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发表
关上门后, 祝熙语也不打算睡午觉了,夜长梦多,最重要的是祝熙语不想再?给这两个人机会提起自己的父母了。她径直回到书房, 从正?中间?抽屉里拿出?一叠稿纸。稿纸的边缘微微卷起,工整的黑色字迹一撇一捺都带着锐气,纸上还零散分布着一些红色的修改痕迹, 而首行是明显大了一号的书名《我的二十年》。
祝熙语不知第多少次又将这篇创作了很久的、修改过无数版的文章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翻回首页的时候,她拿起钢笔补上了最后一处空缺:“作者:祝熙语”。
在乔淮娟来访之前祝熙唯一没有决定下来的就是,这场战争打响的第一枪她是用笔名“满满”还是用自己的真名。她一直是偏向后者的, 一是因为她觉得这是自己?作为“祝熙语”和?侯家的恩怨, 就该以这个身?份去解决;二?是因为她不太想将自己的读者牵扯进这件事来,自从前?次关于冒名顶替的文章发布后, 祝熙语对自己?的影响力也有了更加确切的认知。侯海夫妻是泥潭,不该沾染上真心?喜欢她的人, 也不该沾染上“满满”这个名字。
今天祝熙语接和乔淮娟交锋之后, 察觉出?了乔淮娟的外强中干,突然就意识到原先带给她许多痛苦和?憋闷的侯海夫妻现在已经成了强弩之末, 而自己?也早已从承受方变成施加方。她早就不是那个被侯海夫妻握在掌心?处处受限的小女孩了,现在惶恐不安等着审判的是侯海和?乔淮娟。
于是祝熙语也就坚定了自己?最开始的想法,以祝熙语的名号打响这场清算的第一枪,暂时不借助自己?作者身?份的影响力?。她拨通了她首都日?报自己?编辑王宏伯的电话,和?他确定了文章刊登的时间?和?署名。
王宏伯托祝熙语的福早就升到了报社副社长的位置, 此时他还有点?遗憾, “小语呀, 你这篇文章写得很深刻啊,你确定不用满满的名字吗?大家本来就喜欢你, 要是知道是你本人的经历肯定会很心?疼你的,你那对养父母就更落不到好了。”
王宏伯从祝熙语高中时期就是她的责编,很清楚这个小姑娘的经历,除了心?疼以外他也有私心?,祝熙语这篇文章定的是只在《首都日?报》发表,这些年来大家对满满作者本人的好奇又只增不减,这篇文章要是以满满署名发表,肯定能引爆销量和?讨论,对报社来说也更有利。
“不了,王叔。”祝熙语坚定地拒绝,“这次就麻烦您了,以后有别的文章了我一定优先联系您。”
“哈哈哈好、好,叔等?着啊。”王宏伯没再?多说,他最大的功绩就是为报社发掘到了祝熙语这个新星,他才不会惹祝熙语生气,“你放心?,我已经定好了,没有重要新闻的话就放在最大的那个版面。不说以后,就咱们这些年的交情和?你这篇文章的质量,本也应该这个待遇。”
祝熙语知道对方说的是客套话,要不是自己?有满满这个身?份在,这篇文章写得再?好也会被压,报纸头版并不是随便谁都能上的。她想起今天韩宥提起的事,问,“叔,周三那天是不是还有个登报断亲的,姓侯。”
王宏伯拿起一边的文件,找了半天也没看见,但他已经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小语啊,这是你养家兄弟的断亲书吗?我记得你养父也姓侯。”
“是的。”祝熙语的笔尖随意地在纸上勾勒,“叔您找找看,要是能把这个和?我的文章放在一起就最好了。”
“好。”王宏伯懂了祝熙语的意思,在心?里为侯海默哀,养女写文讨伐他,亲生子女又刊报断亲,互相佐证他的失职,“小语,我没找到啊,你确定他给我们报社发了?”
“确定。”侯政谦别的地方不一定会发,但北城是侯海夫妻的工作地一定会有,“麻烦您找找,应该叫侯政谦或者侯政然。”
“那我问问下面的人再?和?你回电。”王宏伯没在文件袋里找到,而这个文件袋里是确定下来会在周三刊登的文章,他便和?祝熙语解释了一下后直接找上了报社负责这个版块的编辑李兆。
不问不知道,一查才知道这李兆是收了贿赂将侯家兄妹的断亲信压了下来,信就放在他抽屉里呢。王宏伯很生气,“小李,你最好有合理?的解释!”
“社长,对不起。我,我也没办法啊,实在是,对方是我姑姑的领导,我不敢不听”李兆进?报社已经两年了,很清楚副社长的性格,赶紧讲明实情道歉。
“所以你就敢压下信不作处理??”王宏伯质问,“那要是你是负责别的版块的编辑,你是不是也敢压下民生事件?敢压下群众的求助?李兆!你到底有没有一点?作为一个编辑的素养!”
李兆头都快垂到地里去,他一句话也不敢反驳,他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对,但又想着只是侯家内部的事,自己?姑姑的工作还捏在侯海手里,纠结半天还是照做了。
王宏伯又指着李兆的鼻子骂了半天,看到手边祝熙语的稿件后灵光一闪,“你说你是被你姑姑的领导胁迫了,领导是谁?你有证据吗?”
李兆结结巴巴,“是第一纺织厂的厂长,他直接找上的我姑姑,我我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我怎么知道你是受贿还是受胁迫?”王宏伯逼问,“你再?好好想想。”
李兆苦不堪言,“他给了我姑姑十块钱,社长,这连我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我真的不是受贿,他这就是一个打发。他话里话外用我姑姑的工作威胁她,我才答应的。”李兆观察着副社长的脸色,试探,“我们家人和?我姑姑都能作证。”
王宏伯得到满意的答案,这才把李兆赶出?办公室,当然李兆还是会按报社的规矩受到处分的。他重新拨通祝熙语的电话,讲了这件事后以一个长辈的身?份劝慰,“小语啊,你不用满满的身?份,这文章发出?去顶多让你养父身?边的人唾弃他的为人,实则不会损害到他什么的呀。正?好我这边的小李能作证,你可以从这方面做文章。”他怕祝熙语不懂,压低声音,“现在没有那帮人了,名声坏了也能活得滋润,你要从他在意的东西下手,他这个行为,叫以权谋私,你可以拿这件事去工会告他。”
祝熙语听着王宏伯掏心?窝替她打算的话,心?里很是感动?,她认识王宏伯也快十年了,当时他也是这样,知道自己?的事后就一直帮着她隐瞒,争取更高稿费的同时还特?意走私人的信件给她汇钱,“王叔,谢谢你。其实我还有其他的打算的,我只是想在最开始和?他在感情上论清楚,之后的对错我会借助法律的。您那边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我手上的东西已经够了,就不把你们牵扯进?来了。”
“好。”王宏伯听她这样说,心?里那口因为看了这个文章憋的气才勉强舒出?来,他义愤填膺,“小语,叔等?着你的好消息啊。这两个烂人,是时候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了。报社这边你放心?,我会盯着的。”
“好的,谢谢王叔。”祝熙语再?次道谢,最后一次确定了文章的刊登时间?后才挂断了电话。
祝熙语《我的二?十年》这篇文章是以她自己?为主线,讲述了她在侯家的经历。文章的重点?是侯海在最开始是如何借助战友的身?份争取到她的抚养权后又如何借着养父的身?份压榨她、控制她的,乔淮娟又是如何借助舆论和?天然身?份优势精神?束缚她的。她在文章里直接点?名了侯海夫妻的名字,也详尽描述了一个孤女在别有用心?的养父母手下艰难求生的日?子,不是物质欠缺,而是无处不在的精神?控制。
祝熙语自己?写的时候很平静,她在很久之前?就开始写了,断断续续的,想起来就写一点?,每写一点?都更平和?一些,到了最后更像是以局外人的身?份在讲述。但韩宥每看一次都会气得双眼通红,会把她搂进?怀里一下下心?疼地吻,身?边的亲人、包括王宏伯也说会看得流泪。
祝熙语就觉得,这本书一定能达到她预期的效果:撕下侯海夫妻伪善的面具,论述清楚她和?侯海这对养父母在感情上的恩怨以及侯海夫妻对她父母的亏欠。
果然,周三刊报以后祝熙语就直观地感受到了这篇文章的效果。王宏伯将文章刊登在了最显眼的位置,当天正?好没有重要新闻和?文件解读,于是版面更宽裕,他便一次刊登了大概二?分之一的内容,还很有巧思地将侯家兄妹的断亲信刊登在了旁边,大写加粗了里面侯海、乔淮娟的名字。
祝熙语早上上课的时候就发现了有很多同学在回头看她,其中一些女同学还是眼红红的,而那几个曾经表明过是她读者的同学更是手都握成了拳,一脸心?疼和?愤怒。祝熙语就知道他们是看到报纸了,这个年头报纸是最重要的传媒载体,别提文院,大多数人都有看报纸的习惯,而《首都日?报》又是常年销量第一的报纸,这在祝熙语的预料范围之内。
但祝熙语没想到的是,下课以后,燕教授竟然也走到了她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表情欣慰中夹杂着心?疼,“好孩子,你做得很好。”燕教授课讲得好,性子温和?,但很少和?学生有除了教学内容外的交往。
他这话一出?,周围本还忍着的同学也憋不住了,纷纷安慰起了祝熙语,几个激进?的还直接当着老师同学的面怒骂侯海夫妻。
祝熙语看着看着突然也红了眼眶,但她还是笑着感谢了大家,语气里是满是释然,“谢谢你们,都过去了。”
第112章 打响
祝熙语释然了, 但?没释然的人还有很多。
祝熙语一下课,刚安慰好自己的舍友,就?在教学楼下碰见?*? 了从法学院方向跑过来的谢川尧。她?对上谢川尧的眼神, 懂了他的意思,主动从书包里拿出卫生纸递给他,“都过去了, 跑什?么?呢,擦擦汗。”
谢川尧接过纸巾的手还在颤抖,他以前知道祝熙语在侯家过得不?是很好,但?那时他自顾不?暇, 每次问祝熙语时她?也都不?太愿意说, 他只能?通过祝熙语越来越低迷的情绪推测。他从没想过,祝熙语经历得是这些, 远比他的猜测更加恶劣。
想起文章里?祝熙语描述的那场受伤和受伤之后大院里小孩被父母管教着不和她?来往,谢川尧立马就?联系上了祝熙语总是主动来市委大院找他的日子, 他努力咽下去喉头的哽咽, 看着祝熙语额头的伤疤,“疼吗?当时是不是很害怕, 很委屈。”
祝熙语感受到他的视线,摸了摸头上的疤痕,“以?前疼。”她?笑笑,“好啦安安哥,都过去了, 我现在好着呢, 你别自责啦, 那时候你才多大呢。”
谢川尧深深注视着祝熙语,缓缓挤出一个笑, 还想说什?么?的时候,祝熙语注意到周围人的视线,“安安哥,我先回家啦,你还记得我给你说的吧。”
谢川尧当然记得,上周末祝熙语特意叮嘱过他好多次让他最近不?要来找她?了,因为她?要开始和侯海的清算了,不?想让人觉得谢家也在这场行动里?出了力。谢川尧本来就?很拒绝,此刻更是只想将她?护在身后,但?对上祝熙语那双明亮的、斗志昂扬的眸子,他还是往后退了一步,“结束了早点回家里?,爷爷和乐乐都在等你。”
“好的。”祝熙语挥挥手后便跟着舍友继续往食堂走,一路上还在答谢学校其他同学老师的关心,她?在北城大学属实是名人,这文章又写得太细腻,触动了很多人。
郭巧转弯时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谢川尧果然还在原地注视着她?们?,她?叹了口气,又看向了祝熙语,唇微张。肩头传来重量,郭巧转头,对上了宋未央了然的眼神,对方对着她?摇了摇头。
两人自然地落了几步,陈圆圆从看了文章后就?一直粘着祝熙语,此刻还有很多来安慰的同学,两人脱离了大部队也没被人发现。
“你也发现了?”郭巧的眉头蹙着,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压低声音,“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上周末他来接熙语,我女儿?竟然以?为他是熙语的丈夫。”
宋未央安慰地拍了拍郭巧,“我们?都能?看出来熙语是一点儿?没动心思。”她?说出前些日子的事,“他也很收敛,上周法学院还有人说闲话,很快就?被他制止了。其实除了咱们?俩,大概也没别的人发觉,大家都知?道他们?是发小。”
“是啊,他们?俩相处是很规矩的,但?你看今天,他一来大家都在偷偷看,时间久了我真的好担心,韩团又是这样的身份。”郭巧有些忧愁,“我们?是知?道他们?夫妻感情有多好的,但?毕竟不?在一起,我怕韩团会误会。”
宋未央觉得韩宥也是知?道的,她?毫不?怀疑韩宥的敏锐,但?她?也能?知?道韩宥的心思,“要么?熙语自己发现,要么?谢川尧自己说,咱们?不?应该是戳破的那个人。”她?安慰郭巧,“你也不?要太忧心,谢川尧是聪明人,熙语更是。”
“好。”听宋未央这样说,郭巧松了一口气。她?一直觉得宋未央是这个宿舍经历最多的人,她?看着难以?接近实则心思柔软,不?怎么?爱说话却掌握着身边所有的事,她?很信任宋未央的决定,“那我们?继续留意着,要是他没做出格的事,我们?就?假装不?知?道。”
“是这样。”宋未央加快步伐,“走吧,熙语在等我们?。”
周三下午是社?团活动,祝熙语没参加社?团,吃过午饭后便带着课本回到了家里?。刚回到家里?,陆陆续续就?接到了很多人的电话,除了亲人、朋友还有家属院那边几个相熟的军嫂。
等挂了电话,韩允也红着眼睛回来了,一起的还有韩青阳。祝熙语刻意打趣,“买房这么?久,你们?还是第一次回家呢,看来你们?俩在学校都挺乐不?思蜀的,怎么?回家一个比一个沉重。”
韩允看着自己嫂嫂和朋友的笑容,心里?更难受了,她?原来只觉得自己哥哥很可怜,觉得祝熙语就?是哥哥韩宥的太阳,但?没想到祝熙语本身也过得这么?难,她?抽噎,“嫂嫂,你别笑了,我看着难受。”
韩青阳的表情也很沉重,“是的,熙语,在我们?面前没关系的。”祝熙语的文字平淡却细腻,韩青阳觉得自己自从看完那篇文章后心都皱皱巴巴起来了,像是成为了那个不?安的寄人篱下的小姑娘,“对不?起,熙语,当时你下乡我们?就?应该想到的”
“没有对不?起,那个时候遇见你们?,我很开心也很庆幸。”祝熙语打断韩青阳,“青阳,你不?用?为此自责的。实际上,在西?岭那段日子,因为你们?,我过得很好。我现在还是觉得,那是自我母亲去世后,我快乐和幸福的开端。”祝熙语将苹果分好递给他们?,“我很感谢你们?,没有对不?起。”
韩允听到这里?,抱着祝熙语哭得更凶了,“呜呜他们?好坏!”她?的眼睛都有些肿了,“这事儿?不?能?就?这样算了,哥哥怎么?说的?我和文柏都商量过了,嫂子你想做什?么?我们?都支持你。”
祝熙语刚刚也接到了梁佩珊的电话,对方也是这样带着哭腔表达了想要帮忙的心思,包括韩三叔一家、韩五叔一家和杨姨一家等等。
韩青阳也附和,“熙语,嫂嫂,你要做什?么?都和我说。”他表现出了最开始的那股子少年气,“如果做不?了别的什?么?,至少我要和云深去打他一顿!不?能?就?这样放过他!”
“现在就?有一件事要拜托你。”祝熙语今天收到的善意和爱护多得让她?情不?自禁就?想笑,不?是强颜欢笑,而是这些爱意让她?觉得太过温暖。
“什?么??”韩青阳立马正襟危坐。
祝熙语又抽了两张纸巾给韩允,“给允儿?煮两个鸡蛋滚滚,待会儿?还见不?见人啦!”
韩青阳跟着看了眼韩允,她?这几年养得更白了,所以?此刻眼睛肿得十?分明显,看起来还有点吓人,“呀!我这就?去,允儿?你别哭了先。”
等他拿着鸡蛋回来,韩允也冷静了下来,祝熙语这才和他们?简单说了下之后的事,“你们?不?用?担心,后续的事我和你们?哥哥都安排好了,不?是什?么?大事。”
韩青阳有些犹豫,“熙语,要不?最近我住进来吧,我怕他狗急跳墙怎么?办?”
“黑子、银子。”祝熙语笑着叫了一声,两只狗立马奔了进来,乖乖守在祝熙语身边,“你学校挺远的,有他们?呢,警察局也很近,我上下学都和舍友一起,没事的。不?过今天你们?就?住在家里?吧,房间都是收拾好了的,明天都有早课吗?”
韩青阳这才注意到两只狗子,一边逗弄一边回答,“没事儿?,半小时公交的事,我背背单词就?过去了。熙语别嫌弃我,我在家里?还能?给你跑跑腿呢,总要比黑子银子强点的。”
“对,嫂嫂,你就?让青阳在家吧。”韩允赶紧附和,“平时也就?算了,侯海那么?坏,只你和舍友在家我担心得很。”
“好,听你们?的。”祝熙语应下,知?道他们?是想出点力,很愿意满足他们?的要求让他们?能?安心,“都饿了吧,我带你们?去国?营饭店?”
