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时分,指挥部给我师傅打来电话,唤我们回城郊派出所吃午饭。于是我们又回到城郊派出所,由于我们来排查的警力太多,城郊派出所的食堂已不堪重负。因此他们特意从外面订了快餐,我们参与排查的警力都在会议室吃快餐。
趁着吃饭的间隙,兄弟们之间也互相交流及排查的经历。我们中队的兄弟被分了十几个组,包括方中队长和廖队长也各自带了一个组。一圈问下来,其实大家的进度都差不多,最快的也就一上午,走了三四户人家。有慢的,连一户人家都还没走完,因为他的那一户排查对象,家里居然有40多间出租房。兄弟们给房东粗粗算了笔账,就是按照每间房子,600元钱一月,这一月下来光出租费用就得有2万多块钱一个月。因此说城郊派出所的农民比城里的居民要富裕多了,就是这么收收租,日子也过得非常的逍遥。
其实大家遇到的问题都差不多,就是人口的底数没有办法扣清。很多人都不在租房里面,基本上一路扫过去十室九空,排查工作开展的进度很慢。这些情况方中队长也向指挥部进行了反映,但指挥部给出的指示就是继续排查,发挥主观能动性,尽可能的加快排查进度。
章德昭打趣的说:“我们这就是毛主席讲的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无限的人民战争汪洋大海之中。”
彭师傅也是苦笑着摇摇头,余林军说的就更直白了:“我们这个案子这么搞下去,一点侦破的希望都没有,技术中队到现在都没有拿出可靠的甄别依据,现在我们就是把犯罪嫌疑人带到眼前,我们要怎么去证明他是犯罪嫌疑人。指挥部提的那几条排查条件,太宽泛了,除了年龄,条件还有点意义,其他两个条件根本无从谈起。特别是前科人员这一条,我们在村里面瞎走,那前科人员又不会把前科两个字写在脑门上,他要是不告诉我们,我们怎么知道。我们总不能把每个人都拖到城郊派出所进行核对查访吧。”
“大家不要抱怨了,现在邵大的压力比谁都大。这个案子眼看无从下手,邵大也只能做些泛泛的工作来应付,上面局领导的询问。难道你让邵大跟局领导汇报,这个案子没希望破了,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放弃算了。要是这么说,局领导第一个就把邵大给放弃了。现在的情况,案件想要进展很难,但是我们要不干活,也无法向上面交代,所以指挥部不得已才想出了这么一个工程量大,又能体现我们辛苦程度的活来。到时候我们这些排查表肯定都要上交备案,这些数据对城郊派出所来说就是个好事情。就这山脚下三个村,本来他们一直扣不清底数,我们这么大兵团一排查,至少他的底数就全部查清楚了。以后他们管理起来也容易,你说他们该怎么感谢我们。”夏胜军还是对领导的心思了如指掌。
“是的,大家还是得尽心尽力的做,至少得把你排查的区域人口底数弄清楚。就算排查不出嫌疑对象,我们的工作量至少体现出来了,案子到了这个时候就是要工作留痕了。为什么要工作留痕,其实就是为了应付上面的追责,不是国军不努力,实在共军太狡猾。说的直白一点,一旦到了需要工作留痕的时候,这个案子基本要挂了。”章德昭说。
“你说技术中队那帮人是不是吃干饭的,怎么一点痕迹物证都没有,这样犯罪嫌疑人的侧写根本没法做。”金正杰说。
“都是刑大兄弟,不要这么说人家。人家技术中队也已经很努力了,他们除了留下值班的以外,所有的人都调剂到这个现场的勘查当中。他们天一亮就开始干活了,目前是围绕中心现场,一平方一平方的在搜索过去,就是想找出一点痕迹线索出来。案子的物证条件都是客观的,又不是每个案子跟交作业一样,必须有这么多物证条件,这样破案不是简单了。”夏胜军说。
“我呢,给大家透个小道消息,大家先不要往外说。技术中队和法医也不是完全没有好消息,法医今天从医院带来一个消息,受害人目前还没有死亡,虽然脑已经死亡,但呼吸心跳还有,并且比较稳定。所以现在邵大已经督促城郊派出所,和家属取得联系,要求他们不要放弃抢救,至少7天内不能放弃抢救。”夏胜军问。
“这又是什么说法,还有一个7天的时间,这里面有什么道道吗?”金正杰问。
“道道当然有了,这个7天是交警的标准。也就是受害人在7天之内没有死亡的,那么这个事故就不算亡人事故,就不会被统计进数据里。刑侦目前也参照这一个标准,也就是我们现在虽然花了大力气在侦破这个案件,但是由于受害人还没有死亡,现在这起案件只能算恶性抢劫案,不会被统计进命案里面。如果超过7天没死,就不会被统计进命案数据,那么这个案件破没破,就不会影响到命案的破案率。”夏胜军说。
“难怪今天我看到邵大和城郊派出所所长,讲了很长时间的悄悄话,原来是在合计这个。可是,受害人家属进行这些无意义的抢救,他们未必会愿意。毕竟在重症监护室,1500元一天的花费也不是小数目,他们家属肯出这笔钱吗?”金正杰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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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大早就和局领导汇报过了,当然侦查破案是我们刑大义不容辞的责任。但是案子侦破也有点背的时候,像这个案子就是一个点背的案子。目前技术和法医拿不出过硬的甄别依据,这两天的排查也完全没有头绪,因此邵大心里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现在能有这么一条路,可以不把案件算到命案里面,也算是缓解了一下邵大的压力。对局里来说也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因此邵大和局领导汇报之后,局领导也已经作出明确指示。让城郊派出所务必做好家属的工作,确保受害人在7天之内不能宣布死亡,为案件的侦破赢得主动权。”夏胜军说。
彭师傅问:“这不是玩统计数字游戏吗?这样弄一点实际意义都没有?”
