道:“今晚爸妈都在, 我敢对你做什么?”

    沈慢慢接上:“那可不好说。”

    房门一关, 隔音效果堪比秘密审问室,估计陆时祈把他屁股打烂了, 外面都听不到什么声响。

    “就这么不信任我?”

    “我信任过你的,是你自己辜负了我的信任。”

    “好吧。”陆时祈好像叹了声气, “……删那么一个好友你舍不得,现在就舍得把我关在门外。”

    “……”

    “算了,是我活该。”

    “……”

    卖惨从来不是陆时祈的风格,所以沈慢慢压根没往这点上想。

    听着陆时祈嘴里冒出这些话,他又很没出息地心软了。

    “那我走了。”陆时祈语气低落,“带了东西给你,我放门口。”

    说完,还真有东西落地的声音。

    好像是个纸装的礼盒。

    沈慢慢的手掌按在门把上,终究没能承受住陆时祈的卖惨攻略,将门打开。

    “好了好了……你进来吧……”

    低头看,还真有个精致礼盒。

    只是沈慢慢没能来得及细看,陆时祈就已经粗鲁快速地跨步走进房内。

    礼盒是陆时祈用脚踢进房间的。

    人也进来后,很干脆地将门一关。

    哪里还有半点刚才可怜的语气,顺利进来后,开口就先质问沈慢慢:“那家伙就是视频上的人,这件事你怎么没告诉我?”

    “……”

    沈慢慢傻眼了。

    终于反应过来陆时祈是在卖惨,却已经来不及了。

    都说事不过三。

    可陆时祈骗了他三回,关键这三回还都是自己给陆时祈提供了条件。

    “你,你你你——”

    下意识就先跟陆时祈拉开距离。

    沈慢慢伸手捂住屁股,疯狂往后倒退。

    “你又骗我!”

    然后才是大声控诉。

    “你竟然又骗我!我再也不会相信你了!”

    沈慢慢的小动作很好逗笑了陆时祈,看来真给孩子打出恐惧心理了,见他进来的第一反应竟然会是捂屁股。

    “我骗你什么了?”

    “……你说你什么都不会做的!”

    “我做了什么?”

    “……你很明显正准备做什么!”

    餐桌上刚得知这个消息时,陆时祈是真有这样的打算。

    谁发明的打屁股。

    真是天才中的天才。

    在这种恨到想要动手教训,却又实在舍不得下手的时候,打屁股就对了。

    只要不是太大力,这是块相当安全的局域。

    没有任何重要器官,只有满满当当的软肉。

    但今晚父母都在家,陆时祈肯定不会再动手。

    只是看到沈慢慢这样的反应,恶劣的坏心眼被激活,故意摆出“你猜中了”的表情,随后迈动步子,朝着沈慢慢走去。

    沈慢慢果然惊慌失措,想躲都不知道往哪里躲。

    “陆时祈!你站住,不准你再靠近我!”

    “你今晚再对我动手试试呢!这叫家暴!家暴!我要报警抓你了!”

    “那你也得有机会才行啊。”

    “……”

    沈慢慢满脸上当受骗的悲愤。

    陆时祈适可而止,走到距离沈慢慢只有三四步的位置时,站立停住了。

    “好了,逗你的,别捂屁股了,今晚真的只是跟你说话。”

    沈慢慢还能信吗?

    他保持僵直的姿势,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那你后退两步,别理我这么近。”

    陆时祈就真后退了两步,嘴角是无奈又心软的笑意。

    怎么会有这样的小笨蛋。

    看不出人是好是坏就算了,还这么容易上当受骗——可即便自己套路了他一次又一次,再有下一次,他还是会相信自己。

    叫人怎么不心软呢。

    “这样可以了吧。”陆时祈问,“现在你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为什么没有告诉我真相?”

    沈慢慢还是捂着屁股,但见陆时祈真没什么太突然的动作后,稍微放下了心里的戒备。

    “这不是来不及告诉你吗。”沈慢慢道,“你上来就叫他滚,还直接删了好友……知不知道他是谁,难道还重要吗?”

    “重要当然算不上。”陆时祈说,“但要知道是这家伙,我会再多骂两句。”

    “……”

    沈慢慢很不认可地看向他:“……你怎么也跟爸爸一样?人家压根没对我做什么,是你们保护过度,对人家有了先入为主的偏见。”

    “是你想得太单纯了,你自己仔细想想,你们非亲非故,对方为什么要白白送资源给你?”

