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意。◎
厅内鸦雀无声。
一秒后, 消化完王若若话里的信息,明荔松口气。她眨眨眼,面色恢复自然:“哦, 那不可能。”
闻言,王若若还有些失望。
“别想多,我就是早上胃口不太好而已。”
“…好吧。”当事人这么不假思索,王若若只能相信,恹恹一耸肩。
危机解除后,明荔直接将牛奶放到宋瑾砚面前,眼神威逼他喝掉。
后者笑了下, 无可奈何接过。
对面的谢舟则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宋瑾砚这样的人,不明来路的水都不沾,更别提人喝一口剩下的牛奶了。
谢舟又看了看身旁的王若若。他们从小就在一起,现在他还没能心无旁骛地接受王若若的剩饭剩菜呢。
原来这结婚…还能戒洁癖啊?
宋瑾砚来宜城还有工作在身, 君瑞宣发做的到位, 宜城又是老牌的旅游城市, 故而度假村开业以来, 哪怕是淡季也十分红火。
上午他要去实地考察,明荔则和他分道扬镳,带着谢舟王若若二人去了外公给她开的马场。
明荔终于见到了阔别已久的荔枝。
枣红色的马被时峥养得皮毛油光水滑,肌肉矫健,是一匹价值千金的良驹。
“这马不错啊。”看到明荔将马牵出的瞬间,谢舟的眼睛不由亮了亮。作为京城有名的纨绔,别的不擅长, 玩儿倒是行家。
他说不错, 那就真的是千里难遇的汗血宝马。
“那当然。”明荔摸了摸荔枝的鬃毛, 不客气地应下。
只是, 这只马的脾性也像全了自己。
太久没有回来看它,荔枝暴躁地扬蹄,还时不时冲明荔直哼气。
它暴躁,明荔则更暴躁了。
直接一掌拍到它脑袋,抬高声音:“反了你不成?”
荔枝鼻子哼唧一下,低下头委屈起来。
王若若看得直笑,谢舟则直接伸手也想撸一把,明荔忙开口制止,“不可以,它不让旁人…”
但已经晚了。
谢舟的手已经被荔枝喷了一手的鼻涕口水。
明荔默默补充后一个字:“碰。”
谢舟嫌弃地直甩手,王若若则在一旁幸灾乐祸地大笑出声。
明荔拍拍马脑袋,冲王若若说:“荔枝不让碰,但它还有别的兄弟姐妹,脾气可好多了,你们自己去挑就行,会有人帮你们牵出来。”
说罢,她直接翻身上马,红色的骑装翩飞,少女马背上看下来,有种俾睨众生的娇矜和生气。
“我先去溜达两圈。”
话毕,明荔拉紧缰绳,夹紧马腹,荔枝欢快地嘶鸣一声,从小的默契让它顷刻间撒欢般扬起前蹄。
一人一马跳得极高,像是电影里主角出场时的慢镜头。
王若若张大了嘴巴,手肘碰谢舟,不由问:“哎,你可以吗?”
她记得谢舟的马术在一众公子哥里也算是上游的。
半天没等到回应。
王若若侧头看去,却见她这不可一世的男友瞪着一双眼,像是被震惊到了。
她顿时耸肩,轻啧一声:“当我没问。”
谢舟最受不了她的奚落,气得一扭头:“我当然也可以啊,这不分分钟的事?”
只是他好歹从小就接受正规课,还很有天分。
如今看明荔骑得和玩儿似的,他不由怀疑起自己这么多年昂贵的私教课是不是白学了。
恰好要走的明荔听到这话,轻挑一下眉,“哦?那我们比一比?”
“……”谢舟沉默一秒,“我不和女人比。”
“怕输啊?”明荔激他。
他顿时改口,“来来来,你可别后悔啊。”
“可以啊。”明荔笑眯眯地把玩着缰绳,手一指:“从这,到那边的房子,一来一回,你看怎么样?”
谢舟望过去。
距离不小,房子几乎远到只有一个小点。
中间还有好几道栅栏。
谢舟谨慎地看了眼明荔:“你确定要和我比?”又强调:“输了可别找砚哥告我状。”
明荔嗤笑,“你放心。”
“不会告状?”
“我不会输。”
王若若一声令下,早已经蓄势待发的两人,便拉紧缰绳,朝着远处飞奔而去。
许久没有过这样自由如风的感觉。
哪怕宜城正值隆冬,冷风呼呼惯耳,凛冽刮在脸上,明荔却兴奋得全身的血液都滚烫起来。
许是王若若还在看着,这次比赛谢舟倒一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满脸严阵以待。
明荔笑了一声,姿态依旧闲散,不慌不忙地落后他一步。
荔枝倒是不满地嘶鸣一声,显然落后于别的马让它非常难以忍受。
明荔拍拍他,懒洋洋道:“急什么。”
眼前是一个半人高的栅栏。
她一夹马腹,整个人随着荔枝一起跃起来。
一来一回很快。
许是明荔始终落后一程,让谢舟放松了警惕。
在靠近起点几十米时,他扭头朝她露出一口白牙,表情含有“不过尔尔”的挑衅。
明荔眯了眯眼,殷红的唇角上扬。
忽而猛地一夹马腹,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响起:“荔枝,我们要加速了~驾!”
仿佛听懂了指令,荔枝欢快地长鸣一声。
谢舟还未反应过来。
身后的马蹄声便如雷鸣般靠近,少女红色裙摆宛如一道闪电,从侧面到眼前,径直往前冲去。
好家伙。
这是在扮猪吃老虎啊!