“要什么实际意义,我们公安局玩这种文字游戏还少吗?本身公安部下这个命案必破的命令就是很无稽的事,本来开会说这是一种理念,后来直接搞一刀切把命案破案率定在85%以上,如果完不成就一票否决,完全不顾实际能不能完成。命案的破案公安机关什么时候不重视了,人命关天的案子从来都是重中之重,可是公安部非要玩这么一出,于是领导们在重压之下,玩这些文字游戏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到时候上头公安部只要把这些牛吹出去就行了,至于下面的统计数据有多少水分,他们也是不会管的。”章德昭讲。
“那这个受害人的费用该怎么办?”金正杰问。
“这个就得靠城郊派出所了,他们城郊派出所最近日子过得这么滋润,这抢救的钱对他们来说也就九牛一毛,这要是都搞不定,我看城郊派出所的所长也坐不住了。”夏胜军说。
“再说了,这个钱花的肯定值,你想城郊派出所每天养着我们这么多人,管吃管喝的,这10天半个月下来得花去多少钱。万一真要是命案,以我们局目前的命案形势,这个案子大兵团作战非得动员几个月不可,这样花费的钱更加难以计数了。现在只要给受害人抢救7天,哪怕3000块一天,也就花了2万多块钱,这得节省多少费用。只要这个案子不被定为命案,7天一过,大兵团作战的日子肯定会结束。最后这个案子肯定留给我们中队来主侦,我们中队投入多少力量破这个案子,大队也就不会过问了。对公安局来说,多一个抢劫案那算什么大事情,但是少破一个命案,就会把我们局里的一年成绩都一票否决。这笔账局领导可是算得很清楚的。当然了,能够破案这自然是最好的,这样对上对下都有一个交代。”夏胜军说。
“那你这么说起来,我们现在干的活纯粹是在瞎忙活,为工作留痕打基础。到时候说起来,我们这么一大帮人也不是什么都没干,总算弄出了那么多基础数据和表格。”金正杰说。
“也不是瞎忙活,我们现在搞的排查,其实是给城郊派出所在做基础的活。这要是七八天排查下来,不要说把这个区域内的人个个搞清楚。但至少进进出出的人员都有了底细,以后城郊派出所在这三个村的流动人口管理就好弄了。以我们排查的底数为基础,他们就很容易开展流动工人口管理工作,就算是应付上面的检查,那也比恶补的要强多少倍。你说城郊派出所要没有这个案子,他们哪有这个本是动员那么多人,集中在这么一个小地方帮他们搞基础工作。所以他们花点钱是应该的,谁让他们平时管的那么差。”章德昭说。
“是的,这一点我深有同感。你们是不知道我们进到那些农民房里,这一间间的都跟迷宫一样。要不是有人带路,我连怎么进去我都找不到门。里面住的人也是五花八门,我们排查了一圈,真正办过暂住证的,不到1/5。”彭维庆说。
“我听专案内勤说,邵大还在憋一个大招,因为他嫌我们排查的进度太慢,已经和城郊派出所商量,让城郊派出所长跟当地街道联系。要联合街道和村里的干部的力量,就在今天晚上搞一次封闭式集中清查,争取一个晚上把这三个村的人口基数搞清楚,为我们侦查破案,提供先决条件。”夏胜军讲。
果然我们正说着,方队长走过来。对我们道:“今天下午2:00,我们在这个会议室里开专案分析会,因此下午都不要到村里去排查了,你们把上午的工作都整理一下,等一下邵大要竹一听取汇报。你们一定把资料整理一下,把我们这些时间的工作量必须体现出来,到时候千万不要掉链子。尤其是你们这三个探长,你们最好把你们探组里面的同志的活都汇总一下。”夏胜军他们听了点点头,接着三个探组分头汇总起来。我们探组只有三个人,并且我干了什么活,彭师傅都知道。因此彭师傅只要把金正杰干的活整理一下就行了 ,没多少时间我们探组就汇总完毕。接下来彭师傅就说他要到车上去休息一会儿,让我自己找地方去休息。
我想想看也没地方去,幸亏这里是城郊派出所。我实习过半年,好多人头还是熟悉的,于是我就跑到他们值班室里。还算好,正好是阿鱼头在值班。他一看到我也是十分的惊讶,就问起我的近况。我就把我工作分配到刑大的情况,以及这段时间工作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下。
阿鱼头道:“林警官,你还是实力不小的,当初你来我们派出所实习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现在你进了刑大,就好比鱼入大海,虎进深山,前途不可限量。我们所里的江燕娜还惦记着你呢,你也不来看看我们。”
我说:“这个真是我不好意思了,工作分配以后,我们刑大的案子一个接着一个的连轴转,我连学开车的时间都没有,因此想到城郊派出所来,也一直没有机会。这不,你们这边一发大案子,我不就来了。也算是到娘家回门了,你也不好好欢迎我一下。”
“欢迎,欢迎!我们热烈的欢迎你,要不晚上我请你吃接风宴,你赏光吗?要不要我再帮你叫上江燕娜,他可是天天盼着你呢!”阿鱼头说着笑起来。
“接风宴就免了,这个案子不好弄,领导的脸色想霜打的茄子,我要是敢触这个霉头,那就真的要倒霉了。等这个案子风头过去,我请你们几个好好叙叙旧,来日方长嘛!”我道。
“好的,好的!那我就等着你这顿饭了,你可不要说话不算数!”阿鱼头讲。我当然应承下来,并且在值班室里又看了会儿电视,还打了个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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