    “……因为他看我可怜啊。”

    “……”

    陆时祈很认真地无语了三秒。

    “因为免费的东西最贵,你要承了这个情,以后好意思拒绝人家的要求吗?”

    “……我又没打算承这个情。”

    “……”

    陆时祈闭了闭眼,小时候给沈慢慢辅导作业时的窒息感仿佛又回来了。

    果然还是当年的小家伙。

    没有任何变化呢。

    “我只是在给你分析,对方很可能就是出于这样的动机,并非真心不求回报。”

    沈慢慢小声:“……你的分析又不一定就是事实真相。”

    陆时祈彻底被气笑了。

    “你就真这么在意这个垃圾人?”

    在意到不惜化身小杠精,他说一句就杠一句。

    “……谁在意他了,我当然不可能在意他!”

    沈慢慢是在意自己的尊严跟判断。

    全家都不认为徐文渊是好人,可只有自己跟徐文渊近距离相处过。

    难道自己亲眼看到过,接触过的人,还不如他们仅凭想象中分析的人吗?

    嗯?那他接触了个什么?

    他真有这么蠢吗?

    但同样是为了自尊心,他不可能将这些真心话说出来。

    因为陆时祈肯定会给予他肯定回答:是,在这方面他就是这么蠢。

    沈慢慢只能略过最重要原因:“……我是不高兴你的独断专行!”

    “那么强势!”

    “你那么霸道!”

    “你还动手打我,你简直就是暴君!”

    暴君忍不住上前了两步:“是吗?”

    “……”

    沈慢慢瞬间认怂,能屈能伸。

    “……好吧,说暴君可能是有点艺术夸张,但你确实,确实霸道了点……你承认吧,这点你总得承认吧?!”

    陆时祈看了他好一会儿。

    最后叹气承认:“是,这点我承认。”

    沈慢慢松了一口气。

    陆时祈接着说:“昨天是我不对,不该不经过你同意,擅自那么做。”

    虽然他并不后悔,再来几次也一样。

    “光说抱歉太没诚意,我带了和好礼物。”

    陆时祈捡起刚才被他用脚踢进来的礼盒,递到沈慢慢面前。

    沈慢慢没接:“……是礼物你还踢。”

    “踢的是外面,里面不受影响。”陆时祈说,“你一定喜欢,真的不看看吗?”

    说罢,陆时祈调整了一下拿着的角度,将礼盒上的logo露出来。

    是沈慢慢最喜欢的一家手工巧克力品牌。

    双眸闪过几丝意外惊喜,沈慢慢伸手接过:“……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今天早上。”

    沈慢慢很快将巧克力拿出来,精致华丽的外包装拆掉,里面是好几块厚厚的巧克力锤。

    “知道你喜欢大的,特意没让店员掰开,可以抱着啃了。”

    每块都有B5本那么大,口味不同,直接整块拿着啃就是最过瘾的进食方式。

    “花了多少钱,肯定很贵吧!”

    “忘了,没看。”

    沈慢慢很喜欢这家店,但从来没买过这么多——当然不是买不起,而是他需要控制体重,最多买点解解馋,不可能吃太多。

    而这家巧克力向来以贵出名的,一颗小小的巧克力球就要几十块。

    沈慢慢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自然也会好奇价格。

    可以确定的是,陆时祈送对了礼物,这份礼物正好送在沈慢慢的心坎上。

    “其实我早就想这么做了……前几天我还想着呢,有空去买一次,这回一定要放纵吃痛快了。”

    沈慢慢将巧克力锤都拿了出来,一共五块,拿在手里就跟捧了本书一样。

    陆时祈还买了个礼盒装,这里面的都是小小一颗,但胜在口味齐全。

    不愉快的小插曲得以抛到脑后。

    看着这么多巧克力,沈慢慢感觉自己又幸福了。

    “我可以现在就吃吗?”

    陆时祈笑:“都是你的了,你想什么时候吃都行。”

    “那我现在就要吃!”