“想吃食堂。”知?道祝熙语是有安排的后韩允也缓和了不?少,揽着祝熙语的手臂,“晚上还想和你一起睡。”
“都好,你屋子是你哥哥替你收拾的,很漂亮。”祝熙语重新背起挎包,“咱们?先去吃饭,我们?食堂口味也还行,就?是今天有点特殊,你们?要去的话可能?会不?太安宁。”
韩青阳立马想到了他们?学校里?已经见了苗头的争锋,他原先是工农兵学生后来又自己高考进了大学,对两方的情绪都很敏锐,“熙语,允儿?,你们?学校最近工农兵学生有没有闹事啊?我感觉很不?对,最近我们?学校两方人的冲突越来越频繁了,你们?要小心。”
这一问对面两人都很惊讶,明显是没留意过,韩青阳感到后怕,“总之你们?一定要小心这个,不?要掺和进去,尤其是允儿?,你住在学校里?又是一个人,千万要避开这些活动。”
他的表情很严肃,韩允点点头,也没和他顶嘴,“知?道了。”祝熙语也颔首表示会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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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于祝熙语这边的温情脉脉,侯海和乔淮娟今天真是好一个狼狈不?堪。
周三正好市里?要开会,从乔淮娟示弱不?成还带回一堆不?确定的消息后,侯海这几天都没休息好,但?上了车后他还是强撑着打开了报纸。自从知?道侯政谦三人要刊报和他断绝关系以?后,侯海就?联系了北城这边的报社?想把这件丢人的事压下去,但?害怕有差错,他这几天都会亲自看看报。
今天他还是习惯性地去找报社?常用?作刊登断绝书的位置,他在北城,第一个拿起来的就?是《首都日报》,在右下角看见今天刊登的是寻亲信后,他安心地放下报纸,正准备查看别的,余光却好像扫到了他自己的名字。
侯海的心猛地一跳,顺着看过去就?发现了位于首页右侧正中间的侯政谦三人的断亲书,他和乔淮娟的名字还特意加粗了。侯海本想一脚踹向前面的座椅,想起今天值班的司机是黎明那个阵营的人以?后硬生生忍住了,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松开已经被他握皱的报纸。
潘永年得了黎明的叮嘱一直留意着侯海的动态,此刻他清清嗓子,开口,“哎呀侯厂长,你也不?用?太生气了,现在事情多大家都忙,只要不?闹到工会去,等过段时间大家也都忘了,顶多附近几个家属院碎碎嘴。”
侯海还以?为他是说侯政谦的事,“反正是不?孝子,我不?怕人说。”
“诶,你这话可不?能?说出去啊厂长!咱们?院子里?本来就?有不?少受过黎家恩惠的,小语又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这话太不?厚道了”
“小语?”侯海脸色微变,心跳几乎暂停,他立马展开手里?已经被他揉作一团的报纸,果然,在首页最显眼的地方、在那封断绝书的旁边,有一篇署名为祝熙语的文章。
“幸好没有用?满满。”这是侯海脑海里?出现的第一个想法,他比乔淮娟还害怕祝熙语的笔杆子,毕竟他们?夫妻里?他才是那个想出用?舆论压人的点子的人,他比谁都更清楚舆论对人的伤害能?有多大。
但?看完整篇文章,侯海一点侥幸心理都没有了。他前些年因为种种原因没看过祝熙语的文章,所以?他并不?知?道祝熙语的笔力已经深厚成如今这样。到什?么?程度呢?侯海觉得如果被讨伐的对象不?是他的话,自己看完之后一定会唾弃这对忘恩负义、贪婪恶毒的养父母。
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侯海想起今天会议上会出席的人,也不?顾潘永年还在说什?么?,“停车,放我下来,你自己去一趟,就?说我生病了。”说完,侯海又立马觉得不?妥,去了会被嘲笑讽刺,但?同样可以?解释;如果突然不?去的话那不?就?意味着默认?他改口,“不?停了,继续走。”
潘永年想通过后视镜观察侯海的神态顺便再刺激他几句,却对上了他暗沉沉回视的眼神,潘永年立马收回了视线,背后出了一身的冷汗,一句话也不?敢再说,埋头开着车。
侯海轻嗤一声,“老潘啊,你比我进厂早好多年吧,你说为什?么?现在是你在替我开车呢?”他冷声,“有些话,还是三思后再说,你应该知?道吧,姜还是老的辣,别那么?轻易站队。”
潘永年心跳加速,诺诺应是,但?等侯海下了车以?后,他立马对着侯海的背影唾了一口,“不?过是心够狠,吸着黎家的血还这样对人家的外孙女。还姜是老的辣,不?要脸你们?夫妻无敌才对!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笑多久。”
侯海进去以?后果然收到了很多试探和嘲讽,但?他都稳住了,一副有误会的样子,等会议结束领导叫他来敲打的时候,他还是一脸气定神闲,“是,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您放心,就?是一点误会,我一定尽快解决。是,我一定重视”
乔淮娟可没侯海的气度,早在黎兰将报纸分给后勤的职工的时候,乔淮娟就?直接躲回了家里?,一路上还有不?少家属将她?拦住,追问文章的细节或者?指责她?。
“乔阿姨,所以?你是知?道是侯语希将祝姐姐推下去的是吗?那你为什?么?还给我爸妈说祝熙语因为黎阿姨走了所以?性格阴郁啊,害得我小时候因为和祝姐姐玩挨了不?少骂。”
“乔主任,所以?后来你和我们?说的熙语不?爱说话让我们?不?要打扰她?也是故意的吗?你怎么?能?这样,她?那时候多小啊,才失去了亲人,我们?这些叔叔阿姨还变冷漠了,你真是”
“呸!和这种烂了心肠的人说什?么?!太恶毒了这两口子,怪不?得现在没有一个小孩愿意回来!这种人就?该没人送丧,死后也要下地狱!”
“就?是,厂里?每年那么?多钱是不?是也被他们?贪了?当时我家那口子也想抚养熙语的,厂长说他和熙语爸爸是战友硬生生抢走的。没想到,要过去是为了吸人家的血!”
“他奶奶的,碰见这种厂长真是丢死人了,我今天出个门都是问我的,我们?纺织厂这下出了名了!”
乔淮娟回到家里?还是觉得四面八方都是嘲讽和蔑视的眼神,那些人的唾沫像是飞到了她?的脸上,她?语无伦次,“真的写了,写了,真的写了我完了,完了怎么?办,侯海怎么?还不?回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听见响动,保姆小心翼翼地端着水杯上前,“太太,您还好吗?”
“别过来!”乔淮娟一巴掌扫过去,茶杯翻转,撒了她?一身的热水,她?的手瞬间烫红了,保姆想带她?去冲凉水,却被她?发疯似地甩开,“滚啊!都滚啊!为什?么?会这样!”
侯海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保姆躲在厨房不?敢出来,乔淮娟在客厅又哭又喊。他心里?的火一下冒得更高,快步走过去将人拉进卧室,掐着脖子按在床上,“还嫌不?够丢人?”
乔淮娟的理智在窒息中回笼,她?拍打侯海的手,“咳咳我,我错了,侯海,放,放开我”
侯海撒开手,在床上擦了擦才站起身,“清醒一点,事情还没那么?糟。祝熙语的新家在哪里?,你收拾一下,咱们?下午过去。”他从脖子上拿下一把钥匙,往书房走。
保姆在打扫客厅的狼藉,看见他之后立马站正,“厂长,要吃午饭吗?”
“倒了。”侯海冷声,快步走进了书房。进了书房后,他才握紧双拳,闭着眼睛深深喘了几口气,他风光了这么?多年,决不?允许自己在外露出颓势,面对一辈子都依附在他身上的乔淮娟尤其是。
他拿出东西?后,坐回书桌前开始点烟,一根根烟燃尽,他的情绪也稳定了下来。暗灭最后一根烟的时候,他没忍住低声笑了一下,“祝远霆,你这女儿?啊,还真是你的种。”
拉开书房门,侯海看向换上了高领毛衣的乔淮娟,示意她?出门。乔淮娟的脸上有些慌张,回头,“侯海,咱们?可能?出不?去了,黎明来了。”
侯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就?见一帮人乌压压地进了他的院子,他的眉心紧蹙,“真是一条好狗,闻着味儿?就?来了。”他看眼乔淮娟,“回屋吧。”乔淮娟立马如获大赦般地躲进了卧室。
不?等侯海再感慨什?么?,黎明的声音已经到了门外,“哎呀,厂长遇见这事儿?肯定也不?好受,我们?本不?该上门的,厂长自己解决就?好了,但?这事儿?影响太大了,附近厂都等着看笑话呢”他的声音刻意扬着,话说得义正言辞,但?语气里?的幸灾乐祸和趁火打劫的意图一点也没遮掩。
侯海打开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个男人就?冲上来抓住了他的领子,“侯海,你最好给我们?解释清楚,你和乔淮娟有没有做那些事。”
侯海握住他的手,拍了拍,“老唐,是误会。要是我真做了,你不?就?是帮凶了吗?”
唐德运的双目通红,自从退伍后他虽坚持锻炼但?已经很久没有和人动过手了,他一把将侯海搡到墙边,“侯海,你对得起老祝吗?”
侯海的笑凝住了,手上用?力,有些不?耐烦,“都说了是误会。”
眼见着快要打起来了,侯海这边的下属赶紧隔开二?人,叫明显看戏的黎明,拉他下水,“副厂长,您不?是说咱们?是来商讨对策的吗?这自己人怎么?先斗起来了,您快来帮帮忙。”
黎明摸摸鼻子,想起祝熙语给他交代的任务,立马和其他人一起涌进了客厅,手上一点行动也没有,嘴上还在拱火,“厂长啊、老唐啊,你们?都是祝团的战友,有啥好好说”一定要好好说,大声说,闹得所有人都知?道。
他阻拦住想要关门的保姆,“大姐给我们?倒点水吧,刚下班我们?马不?停蹄就?来这儿?了,饭没吃水也没喝,唉,真是造孽啊。”黎明的余光往外瞟,看见自家媳妇和女儿?的身影时才放心,终于是来了。
黎兰和黄春翠接到的任务是把这件事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惊动辖区上的人,把侯海的心神全部占住。同时也向其他和侯海有仇的人传达她?要和侯海清算的消息,争取更多、更全面的证据。
黎兰觉得这实在是太简单,尤其是在祝熙语写了那样一篇文章之后,不?用?费力气这把火就?已经烧了起来了。她?看着群情激奋的众人,其中几乎一大半都是和祝熙语没有任何交情的人,心里?觉得十?分震撼,想不?到那个原来娇气后来沉默的小妹妹现在竟然有了这么?大的能?量。
黎兰也看过这篇文章,她?原先看见署名是祝熙语本人时心里?还打鼓,但?看完以?后,她?心里?只有信服和庆幸,信服祝熙语文字的力量,庆幸自己是祝熙语的合作方而非敌对方。
看着闹哄哄的侯家,黎兰一边持续拱火一边在心里?为祝熙语鼓掌,她?努力记着侯海和乔淮娟的狼狈,想要下次转述给她?听,实在是太过瘾了!
等终于将家里?的人送走后,侯海和乔淮娟已经精疲力尽,他们?也不?敢再在今天出门了,乔淮娟试探,“要不?我们?明天再去?她?以?前都是一周刊一次报,来得及的。”
侯海揉着眉心,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面对指责和嘲讽还好声好气、低声下气了,他深吸一口气,“给侯政谦打电话。”
乔淮娟看着他低气压的样子,立马到电话旁拨通了侯政谦的电话,不?是他单位的,而是他住址附近的供销社?的,“喂,您好。可以?替我叫一下侯政然吗?就?说她?妈妹妹找他。”乔淮娟感受到侯海讽刺的视线,解释,“他上次说了不?会再接我的电话了,我”
“太讽刺了。”侯海的小臂搭在眼睛上,笑出了声,“老子为家里?筹谋一辈子,最后被一个小辈逼得失了体面,现在还要靠外人来骗儿?子接电话。”
侯政谦正在和弟弟妹妹吃晚饭,听见楼下供销社?员工的声音后,三人都停下了动作。侯政然最先起身,“应该是找我的。”他以?为是关于那封信的回复。
侯政谦立马将还满着的碗放下,“我也去。”
“不?是祝熙语。”侯语希起身从卧室里?拿出报纸,“祝熙语今天写了文章,这个电话应该是爸妈侯海或者?乔淮娟打来的,我也去。”
侯政谦和侯政然今天忙得不?行,根本没时间看报纸,闻言赶紧接过,侯语希在后面总结,“这只是一部分,写到的是从黎阿姨去世到祝熙语被逼去住校之间的事。”她?顿了顿,自嘲,“写得很真实,连我的想法、动机都揣摩得差不?多。”
她?看眼紧张的二?哥侯政然,“不?用?担心,没有提到我们?,都是代号。文章只在《首都日报》发了,咱们?这边没人联系到我身上。”
侯政谦看着报纸,欲言又止地回头看了眼侯语希,抿抿唇还是什?么?都没说。侯语希却主动开口,“都是我做的,我那时候很讨厌她?的,我感觉我人生的意义就?是和她?比,但?我又比不?过。”
侯政然怕侯语希好不?容易好转的病情恶化,揽住她?,“都过去了。”
“我没资格说这句话。”侯语希垂眸,“受害者?不?是我。”
这话一出,三兄妹都沉默了,对于祝熙语来说,他们?三人都是施害者?。
侯政谦回拨了电话,确定是乔淮娟后就?想挂断,侯语希却拦住了他的动作,自己接了过去,“作为你们?以?前的女儿?,我只奉劝一句,不?要做无谓的挣扎,否则只会越来越惨。”
“小希啊,女儿?啊,你还好吗?”乔淮娟听见侯语希的声音连忙追问。
“首先,我已经不?是你的女儿?了。”侯语希垂眸,说得艰难但?坚定,“而且,托您的福,离开您以?后我过得很好。”
侯海刚走到电话旁就?听见这句话,他抑制住怒气,“小希,是爸爸,你们?妈妈以?前做错了事,你们?生气我可以?理解,但?”
“但?什?么??你不?会觉得自己很无辜吧,侯海。”侯政然生怕侯语希被哄骗,拿过电话,“对于大哥,你专制,从来不?考虑大哥本人的想法就?安排他的人生,还不?能?允许他有任何不?同意的想法,不?然在你看来就?是在忤逆你。小妹呢,你是没做错事,但?你是没管!家里?什?么?事你不?知?道?乔淮娟那样听你的话,我不?信你不?知?道妹妹在遭受什?么?,但?你什?么?也没做!连改名这种荒唐的事都能?答应!”
“侯政然!闭嘴!你口口声声我不?负责,那你呢?你拥有的一切不?都是我给你的?”侯海的声音冷到了极致,“原来你们?兄妹是这样看我的?可真是自私自利。”
“我宁愿你不?给。”侯政然的声音带着厌烦,“是我要求你这么?做的吗?我当时已经和祝熙语一起考进了厂里?,我不?需要你做那些,而且你不?就?是觉得我在厂里?丢你脸么?,说得这么?大义凛然,你还真是装逼装多了,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侯政谦赶在侯海暴怒前接过了电话,“侯厂长,我弟弟说得也没错,你们?那边的事已经与?我们?无关了,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们?的生活,不?然我只能?回来和你鱼死网破。”
“好、好、好,你们?三兄妹倒是团结起来了,你们?都有种。”侯海的心里?有寒意也有愤怒,两相交织激得他的面目都扭曲了起来,“一个感情扭曲的畜生、一个情绪不?稳定的疯子、一个残疾的神经病,我倒要看看,你们?离了我能?过上什?么?日子。”
“好日子。”侯语希轻声,“哥哥,把电话挂了吧,我们?回家吃饭,我饿了。”
侯政然立马从兜里?拿出钱票付了钱,侯政谦也挂断了电话,三人在昏暗的夜色中返回了家里?。
第113章 威胁
虽然乔淮娟说祝熙语以前的文章都是一周一更新, 但侯海并不觉得祝熙语会?这么蠢,她这篇文章的效果这么好,成功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她又怎么会?不乘胜追击,反而停下来消耗大家的关注度?
果然,第二天侯海亲自守在传达室等报纸时, 快递员递过来的《首都日报》最显眼?的版块明晃晃写着?《我的二十年(下)》,忽略掉周围人各异的表情,侯海接过报纸回到了家?。
看完以后,侯海又用了快半包的烟才勉强平息掉情绪。他?从来不知道, 原来家?里那个沉默到阴郁的养女一直把他们的所作所为都看在眼里, 对他?们的心理和动机也是剖析到了极致。即使侯海这大半辈子都没读过几本书?,他?也毫不怀疑祝熙语打出的这一发子弹会对自己造成多大的伤害。
侯海看眼?时间, 现在还不到七点,无论哪个单位都还未开始工作, 而从上?班拿到报纸再到商议好对这件事的处理, 他?有?至少一个早上?的时间。想到这里,他?利落地起身, 拿起手边的公文包走了出去。他的神态看起来很淡定?,但身上?的烟味浓郁到无法忽视,拿着公文包的手青筋暴起,足以见他?真实的情绪。
乔淮娟早在客厅里等着?,她昨晚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 这三个小时里还一直在做梦, 梦里都是她志得意满来到侯海驻地却遇上?了同样来探亲的黎曼的场景, 每一幕都像是撕下了她这些?年强撑起来的体面。
等她好不容易从梦里挣扎着?醒来时,她又要面对黎曼的女儿了, 一个谁也不能否决她的优秀的、将她认知里无所不能的丈夫逼得夜不能寐的真正的天之骄女。
“走吧。”侯海没看乔淮娟,乔淮娟却敏锐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她有?些?害怕,抿着?唇吸了口气后赶紧跟了上?去。
保姆看眼?餐桌上?一下未动甚至没有?得到一个眼?神的早餐,深深叹了一口气,又端回了厨房。她是今年才来到侯家?的,当时进来的时候家?里还托了关系,但现在看来,这份工作可能做不长久了。她今天出去买菜的时候,到处都是讨论这件事的声音,还有?很多人向她打探真假,保姆没见过厂长家?的养女,但她莫名就觉得,这是侯海和乔淮娟能做出来的事。
侯海今天没有?找厂里的司机,他?知道现在厂里所有?人都在等着?看他?侯海的笑话,他?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北城大学。”他?坐进提前叫来的出租车里,“麻烦您快点。”
“有?急事啊?”司机放下报纸就急忙发动车开了出去,“再快可能也得半个钟,路程在这儿呢。”
侯海看眼?副驾驶位置上?明晃晃的北城日报闭上?了眼?,司机却像是没察觉到后座的低气压,“诶,这两天的报纸你们看过没?就是那个《二十年》,里面那对歹毒的养父母好像就是你们厂里的啊,那个小姑娘真有?那么惨呀,你们平常一点儿也没看出来吗?”
乔淮娟心惊胆战地听?着?侯海明显加重的呼吸,正想要制止司机的话,侯海却睁开了眼?睛,“这件事你们都知道了?”
“知道了呀!”得到回复的司机立马精神了起来,天知道他?知道这个单子是从第一纺织厂家?属院接人的时候有?多激动,这可是内幕啊,“我们司机等单的时候就是看看报嘛,这事儿一出我就看到了,给我气得呀,昨天不知道和多少乘客一起骂了那对天杀的养父母呢。”
他?滔滔不绝地描述了乘客们和他?一起讨伐那对养父母的谈话,一不小心说漏了嘴,“我们跑车的现在就想接你们厂的单子,我们实在是太?好奇了,现在这个年头竟然还有?这种扒着?人家?小姑娘吸血还害人家?的畜生?又不是吃不起饭了,真是一点良心都不要了。对了,你们厂里的人昨天知道了没打到你们厂长家?里去吗,这种社会?败类就该挨臭鸡蛋”
侯海还在和司机聊,乔淮娟缩在座位边上?盯着?窗外?的街景,她恍惚觉得外?面每一个拿着?报纸的人都在像这个司机一样唾骂她、计划着?拿着?臭鸡蛋打上?她的家?门,她搭在扶手上?的手颤得越来越厉害,直到车停下来还没回过神。
“诶,女同志,到了。”司机转身提醒乔淮娟,却见这个打扮得很是体面的妇人在接触到他?眼?神的下一秒就打了个颤,慌乱着?就要下车。
“慌什么。”侯海冷冷看着?乔淮娟,他?早就后悔当时随便听?家?里的娶了这样一个妻子,但他?没有?祝远霆的能力?、没有?唐德运的出身,只能通过好名声闯出一条路。不能?*? 抛弃糟糠之妻,侯海就控制她、改造她,好在乔淮娟还算听?话。但这几年下来,侯海对她是越来越失望,此时见她什么还没做就已经乱了阵脚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扇醒她。
乔淮娟对上?侯海的眼?神手脚更加冰冷了,她不敢忤逆侯海,强迫着?自己重新稳住心神,和司机道谢后下了车。她站在侯海身边,声音还颤着?,“她家?就在这个胡同。”
侯海收回打量北城大学的视线,顺着?乔淮娟的手指看向路牌,轻声读出上?面的名字,“将军巷。”他?的脑海里情不自禁闪过另一段对话,娇弱天真的姑娘俏生生站在夕阳的余晖里,满眼?爱意地看向她对面英姿飒爽的男青年,“远霆,我父亲听?说了咱们的事,特意和朋友置换了一套在将军巷的四合院作为我的嫁妆,他?也很喜欢你!”
