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手心已经出汗了。呼吸变得极为小心翼翼。
他的双手紧紧揉攥在傅靳年的衣服上。视线也在这昏黑当中,仔细地查看到底是哪件棕色的大衣:一定要先帮他摆在一个显眼的位置,让他一眼就能看见。
沈砚听见傅靳年的脚步声停在这衣柜面前。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傅靳年怎么这么快就回家了,分明他才进来没有超过二十分钟。
心里紧张、眼睛梭巡的同时,他也在思考这件事。衣柜门关得严实,他无法判断傅靳年现在的状态,只是当他找到一件好像是棕色大衣的衣服时,一丝光亮就从外面透进来,好像傅靳年把门给打开了。
他更往里面缩去,让这些衣物将自己遮挡得严严实实,一点都不敢再动弹。也不敢露出一双眼睛来窥视。
傅靳年继续举着手机,他说:“我并没有什么棕色的大衣。”
他的视线落在看起来依旧整洁有序的衣柜里,即便那小家伙将自己的藏匿得很好,但是那露出来的一小撮头发,依旧暴露在傅靳年的视线当中。
他故意将手抚摸在衣架上,随意拨动衣架,又对根本就没有在通话界面的手机说了一声:“嗯,好吧,我找一找。”
于是就看见那一块完全遮挡起来的地方,非常细微地动了动。像是拨动衣架而带动的。不过那几缕暴露出来的头发,正是因为此深深藏匿其中了。
仿佛又将自己的身躯努力缩小。
傅靳年忍不住轻笑出声,吓得沈砚以为傅靳年已经发现自己了。但是很快就听到傅靳年又对手机说:“好吧,是你记错了,明明在你的文件包里。你非说在我这里。”
傅靳年将衣柜的门重新关了起来。
他说话的声音,被彻底隔绝在了外面。听起来闷闷的。沈砚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深呼吸了几口气。他想到,如果傅靳年还不赶快离开,他可能就在里面憋死了。
傅靳年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好像已经彻底离开这里,沈砚才偷偷打开一条缝隙,想要查看外面的情况,却又听见傅靳年朝这边走近的脚步声,他又立马缩了进去。
后面他所听到的声音有些零零碎碎的。
在翻阅什么书籍,打字的声音充溢整个室内。
沈砚记得书桌在衣柜的对面,那么现在傅靳年在看书打字,说明傅靳年是背对这边的。他就又重新打开衣柜门,从缝隙中看到,傅靳年确实在办公。
只是书桌靠近门口,他完全不能够有逃脱的机会。看来还是需要见机行事。
他在衣柜里看了看时间,晚上他还要去杀人狂的杀人现场。希望还来得及。也希望这个机会赶紧来,要不然他真的会在这衣柜里憋死。
于是沈砚在这衣柜里开始了漫长的等待,其间要是实在没气了,就偷偷打开衣柜,先透一透气。而这么久,傅靳年几乎就没离开过卧室,即便离开,也是很快就回来。
明白不能再这样等待下去,沈砚打开手机,给这小区的物业发了信息。
果然不久之后,傅靳年接到了电话。
“我的车?好的,我可以去看看。”
傅靳年站起来,他的脚步声从卧室走出去。沈砚偷偷打开柜子窥视了一下,看到傅靳年已经朝门口走去,随后就是关门的声音。
见傅靳年总算走了,他也知道现在完全不能耽搁,也怕傅靳年会突然折返。等待物业发来消息确认傅靳年已经在停车场后,他迫不及待从里面出来,重重地喘气。
他的双颊已经憋得绯红,额发因为一层薄汗而有些湿漉。他来不及耽误,想想还是要偷点什么,就将傅靳年桌子上的半瓶香水偷了。忽然注意到他桌子上还有几颗糖,应该是随时放在身上,回家后就拿出来随手搁置的。他也在其中偷了一颗。
不得不说,傅靳年身上的糖果和甜品,都很好吃,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品牌。这样弄完这些事后,他又全副武装,小心翼翼溜出傅靳年的家。
他打算下次再来光临。
沈砚前脚刚走,傅靳年不久之后就上来了。他细细观察了周围,想要从中看出沈砚留下来的可爱的痕迹,事实证明,这位新任跟踪狂还算有点能力,几乎没留下什么大痕迹。
不过一点小细节还是会被傅靳年注意。
果然每次还是会偷走一颗刻意留给他的糖果。
真可爱。
他打开了衣柜,手指在衣料上抚摸。他触摸到,这堆衣服里还残留的人类体温。指尖抚摸着布料,仿佛也能够摩挲到那细腻的肌肤。
将这一块布料拿起来,放到鼻尖细细嗅闻,更是能够在这上面,嗅闻到一股清甜馥郁的味道。于是他的唇角愉悦地勾起来。