    此刻幸福的烦恼是不知先啃哪个口味,因为陆时祈买的他都很喜欢。

    黑巧榛果,白巧莓果。

    牛奶开心果,焦糖扁桃仁。

    “这个好像是爆米花口味的,我还没吃过呢。”

    但纠结几秒后,沈慢慢还是选择了白巧莓果。

    “不过还是先吃这个吧,我喜欢这个口味。”

    奶香醇厚浓郁的白巧克力包裹着蜜饯果干,樱桃蓝莓蔓越莓,入口丝滑融化,口感酸酸甜甜。

    虽然内心告诉自己可以放纵,实际习惯了饮食控制,在晚上吃这么高热量的食物还是会有罪恶感。

    所以沈慢慢没多吃。

    这块啃了一口后,就去拆了另外一块,要将有限的热量分给更多口味。

    沈慢慢又啃了口黑巧榛果。

    微微苦的黑巧克力,包裹着大颗饱满的榛子,一口下去清脆,坚果独有的香气在口腔内流连回味。

    好吃爱吃,恨不得天天都吃。

    高热量食物有个共性,那就是上瘾。

    不吃还好,一旦开口尝了,就很容易停不下来。

    要控制饮食的时候,沈慢慢在这方面能很自律,可一旦没有要求,他的忍耐力直接跌到负数。

    此刻正在通往负数的路上狂奔。

    心想都尝两个口味了,那就再尝尝没尝过的爆米花口味吧。

    尝完后又想,既然都尝三个了,那剩下两个也别放过,干脆一起尝了。

    等五个全部尝遍,沈慢慢的快乐消失了,又开始拿眼睛瞪陆时祈:“……都怪你!为什么要在晚上给我这个啊!害我吃了这么多!”

    “……”

    这样的态度转变还真在陆时祈意料外。

    小祖宗刚才不还很开心吗?

    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你还买这么大一块,买了这么多块,我怎么吃得完啊。”

    陆时祈笑了:“吃不完就吃不完,你可以掰着玩,不过瘾吗?”

    那当然是过瘾的。

    这么大块的巧克力掰起来不知道有多过瘾。

    “……可是它这么贵!不能浪费!”

    “那就放起来慢慢吃。”

    “可这些都是脂肪,全吃完我肯定变胖……”

    最关键是根本做不到慢慢吃啊。

    因为就是慢慢本人来吃。

    慢慢本人觉得自己几天就能吃光。

    陆时祈无奈:“那你先吃,剩下的我来吃,保证都不浪费,也不让你吃胖,这样好吧?”

    “……你真的能吃?”

    “嗯。”

    沈慢慢说:“那你现在就吃。”

    “……”

    “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变胖,你必须跟我一起胖。”

    陆时祈为自己辛苦保持的腹肌感到担忧,但偶尔吃一顿也没关系。

    “好,我跟你一起变胖。”陆时祈道,“不过难得买了这些巧克力,我给你拍几张照吧,要发朋友圈吗?”

    陆时祈会一起变胖就好了。

    沈慢慢点点头:“好啊,是该发朋友圈的,我都忘了!”

    陆时祈翻翻口袋,没找到手机,便道:“我把手机放在房间了,你等我一下,我先去拿过来。”

    沈慢慢不疑有他:“没关系,用我手机拍就好了啊,反正是我发朋友圈。”

    说罢就将桌上手机递给陆时祈。

    陆时祈笑了笑,没有立刻去接:“还敢把手机给我?不怕我删你好友了?”

    “……都已经被你删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好吧。”

    陆时祈接过手机,毫不客气地先打开微信检查一圈。

    怎么可能忘带手机。

    他就是故意没带的。

    虽然徐文渊的微信好友是被他删了,可得确保没有再加回来啊。

    陆时祈冷静执着,表面做出认真帮沈慢慢拍照的模样,实际手指迅速来回切换,确定真没有对方的好友申请后,才安心退出。

    昨天还是手快了。

    应该再拉黑一下的。

    内心偷笑,虽然沈慢慢不知道,但加上这一回,自己算是神不知鬼不觉地骗了他第四回。

    “好了。”

    拍完照片后,陆时祈将手机还给沈慢慢:“看看照片怎么样,不好的话重新拍。”

    此刻两人终于冰释前嫌,一起在沙发坐下,友好和谐地挑选照片。

    但边上就是垃圾桶。

    陆时祈一眼看见沈慢慢的睡衣——正是自己那件旧衣服,被揉成一团扔在里面。

    这是什么?

    被自己打屁股生气,就拿他的衣服出气?

    “你就这么把我的衣服扔了?”

    沈慢慢这才反应过来垃圾桶里装了什么,只能强词夺理:“……这早就不是你的衣服了,这是我的衣服。”

    “我扔自己的衣服,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