青年歪头轻笑,“那我要努努力?了,岳父这是在提点我呢,要努力?成为将军,才能配得上?他?的明珠。”
“不是的。”姑娘摇头,柔顺的黑发荡出优美的弧度,精致的脸上?是崇拜和关心,“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将军,我只想你平安,我父亲也是,他?只希望我开心。你不要为了这个冒险”
二十五岁的侯海躲在阴影里偷窥战友的幸福,不甘地意识到对方已经踏入了不同的阶层,拥有?了自己梦想的一切。祝远霆有?战功、有?美丽的妻子、还有?岳家?的全力?支持,而他?的半只脚还陷在泥里。
三十年后,他?来到了战友妻子嘴里的将军巷,失败者?的身份似乎还是没有?改变,甚至这次面对的是战友的女儿,一个才二十五岁却已经可以把他?逼得狼狈不堪的小辈。
侯海仰头,不再想这些?已经无法改变的事实,祝熙语现在捏在手里的是他?奋斗了大半辈子的事业,也是他?最后的尊严和骄傲。“带路。”侯海的声音低哑,“等下你不用说话。”
“我知道了。”乔淮娟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刚刚在想什么,自从侯海离家?参军以后,乔淮娟再也没看懂那个会?沉默着?分给她烤土豆的侯海。
也许那个侯海早就被现在的侯海杀死了。走到祝熙语家?门口的时候,乔淮娟脑海里忽然闪过这一句话,但侯海已经敲了门,她的心神便全被摄走了,忐忑地等待着?这次谈判的开始。
祝熙语今天请了假,以她对侯海的了解他?不会?是坐以待毙的性格,必定?会?赶在事态进一步发展前找上?她。果然,祝熙语刚送走郭巧母女就听?见了敲门声。
祝熙语打开门,毫不意外?是侯海夫妻,俩人都有?点疲惫,毕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有?一点不舒服都遮掩不住。祝熙语的视线从侯海两鬓格外?引人注目的白发上?收回,对杨梅所说的侯海这几年不太?好过有?了实感,“请进。”
见祝熙语完全不意外?的模样,侯海也没绕圈子,跟在她后面进了客厅,开门见山,“报纸我已经看见了,我这才知道你在我家?受了这么多的委屈,我真的很抱歉,你看怎么样才能原谅我和你阿姨。”
祝熙语没回答,慢悠悠替侯海和乔淮娟沏茶,她才不会?把这场谈判的主?导权让渡给侯海。
见她这样,侯海倒有?了点熟悉的感觉,这样沉默的祝熙语才是他?记忆里的模样,但咬人的狗不叫这句话侯海已经见识过了。他?也不急,环视了一圈小院,突然开口,“我二十多年前就听?说过这儿,将军巷,这真是个好地儿啊,听?说你丈夫也是部队里的,你也是因为这个名字才把家?定?在这里的吧。西边颐和园、北边圆明园,正儿八经老北城人以前度假的地方,也只有?黎家?才能大手笔地拿这么大的宅子给姑娘做陪嫁了”
祝熙语把茶壶放下,她真的很烦侯海和乔淮娟把她父母的往事挂在嘴边的习惯,她直接打断了侯海不知什么意图的叙旧,“侯厂长,我昨天刚帮你回忆了一下你和我们家?的渊源,还需要我再提醒你一次吗?你只是我爸的战友,请不要做出和他?很熟捻的样子,挺恶心人的。”
侯海看着?祝熙语冷脸的样子,即使被她的话噎得紧咬后槽牙,却还是收了话,态度放得很低的样子,“好,你不喜欢听?我就不说了。”
“真是稀奇,在您家?住了十八年,这是第一次听?见您这样尊重我的想法。”祝熙语并不准备给他?台阶下,嘲讽地勾了勾嘴角。
侯海放在公文包上?的手愈发收紧,假装没听?见祝熙语的嘲讽,依旧和煦,“我这人性子本来就不太?好,不是针对你的。你看你这不就是误会?了么?”他?言语恳切,“我今天来就是想和你解开误会?的,组织把你交给我,我可能没做好一个称职的养父,但我真没有?恶意。昨天看见你的文章,我真是惭愧极了,今天过来一是想看看能不能和你解开误会?,二是为了还你前些?年的租金。”
祝熙语在文章里只涉及到侯海和乔淮娟在生活和精神上?对她的种种恶行,针对的是他?们的人品,并没有?提及他?们在公事的失责和犯下的罪行。故此时她也一直顺着?侯海的认知,绕着?这些?琐事套侯海的底牌。还租金是乔淮娟上?周末来的筹码,绝不可能是侯海唯一的对策,他?只信他?自己,最有?效的准备一定?是留给他?自己的。
“那误会?可真多啊,小到餐桌上?十几年频繁出现的我过敏的海鲜,哦,我记得我都去了你家?好几年了吧,乔主?任做饭的时候还能忘记我吃不了海鲜,特意给我准备海鲜饺子的饭盒。往大了说呢,前些?年你们还逼我把工作给你们的女儿呢”祝熙语抬腕看间,“真的太?多了,我随便想想都能记起一大堆。我估计没时间听?你们解开这些?误会?了,这也不是半天就能讲完的。”
侯海本就是迫于压力?才来和祝熙语走这套怀柔政策的,他?本质上?其实很愤怒、很不甘自己向祝熙语一个小辈、一个他?明明已经赢过了的战友的女儿低头这件事。
见祝熙语一句接一句地撕下他?们之间的体面,侯海也看出她要的绝不是租金这么简单的东西,他?也不绕圈子了,收起脸上?刻意堆出的和蔼,身体微微后仰,注视着?对面沙发上?的祝熙语,“谈谈吧,你收手的条件。”
“条件?”祝熙语端起茶杯抿了抿,“租金本就是我家?的,还给我是应该。至于其他?的,既然误会?多到你们都解释不完、解释不清楚,那就登报给我、给我父母道个歉吧。”
她抬眸看向脸色阴沉的侯海,丝毫不退缩,“不止《首都日报》,我会?替你联系好全国?各地的报社,每个报社连着?刊登三天。”
侯海怎么可能答应,他?虐待烈士子女这件事但凡落实下来,他?这个厂长就别想当了,他?也没想到祝熙语会?提这个要求,“小语,你把我逼到绝境,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你明知道我不可能答应的。”
“答不答应是你自己的事。”祝熙语回视他?,“过去十八年里,你们也没考虑过把我逼进绝路,我又该怎么办吧,我又凭什么以德报怨?我就这个条件,侯厂长接受不了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凭这个。”侯海知道今天必须亮底牌了,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她,“你可以看看后再做决定?。”
祝熙语接过,当看到信封上?的“黎曼收”和右下角的“黎彻寄”时心就急速跳动起来,她还没忘记现在的处境,表面波澜不惊,其实耳边全是自己急促的心跳和沉重的呼吸声。
她打开信封,这大概是侯海特意挑出来的一封,里面的内容完全没有?重要信息。
“姐,你是否收到了我前面的信?这是第九封。你和满满处境如何?我真的很担心你们,但请不要冒险回信给我,你们安全第一。现在国?内政策越发收紧了,不寻到完全放心的人我根本不敢将信托付给他?们,但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不知道下封信会?是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和你们团聚。”
“满满现在应该是个漂亮的大姑娘了吧,不知道还记不记得我这个小舅舅,我很想她,姐你记得多和她提起我。这些?年来我为她收集了很多漂亮的礼物,每一年都期盼着?能送到她手里,但最早的公主?裙前段时间我去看的时候已经掉了很多钻了。唉,这样的等待真是难熬,但”
祝熙语小心又贪婪地看着?手里的信,要非常克制才能不手抖。信只留存了一页,祝熙语抿抿唇,借着?装信回去的时间努力?缓解自己的情绪。
几年前她就知道了舅舅还活着?的事,但看见信的实感还是让她心绪激荡,她整个人被分成两半。
一半在理智地分析:按信里的内容来说,舅舅在国?外?应该过得还不错,这些?年他?一直在通过回国?的人给她们带信,舅舅默认不能回信,所以连妈妈去世的事都不知道。那舅舅会?在信里写他?在国?外?的地址吗?侯海手里究竟还有?多少信息
一半则完全陷在情绪里,愤怒侯海扣下了这么多信,私自拆开看了却不肯告诉她,还冷冰冰地旁观着?她找舅舅,误导她舅舅早就死了,他?这是什么居心?
侯海就坐在对面,脸上?是胜券在握的气定?神闲,祝熙语却不能直接质问他?,她装作不信的模样,“侯厂长,你不会?觉得你伪造一封信就能糊弄我吧。这么多年了,包括你在内,所有?人都说我舅舅不在了。怎么,现在需要谈判了,我舅舅就又在了?”
喝茶的人轮到了侯海,“真不真你应该最清楚啊,你舅舅留下的笔记你都翻看了很多遍了吧,他?的字迹、他?的语气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小语,这种咱们双方心里都有?数的事,没必要嘴硬的。”
乔淮娟听?到这句话后慌乱了好多天的心神也定?了下来,她就知道侯海手里一定?还有?依仗,她毫不怀疑祝熙语能为她的舅舅做到什么程度,毕竟这些?年来她少有?的祈求和服软都是为了黎彻。
乔淮娟惊讶侯海把这件事瞒得这样好,在今天之前她也从来不知道侯海手里还扣留着?黎彻的信,她仔细回忆试图找到侯海拿到这封信的时间。所有?人包括祝熙语自己都以为侯海默许乔淮娟变本加厉对待祝熙语的时机是在谢家?被下放的时候,但乔淮娟自己很清楚,那其实是与谢家?下放日子很相近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一个下午
正想到这里,乔淮娟就听?见祝熙语问了出来,“侯厂长是什么时候扣下我舅舅的信的?这是第九封,前面的呢?”
“第九封,怎么会?是第九封?!”乔淮娟的心猛地一跳,紧张地看向侯海,却见他?面不改色,“剩下的我会?在你答应我的条件以后再告诉你。”
祝熙语摸了摸信封被卷起的折角,看着?翘着?二郎腿一脸势在必得的侯海,余光扫向从进来起就满脸紧张焦虑窝在沙发角落的乔淮娟。却见她的唇依旧是下撇着?的,看起来好像和侯海一样淡定?,但实际上?脊背挺直,双手交握放在身前,依旧停留在防备状态。
祝熙语的心里有?了个猜测,按乔淮娟的性格,如果真的觉得侯海手里的筹码能制住自己的话,她一定?会?重新耀武扬威起来,绝不可能是这个窝囊样子。
怕侯海察觉,她将视线转向侯海,眼?里全是不甘,声音是气到极致的颤抖,眼?眶好像也是红的,“什么条件,侯厂长您请讲。”
侯海放下茶杯,“你年纪小,但我毕竟是你的长辈,我也不过分地要求你重新刊报解释了,你就和我一起回趟家?属院和厂区解开这个误会?就行。”
他?没停顿,“租金我还是还给你,但你要和我签一份协议,保证你以后不会?再插手厂里的事。”他?笑笑,“这不过分吧?小语。我也保证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我们两清。”
祝熙语差不多也能猜到侯海的条件会?是这些?,她的心渐渐平静下来,侯海果然以为自己只是想用舆论以牙还牙,而完全没意识到这其实只是清算开始的号角。
想到这里,祝熙语垂下眸子,双手紧握,“我要和我丈夫商量一下。”
“应该的。”侯海见她满脸不甘却要放软态度的样子,这几天的憋闷终于缓和了很多。这是他?的底牌,他?一定?要得到足够的回报,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协议递给祝熙语,“如果你决定?好了,签了这个回家?就行。我今天不上?班,在家?里等你的答复。”
他?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祝熙语,“租金还有?你舅舅的信,只要你签了,我都立马还给你。”
祝熙语不动,维持着?低头看膝上?的信的动作,像极了一个被抓住命脉的小兽,不甘却只能认命。
还是这样的祝熙语顺眼?,侯海轻轻笑了一下,“我在家?等你。”
第114章 立案
院门关上以后, 韩青阳从书房走了出来,他今天得知祝熙语要请假在家等侯海上门以后也执意留在了家里。侯海再怎么说也是个坚持锻炼的强壮男人,虽然有黑子银子在, 祝熙语也?很聪明,但?韩青阳还是怕侯海狗急跳墙伤害到祝熙语。
祝熙语正在看侯海留下的协议,见到他出来抬头?安抚地笑笑, “我?没事。”
韩青阳的心这才安稳下来,他刚刚单听着两人的对话,还以为祝熙语被侯海气哭了。他见祝熙语还在看也没多说,安安静静坐到祝熙语身边等着, 祝熙语见状把协议往他那边移了一点方便他一起看?。
协议的内容不是很复杂, 两人很快就看?完了。大致意思就是限制祝熙语再借助黎家外孙女这个身份插手厂里的事,配合侯海解释他们的关系并承诺不再对外诋毁侯海, 侯海则归还前些年的租金但保留黎家在厂里重要事务的投票权。
“还真是有恃无恐。”祝熙语将协议随意地放回茶几,顺手将侯海夫妻使用过的茶杯直接扔进了垃圾桶里, 洗它们都?是污染水池。
韩青阳不是很清楚他们刚刚谈话里涉及到的祝熙语舅舅的事, 迟疑着安慰,“没关系的, 一切都?按照你的心意来,舅舅的消息更重要”
祝熙语摇摇头?,说出她的推测,“我?觉得侯海是在诈我?。七四年的时候你二哥就帮我?查到了我?舅舅的消息的,那时就已?经确定了他的安全?, 只不过没查到他离境以后去了哪个国家。”
她把腿边的信递给韩青阳, “你看?, 这里写的是第九封,我?舅舅提到政策收紧、‘满满是个大姑娘’, 所以这封信的时间点应该至少?是在我?十五岁以后。”
祝熙语一边和韩青阳解释,一边继续往下分析,刚刚侯海在这里她并不敢太过分神,“结合以前侯海他们俩对我?的态度,之前都?还算收敛,恶化是在两个节点,一个是我?十六岁的时候,护着我?的谢爷爷下放了,另一个是侯海当上了厂长的时候。”
“所以这大概是侯海手里的第一封,甚至唯一一封信。”祝熙语轻声说出自己的结论,“如果前八封他有,那在这之前他就会有恃无恐起来。那时候谢爷爷家里已?经陆续被停职了,认真算起来和下放的区别不是很大。所以第一个节点不是谢爷爷的下放,而?是他拿到了这封信,认为可以靠这个拿捏我?。”
韩青阳觉得祝熙语分析得非常有道理,他补充,“而?且按正常的思维来讲,他都?和你走到谈判这一步了,肯定会尽可能地亮自己的筹码。要是所有信他都?有的话,无论是最开始的一封,还是最近的一封,都?会比不上不下的这封更有力一点。”
“要是真有,他不会归还租金的,而?是直接要求我?签协议。”祝熙语点点桌上的协议,她对侯海夫妻的贪婪本性?很了解,“现在我?唯一不敢赌的就是他手里有没有我?小舅舅的地址,就算没有,他也?至少?会有这封信寄信人的消息,要是能找到寄信人,也?许就能找到我?舅舅了。”
韩青阳看?着祝熙语脸上明显纠结的神色,觉得自己的分析能力可能还比不上祝熙语,故也?不敢乱说话,害怕自己影响她,默默给她的杯子里添了热水。
祝熙语留意到韩青阳的关心和无措,清楚他的心意和为难,再一次被韩家的团结打动,昨天晚上韩云深也?特意来了一趟,本也?想住下的,被祝熙语劝了很久才?勉强离开。韩家的所有人,是真得像真的亲人那样在关心她、保护她。
她看?眼时间,“等你哥哥下班了,咱们给他打个电话吧,听听他怎么说。”还有差不多两个小时,祝熙语虽然很想关心一下韩青阳的大学生?活,但?是今天的她的确不是很有心情闲聊。因?为没有韩嘉珩,北城的家里也?没装电视,祝熙语环视一圈,有些无奈,“要用我?的书房吗?我?从学校里借了些书。”
“我?现在看?见书脑袋都?晕。”韩青阳撇撇嘴,“今天太阳很好,我?还是给黑子银子洗澡吧,学校之外不想看?书了。”他摸摸安静伏在祝熙语脚边的黑子的脑袋,带着它们去了院子里。
在等韩宥下班的这段时间里,祝熙语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手里的东西,按照她的原计划,她是准备在黎明拿到最后一份证据确保万无一失后再报警的。但?看?着信,她越想越多,情绪也?越来越无法平静。
于?是等韩宥回到家接到祝熙语的电话的时候,他很容易就从祝熙语看?似冷静的分析里捕捉到了她隐藏着的愤怒和委屈。
韩宥握着话筒的手无意识的用力,放在膝上的手也?逐渐收拢,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他无法抑制地感到厌烦,厌烦这种?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
韩宥安静地听完妻子的分析,轻浅的呼吸声通过话筒传到祝熙语的耳边,祝熙语觉得自己的心也?慢慢地平静下来,“所以我?现在就是不知道该不该赌。”
“满满的分析很对。”韩宥先肯定了祝熙语的分析,“我?也?认为侯海给你看?的是他手里有的时间线最早的一封。”
“我?刚刚听了舅舅给你们写的信,舅舅写得很保守,不排除侯海特意截留的可能,但?按正常的逻辑来说,信的内容越能激起你的情绪变化对他越有利,他不拿的话大概率就是没有。”韩宥的语速缓慢,低沉的嗓音带着安抚和温柔,“而?且以舅舅离开的时间来看?,那时候的运动非常激烈,他大概是不会在信里冒险留太多的信息的,避免累及到你们。”
“嗯,无论是对我?还是对妈妈,舅舅都?是恨不得替我?们抗下所有。”祝熙语抿抿唇,沿着韩宥的思路继续说,“所以侯海可能还会有别的信,但?不会有更有用的筹码。但?是我?还是很想知道那个帮舅舅带信的人的消息,哪怕一点可能呢?我?不知道要不要和侯海赌。韩宥,我?挺不甘心的”
“不用赌啊,宝宝。”韩宥的心跳因?为这一声饱含委屈和依赖的“韩宥”乱了几拍,他尽可能地让自己的话和语气不要太苍白,“我?们还是可以打侯海个措手不及。我?留给你的那个本子里,第一页的彭兴杰是我?当时在南省的第一个团长,你把这件事告诉他,他会从侯海嘴里撬出这些信息的,只不过可能会晚一段时间。”
祝熙语本来恹恹垂着的眸子一下亮了起来,“我?怎么没想到,韩宥,你真是太聪明了!”
韩宥听出她话音里的雀跃,心里的阴霾也?散开了一瞬,笑着回答,“没有,我?们满满也?很聪明,只是关心则乱罢了。”
韩青阳听到这里便主动离开了客厅,他刚刚在自家二哥叫祝熙语宝宝的时候就想离开了,但?还没商量出结果便硬着头?皮继续待着。还好祝熙语那时没注意到他,但?即使这样韩青阳的整个耳朵也?红了。韩青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受,他不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二哥二嫂之间默默流转的爱意和自成?一个结界的默契,但?还是会一次次为此感到幸福。
注视自己在乎的人幸福本身就是一种?幸福。韩青阳看?向院子里嬉闹的两只狗狗,没忍住叹了口气,“连你们都?是成?双成?对的啊!”
屋里的祝熙语都?没留意到韩青阳退出去了,定好后续对策以后,她才?在最信赖的人面前正视自己的情绪,“韩宥,我?今天真得好难受,我?一想到舅舅在外面一直想尽办法带消息给我?们却被居心叵测的人截留,想到我?妈妈去世的时候还在担心我?小舅舅,我?就好难过好愤怒。”她有点委屈,“你都?不知道,侯海拿出那封信后的表情有多可恶,就好像是拿准了我?会为此退让一样。”
“对不起。”韩宥的声音沉下来,他这些日子越来越觉得无力,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为了所谓的未来把妻子一个人留在一个并不简单的环境里的决定是否正确。
就像此刻,他虽然好像也?参与了这件事,但?侯海逼上门的时候他不在,事情有变的时候只能靠电话,妻子难过的时候他不仅不能第一时间安慰还要让她迁就自己的工作,韩宥低低叹一声,“真想能抱抱你。”
祝熙语不知道为什么,最愤怒、最不甘、最委屈的时候没有想哭的欲望,此时听见韩宥这句话时泪水却很快就溢了出来。她摇摇头?,语气还带着点急切,“不准你说对不起,也?不准你觉得对不起。你也?是在为我?们的家奋斗呀,而?且虽然你不在北城,但?我?只要想到你就会安心,这已?经很幸福了。”
她的泪落得越发?厉害,“我?也?很想你的,但?我?希望我?们彼此都?不要因?为异地这件事对对方产生?愧疚。按大多数人的思想,我?这样还是抛夫弃子呢,但?你从来就是最支持我?的那个,所以你要不要怀疑自己,好吗?”