反应过来的谢舟表情难看——这姑娘,指不定刚刚就故意在溜他玩呢。
他紧锣密鼓跟上,但明荔那样不要命的速度,他做不到也不敢做。
一瞬间,谢舟只想仰天长啸。
砚哥,管管你老婆!赢就赢,她还炫技!
带着疾风和飞扬的尘土,明荔一拉缰绳,马蹄高高扬起,她皱眉往下看,眼中还有未曾褪去的凛冽:“你怎么不躲?我就要撞上来了!”
她问的自然是宋瑾砚。
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结束工作过来,身上的大衣规整笔挺,长身玉立,和马场闲散的氛围格格不入。
宋瑾砚抬着头,目光定定凝于她面上,哪怕满目尘土也不闪不避。
那双眼黑如深潭,牢牢摄住她:“那你会撞我吗?”
明荔抿了抿唇,别过脸道:“我是不会。”又扶了扶荔枝的毛,故意恐吓:“它可就说不定啦。”
身后马蹄声靠近,谢舟此时才到,脸都被寒风吹僵了。他搓了搓手,深吸口气。
王若若抱臂摇摇头,‘咦’了一声:“谢舟你怎么差这么多!”
“你,”谢舟深觉上当,看到宋瑾砚,连忙下马去寻个公道:“砚哥,你老婆欺负人啊!她这马术和我们比,这不是满级大佬屠新手村吗?你管管啊!”
宋瑾砚却避开他的手,抬头仰视依旧坐于马上的明荔,悠悠叹:“我可管不了,我家可是她说了算。”
“……”谢舟嘴角抽动一下。
“服了吗?”明荔下马,嘉奖地摸了摸荔枝的脑袋,余光朝谢舟睨去。
“服。”
被虐成这样,谢舟嘴再硬也不得不认输。
“快快快,”王若若早就忍不住了,上前就牵住马绳:“带我玩带我玩,我要拍照!”
“你这叫骑马?你明明是想拍照。”谢舟一语道破。
“这不差不多吗?”王若若打他:“少废话,快点。”
谢舟朝宋瑾砚招手,“那我们先去那边。”
宋瑾砚颔首。
谢舟二人走远,这一处只留他们二人。
“这就是荔枝?”宋瑾砚抬起如羊脂白玉般的手,就要和谢舟一般抚上荔枝的脑袋。
明荔刚想要阻止,下一秒,话咽在喉中,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向生人勿进的荔枝一动不动地接受宋瑾砚的抚摸,甚至还狗腿地拿脑袋往上蹭了蹭。
“……”明荔一把拉过宋瑾砚的手,狐疑问:“你手上涂什么了?”
“没有。”
“它为什么不喷你?”明荔不可思议,恼得伸手就敲荔枝的脑袋:“它可是除了我生人勿近的!”
甚至当初宋成睿想要一试这匹千里良驹,也被荔枝喷了好几口气,被迫放弃这个念头。
宋瑾砚:“说明它喜欢我。”
“我看就是见色起意!”明荔气坏了,跺了跺脚,“哪有我半分骨气?!”
宋瑾砚忍俊不禁,转头问她:“我能试试吗?”
明荔对自己的专属坐骑是有着独特占有欲的,除了她,没有人骑过荔枝。
她看了看宋瑾砚。
但是,如果是他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明荔轻哼一声垂下眼:“荔枝都喜欢你了,我还有什么不可以的。”
宋瑾砚喜欢极了她这幅别扭又大方的模样,伸手抚她冰凉凉的小脸,“我还不太会骑马。”
“你早上不还说带我吗?”
“只会一点皮毛,”宋瑾砚面不改色,“夭夭老师,带带我。”
明荔的虚荣心得到膨胀,她推了推宋瑾砚,“走,先带你去换衣服。”
这是外公为她买的私人马场,平时不对人开放。
她身上这种特制的自然没有男款,而马术服…明荔心中咯噔一下。
又觉完蛋。
宋瑾砚是临时过来的,肯定没有自带衣服。而这里的衣服,也是按照宋成睿的尺码做的。
毕竟曾经这里的年轻男士客人,也只有宋成睿。
明荔脚步倏地迟疑。
“怎么了。”
她愣住,脑中飞速运转——他们俩的身形,尺码,应该差不多吧,能糊弄就糊弄过去吧…
“没什么!”她火速摇头。
明荔将人带到换衣室,翻箱倒柜找出一套新的,侧头打量宋瑾砚,“这个,你试试。”
宋瑾砚眼神停顿她面上,几秒后,唇角要翘不翘地移开视线,接过衣服。
明荔松口气,指着更衣室的门,面色自然地说:“你去换吧,我在外面等你。”
但不过刚转身,便被人从后拉住手腕,一把拉到近前。
“夭夭,”宋瑾砚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下。
明荔心脏有一瞬间的停止,又在下一秒差点跳出来。
她听见宋瑾砚沉声反问她:“谁教你拿旁人的衣服来糊弄我的?”
明荔唇瓣张了张。
她头皮发紧,目光落进宋瑾砚的眼中,不再是清淡的,温柔的,反是压抑,沉郁,甚至是挫败。
明荔被自己的念头吓了一跳。
她从没想过,宋瑾砚会有类似于挫败的情绪。
甚至因为这样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也再难以克制下去。
心中慌乱骤起,她连忙道歉:“对不起,我只是想着你们身形差不多,而这里只有他的尺码…”
“嘘。”宋瑾砚的手指挡在她唇边。
明荔眼睫莫名颤动一下,口中的话音也消散。
宋瑾砚望进她眼底,用只有两人的声音和她说:“我不想再听到有关他的一个字。不然我真的会后悔,多年前那场马术课。”
他突然停顿,随即平静说出后面几个字——
“怎么没能要了他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