…
沈砚掏出手机来看了看时间。没想到他居然在傅靳年那里待了这么久。
晚上有暴雨,他要准备好雨具去往杀人现场,制造在场证明。抬起头来,就已经能够看见那堆积的乌云,暗沉地拥挤在天边,仿佛很快就要降下大雨,奋力清洗整个世界一样。
没想到今天傅靳年休假,要不然肯定能够在他那里再多待一会儿,重新挑选一样东西偷一偷。
他揉着有些凌乱的头发回家,打开门后发现谢宸竟然不在,他以为他还在像是几百年没睡觉似的还在睡觉呢。
不过现在他没心思注意他,只想着赶紧吃口饭,前往犯罪现场。
他匆匆准备了东西,又去附近的饭店吃饭,随后就等待着时间。
他知道他不能一早就在那鬼鬼祟祟地蹲守,要不然被那杀人狂注意到了,说不定下一个死的就是他了——在真正的大反派面前,他这个在刑侦文里明显的烟雾弹,疑似反派的人物怎么能够干得过真正的连环杀人狂。
他也认为下一次,他一定要当一次真正的大反派,而不是这种小反派。
嘴里含着从傅靳年那里偷来的糖果,香香甜甜的蜜桃味在口腔里蔓延,他愉悦地眯起眼睛来。
沈砚注意了一下时间,这颗糖吃完,就可以直接过去了。现在雨势很大,风雨交杂,树梢被吹得东倒西歪,确实不好行动。
夜风寒凉,吹拂进沈砚的衣襟,他将雨衣的扣子重新扣了一下,这样才将自己的脖子保护好。手中还是拿着一把伞,雨天路滑,还能够当拐杖用。
晚上十点五十分。沈砚朝原著里提到的杀人现场过去。
此时雨已经小了一些,没有那种近乎要将人卷席而去的大风,雨珠砸在雨衣上却依旧有一种无法忽视的沉重感。他总算来到这个地方了,目光所及的,是在雨幕里安然伫立的建筑物,灯光在雨夜里煌煌,一旁的路灯发出微暗的灯光。
他只打算在这周围随便逛一逛。监控能够拍到他就行,显得鬼鬼祟祟一点。
随意逛了一会儿,找个地方藏起来。先躲雨。差不多的时候又出来逛一圈,然后就可以走了。
事情比沈砚想得容易,甚至越接近深夜,雨势越小,视线不再受阻、行动也不再受阻。他看了一下时间,现在是十一点三十分,他可以早一点出来,提前回家洗澡。
他想到,不知道谢宸回来了没有。他想让他帮他吹头发。
雨水倾斜,斜斜地洒在沈砚的脸上。他的这件雨衣没有前檐,一旦雨水过分倾斜,就会满脸都是雨水。好在他已经打算回家了。
只是路灯比刚才更昏暗,想来是这太阳能路灯已经没有任何一点电量存余。毕竟这几天总是乌云密布。
正是因为灯光比刚才还要昏暗,他从这公园里出来,难免要仔细注意脚下,泥土湿滑,容易滑倒。然而他下台阶时,在这嘈杂雨声中,却听闻什么声响。
好像在砸什么东西,伴随着浓厚的土腥味,似乎有什么腥味也混杂其中——沈砚有些失神,没看脚下,忽然一下滑倒。
但还好身手敏捷,没让自己摔疼了,刚好摔得坐在台阶上,手也撑在上面。他要去看有没有受伤时,却在这昏暗的灯光下,看见已经被雨水稀释得变得淡红的鲜血,缓缓从另外一侧流淌过来。
血水沾湿了他整个掌心。而那“嘭嘭嘭”似乎砸烂什么东西的声音停止了。
沈砚浑身发寒。
因为他记得,被分尸的死者的死因,都是脑袋受到严重的重创。这个严重的重创,其实是指将这个脑袋砸得稀烂——
他不敢回头去看自己的背后。在这雨声当中,许多细微的声响被掩盖。比如那靠近过来的脚步声,已经完全无法听清。
当他去凝望身前那流淌到下水道里的血水时,他从路灯铺设出来的模糊的影子里,看见一个漆黑的人影覆盖在他的身躯上。那个人影的左手上,还拿着一把滴着水、或者是血的锤子。
沉寂一刻,沈砚胡乱地去摸因为摔倒而掉在地上的雨伞,他的姿态显得笨拙,稍微偏头,像是在聆听什么声响。嘴里也在喃喃自语地说:“我的伞。伞——”
然而他的伞明明就在他的左手边,他却不断胡乱而又无助地一直去摸索右边。
一只手捡起他左边的伞,从他的身侧递过来。沈砚依旧假装没有看见,瞳孔已经没有了焦距,空茫地凝望那阴冷的雨夜。
直到他在这边没有摸到伞后,觉得不能演得太过了,终于打算换个位置来找。像是终于感觉到这边的手臂碰到什么东西,才用那双苍白冰冷的手继续去摸索。
即便刻意让瞳孔失焦,沈砚还是余光看见那只拿着他的伞的手上,流淌着被雨水冲刷而变成粉色的鲜血,缓慢地蔓延在这个杀人狂的手背上。他依旧只能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这样胡乱摸索着,搭上对方那极为冰冷可怕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