“韩宥,听你说对不起,我?的心会很痛。”祝熙语的语气低下来,毫不掩饰她的心疼,“我?不想你这样。”
在祝熙语哭诉这一段的时候,韩宥的眼眶也?泛起酸意,他的心头?饱胀又柔软得像快要沁出些什么来。“好,我?以后都?不说了,宝宝。”
韩宥摩挲着指根的戒指,“不哭了。昨晚是不是没休息好?现在去睡个午觉,我?联系一下彭团,等你睡醒了就去公安局找他。”韩宥知道祝熙语昨晚是和自己妹妹一起睡的,清楚她是为了不辜负韩允的好意但?肯定会不适应,“青阳还在家吗?下午让他陪你去。”
“好。”祝熙语乖巧应下,重新打起精神,“他还在的,我?休息一个小时就出门。”
“午安。”韩宥等祝熙语切断电话以后立即联系了自己的老团长,大致说了一下自己妻子的事,“彭哥,我?不在北城,这事儿就拜托你了,等我?回北城了咱们再聚。”
彭兴杰没有犹豫地直接应下,这个案子足够严重、影响也?很大,最近他在哪儿都?能听见人讨论纺织厂的这个案子,没想到还涉及到了公事。且按韩宥说的,他们手里已?经收集了百分之八十的证据,这几乎是送上门的功绩,彭兴杰哈哈笑着,“你小子,现在都?是‘回’北城啦,早就听说你在川省宠妻都?宠出名了,现在看?来是一点儿也?没夸张。这事儿你放心,我?一定把他手里的消息都?撬出来,不是难事。就是你这顿饭,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了,汪师看?你看?得紧吧。”
“很快。”韩宥轻笑,也?不和自己的老团长见外,“但?今天下午这顿已?经定好了啊。我?知道这事儿笔录得录不短时间,但?到了饭点咱们还是先吃饭,您尽管带上队上的人,我?请客。”
彭兴杰啧啧直叹,“啥请客呀,我?看?你是怕饿着弟妹吧!我?可真想见见你,看?看?你把咱们团有名的硬心肠韩宥藏哪儿去了?”
两人侃了几句后才?挂断,韩宥拿出自己的工作日程确定了一下后就径直去了汪师长家门口外的长椅,等着汪师长午休结束出来。
汪光霁看?见韩宥时还有些惊讶,以为韩宥还是来问那个北城进修名额的,正想安慰几句的时候韩宥直接道明了自己的来意,“师长,能不能麻烦师部给我?开个介绍信,购买往返北城机票的介绍信。”
汪光霁先是一愣,这才?明白韩宥在这儿等着就是为了第一时间和他聊私事。汪光霁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你这才?回来多久呢。”他示意韩宥和他一起往办公楼走,“怎么了?别告诉我?你就是想小祝同志了。”
韩宥也?笑,难得带着点害羞地摸了摸后脑,“是纺织厂那边的事,但?其?实主要还是想她了。”
“行吧,给你开。”汪光霁清楚韩宥为他做出的牺牲,谢老爷子话里话外都?称韩宥为孙女婿,以谢家的背景和韩宥自己的履历,调到北城继续当团长完全?是轻而?易举的,“但?不能给你假期了,你们俩小夫妻本来就惹眼,好多人都?盯着呢。”
“没事儿,两天够了,谢谢师长!”韩宥的开心都?无法掩饰,眉扬着、唇弯着,活像个愣头?青。
自从韩宥当上团长以后,由于?太年轻的缘故,韩宥是刻意压着自己的,汪光霁已?经很久没看?见他这样放松了,他也?情不自禁地跟着笑了,“走吧,我?亲自给你开介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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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来吗?”乔淮娟借着收衣服的缘由躲到了阳台,焦急地往家属院门口的方向张望。侯海自回家以后就在客厅等着祝熙语上门,但?祝熙语迟迟未来甚至连电话也?没有一个,客厅的气压已?经低到乔淮娟如坐针毡了。
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黑蓝色的天际下家属院的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一群小孩在其?中穿梭笑闹着,一片岁月静好。但?这并不包括乔淮娟,她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精神也?紧绷到了极限,她不停地吞咽着口水,踮着脚往外望,只恨不得立马看?见祝熙语的身影。
“叮铃铃——”沉寂了一整个下午的侯家被急促的铃声划破,乔淮娟急匆匆折返,就见客厅里的侯海也?长长松了一口气,接起了电话,乔淮娟赶紧凑过去。
“侯厂长,厂里来了一群公安!正在封厂办!”尖锐到刺耳的男声似乎将乔淮娟的心脏都?穿透了,她不顾侯海,自己凑到话筒边急急发?问,像是在求证,“什么意思,公安为什么封厂办啊?为什么封了厂办不通知我?们?”
“我?也?不清楚,光警车就来了好多辆,我?还看?见了市里的领导,好多人!”
侯海却像是已?经察觉到了什么,站起身看?向窗外,乌泱泱地一群人正在往这边走。他放在腿边的手轻颤,心里的预感快要成?真,赶紧交代,“邓乐,不管发?生?什么,我?交代给你的事,继续做。”
说完侯海主动挂断了电话,拉开乔淮娟握着他小臂的手,眼神冰冷,“别忘了我?教你的话。”
话音还未落,躲到外面的保姆已?经听从公安的话战战兢兢地打开了门,拿着枪的特警立马呈包围状环住了客厅,领头?的公安亮出证件,“侯海同志,我?们接到群众检举,你涉嫌贪污受贿、结党营私、非法牟利、职务侵占等数罪,北城市公安局总局现已?立案,请你配合调查。”
听到公安列举的罪名,侯海的心跳一下比一下重。他的视线越过前面的人,在人群里仔细扫视,他看?见了许多人,公安、纪委、市领导、家属院甚至隔壁家属院的人,但?他没看?见祝熙语。
身后已?经响起了乔淮娟崩溃的哭声,围绕着客厅的特警正拿枪对准着他,侯海知道,自己但?凡敢反抗,下一秒就会没命;而?就算他不反抗,他也?逃不掉了。
院外的人群忽然喧闹起来,侯海垂下的眸又抬起,对上了一张淡漠的脸,也?是他一直在找的脸。他有些拘偻的腰背重新挺起,紧紧盯着那个将他这辈子所有的成?就都?毁灭了的人,抬起手表示配合。
手被反剪到身后,沉重冰冷的镣铐发?出清脆的声音,侯海的肩被下压,他却还是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院门口的祝熙语。
韩青阳看?着侯海阴恻恻的眼神背后直发?冷,侧着身子想要把祝熙语往身后带?*? ,祝熙语却摇了摇头?,毫不退让地回视侯海,看?着他被公安狼狈地押出小洋楼,她勾唇,缓慢做出口型,“丧家之犬。”
侯海自公安出现后就没再说一句话,辨认出祝熙语的口型后反而?低低地笑了,此时他已?经离祝熙语很近了,祝熙语听见他的回答,“年少?气盛。”
“快走!”彭兴杰也?听见了这句话,侯海的语气听着就让人不舒服,他蹙眉,用枪抵上侯海的后心处,“少?废话。”侯海的步子一顿,面色平静地坐上了警车,即使到了现在,他还是要维持自己的体面。但?难掩疲惫的神情、带着镣铐的反扣的双臂、被崩开的衬衣领口的纽扣、一左一右羁押着他的特警每一样都?在明晃晃地昭示他的狼狈和结局。
乔淮娟和侯海截然相反,早在公安闯进家门时她就瘫坐在了地上,等侯海被带走了,她也?不听公安的话,缩在一团,涕泗横流,“别抓我?别抓我?”但?这怎么可能由她说了算,最后她是被特警架着走出来的,路过祝熙语的时候,她挣扎着还想要辱骂,但?彭兴杰的枪刚对着她举起,她就彻底被吓晕了过去。
两个嫌犯逮捕到位,彭兴杰留下一队人继续封查侯家,转向祝熙语,“祝同志,查案期间不可离京,我?们可能会随时通传你。”
“好的,彭局。”祝熙语没在意周围人的反应,“麻烦你们了。”
“应该的。”彭兴杰也?上了车,跟着他来的领导们也?上了后面的车,大概是要连夜办案。
等人都?走后,家属院的人才?敢大声讨论,他们注视着几年未见的祝熙语,心里五味杂陈。和她亲近的人自然觉得欣喜,比如黎兰已?经在邀请她去家里做客。和她没什么关系但?也?没恩怨的人也?都?无所顾忌,大大方方地询问她知不知道什么内情。
但?以前帮着侯家做过错事的人,无论当时是否是被蒙骗,此时都?心虚地垂下了头?,根本不敢和她对视。祝熙语看?见了很多熟面孔,甚至都?能想起他们曾经是如何?指责她的。
那些被冤枉的时刻,祝熙语委屈到了极点就会设想以后揭发?了侯海夫妻的真面目后该怎么样回击他们。但?真到了这一刻时,她却只想回家喝一杯热牛奶、好好洗个澡、再和她的丈夫聊聊天。
想到这里,祝熙语觉得一下都?不能等待了,她想立刻听见韩宥的声音,立刻回到他们的家里。
“小语。”唐德运急匆匆拨开人群,挤到祝熙语面前,他的额上密密麻麻都?是汗水,是他听到消息急着赶过来的证明。他的眼里都?是愧疚,声音颤着,“小语,你过得好吗?”
“挺好的。”祝熙语点点头?,想要绕开人群离开,即使她看?出了唐德运的欲言又止。
唐德运是祝远霆的战友,小时候对祝熙语很好,当时黎曼去世后他还争取过祝熙语的抚养权,算是家属院里除了侯家以外和祝熙语牵绊最深的一个。
祝熙语没有忘记他,但?她早已?不再把唐德运当做长辈来看?了。她大概永远都?无法忘记被乔淮娟和侯语希联合做戏逼着下乡的那天唐德运的话,“黎家的人多好呀,祝团也?是个正直的性?子,怎么”比起其?他人,他的用词很温和,但?其?中的含义最重,也?伤害祝熙语最深。
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认为自己既不好也?不正直,既对不起黎家的长辈又对不起父亲,既不配做黎家的外孙女又不配做祝远霆的女儿,这是对祝熙语全?方位的否定。
显然唐德运也?知道自己曾经的话对眼前的姑娘造成?了多大的伤害,年近六十的他此时热泪盈眶,对着祝熙语深深地弯下了腰,“小语,叔叔给你道歉,对不起。”
人群彻底安静了下来,唐德运为人和善,在家属院里人缘非常好。此时看?他颤颤巍巍向一个晚辈道歉,许多人就忍不住帮腔,“哎呀,都?是侯海夫妻的罪孽,小语你也?别怪你叔叔,他也?不是故意的,我?们也?都?是被乔淮娟和侯语希骗了”
祝熙语没理那些人,她看?向唐德运,“您道歉是为了取得我?的原谅吗?”
“不是。”唐德运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很对不起你的爸爸和舅舅,我?不仅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还误解了你”他看?向祝熙语,“我?最对不起你,你小时候明明来找我?求救过的”
祝熙语安静地听完了他的忏悔,侯海夫妻伏法、她多年的冤屈解开、故交的长辈真心的道歉,似乎只要她说出那句“没关系”就能迎来所有人想要的美满的大结局。
祝熙语抿唇轻笑,清冷的面容立马生?动起来,小巧的梨涡像是能酿出蜜,“那正好,我?也?不打算原谅你。”
落针可闻,像是刚刚晴朗的天空立马又迎来了乌云,含苞待放的花朵下一瞬就被人掐断,人群彻底沉寂了下来。祝熙语环视众人,找到每一个曾经站在制高点指责她的人,一字一顿,“永不原谅。”
被她看?到的人或羞愧地垂下头?,或不满地蹙起眉,但?祝熙语都?不在意了,拨开人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往事暗沉不可追,她的情感和精力,只献给现在和未来。
第115章 碰面
“嘿!熙语, 这儿!”祝熙语刚走出纺织厂家属院,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她顺着声音看过去, 就见昏黄的路灯下,三个年轻人正笑盈盈地看着她。
她顿住,慢慢弯了唇, 快步跑过去,“韵韵、冉冉、允儿,你们?怎么来啦!”
正?说着,从吉普车里?探出一个脑袋, 捋捋他的大?背头, 不甘示弱地彰显他的存在感,“还有我呢, 二嫂,你最英俊的小叔子。”
祝熙语被他这嘚瑟的表情惹得笑弯了眼, “云深, 你也来啦。”
赵韵不满自己又是半月未见的好友被夺走注意力,点了点她的眉心, “还问我们?怎么来了,你这小?妮子,这么大?的事儿也不和我们?说是吧?要不是韩宥联系我,我怕要从报纸上才能看到。”
祝熙语不好意思?地抿抿唇,想要抱着赵韵的胳膊求饶, 却?被她推开了, “别, 我刚从手术台上下来,别靠我太近了, 脏。”
这就是祝熙语没联系赵韵的原因,作为军区医院的外科医生,赵韵实在是太忙了。祝熙语故作埋怨,“真是的,韩宥联系你干嘛呀,你那么忙”
“得了吧!”任冉戳戳她的小?梨涡,“听见姐夫的名字都?甜成啥样了,我们?都?不是外人,想笑直接笑。”
祝熙语的确觉得甜蜜,回到这个她自小?生活的大?院,看似好像是衣锦归乡、大?仇得报,但其实她只觉得无法言明的难受。这里?曾是她外公最重要的心血,是她最自由和快乐的王国,里?面的每一个人好像都?很爱她,但现在呢,环视过去只剩下陌生和忌惮。
她未被察觉的情绪却?被韩宥感知到了,不仅被感知,还被妥善对待。她的丈夫就是这样懂她,懂她所有的情绪和想法,即使他不在,他也会安排好一切。从大?院走出来,迎接她的是笑盈盈的朋友和亲人,就像是在告诉她,以?后她的生活就只剩爱意和温暖,再?不会有那些算计和逼迫。
她扬眉,难得带上几?分傲娇地点点头,“韩宥就是很好嘛!”
“啧!牙好痛!”韩云深捂着下颌,精致的五官皱在一起,“等下次我见到二哥,我一定要把这句话转述给他,二哥肯定得乐死。”
众人笑作一团,还是韩青阳勉强做了最稳重的那个,“很晚了,我们?先回家吧。”
于?是大?家又一起回到了家里?,将车停好后,韩云深从后备箱里?拿出了一大?袋的零食和熟食,“我妈准备的,今晚我们?好好庆祝一下,难得我爸也没给我设门禁。”
“不醉不归!”赵韵也从后座拿出一大?袋子饮料,说着是不醉不归,但其实都?是些汽水和甜牛奶。
一群年轻人在客厅热热闹闹了一整晚,还好家里?够大?房间够多,怎么都?能睡下。将人都?安顿好后,祝熙语带着水汽从主卧卫生间里?轻手轻脚地溜到客厅,拨通了广市家里?的电话,她回来刚给韩宥报了个平安就被赵韵捉走了,她还有好多好多话都?还没和韩宥说。
祝熙语想,等第三声铃声响完他还没接的话,自己就明天?再?打。但几?乎是在第一声铃声落下的瞬间电话就接通了,祝熙语有些惊讶又有些明了的开心,“韩宥,你还没睡呀?”
“在等你呀。”韩宥学着祝熙语那样讲话,也许是因为压着音量,他的声音温柔得快要将祝熙语融化了,“等着我的宝宝想起我呀。”
明明韩宥不在,祝熙语还是红了耳后,她的指尖顺着沙发抱枕的纹路滑动,“谢谢你,韩宥。”
电话那头的韩宥眉眼都?是快要凝成实质的爱意,“开心吗?”
“开心。”祝熙语觉得自己今晚大?概一直都?是笑着的,不仅为朋友亲人的关心,更因为这背后代表的是来自她丈夫的爱和呵护,她呵出一口气?,“现在我也很想能和珩珩说得一样,长出一对大?翅膀,飞回到你身边。”
“好想你。”祝熙语垂眸,又很快打起精神,“下学期我一定要多修学分,早点毕业。”
韩宥的唇微微张开,想了一下还是准备按原计划给祝熙语一个惊喜,他看了眼腕表,“我也很想你。明天?是不是还有一整天?的课,要不要早点休息?”
祝熙语还想继续,哪怕是听着韩宥的呼吸声都?让她安心和幸福,但她想到韩宥每天?的工作量,还是不舍地挂断了电话,“嗯,我这就去睡。你也要早点休息哦,晚安。”
挂断电话后,祝熙语莫名地转了一个圈,就像是小?时候得到了新裙子那样,转完后祝熙语又觉得自己这样很幼稚,捂着脸轻轻笑了。她轻轻打开房门,赵韵今天?和她一起睡,任冉住允儿的房间,韩云深和韩青阳住,明早韩云深再?送他们?回学校的回学校,上班的上班。
祝熙语以?为赵韵已经睡了,刚轻手轻脚地躺上床,赵韵一个翻身就抱住了她,声音里?含着困意,“比我想象得早,我还以?为你们?还得打上半小?时呢。”
“你知道啊。”祝熙语抿抿唇,面对自己最好的、从少女时期就一起玩的朋友,她没有掩饰自己的心意,“就是很想听听他的声音。”
“我知道,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赵韵也笑,呼吸扑在祝熙语颈侧,“熙语,这样真好,我也好开心,替你开心。”她的语气?里?都?是理所当然,“你这么好,就应该被大?家爱,被大?家捧在手心里?。”
自从祝熙语遇见赵韵以?后,赵韵总是会一次次重复这样的话,祝熙语以?前都?是笑笑就过了,但今天?,她重重地颔首,“嗯,我也觉得。”
赵韵听见这个回答,笑得更开心了,“你这样想才对嘛。”她很感慨,“以?后我再?也不说韩宥的坏话了,你才认识他几?年呀,比我陪你十多年还厉害。”能大?大?方?方?接受别人的爱意,就足以?见得她本?身就拥有了足够多的爱。
夜色里?的对话总是情感充沛的,祝熙语的声音愈加温柔,“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和我承诺,会像西岭一样守护我。你知道西岭吗?连绵不绝的高山,从西岭脚下望去,既是保护,也是阻碍。有一天?晚上,他把我带到山顶,告诉我,他会成为匍匐在我脚下的西岭,只属于?我的西岭。”祝熙语的唇角扬起,“这五年多,他一直是这样做的。”
安静了很久,赵韵才悠悠开口,“好吧,我承认,他确实比我想要介绍给你的我的堂哥表哥之类的好太多。”
两人又说了很久,就像回到了少女时期,但话题远比少女时期更加轻松浪漫。那个时候,她们?谈及的是迷茫的未来、是复杂的现实,但现在,是美满和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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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走了。”韩宥和庄玮打了个招呼后就急匆匆离开了。今天?去北城最晚的机票是四点,汪师长得知以?后干脆允了他的早退,让他把剩下的任务交给手下,但韩宥还是赶着做完了才离开,只剩下一个师部?会议需要庄玮代他出席。
庄玮刚抬头,看见的就是合上的房门,他叹口气?,“跑得真快,我就说吧,熙语去北城了,韩宥的心也就留在那儿了。”
他的感慨韩宥根本?没听见,他的行程安排得很紧凑,何况从广市到蓉城机场还有不短的路程,直到坐上飞机时他才松了口气?。韩宥记得祝熙语的课表,也很清楚她的行为轨迹,下了飞机后,他径直回了家。
走到将军巷口的时候,韩宥遇见了出来散步的郭巧一家,郭巧见到他时很惊讶,韩宥隐约觉得这惊讶里?还藏着些什么别的情绪,但他太急切地想要看见自己的妻子了,于?是打个招呼后就错身离开了。
离家越近,韩宥的心跳越快,他无法抑制地想象着爱人可能会有的反应。
推开门,韩宥的笑意在看到院子里?的人时微微一顿,院子里?的人回首,脸上是和他一样中?断的笑意。
韩宥垂眸,迈步走进将院门合上,“谢同志。”
谢川尧也垂下了眸子,解释,“韩团,我来接熙语去家里?,爷爷想问问事情的进展”
祝熙语正?在书房里?收拾东西,听见院子里?模糊的对话好奇地走了出来。看见熟悉的身影时,她来不及想更多,笑着就跑了过去,重重扑进他的怀里?。闻到熟悉的香味时,祝熙语的眉眼染上温柔,爱娇地在韩宥怀里?蹭蹭,再?开口时声音里?已带上了温软的哭意,“韩宥。”
韩宥揽住怀里?的妻子,纷乱的想法统统消失,他顺了顺妻子的发尾,亲昵地环住她,“宝宝,是我,我回来了。”
祝熙语仰头去看他,眼眸里?已含上了湿意,下意识想要踮脚去索吻,以?前韩宥出任务回来时他都?会第一时间抱住她吻她。
韩宥见她这样,低声笑了,提醒,“还有人呢,晚点。”
祝熙语这才从巨大?的惊喜里?醒过神来,她的动作僵住,天?呐,天?呐,谢川尧和郭巧一家不会一直看着吧,救命她的脸通红,求助而依赖地看向韩宥,可怜兮兮的。
韩宥笑得更开心了,松开她的腰换成揽肩,看向对面垂着眸的青年,“谢同志,失礼了。”
谢川尧抬眸,面上带着笑意,“人之常情,没关系。”他顿了顿,“不知道你今天?来北城,要不我先回家给爷爷说一声”
“没事儿,我们?一起去见爷爷。”祝熙语不敢看谢川尧,好在郭巧不在只有自己的发小?,不然现在她就可以?找个地洞钻进去了,“正?好上次没来得及。”她仰头看韩宥,还是忍不住想要和自己的丈夫有更多的肢体接触,干脆靠在他臂弯,“好吗?”
“嗯,家里?有礼物吗,要先去一趟百货大?楼吗?”韩宥自然没有异议,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和祝熙语一起上门拜访。
“有的。”祝熙语兴冲冲地拉着韩宥往餐厅走,“你来看看。”路过谢川尧的时候,祝熙语不好意思?地抿抿唇,“安安哥,再?等我们?一下可以?吗?”
“当然。”谢川尧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是什么样的,会不会把苦涩带到了脸上,便假装逗弄银子,没有抬头。直到两人进了客厅,他的动作也没停下,重复着给银子扔球的动作,甚至比银子还要急切几?分,像是害怕自己停下后就再?不能克制好自己的情绪了。
餐厅,祝熙语兴致勃勃地将东西整理好,雀跃得像是带着心上人回家的少女,“爷爷一定很喜欢你,他和我提起过你很多次了,对你赞不绝口呢。”
韩宥站在她的身后,几?乎将她纤细的身影全部?遮挡了去,看着看着,他从后面靠近,左臂揽住祝熙语的腰,右手钳住她的下颌往后仰,含住她的樱唇长驱直入,急切地汲取着爱人的甜蜜,喉结重重地上下滚动。
祝熙语在韩宥靠近以?后就顺从地启唇,背靠在思?念多日?的怀抱里?,手虚虚搭在他的小?臂上,仰头承受爱人的思?念,直到气?喘吁吁。
韩宥安抚地吻吻她的唇角,“好乖。抱歉,没忍住。”
听见他这样说,祝熙语笑着扬眉,低声,“没事的呀,我也想你了。”她伸手摸摸韩宥的下颌,“昨晚睡那么晚,今天?还赶路了,是不是很累?”
韩宥摇摇头,追着她的手指颇具暗示地咬了咬,“要是不用出门的话,现在你就不会有这个疑问了。”
祝熙语嗔他一眼,微微往后退,“那我们?早去早回。”
韩宥惊讶地扬了扬眉,低笑出声,吻吻她的发顶,“这下我是知道你有多想我了。”
祝熙语不想理他,将整理好的东西放到他手里?,又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肩章,挽着他的胳膊,“我们?出去吧。”
路上有些沉默,谢爷爷派了车来接,谢川尧坐在副驾,两夫妻坐在后面。祝熙语也不觉得觉得奇怪,韩宥和谢川尧都?是外冷内热的性子,这才是他们?见到的第二面,要是能热聊起来才奇怪呢。
她一路都?在问韩宥广市的事,快到谢家的时候才想起刚刚两人别扭的称呼,拉拉韩宥的袖子,提议,“韩宥,叫安安哥谢同志好生分,你们?就像我和承安那样单独论吧。安安哥,你也别叫韩宥韩团了,你们?可以?称呼对方?的名字。”
韩宥捉住祝熙语的手,将她的戒指正?了正?,漫不经心地应答,“好。”
谢川尧放在膝盖上的手掌收拢,他收回看后视镜的视线,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好。”
祝熙语没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车停下以?后就拉着韩宥下了车,等谢川尧打开了门后最先走了进去,“爷爷,看我带谁回来啦!”
谢老爷子早从客厅窗户看见了,笑着打趣,“我猜猜看,啊,是不是我的满满带心上人回来让爷爷掌掌眼啦?”
韩宥听到这儿更加确定了谢老爷子对祝熙语的心意,走到祝熙语身边很是恭敬地和老爷子问好,“您好,谢爷爷,我是韩宥。”
谢老爷子打量了他一会儿,这才哈哈笑着招招手,“都?过来坐吧,我们?满丫头眼光还不错。”
“当然。”祝熙语又和韩宥介绍了剩下的人,真就像是个回门的姑娘,“韩宥,这是伯父、伯母和乐乐妹妹。伯父伯母还有乐乐,这是我的丈夫,韩宥。”
“你好,韩宥。”谢明杰伸手和韩宥握了握,“来坐。”
卓寻梅警告地看了谢梦乐一眼,也笑着上前,“你好,韩宥。不知道你今天?会来,有什么喜欢吃的吗?我让李嫂加。”
祝熙语拉着韩宥坐下,亲昵地替他回答,“伯母,他不挑的,不用忙啦。他也是突然到家的,我都?不知道呢。”
谢梦乐在父亲的注视下将李嫂手里?的茶杯接过放到韩宥身边,不情不愿,“你好。”
韩宥是多么敏锐的人,谢家人的反应和态度他都?看在眼里?,他看得出来谢梦乐的敌意和卓寻梅的尴尬,但也能感受到他们?对妻子的关心和妻子在谢家的放松。这就足够了,韩宥主动接过,“你好,梦乐。”
都?坐定以?后,一家人这才准备动筷,难得的,谢老爷子让李嫂拿了酒,“今天?也算是满满回门了,咱们?怎么也得举个杯。”
祝熙语笑得甜蜜,“那都?喝一杯就好了爷爷,你晚上还要工作呢。”
谢老爷子自然答应,他也没有灌小?辈喝酒的习惯,一家人举了一杯之后也就正?常用餐了。
谢家的餐食很丰富,一顿饭虽然没人再?说话,但韩宥一直在默默照顾祝熙语,而坐在上位的谢老爷子也将桌子上所有人的表现尽收眼底。
看着孙女谢梦乐气?鼓鼓的,孙子谢川尧一直在夹菜安抚她,却?一直回避着不往小?夫妻那边看,而儿子儿媳好像也在僵持,谢老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不能再?放任川尧这样下去了。
他也很遗憾,很愧疚,但他不得不承认,韩宥是个足够优秀、足够体贴的丈夫。在侯家整件事里?,他看似置身事外,其实一直默默守护着祝熙语,自己想要插手推动的点,他也都?考虑到并提前布置下去了。这青年,远比他以?为的还要深沉,但他对祝熙语的爱又是不加掩饰得真诚热烈。
谢老爷子不得不承认即使谢川尧长到韩宥这个岁数,也不可能会有韩宥现在的成就。这个小?辈,眼界足够宽、心性足够狠、能力也足够强,对周围人的凝聚能力更是谢川尧远不能及的。谢老爷子都?有些惊叹于?他的人际网,更为难得的是,无论是谁,和韩宥接触过都?有很少有说他不好的,即使是对立面,也是叹息不能将其拉拢而不是嫉妒或者诋毁。
谢老爷子有预感,只要给韩宥一个契机,他就能取得现在所有小?辈所不能及的成就,甚至超过他们?这一代人。
饭后,一家人又沟通了一下关于?侯家的事,侯海不能再?翻身了,这是毫无疑问的,现在只需要等待法律最终的判决。
“厂里?那边你要接手吗?”谢老爷子很是心疼老友的心血被糟蹋成这样。
“我只收回本?来属于?黎家的东西。”祝熙语摇摇头,“别的我也插手不了,也不想插手。”
谢老爷子叹气?,现在这个厂也确实早就不属于?黎家了,但他真的舍不得黎家老爷子的心血彻底被毁,“现在局势越来越好了,等公安那边拿到你舅舅的消息,我们?再?想办法。”
“嗯。”祝熙语窝在韩宥身边,谈起这个就有些恹恹的,韩宥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谢老爷子看眼时间,打趣,“不早了,我也不留你们?了,让小?张送你们?回家。”
“好的,谢谢爷爷。”韩宥起身,“也谢谢伯父、伯母和川尧,我不在北城,你们?费心了。”
“应该的,满满在我们?家和乐乐一样。”谢明杰起身送夫妻俩出门,“要是明天?有空,继续来家里?吃饭。”
等小?汽车离开,谢梦乐气?鼓鼓地下了楼,却?见谢老爷子沉了脸,看向魂不守舍一整个下午的谢川尧,“川尧,来我书房。”
谢梦乐挡在哥哥面前,红着眼,“爷爷,哥哥已经很难过了,你非要逼他吗?”
“谢梦乐!”谢明杰蹙眉看向谢梦乐,“你多大?了还没学会明辨是非吗?你哥哥是你哥哥,难道熙语就不是你姐姐了吗?”
眼见着要吵起来,谢川尧安抚地摸了摸妹妹的头,看向谢老爷子,“爷爷,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担心的事也不会发生的。”
谢老爷子叹口气?,定定看着他,“安安,爷爷不担心你做什么,我相信你是最不想伤害满满的人。爷爷是心疼你,你要放过你自己。”
谢川尧垂下眸,苦笑,“爷爷,我也想。”
原来还欢声笑语的谢家陷入了安静,谢梦乐和卓寻梅窝在一起掉眼泪,谢老爷子和谢明杰眉心都?蹙着。僵持了很久很久,还是谢老爷子先退让了,“那爷爷再?给你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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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韩宥也在思?索着谢家的事,他难得觉得左右为难。谢家人对祝熙语的爱护是不容质疑的,是真的把祝熙语当做自家人,但谢川尧对祝熙语的感情也是特殊的,谢家人好像也默认了。
韩宥看着显然没有察觉还在和他说着小?时候的趣事的妻子,将这些事都?抛在了脑后,妻子开心是最重要的,至于?别的,他韩宥在枪林弹雨里?闯这么多年,最不怕的就是遇见竞争者。
回到家里?,郭巧还在等着,和韩宥打了招呼以?后才回到房里?,汪子明明天?才会来拜访韩宥,他从不在韩家呆到太晚,俩夫妻都?是很有分寸也很懂感恩的人。
院子里?只剩下夫妻俩,祝熙语知道迎接她的是什么,但在韩宥饱含侵略的眼神里?还是忍不住先求饶,“韩宥,你等会儿悠着点好吗”
语气?娇娇的,韩宥低头和她直视,“我尽量。”话音刚落,祝熙语就落到了韩宥的怀里?,她紧张地环住韩宥的脖子,也顾不得谈条件了,低声,“快回房间呀。”
韩宥拍拍她的腿,用行动代替了回答。到了主卧,祝熙语看见卧室里?的床单换了还没铺,她像是找到了借口,明知道躲不过却?还是想拖延一下,韩宥的眼神太吓人了,一看就知道今晚不会走温柔路线,“昨天?韵韵住过,我还没来得及铺,你先洗澡唔”
韩宥将人压到主卧的沙发上,祝熙语被逼得后仰,缠//绵的水声在两人唇齿之间响起。韩宥半跪在沙发上将祝熙语整个罩住,狠狠夺走了她所有的呼吸。
直到祝熙语眼前都?开始发黑,他才勉强让渡给她一些空间。祝熙语的胸口急速起伏,她隐隐觉得不对,伸手去抚韩宥的下颌,“韩宥,你怎么了?”
韩宥没回答,追着她继续吻,手将要探到关键之处时顿住,他惋惜地退开,“太久没做了,差点忘了手还没洗呢。”
祝熙语已经被他勾起的高涨情绪倏地下滑,笑出了声,韩宥是很在意这些的,无论是之前还是之后。
韩宥俯视着月光下的爱人,扬眉,“你这么说的话,那今晚咱们?就温习一下。”他将人抱起,“先去哪儿呢?我想想,家里?的新浴缸买回来我好像还没用过”
等祝熙语感受到温水的抚慰的时候,她又被韩宥挑起的情绪才平缓了一点,抬起埋在韩宥颈窝处的头,祝熙语去寻他的唇,嘟囔,“你是不是报复我,哼,又不是我忘了…”
韩宥仰头用今天?以?来最温柔的一个吻安抚住自己的妻子,慢慢试探着,一点点把人彻底拥进怀里?。他也知道自己的妻子有多娇气?,根本?没想着让她出力。水波荡漾,满地晶莹…
但夜晚显然不会就此终止,韩宥的温和也只停留在最开始。
他不是圣人,推开家门,在自己的领地里?看到另一个男人时被激起的血性和占有欲在原始的交缠中?再?也无法掩饰,更何况还有积攒了半个多月的思?念和担心。
他一遍遍地在自己爱人身上留下自己的味道又在清醒的时候怜惜地亲吻她被咬破的唇角。
韩宥沉溺在这种天?地间似乎只有彼此的感觉里?,只恨不得祝熙语的世界真的只剩下他一个人。
但他实在太爱她了,就像此时始终克制地维持着祝熙语能承受的极限一样,他舍不得剥夺祝熙语被爱的权利,他的宝宝,他的明月,本?就该被所有人爱着。
第116章 介意(捉虫)
什么是幸福?如果让祝熙语来回答这个问题, 那她会说,此刻。
从梦里清醒过来?的时?候,感受到腰上的重?量, 祝熙语情不自禁地笑弯了眼。她轻轻侧头,看向枕侧的人。明明只是半月不见,祝熙语却觉得韩宥的脸部线条好?像又清晰了一点。现在的他?即使在晨光的加持下, 也再无半点少?年?气息了,精致的五官散发着的,是属于一个成熟的男人的韵味,即使闭着眼, 都能感受到他的冷淡和骄矜。
但祝熙语最?知?道, 这双眼对着她时盛满的是什么,是温柔和宠溺, 是尊重?和支持,是骄傲和爱意再没有什么, 能比韩宥的眼神更动人。
她的视线滑到韩宥笔挺的直鼻上, 这里和眉弓连接出来的轮廓浑然天?成,也是祝熙语很喜欢的地方, 每当韩宥用鼻尖来触她的时?候,她都无法抑制地心跳加速。
再往下,是颜色偏淡的薄唇,单看这张唇,淡漠的气息几乎都要扑面而来?, 也只有祝熙语能知?道它的热烈和柔软, 以及藏在其中轻易不肯示人的、有些可爱的牙尖。
祝熙语伸手按了按韩宥的下巴, 觉得心痒,又撑起身子咬了咬, 樱唇和新生的胡茬触碰,带来?细细的磨砺感,又一路传到祝熙语心间。她移开,低头点了点韩宥的唇。
腰间的手掌忽然收拢,祝熙语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韩宥半抱着坐到了他?的腰上,被子被带走,露出韩宥线条优美的胸膛,祝熙语的视线情不自禁地又落到了这儿,小麦色的肌肤上几个将?消未消的牙印惹得她悄悄红了脸。
韩宥轻笑,嗓音里带着沙沙的质感,让祝熙语想起了刚刚的胡茬,“睡醒了吗?一大早就?闹我。”他?的手掌移到祝熙语的后腰,轻轻揉捏,“难不难受?”
祝熙语趴下身去,将?脑袋埋在他?的颈侧,方便他?的动作,“还有点酸,你还好?意思?*? 问。”
“谁让你说我技艺不精了?”韩宥拍拍她的屁股,“这就?是挑衅的代价。”
说起这个,祝熙语又想起了韩宥昨晚的反常,虽然他?在床上一向?是强势的,但祝熙语总觉得韩宥昨晚的情绪是不一样的,她整个人窝在韩宥的怀里,“发生了什么事吗?还是你心情不好?哑?”
韩宥几乎没有停顿,像是打趣,“你们学校有太多比我优秀比我年?轻的男同学了,我焦虑。”
祝熙语噗嗤笑出声,没真觉得韩宥会在意这个,顺着他?的话,“啊对,是有好?多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呢。”她亲亲韩宥的颈侧,“但我都看不到,因为没人比我的丈夫更帅气、更优秀、更爱我。”
“嘴这么甜。”韩宥伸手捏捏她的小脸,“没用,我还没找你算账呢,这才?多久,怎么就?瘦了?”
祝熙语也知?道自己瘦了,她讨好?地拉过韩宥的手将?自己彻底环住,“没办法,食堂翻来?覆去就?那些菜,我也不能天?天?去吃国营饭店啊,那太扎眼了。郭巧也很忙,况且我也不好?意思总吃她做的饭菜。”
韩宥认真听着,“要不给你请个保姆?”他?有些担心,“吃不好?多难受。”
祝熙语赶紧摇头,“还是算了吧,郭巧已经快把家里的家务包完了,我再请个阿姨算什么。”她也不在意,“其实也没事,我周内将?就?着吃点就?好?了,周末的时?候三婶、姨姨、谢爷爷他?们,好?多人都叫我去家里吃饭呢,我只是最?近太忙了,忙着修那个稿子和整理证据,就?没过去。”
韩宥觉得这样不行,他?一手顺着爱人的发尾,想了几个方案却也都觉得行不通。郭巧是祝熙语的同学和朋友,不能不考虑她的自尊心,请个保姆来?家里也许会让她更不自在。但让祝熙语等到周末再改善伙食也不算个事,一周顶多吃两顿罢了。
最?后韩宥终于想到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要不我去找一下咱们胡同口那家饭店的服务员,让她每天?替你打包好?,你放学后带回家里吃,或者加点钱让他?们送到家里来?。”
祝熙语知?道这事儿韩宥不交代下去他?是不会安心的,顺从地点头,“好?,都听你的。”
祝熙语哪怕是最?艰难的时?候也没缺过钱用,嫁给韩宥后韩宥的工资和奖金加起来?就?已经很傲人,后来?她的稿费则比韩宥挣得还要多,他?们夫妻俩早就?在物质上实现了完全自由,也就?是祝熙语还顾忌着韩宥的身份行为谨慎,否则这些可以用钱解决的事儿都算不得什么。
但夫妻俩窝在一起讨论这些平淡的琐事本?身也是一种幸福,是不同于身体?交缠或者灵魂相通的幸福,两人一时?都舍不得起床。
直到快十一点,马上就?是汪子明约好?的请客时?间了,祝熙语才?黏黏糊糊地从韩宥怀里退开。
见韩宥光着身子坐在床边懊恼,祝熙语又笑着扑到他?的背上,“感谢我吧,我给你做了新衣服,都洗好?放进衣柜了。”哪怕这个年?代军装就?意味着尊重?,但随着韩宥职位升高,他?反而更喜欢穿常服了,尤其和祝熙语在一起的时?候。毕竟穿上军装就?代表着部队,韩宥就?不能随着心意和祝熙语亲昵了,常服不仅方便还可以彰显他?们的关系。
果然,祝熙语今天?选的也是相配的一套。她自己穿着卓寻梅替她做的淡紫色长裙和米白色大衣,替韩宥挑的是藏蓝色衬衫和黑色大衣。因为韩宥不再愿意穿浅色祝熙语又不想穿深色的原因,她便特?意挑出了一根藏蓝色丝带编进了麻花辫里。想了想,祝熙语又把原本?配好?的包换成了淡紫色的,放在了韩宥手里,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好?啦!”
在祝熙语像个小蜜蜂一样在主卧里忙碌的时?候,韩宥就?坐在沙发上笑着注视着她,此时?见她半弯着腰站在自己面前,乌黑的发里编着自己衬衫的颜色轻浅地荡,韩宥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晃软了。
他?抬手掌着祝熙语的后脖颈往下带,让她的唇贴上自己的,“还差这个。”
祝熙语便捧着他?的脸,仔仔细细地在他?唇上的每一处都落下一个吻。明明都知?道祝熙语没有涂口红的习惯,但谁也没提,好?像这样就?能真得变成同样的唇色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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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子明约的地方是附近公园旁边的饭店,不仅有祝熙语,还有宋未央和陈圆圆。等祝熙语他?们到的时?候,其他?人也都到了,汪子明特?地开了一个包厢,这对他?来?说绝对是很大的支出了,足以见得他?的诚意。
祝熙语看宋未央和陈圆圆手边都放着百货大楼的袋子,这才?安心地将?自己刚刚路过时?给小静芝买的礼物拿了出来?,是一整套彩铅,三十二色,价格不算便宜。
祝熙语注意到小静芝很喜欢盯着她彩色的裙子看,平常也喜欢拿着粉笔在地上涂涂画画,于是特?意买了这个,果然小静芝很喜欢。汪子明夫妇见女儿那么开心,本?来?想推拒的话也就?咽了下去,之后,宋未央的水晶发卡、陈圆圆的新裙子也都顺顺利利到了小静芝手上。
四人里也就?郭巧的物质条件差一点,汪子明和郭巧又是全心为了女儿的性子,单看他?们补助的分配就?知?道他?们是传统的“苦了自己不能苦孩子”的父母。祝熙语三人不好?在别处帮忙,便只能利用两人的这个性格,经常给小静芝买些零食玩具当?作帮助。
饭局过半,被敬酒的韩宥没什么反应,倒是提议喝酒的汪子明已经有了明显的醉意。他?摇摇晃晃地起身,举着半杯酒,眼眶已经彻底红了,“谢谢你们,我知?道你们的心意。我的爸妈兄弟不管我,巧巧家里也是”他?顿了顿,看向?祝熙语夫妻,“韩宥哥、熙语,谢谢你们,谢谢你们替我伸冤、替水县老百姓除害,又借出房间给我妻儿住,我知?道我知?道你们是想帮我们一把。巧巧都和我说了,这才?半个月,你们给静芝买的礼物和贴补的吃食都快赶上房租了,真的谢谢你们,你们的恩情我永远也不会忘的。”
他?又看向?宋未央和陈圆圆,“未央、圆圆,也感谢你们。我没来?北城那段日子你们陪着巧巧东奔西走,这些日子更是像疼自己孩子一样疼静芝,我都看在眼里,谢谢你们。”
他?对着四人就?要鞠躬,被韩宥扶住坐下了,韩宥拍拍汪子明的肩膀以示安慰。
陈圆圆赶紧开口,“哎呀,子明哥,不用说这些。我们都是朋友,而且我们也是真心喜欢静芝的。”她看向?眼眶也红红的郭巧,“你看,你都把巧巧姐惹哭了,还不哄哄。”
汪子明闻言看向?抱着女儿的妻子,握住她的手,他?虽瘦但个子很高,此时?泪流了满面,“巧巧,我最?对不住的就?是你,你跟着我一直在吃苦。你再等等我,我一定好?好?努力,到时?候也给你挣一个大房子,咱们继续挨着熙语和韩宥哥住。”
“我相信你。”郭巧的眼里全是信赖和崇拜,她没醉便不好?意思说太多,只望着爱人的眼睛坚定地重?复,“我和宝宝都相信你。”
祝熙语本?想歪头去看韩宥,却意外看见宋未央的眼角好?像沁出了泪水,虽然她借着整理头发飞快地擦去了,但祝熙语已经感受到了她难得外露的情绪,悲伤?怀念?
祝熙语垂眸,宋未央的经历即使到了现在依旧是个谜,但祝熙语尊重?她的想法,哪怕一直不说也没关系,这并不影响她们做朋友。她假装没有看见,还帮着引开了陈圆圆的注意力。
陈圆圆是个很孩子气的性格,她的心思不太细腻,至少?比起其他?三人来?说绝对算得上迟钝,但她的所有情绪,无论是不合时?宜的好?奇还是不加掩饰的羡慕都是善意而可爱的。所以祝熙语几人也就?是会在这种时?刻引导她一下,避免她没有恶意却把事情的走向?推到不可控的境地。
因为汪子明醉了,这场相聚也没持续太久,韩宥帮着郭巧将?人送到家里短暂休息后又和祝熙语重?新出了门。
韩宥来?到北城,就?不能不去韩三叔家拜访,本?来?他?还应该请老团长彭兴杰吃饭的,但对方现在是侯海这个案子的负责人,非常忙,毕竟无论是行贿还是受贿都不是侯海一个人能完成的,这件事牵扯得越来?越大。而且韩宥还是祝熙语的丈夫,理应避嫌,只能约下次。
彭兴杰也没有不高兴,乐呵呵地答应了下次再聚。他?觉得不是韩宥在欠他?人情,而是韩宥特?意把功/绩送到了他?的手上。只祝熙语提供的东西就?足以把侯海的犯罪落实,这个案子影响力大又不算难,可不是送到手的功/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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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下午还有一段时?间,韩宥和祝熙语都更希望能和对方单独待着,便牵着黑子和银子出门去了家旁边的公园。公园是新修的,景色很漂亮,娱乐设施也很多,今天?又是周末,很是热闹。韩宥和祝熙语本?就?是人群中很引入注目的存在,此刻牵着两只矫健强壮的大黑狗,更是走到哪儿都是视线焦点。
怕吓到小朋友,也为了黑子银子能放下戒备状态好?好?放松一下,韩宥挑了相对僻静的一处草坪停下。稍微放长了狗狗们的牵引绳,让它们在长椅的周围玩,其实两只狗的社会化程度已经很高了,根本?不会伤人,韩宥这么做,反而是为了保护它们不被心怀不轨的人伤害。
因为人少?,韩宥直接揽住了祝熙语的肩膀,两人依偎着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享受着初春温暖的午后。
“叔叔,阿姨。”一个梳着两个小辫子、穿着干净又漂亮的小姑娘拿着糖葫芦走了过来?,她的小脸圆圆的,笑起来?像蜜一样甜,“我是韩嘉珩、黑子和银子的好?朋友孟懿一。”她指指湖边垂柳下的倩影,“那是我的妈妈柳夕雾,阿姨,请问我可以和黑子银子一起玩吗?”
她看起来?和韩嘉珩差不多大,奶声奶气的,一字一句却说得格外认真懂礼。没人会舍得拒绝这样的小天?使,祝熙语笑着回答她,“可以呀,一一。你认识韩嘉珩呀?”
“嗯,我们就?是在这个公园认识的。”孟懿一点头,“韩嘉珩还答应我下次见面会请我吃巧克力,但是他?说他?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到这里。”
银子显然也认出了她,用大脑袋拱她的小手,小姑娘明明都被逗笑了,却还是认认真真看着祝熙语,等待她的答复。
祝熙语哪能看不懂一个小孩子的心思,摸摸她的小辫子,“一一先?把糖葫芦还给妈妈或者交给阿姨好?不好??等下和黑子玩完以后也要找大人洗过手之后才?能继续吃东西、揉眼睛哦。”黑子银子有全套的防疫,但小孩子太容易生病了,小心为上。
孟懿一回头看眼自己的妈妈,犹豫着将?糖葫芦递给了韩宥,韩宥有些惊讶但还是接过了,小姑娘明显是有些怕韩宥的,但还是乖乖道了谢,“谢谢你,叔叔。我妈妈在画画,我不想打扰她。但是爸爸也说了,男孩子应该照顾女孩子,就?像哥哥照顾我一样,所以只能麻烦叔叔帮我拿一下啦。”
“不客气。”韩宥早在小姑娘看向?他?时?就?刻意柔和了眉眼,此时?将?黑子的牵引绳交给了小姑娘,“去玩吧,注意安全。”
银子还有跳脱的时?候,黑子却很稳重?,与其说是小姑娘带着她,倒不如说是她在陪着小姑娘,很快就?将?小姑娘逗得咯咯直笑。
祝熙语也不看风景了,注视着他?们的互动,感慨,“这个小姑娘教得真好?,好?懂礼貌,她明明就?有些怕你,却还是注视着你的眼睛回话,现在和狗狗玩也是斯斯文文的。”她看眼柳树下的身影,“很像她妈妈,两个人看起来?都很淑女。”
韩宥认可地点点头,顺着祝熙语的话聊起了儿子,“说起这个,今晚你打电话的话我还得避开,我都没敢和珩珩说我是来?看你的。”他?哭笑不得,“我之所以忘了带行李,就?是因为昨天?早上害怕他?察觉就?先?放在了主卧,结果走得急就?给忘了。”
祝熙语失笑,“真是个小霸王。”她笑着看向?韩宥,故意问,“是遗传你吧?”
“少?来?。”韩宥捏捏祝熙语的鼻子,“我就?算霸道也只是对你。”
“珩珩也只对我们霸道呀。”祝熙语不肯承认,“你看他?有那么多好?朋友,来?公园一趟还认识了个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就?证明咱们儿子在外面还是很乖的。”
韩宥扬眉,“你的表情告诉我,你现在很心虚。”
“才?没有。”祝熙语从他?怀里站起来?,跑到了叫一一的小姑娘身边玩去了,韩宥也慢慢跟在后面,三人两狗开始在草坪里转着圈散步。
柳夕雾回头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她也不急,收好?画纸以后才?悠悠起身,走到那对几人身边,“你们好?,是珩珩的爸爸妈妈吧,谢谢你们照顾一一。”
早在她起身时?祝熙语就?留意到了,她不自觉放柔了声音,“是的,你好?。不用客气的,一一很乖。”
一一小朋友已经趁着大人寒暄的时?候和两个朋友道了别,这会儿走到妈妈身边,乖巧道谢,“谢谢叔叔阿姨,我很开心。”
祝熙语笑着低头看她,从韩宥手里拿过糖葫芦,“糖葫芦还你,但要等回家洗过手之后才?可以吃哦。”孟懿一接过,又和祝熙语道了谢,问了韩嘉珩什么时?候会回北城,这才?和自己妈妈一起离开。
时?间也差不多到了,祝熙语和韩宥拉着手往家走,“一一的妈妈好?漂亮,雾蒙蒙的,我算是明白什么叫‘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了。’①”
韩宥被她逗笑,“怎么乱用诗,满满作者这是想考考我的文学素养?”
“什么呀,我就?是觉得很应景。怎么说呢,就?是看着她我就?很想保护她,不是对弱者那种,就?是舍不得她伤心害怕”祝熙语答得认真。
眼见着祝熙语越说越奇怪,韩宥及时?打住,“一一看起来?倒是很开朗。”
“嗯,看得我也想生个女儿了。”祝熙语回望韩宥。
韩宥对于此事是完全尊重?祝熙语本?人的意愿,“要是你想的话,我当?然想要有一个长得像你的女儿,杨姨那里的旧照片,每一张都让我很遗憾,遗憾不能早点认识你。”
说到这儿,韩宥自然而然地想到,这些他?错失的时?光正被另外两个虎视眈眈的男人珍藏着,他?的心头又萦上了一股难以言明的感觉,不是嫉妒、也不是愤怒,复杂得让韩宥自己也看不懂。
“咱们想再多也没有用,这事儿还得你儿子批准。”祝熙语的声音及时?拉回了韩宥的心神,他?跟着笑了笑,笑容却不达眼底。
韩宥很清楚自己这是怎么了,他?在介意,介意谢川尧。
谢川尧和侯政谦不同,他?是祝熙语真正的青梅竹马,他?和祝熙语之间有着完全不输给自己的经历,甚至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可以说是相依为命的。也许没有这么严重?,但韩宥觉得谢川尧对祝熙语真的不仅仅只是在当?哥哥、当?朋友,他?也不仅把祝熙语当?心上人,对她还有很深的执念。
而祝熙语呢,韩宥感受得到祝熙语对谢川尧的信任,也看得出来?祝熙语只把谢川尧、把谢家当?作亲近的家人相处。他?也是这样劝慰自己的,劝慰自己不要多想,但韩宥忽然发现,他?没法不多想,也没法不介意。
在他?不得不和妻子分开的时?候,有这样一个人侵占了他?的位置,长久地陪在妻子身边,在本?该是他?的时?间段里创造属于他?们的记忆。
棘手的是,谢川尧又是理智而有分寸的,把握着最?合适的尺度,绝不越雷池,真心实意地给予祝熙语关心和爱护,这对于无知?无觉的祝熙语来?说是幸福的,但对韩宥不是。
韩宥越了解越介意,他?承认自己去过谢家后开始变得更加焦躁不安了。谢川尧就?这样守在妻子旁边,蚕食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而他?身后的谢家,对他?来?说是助力,对韩宥来?说却是阻碍和忌惮。祝熙语的亲缘本?就?有些淡薄,要是谢川尧被戳破,那谢家和自己家的关系必然也难以为继,韩宥不想祝熙语伤心。
韩宥不是不信任自己的妻子,是他?太在乎太在乎祝熙语了,在祝熙语出现以前,韩宥把自己的所有都献给了他?的事业。在祝熙语出现以后,他?整个人都心甘情愿地伏在了祝熙语裙摆之下,他?所有的一切都可以为祝熙语让步。
韩宥不能承受失去祝熙语的可能,不能接受明珠悬于崖边的风险,但他?又做不到将?明珠锁在盒里、握在掌心,便只能陷在这样两难的境地里。
爱意是沼泽,困住了他?。
“韩宥,你怎么了?”见韩宥迟迟没有回答自己的话,祝熙语侧头去看他?,就?见他?整个人像是笼罩在了郁气里,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韩宥。
从韩宥第一次出现在她的世界里起,无论是不相识的初见还是韩家人的描述,他?都是绝对强势的形象。认识他?以后,祝熙语更是频频为他?漫不经心却又运筹帷幄的气质心动,她觉得好?像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人或事能打倒韩宥。韩宥也用他?的行为印证了这一点,他?想要的,哪怕是祝熙语的爱,一个见证过母亲为爱而死的、警惕戒备到了极致的少?女的爱,他?也能得到。
祝熙语不顾两人还在胡同里,担心地拉住韩宥的手,“韩宥,你到底怎么了?我从昨天?起就?觉得你有点不对劲。发生了什么了吗?你要告诉我呀,有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韩宥回过神来?,看见祝熙语红着的眼尾更觉心碎,他?伸手抚摸祝熙语的眼尾,“我自己调到北城来?好?不好??我仔细想想,我先?来?这边汪师后来?也是可以的嘛。”
祝熙语泪眼朦胧地看他?,“当?然可以啦,如果你这段时?间是在为这件事烦恼的话,我们就?自己试试看。如果是因为你适应不了异地,我也可以休学的,等你调来?了我们再一起回北城,你上班,我继续读书。”
她扑进韩宥怀里,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反正我不想你这样,我看得心好?痛。我读书是为了年?少?的梦想,但其实我已经在实现我的写作梦了。而且你比这些都重?要,只不过晚一两年?再继续上大学嘛,没关系的。”
韩宥的心随着爱人这段话的每一个字跳动,重?音就?跳重?、轻音就?跳轻面对这样的爱人,韩宥觉得,即使要身处沼泽被层层束缚,但只要是祝熙语想要的,他?都心甘情愿。
他?揽着祝熙语的腰,另一只手从祝熙语的肩上越过,将?她整个人都环进了怀里,低头去吻她滑落的泪,低喃,“宝宝,我好?爱你,真的好?爱你”
“咔嚓——”只是一声,韩宥就?察觉到了转角来?人的动作,他?本?来?酝满了温柔的长眸倏地掀起,凌厉的视线直直朝对方射了过去。
第117章 危险
将祝熙语揽到身后, 韩宥快步走?了过去,金发碧眼的男青年见他气势这样足,手?忙脚乱地放下相机, 蹩脚地解释,“对不?起,我是来自英国的布朗杰克, 我是一名学生。我没有恶意,只是觉得你们刚刚那样很美、很甜蜜。我很抱歉,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把照片销毁。”他只会几个?中文词汇, 大篇幅都是英语和比划。
没想到韩宥用流利的英语回答了他, “谢谢你对我和我妻子的称赞,但很抱歉, 我需要您出示一下您的外宾证。”
布朗杰克有些惊喜,他今天是来华国最有名的学府参观的, 和队伍走?散后闲逛到了这里, 他是一名摄影爱好者,看到美好的事物就想要用相机捕捉下来, 看见刚刚那一幕的时候下意识就按了快门。他一边从背包里拿证件,一边还在劝韩宥,“先生,我敢保证这张照片会非常美,我想留下它也许是个更好的选择。”
韩宥看了一眼他的证件确定了他说的属实之后才放松下来, 他的身份比较特殊, 在这种事上尤其?要谨慎, “谢谢你的配合,布朗杰克, 欢迎你来华国。”
布朗杰克见韩宥的态度不?再那样凛然,心才安稳下来,他兴致勃勃地给韩宥展示照片,“先生,你可以看看再做决定,相信我,所?有见到的人一定都能?从中感?受到你对你妻子的爱意。”布朗杰克也是这会儿才来得及看成品,发现自己竟然捕捉到了韩宥望过来的眼神后,他兴奋地握拳,“天哪,这太完美了,这将是我最?得意的作品。一个?高大的华国男人将他美丽的妻子抱在怀里温柔地安慰,望向我,这个?闯入他们世界的人时,又是如此的霸气”
他乞求地看向韩宥,“拜托你,如果?不?能?接受我带走?这张照片的话,请你留下,不?要毁了它。”
“当然,布朗杰克先生,我也很喜欢这张照片,我和我的妻子一定会珍惜的。”韩宥确实觉得这张照片远比他以前在相馆拍的所?有照片都要好,唯一可惜的是他将祝熙语藏得太严实,只能?看见她仰起的脸侧的一点莹白肌肤。
夫妻俩的谈心被中断,三人先去了照相馆洗照片,了解了布朗杰克的情况后,韩宥和祝熙语又送他回了北城大学找他的老师。
在路上,布朗杰克更加惊喜,这个?符合他对东方美人所?有想象的女子有着完全不?输她丈夫的口语水平,只可惜她不?常说话。到了分别的时候,布朗杰克实在没忍住,看向祝熙语,询问,“祝太太,我能?和您合影吗?我的家人朋友都对华国以及华国人很好奇,我想如果?他们能?见到你的照片,就会知道书里的东方美人是什么样子了。”
祝熙语有些想笑,果?然是外国友人,她身上最?符合东方形象的大概只是黑发黑眸。她没有拒绝,“可以的,布朗杰克先生,祝您在华国玩得愉快。”
韩宥主动接过相机,为?自己的妻子和偶遇的外国友人合了影,“很高兴认识你,再见,布朗杰克先生。”
“再见。”布朗杰克很是不?舍,“如果?有机会,我还会回到这里。我记住了你们家的位置,我会来找你们玩的,我的华国朋友。”
韩宥失笑,“欢迎,希望那一天早点到来。”
狗狗们已经?送回了家里,韩宥就想直接坐公?车去韩三叔家,但祝熙语却拉住了他,带着他去了自己学校的湖边慢慢散着步,“韩宥,我刚刚说的是真的,我不?想你总是为?了我牺牲。你一直支持着我所?有的决定,作为?你的妻子,我也无条件支持你。更何况,我并不?是放弃了,只是晚两年”
“熙语。”韩宥拉着祝熙语停下,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和她对视,很是认真地回答,“你还记得吗?我说过,我不?会成为?阻挡你的西?岭,我只会是你身下的西?岭。”他伸手?将祝熙语的辫子放到胸前,又整理了一下丝带的蝴蝶结,“你可是我们家现在的最?高学历和未来的第一个?研究生,怎么能?休学呢?”
他歪头,笑盈盈看向祝熙语,打趣,“抱歉啊,我知道你很想写?书包/养我,但是我暂时无法满足你这个?愿望,等我退休好了,也就四十年。”
祝熙语回想起上一次分开时自己的胡言乱语,也笑出了声,“退休了我就不?包了。”她抿抿唇,“反正无论?怎么样,我都会支持你。”
韩宥郑重点头,“知道了,我的老婆大人。”没等祝熙语问,韩宥自己就做了解释,“白婶看的电视剧里香江那边都是这样叫的,我吃饭的时候听了一耳朵。”
祝熙语牵着他继续绕湖走?,“可以叫老婆,不?要叫老婆大人。”祝熙语其?实最?喜欢韩宥叫她宝宝,他似乎总能?把这两个?字念得深情又宠溺,“那我要不?要也换个?称呼呢,好像我一直都叫的是你的全名。”
韩宥摇摇头,“这样就好。”祝熙语自己可能?不?知道,但韩宥觉得祝熙语每次叫自己的名字时都是带着情绪的,韩宥喜欢从这去判断她的想法,也喜欢她一遍遍念出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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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度享受二人世界的后果?就是一向很有时间?观念的夫妻俩迟到了,但好在也只是迟了不?到十分钟,饭菜都还热着没有劳动韩三婶重新加工,不?然祝熙语得愧疚一下午。
在北城的所?有韩家人热热闹闹地坐了两桌子,韩宥虽坐在喝酒的那堆人里却坚决不?肯多喝,开头举了三杯后就放了杯。其?他人见状也没有强迫他,毕竟都知道他来北城就是为?了祝熙语,灌醉以后夫妻俩连话都说不?了几句,不?就成了添堵了吗?
也因为?这个?原因,韩宥反而成了最?晚走?的那个?,大多数男同志都醉了,忙里忙外的就只剩他和最?小的韩云清,好在他们都是做惯了的人,半个?多小时就收拾好了残局。但公?车已经?停了,好在韩三叔家离得也不?算远。谢绝了三婶的留宿邀请,韩宥牵着祝熙语慢悠悠地往家的方向走?。
初春的夜晚还有些凉,走?起路来刚刚好,不?会冻得缩成一团也不?会黏糊糊出一身汗。祝熙语注视着眼前两人被拉长?的影子,开口问,“云清这次可是真下血本了,那么宝贝的头发都剃短了,也不?知道韩兴准备得怎么样了。”这两兄弟都在备考今年夏天的高考。
“韩兴的成绩大概会是我们几个?兄弟里最?好的。”韩宥牵着她不?让她去踩影子,“小心摔倒。放心吧,他本来就毕业没两年,去年也在跟着韩峰备考,这次应该没问题。他还说他也想来北城看看呢,到时候家里就更热闹了。”
“那韩峰的工作呢?”祝熙语忙着开学和侯家的事,这段时间?还没来得及和韩五叔一家联系。
“韩峰不?是在工大物理系嘛,他和厂里商量着工资减半,当个?顾问,空闲下来了就去帮忙,厂里答应了。”韩宥补充,“所?以五叔他们还继续住在厂里的家属院里,宋娅的工作转给别人了,韩兴在家备考,五叔和五婶负责后勤。”
“那还挺好的。”祝熙语被牵住不?能?追影子,就踢路边的小石子玩。她的心情实在是太好了,她感?到幸福,解决了纺织厂的事也让她的心神彻底放松了下来,曾经?看起来格外遥远的圆满已经?被她拥进了怀里。
韩宥无奈,“再不?好好走?路,我就背你了。”
他这么说,祝熙语反而不?走?了,攀着韩宥的肩膀自己就要往上爬,“那你背吧,正好好像很久没有让你背过了。”
韩宥半蹲着让她上来,“没有名分才要背,能?抱我肯定不?背啊。”
祝熙语轻哼,甩甩纤细的小腿,趴在韩宥背上,“有人在看我们,快走?快走?。”
“怕什么,合法夫妻。”韩宥嘴上这么说,步子却迈得很快。现在的环境越来越放松,只要不?是特别过分的,牵手?、拥抱都是被允许的,甚至很多老年人就爱看小年轻谈对象。
韩宥身高腿长?,每日?的训练量有很大,本来半个?多小时的路程他十分钟就到家了。将祝熙语放下后,他松了松衬衫领口,“一起洗还是你先洗?”
祝熙语今天洗漱时看哪儿都不?好意思,洗漱台、浴缸、门后,都被韩宥强势地加入了一段记忆。祝熙语才不?要引狼入室,“我先洗。”
趁祝熙语在洗澡,韩宥干脆脱了外套将主卧彻底打扫了一遍,祝熙语收拾得其?实已经?很干净了,韩宥也就是帮着再规整一下。走?到垃圾桶旁边的时候,韩宥再一次直面了自己昨晚的疯狂,他更换了垃圾袋,在心里暗暗感?慨,还好他当时是把东西?单独装的,没有忘在广市家里,够用。
想到这儿,他走?到沙发边,在靠背的夹缝里找到了昨晚被随意扔到一边的计生用品,整理整理放进了他的床头柜抽屉。
祝熙语从浴室走?出来看见的就是韩宥拿着一叠子东西?往床头柜放的场景,羞窘再一次席卷了她,她擦拭头发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结结巴巴,“韩宥,不?要告诉我,这是你昨天在部队医院领的。”
“是啊。”韩宥依?*? 旧理直气壮,“我特意多拿了点,下次过来就不?怕了。”
祝熙语扑倒在床上,声音闷在被子里,“韩宥,我还要不?要做人了”
韩宥笑着拍拍她的屁股,“人之常情,咱们是在响应政策应该被表扬才对。你躺会儿,等我出来我给你吹头发。”
等浴室重新响起水声以后,祝熙语不?死心地趴到床边拉开床头柜再次确认,没错,就是很厚的一叠。祝熙语哀嚎一声,又将脸埋回床上,苦中作乐地想,反正大家也不?好意思聊这些,也就科室里的几个?医生能?知道罢了。
她也不?想自己吹头发了,趴在床上漫无边际地乱想,韩宥今晚要用几个?呢,他昨晚几点睡的啊,今天应该不?会那么久了吧
显然对于韩宥来说,没有短这个?可能?,今晚祝熙语还是后半夜才被放去入睡,这一次甚至比上一次还累。因为?韩宥从一个?极端到了另一个?,今晚的他格外有耐心格外温柔,也就格外磨人,祝熙语被抱起来喝了好几次水,抽屉里的东西?却才少了两个?。
彻底入睡的前一秒,祝熙语委屈地在韩宥怀里嘟囔,“这样不?公?平。”
韩宥低头亲亲她的唇,因为?睡前的迟钝这次终于没被祝熙语避开,“睡吧,宝宝。”
“嗯。”话音未落,祝熙语的呼吸就绵长?了起来。
韩宥却没有睡的打算,他今天想得太多,又屡次被打断,他本就有每晚复盘的习惯,不?彻底理清楚是不?可能?睡好的。对于他来说,即使不?会畏惧突如其?来的变化,也要在事情发生前设想好各种可能?和对策,以确保自己能?一直立于不?败之地。
他想了很久,时不?时低头寻着祝熙语的眉心、眼尾、唇边落下轻柔的吻,结婚五年多了,祝熙语对韩宥的吸引力反而愈发深刻。
对于工作,今天中午韩宥说的都是带着情绪的话。不?到危急关头韩宥是肯定不?会自己提前调来北城的,这是他一开始就决定好了的东西?。
他需要更高的功绩,能?一举闯入派别林立的首都军区。他不?想再依附于谁,他要创造出属于他的势力。当然,这里的势力和派别都并不?涉及公?事,能?走?到首都军区的军人,即使有私心,也绝不?会盖过国家和人民。
而在等待这个?建功契机的时间?段,韩宥也想开了,他们家现在不?缺钱,不?影响工作的话汪师长?也是很开明的,他大可以自己辛苦一些两地奔波,像这次这样专程过来陪着妻子过周末,比起在广市,这儿反而是二人世界。
至于谢川尧,韩宥决定暂时冷处理。韩宥既不?想帮着他和祝熙语表明心意,也不?想因为?他让两家的关系陷入尴尬的境地,在小舅舅没有回家以前,谢家和杨家一样,都是祝熙语心里的娘家。
想通并安排好以后的事后,韩宥的心神也终于松缓了一点,在天亮之际抱着妻子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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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祝熙语刻意不?去想韩宥离开的时间?,时间?也不?会因为?她不?想而静止,更何况她的丈夫并不?单单只属于她,还属于国家和人民。
“我送你好吗?”祝熙语将脸埋在韩宥的小腹上,“我不?想你一个?人离开。”
“太远了,我会担心。”韩宥将人提起来抱进怀里,安抚地亲亲她的眉心,“我到家就给你打电话,你在家乖乖写?作业好吗,不?是说燕教授给你布置的文章还没写?完吗?”
说到这个?,祝熙语的伤感?退了不?少,她在韩宥面前总是特别容易就觉得委屈,“我真的很不?会写?散文,已经?三篇了,我都不?满意。可燕教授又说了,如果?写?了三篇就不?要再写?了,挑一份给他就行,我不?太明白他的用意,也不?想把自己失败的作品拿给敬佩的前辈看。”
韩宥也不?懂,对于他不?擅长?的领域,他向来是不?会提什么不?负责任的建议的,“明天拿去就知道了,总之教授应该是为?了你好的,要是相处不?来也就不?强求了。”
作业的事还有下午,祝熙语现在只想好好和韩宥告别。她没再要求要去送韩宥,只安静地伏在他的怀里,贪婪地感?受他的气味和温度,直到分别的那一刻到来。
“我走?了。”韩宥看了眼腕表,和来的时候的自己相比,好似只是多了一张捕捉到了他们爱意的新相片,但韩宥自己很清楚,这些日?子压着他的不?安和担心在这两日?的相处里已消失大半。
他又变成了那个?无坚不?摧的韩宥,而这次他身上的盔甲,凝结于妻子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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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熙语已经?连着三天去了燕教授的办公?室报道,她现在也知道了燕教授的用意。燕禹森手?上有一个?很大的写?作课题,他个?人很看好祝熙语,但由于这次的项目太过重要,他的意见也只能?被当做参考,学院还要亲自出面验证参与者的能?力。
祝熙语是目前候选名单里大一新生里的唯一一个?,论?成就她可能?可以碾压很多学长?学姐,但她的短板也很明显,她只擅长?小说和议论?文。周末的散文作业便是燕禹森针对此的补课,他实在是很喜欢祝熙语的行文风格,也觉得祝熙语很适合这个?项目,便正大光明地给她开了小灶。
“大概就是这些问题,你自己回去再想想,明天下午继续来找我。”燕教授拿起茶杯润了润喉咙,见祝熙语蹙着眉心还在看他的批注,他很是欣慰,“你已经?进步很多了,我是在鸡蛋里挑骨头,今晚你可以好好休息一下,这几天累着了吧?”
“谢谢老师。”祝熙语将稿纸小心翼翼地收好,“还好,比起疲惫我更觉得兴奋。”她的眼眸亮亮的,“以前因为?不?擅长?,我下意识地就回避了这个?体裁,多亏了您,我现在已经?能?感?受到其?中的魅力了。”
“那就足够了。”燕禹森实在喜欢这个?充满了灵气的学生,他看眼窗外已经?昏暗的天色,想起学校最?近的动向,交代,“早些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好的,老师再见。”祝熙语抬腕看了眼时间?,“您路上也慢点。”
燕禹森点头,“我再看看你师兄这篇就回。”
于是祝熙语便一个?人出了文学院的办公?楼,眼下早就过了下班时间?,整栋楼只零散几个?房间?还亮着灯,祝熙语的眉微微蹙起,加快步子走?了出去。
周末一过,祝熙语就发现学校里的气氛似乎有了些改变,原先像燕教授这样受欢迎的老师的课,无论?是他们去蹭学长?学姐的课还是反过来被蹭课,教室里都是很和睦的,祝熙语还经?常被不?同届的同学拉着请教。
但这周没人再来蹭课了,祝熙语这样的走?读生更是被班长?特意交代了暂时不?要去其?他届的课堂,她这才隐约猜到了缘由。
他们大一新生和其?他届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们是恢复高考后的第一届学子,而这个?学校的其?他人都是都是工农兵推荐上来的。想到韩青阳的提醒,祝熙语的心情凝重了起来,原来她以为?这把火不?会烧得太快,也不?会波及到他们,毕竟即使是工农兵推荐,北城大学也得是顶尖的那批人才能?进,按理说在他们学校里这个?矛盾并不?会太明显。
宋未央及时替她解了惑,她压低声音凑到祝熙语和郭巧耳边,“昨天你们没来所?以不?知道,学校里一群工农兵集合了起来闹到了教务部和行政楼,声势很大的。本来我们高考时的政审流程就让他们很不?满了,你们知道的,‘看重本人表现’不?就意味着他们的红利没了吗?最?近毕业工作分配好像又降级了,还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他们便借着这个?闹了起来。他们现在很不?待见我们,所?以班长?要我们避开。”
郭巧抿抿唇,很是担心,“昨天子明也和我在说这件事,好像最?近各个?学校里都在闹这个?,咱们已经?算是很晚的了,清大也是上周五开始冒头的。”
陈圆圆低声补充,“我今早买早饭的时候,听说好几所?学校都伤到了人。”她有些害怕,“我们也很无辜呀,他们干嘛把苗头对准我们。”
“毕竟我们是第一届。”祝熙语注意到教室里各处都是凑在一起讨论?的同学,人心惶惶,“反正咱们小心为?上。”
“是的,一定要离远点。”宋未央的语气很是沉重,好像还带着恨意,“沾到这个?总是容易让人失去理智,我们一定不?要凑这个?热闹,有多远离多远。”
她看向陈圆圆,“尤其?是你,圆圆,你是正儿八经?的工人阶级,但又是考进来的,很容易两头吃亏,你最?近就跟着我,不?要一个?人。在学校出面彻底安抚好他们以前,我们先不?要和别的届来往了。”
其?他三人都联想到了刚刚过去的那段黑暗的日?子,可不?是疯狂到毫无理智的?气氛更加沉默。
事情也确实如宋未央预测的那样,短短三天就又有好几个?学院闹了起来,虽然文学院依旧安静,但祝熙语觉得这可能?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毕竟自古文人就是敏感?话题的中心和主力。
按祝熙语自己的想法,在这种时间?点她肯定除了上课之外都呆在自己家里,这样最?安全。但燕教授的课后补习太有吸引力了,祝熙语实在不?忍错过。前两天结束得早一些,祝熙语还没有这样不?安,但今天燕教授有个?会,便将会面时间?推到了晚饭后,结束的时间?也跟着延后了。
祝熙语的脚步越来越快,今天下午是学校的社团日?,按现在的情形来说,绝不?应该还有人有心思再参加社团活动,但这会儿的校园,都快临近七点了,却还是有很有多人聚集。
文学院在学校东南方向,祝熙语要从北门回家,这段路正常她要走?将近十五分钟。走?到熟悉的分叉口的时候,祝熙语放弃了以往选择的左边那条从学校广场穿过去的大路,径直踏上了右边沿着学校外围绕了一圈的远路。
刚走?没多远,祝熙语就听到了朦胧着传过来的喧闹声,即使距离模糊了内容,声势也足以让祝熙语的心跳骤停。几乎是瞬间?,周围明显近了很多的位置也响起了类似的喧闹声,这次,祝熙语清晰地听见了他们在呐喊的口号,这群人果?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祝熙语无比庆幸自己做对了选择,比起校园广场这样的重点位置,这条路上不?仅没什么重要的建筑,还都是教学楼的背面,这也就意味着那群人绝不?会关注到这里。
祝熙语在脑海里回想地图,她现在大概位于学校南北的分界线偏南的位置,北门是学校的招牌和门面,而南门后面通往的是老胡同,平时也只有学校内部的人会通过,工农兵学生们会选择攻陷哪里不?言而喻。
做出判断后,祝熙语也不?犹豫,反身就往南门的方向跑。学校现在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她很快就回到了刚刚的分岔路口,但祝熙语急切的脚步却停了下来。本该没人的路上站着一大群男男女女,看方向也是从文学院那边过来的。
他们身上有很多脏污,情绪激动到连眼睛都是红的,祝熙语不?敢多看,走?到院墙边半垂下了眸慢慢走?,这是明显示弱的意思,想要和对方井水不?犯河水地平安错过。祝熙语是肯定对抗不?了他们的,她此时只能?祈祷这些人还没彻底失去理智,不?准备殃及过路的人。
最?前面明显领头的几人已经?和她错开往广场方向去了,祝熙语悬着的心还没来得及放下,就听见一道尖锐的男声,割断了她紧绷的神经?,“我知道她,她是新生里那个?女作家,我们不?能?放过她!是新生压榨了我们的生存空间?,而她就是新生的代表!”
祝熙语刚望过去就看见了他已经?推着人涌了过来,他周围还有几个?人在喊口号,“抓典型!”、“破坏阶级的敌人!”本就在理智边缘摇摇欲坠的人群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听见口号又有人带头,就敢冲上去胡作非为?。
于是往祝熙语这边围的人越来越多,这群人只是想发泄,根本不?会听道理,祝熙语唯一能?做的只有跑,往南门跑,往教师那里跑,甚至往新生那里跑,总之要搬救兵。
好在她一开始就给自己看好了位置,离那群人不?算近也没被挡着离开的路线。眼见着情况不?对,祝熙语立马沿着围墙继续往南跑,求生欲逼出了她的潜能?,她从未这样快过,嘴里全是腥气却感?受不?到难受。
但她哪里会是一群人的对手?,也就跑了几米远,祝熙语被人抓住了挎包带子,是那个?带头喊着要抓她的学生。不?过一个?呼吸,他的右手?就已经?碰到了祝熙语的肩膀,祝熙语做好了被他抓住和校方谈判的准备。
但就在他完全抓住祝熙语肩膀的瞬间?,预料之外的,落下的不?是往后的拉力而是一股巨大的推力。祝熙语本就在往前跑,这一下几乎将她整个?人都推了出去。
祝熙语只来得及勉强护住了自己的头,就重重摔到了地上,剧痛席卷了她的所?有感?知,她晕了过去。
第118章 死刑
“还是没打通吗?”韩明胜将孙子抱回房间里哄睡了出来?见韩宥还在电话?边坐着, 脸色很是不好?的?样子,安慰,“你别急, 可能是有什么事耽误了。”
韩宥没回答,他已经无心关注别人在说什么了,这是第一次他没有联系上祝熙语, 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上,韩宥怎么可能不担心不着急。
终于,电话?接通了。但?韩宥的心却彻底乱了起来?,接电话?的?是郭巧,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韩宥只能勉强听清几个词,暴乱、没找到?、公安。
电话?被宋未央接了过去, 她明显要更冷静些?,但?声?音也带着颤, 只从她们两人的声音就能?知道她们刚刚经?历了什么, “韩宥哥,熙语下午五点半去了文学院找燕教授, 七点左右我们学校工农兵学生发起?了运动,那时候熙语还没回家,巧巧姐得到消息找过去的时候学校已经?不让进?了,大概一个小时才被镇压下来?,巧巧姐就找到?了我们。”
她说出结论, “我们没有在学校找到?熙语, 燕教授说, 说她正好?是在那附近离开办公室的?。现在子明哥在学校和我们班同学继续找,巧巧姐留在家里守着, 我和圆圆准备去附近的?医院。”
韩宥的?喉咙紧得发痛,“好?的?,谢谢。你们先去,拿到?消息请立马通知我,我这边联系一下其他人。”
注定无法平静的?一个夜晚,宋未央来?到?和协医院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挤满了人,大多数身上都带着伤,宋未央更觉担心,一边辨认周围的?人一边朝着急诊的?方向赶。
一直到?了最里面,宋未央也没有找到?祝熙语,和协医院是学校附近最大的?医院,也是宋未央觉得如果祝熙语受伤了最可能?来?到?的?地方。她艰难地挤到?护士台,询问,“您好?,请问今晚您有收到?一个叫祝熙语的?病人吗?她大概这么高?,很瘦很白,穿着白色上衣黑色长裤,长得很好?看,眼睛大大的?”
护士正在给人包扎,听完她的?话?摇摇头,“我没见过,如果这里没有的?话?就是伤得比较重转到?外科了,你可以去那里找找看。”
“好?的?,谢谢。”宋未央又转身往外科的?方向赶,和协医院新?修的?大楼有电梯,外科设置在三楼,电梯外等着好?几个躺在病床上的?病患,比起?急诊的?病人,身上要么有大片的?血迹要么就捂着某处呻吟。
宋未央忍着头晕一个个看过去,没见到?祝熙语后就去了楼梯间往上爬,因为晕眩,她还差点崴了脚。
终于,皇天不负有心人,宋未央看见了第一个熟面孔。她扶着墙,提声?叫住对方,“谢川尧?”
谢川尧的?步子顿住,看见是宋未央后唇虽然还是紧抿着,但?浑身散发着的?生人勿近的?气场稍微消弭了一些?,他手里拿着一个冰袋,“熙语在这儿。”
他猜到?宋未央出现在这儿的?原因,看见她的?头密密麻麻全是冷汗,谢川尧的?态度又软和了一点,“你还好?吗?”
“还好?,只是有点晕血。”宋未央的?视线从谢川尧胸前的?血迹上收回,示意谢川尧带路,“熙语还好?吗?”
“左边小臂骨折了,有些?轻微脑震荡,还没醒。”谢川尧用?外套掩了掩身上的?血迹,推开了317病房的?门,“正好?你帮我陪她一会儿,我出去一下。”
“你受伤了?”宋未央轻声?问,走到?病床边仔细查看祝熙语的?情?况。祝熙语躺在病床上,左边小臂已经?被包了起?来?,露出来?的?手背上有大片的?乌紫和擦伤,额角一大块儿淤青,肿得高?高?的?。即使昏着,她的?眉心也紧蹙着,脸色差到?了极致,看着就让人揪心。
“没有。”谢川尧声?音里有自责也有懊恼,他把冰袋用?毛巾包好?小心翼翼贴在祝熙语肿起?的?额角上,“我晚了一步,去的?时候她已经?受伤,我只来?得及抓住那个推她的?人。”
感受到?谢川尧的?怒气,宋未央点点头,“你先等下,我给韩宥还有郭巧打个电话?再回来?,他们都还在等消息。”
“我去吧。”谢川尧垂着眸,“这事?儿有蹊跷,按理说熙语在的?地方是碰不见那些?人的?,被我抓到?的?那个人情?绪也很奇怪,我找韩团商量一下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说完,谢川尧就出了门,他不想和韩宥打交道,但?韩宥才是祝熙语名正言顺的?丈夫,他出面要求公安彻查会比自己更有用?。而且谢川尧不准备只等待公安的?结果,他要和韩宥联手处理这件事?。他恨透了以前什么也做不了的?日子,如果这件事?背后有蹊跷,他一定要让所有参与的?人都付出惨痛的?代价。
刚走到?一楼,谢川尧就听见一个面生的?男青年在询问护士有没有一个叫祝熙语的?病人,他主?动走了过去,“熙语在这里,请问你是熙语的??”
“熙语是我二?嫂,我是她丈夫的?堂弟。”韩云深闻声?回头,七点半左右尹聪来?电说北城大学发生了学生运动,他们给熙语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觉得不好?,他便赶过来?看看,“你是熙语的?同学吧,请问她在哪里,受伤了吗?”
“外科317,还在昏迷。”谢川尧回答,和对方分开后先打电话?给了郭巧,这才拨通了韩宥的?电话?。
川省广市韩家的?客厅里正僵持着,韩宥在这半小时内已经?联系遍了他能?想到?的?可以起?作用?的?北城的?友人,之后就打到?了汪师长家里,要求请假去北城。汪师长得知后匆匆就赶了过来?,此时正在劝他冷静,有的?是人在等着抓韩宥的?错处。
听见铃声?,韩宥立马跑过去接起?,“喂,是有消息了吗?”
“是我,谢川尧。”谢川尧的?声?音很冷淡,他还是有些?埋怨韩宥的?,作为祝熙语的?丈夫,韩宥连赶来?看看都做不到?,而祝熙语中途醒来?的?时候叫的?却是他的?名字,那么可怜那么无助,“熙语在医院,受伤了,左边小臂骨折,轻微脑震荡,还在昏迷。”
韩宥的?手紧紧攥着,知道祝熙语的?消息后他的?心跳才勉强恢复正常,“谢谢你。”他询问,“在哪个医院?”
“和协,你堂弟和宋未央也已经?找过来?了。我想和你说的?另有其事?,我觉得这件事?有蹊跷,我找到?熙语的?时候她在学校最外围的?路上,离南门不远的?位置,那里不该有工农兵队伍的?。”
韩宥随着谢川尧的?话?回想北城大学的?地理位置,他推测祝熙语的?动向,“确实很不合理,那条路后勤的?人走得最多吧,建筑背面和围墙的?夹缝,工农兵完全没有必要去那里。熙语应该是发现不对后放弃了广场那条路、准备从南门出去避开学校正门,这明明是很明智的?选择。”
“对。”谢川尧肯定,“我到?的?时候他们大概就在那个岔路口。重要的?是,我看见熙语是被人故意推倒的?,正常不应该扣下她当筹码吗?无论怎么想都很蹊跷。”
“人呢,你记住他的?长相了吗?”韩宥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又冷冽,但?他心中的?怒火已经?烧旺到?了极点,他只听就能?想象到?那个画面。他的?熙语,因为怕痛平时总是格外小心,这么多年连磕碰都没有过,那一瞬间她得多害怕?她现在又得有多痛,韩宥的?心仿佛被人攥紧了狠狠揉捏着。
“推她的?那个人我交给公安了,其他人跑掉了。”
“足够了。”韩宥问,“是西城派出所吗?”北城大学属于西城派出所的?辖区。
“是。”谢川尧也听出了韩宥的?意思,“我不知道这件事?是会选择压下去还是怎么样,但?我觉得不能?就这样算了。”
“当然不能?,谢谢,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会追究到?底,不仅他,所有参与的?人我都要他们付出代价。”
“我家也会出力。”谢川尧道明意图,“我们两方施力,不管是否重叠。”
两个男人竟也心平气和地商量了后续,公安的?话?,两方都有关系,谢家以长辈的?名义,韩宥以丈夫的?名义,两家一起?施压,必须从那人嘴里撬出更多的?东西。此外,学校方面也该给出交代,这就要韩宥出面了,至于后续则等结果出来?了以后再看。
于是祝熙语还没清醒过来?,关于她的?案子就已经?把西城公安局闹了个底朝天。局长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地接,本来?这事?儿教育局和校方的?意思是从轻处理、安抚为主?,此时他也不敢了,一边催办案公安抓紧审人,一边赶紧联系北城大学那边的?人问这个学生是什么来?路。
北城大学负责此事?的?领导也苦不堪言,接到?电话?连忙说,“配合吧,人是在学校里受的?伤,对方丈夫是部队里的?,自己本身影响也很大,一个很有名的?作者。”
正说着,局长秘书又敲门进?来?汇报,“局长,总局那边要把人调走,这个案子移交给总局的?王明了。”
“快给快给。”局长挥挥手,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是惹到?谁了啊。”王明是整个公安系统最有名的?存在,他经?手的?案子都是重案且他的?审讯是有名的?能?将你“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这种案子用?上王明就证明受害者家属要狠查的?决心。
电话?那头的?学校负责人也听见了,他也很生气,“这群人也活该,本来?我们想着年轻人冲动,替他们兜兜底,毕竟都是有真才能?的?人。没想到?他们疯到?敢伤人,还连累我们跟着倒霉,现在我们哪里敢护着他们?我们副校长都准备明天亲自去医院探望祝熙语呢。”
西城公安局局长叹了口气,“你们也尽力了,谁让他们疯到?乱伤人。我都不知道,我刚刚经?历什么。半个多小时,我接到?了市长秘书的?电话?,还有军区几个司令,平时咱们都接触不到?的?人,无一例外不是交代我用?心办案天,这是真惹到?不该惹的?人了,这个案子不能?善了了。”
“已经?不是我们能?插手的?了,全力配合吧。”负责人也叹气,“别说这两方了,那姑娘要是自己气不过写篇文章就能?让伤她的?人付出代价她本来?就有许多人追捧唉!唉!这事?儿别牵扯到?我们了,这些?人真是没脑子!”
祝熙语倒没有想过用?这个办法,无论是这次还是侯海,似乎大家都觉得她应该利用?自己的?影响力。但?实际上,她的?影响力越大她越是谨慎,除了高?考冒名顶替这种事?,她是不会利用?读者对她的?感情?为自己谋取什么的?。
她不知道自己受伤这件事?闹得这么大,也不知道两个一直隐隐相对的?男人在这件事?上的?合作。她醒来?时病房里就有不少人在守着她,之后住院观察这几天也是人来?人往,她把事?情?经?过和她的?疑点全部告诉了来?做笔录的?公安就把这件事?放下了,公安严查到?底的?态度这么明显,她便觉得足够了。
在医生允许她下床以后,祝熙语就赶紧出了病房,慢慢挪到?了一楼给韩宥打了电话?,她知道韩宥一定很担心,这几天他都是从别人嘴里得到?自己的?消息,肯定不能?安心。
韩宥也确实担心,不止担心,上周末因为和妻子谈心后被暂时压制住的?情?绪又汹涌了上来?,甚至更加激烈。他这几晚梦里都是祝熙语哭着叫他名字的?样子,每天都是很晚才睡又很早就惊醒。
他甚至不再介意谢川尧,反而很是感谢,要不是他在,妻子这次也许会伤得更重。他只是很恨自己,恨自己在过去没有再拼命一点,明知道祝熙语一定会返回北城,却没有提前规划好?自己的?事?业,也恨自己没有强大到?让人忌惮。他总是忍不住去想,要是自己足够厉害,对方还敢招惹自己的?妻子吗?
他那晚明知不可能?请到?假还联系汪师长一部分是真的?想去北城守着祝熙语,但?更多的?其实也是为了让汪师长出力。部队保护军属但?也有限度,他要让师部重视这件事?,如果这件事?背后真有人作祟,他必然要让对方付出律法允许范围内最严厉的?代价。
这会儿,韩宥刚从训练场下来?,初春的?季节他的?衣衫却已经?被汗湿透了,他这几天都在借着训练抒发情?绪,但?堵着他的?郁气一点儿也没抒发出去。
他放柔声?音,不想让祝熙语感受到?他的?负面情?绪,陪着祝熙语聊了这几天的?事?后,韩宥道歉,“对不起?,熙语,在这种时刻我都不能?陪着你。”
“没事?呀。”祝熙语真没觉得委屈,虽然她晕倒和醒来?的?时候最想见到?的?都是韩宥,但?在她选择嫁给一个军人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要面对的?一切,她享受了作为军属的?优待,承受这些?也是应该的?。况且韩宥虽然没在,但?也把她这边都安排得很妥帖。韩家的?其他人更是无微不至,每天都要来?看看她,这是亲人在关心她,但?也有一部分是因为她是韩宥的?妻子。
她想到?公安和学校的?态度,问,“韩宥,是你交代的?公安和学校吗?”
“我和谢川尧。”韩宥没有隐瞒谢川尧的?付出,但?也怕影响祝熙语恢复,便只是说,“不用?担心,你只要好?好?养伤等结果就好?。”
“好?。”祝熙语应下,自己丈夫有这个能?力她也不至于非要让自己受委屈,更何况她觉得这绝对不是意外,带头要抓她的?和推她的?人是同一个人,这本来?就很蹊跷。祝熙语毫不怀疑,要不是自己反应快,她受的?伤绝对不止如此。
“很痛吧。”韩宥的?声?音低低的?,有些?哑,“哭了吗?”
“没有。”祝熙语忍着,这几天为了不让人担心她都没敢表现出来?,但?此时听到?韩宥饱含心疼和怜惜的?询问,被压制着的?后怕和委屈就重新?涌现,她尽力维持自己的?语调,“我可没哭,就是当时有点害怕。我想着要是我出了什么事?,你和珩珩该怎么办呢?”
韩宥远比祝熙语以为的?还要了解祝熙语,此时听见她努力掩饰的?情?绪,他闭了闭眼,没敢顺着她的?话?往下说,“宝宝这么勇敢这么坚强啊,但?可以哭的?,要是不好?意思当着三婶他们,就先忍着,等我下次回来?藏在我怀里哭,好?不好??”
对于祝熙语说的?那个假设,韩宥都不敢细想,在那一晚,他好?像很理解自己的?岳母黎曼了。单这一次爱人的?受伤都让他胆裂魂飞了,要是祝熙语真出了事?,韩宥觉得自己的?表现可能?还不如黎曼。
听他这么说,祝熙语又觉得好?笑,“好?,不过我听着你倒像是快哭了。”她不知道的?是,韩宥这些?晚上惊?*? 醒的?时候,眼角确实都是湿润着的?。
自十岁起?挨了子弹也没落过泪的?韩宥,遇到?祝熙语后却已经?已哭过三次,一次是祝熙语孕晚期他的?焦虑,一次是在医院外听见祝熙语的?哀嚎他心疼,再一次就是周三晚上。
他早就不是那个无所畏惧、无坚不摧的?人了,他心甘情?愿地让爱人掌控着他的?全部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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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顶着压力,王明用?了自己最大的?能?力、最高?的?效率结了案。不愧于他的?名声?,他可以说是把这个案子查到?了极致,细致又清晰地还原了全过程。
祝熙语几人的?预感是对的?,伤人者孔兴国是邓乐收买了的?学生,不仅有他,邓乐在北城大学的?主?要队伍里都安插了人,目的?就是通过这场运动趁乱报复祝熙语,北城大□□动背后的?最大的?推手也是他。
可以说是,要是祝熙语没有选择绕路或者谢川尧没有及时赶到?,祝熙语必然不会只受这点儿伤,邓乐被捕后的?原话?是:他本来?想趁这件事?要了祝熙语的?命。
至于邓乐是谁?他是侯海最忠实的?拥趸,最早是混混,后来?是红小兵,二?十岁被侯海安排进?入纺织厂后就一直跟着侯海,那晚给侯海报信的?也是他。
当然单就他一个人是做不成这么大的?事?的?,按他的?交代,侯海早在找祝熙语谈判前就和他商议好?了要用?钱找人让祝熙语付出代价,侯海咽不下“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的?气。
后来?侯海被抓,案子又牵扯出许多领导。邓乐就动了歪心思,找上了这些?领导,撺掇着他们加入报复祝熙语的?行列里,攒够支持以后,他才用?钱用?势网织了这一场针对祝熙语的?阴谋。
韩宥看到?那句“本来?的?打算是趁乱要了祝熙语的?命”的?时候,他的?背后瞬间冒满了冷汗,心头像是被烈火焚烧,喉间反出腥气,眼眶却酸胀得发红,他一字一顿地念出侯海的?名字。
韩宥没有失去理智,他清醒到?不能?再清醒。他拒绝了汪师长的?劝阻,早在几年前韩宥就能?因为祝熙语的?遗憾拒绝二?十七岁的?团长这个诱惑,此时他能?做到?什么程度可想而知。
他不顾可能?会被控告插手军方以外的?事?的?风险,强势地动用?了自己所有的?关系网,硬生生将侯海的?案子提前了半个多月。
两案合并,最后侯海和邓乐被判处了死刑立即执行,乔淮娟被判处了二?十年有期徒刑,伤人者孔兴国以故意杀人罪判处无期徒刑,其他未来?得及动人但?参与进?来?了的?学生三到?五年有期徒刑,所有原先因为受贿、行贿被侯海拉下水的?人,无论是否参与了这次针对祝熙语的?阴谋,都被韩宥告上了法庭。
为此,韩宥用?掉了无数人情?,也欠下了无数人情?。部队本来?想要惩处他,在役军人插手部队以外的?事?是严重违背纪律的?,但?由于汪光霁和谢老爷子的?陈情?,再加上他自己在西南军区的?影响力和这些?年的?战功,这件事?最后还是被轻轻放下了。只让他写了三千字的?检讨,但?这已经?是韩宥从军十数年唯一一次犯错了。
汪光霁途中甚至联系到?了祝熙语,想要祝熙语劝劝韩宥,但?祝熙语劝不住,因为韩宥不是失去理智的?疯狂,他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会付出什么代价,却还是坚持这样做,谁也劝不住他。
祝熙语在找谢老爷子确定韩宥不会为此受太大影响后,也不愿辜负韩宥的?心意了,这是她的?丈夫对她的?爱。
第119章 筹划
1953年的春天, 祝熙语出生,乔淮娟借着丈夫和祝远霆的关系来黎家祝贺,侯政谦趁人不?注意轻轻握了握祝熙语的小手。
1960年的春天, 黎曼离世,侯海借着战友身份争取到了祝熙语的抚养权,祝熙语住进了侯家。
1973年的春天, 侯海夫妻逼着祝熙语下乡为自己的亲生女儿侯语希让位,祝熙语离开侯家。
1978年的春天,祝熙语检举侯海夫妻数罪立案,侯海设计报复杀/害祝熙语, 后侯海因此被判处死刑, 乔淮娟二十年有期徒刑,祝熙语和侯海夫妻长达二十五年的纠葛彻底终结。
开庭的时?候, 祝熙语拒绝了亲人朋友陪同的好意,自己一个人去了法院旁听。即使已经?有了猜测, 在听到“判处侯海死刑立即执行”的时?候, 祝熙语还?是没忍住闭了闭眼。
父亲去世前,祝熙语看侯海和乔淮娟是亲近的长辈, 那时?的乔淮娟总是会一次次叮嘱侯政谦兄弟俩保护妹妹,侯海每次见到她也?会耐心陪她玩游戏,还?叫侯时?雨的侯语希则完全?是个乖顺妹妹的形象。
父亲去世后,母亲病重,乔淮娟每天都会来陪着母亲黎曼聊聊天, 侯海则包圆了家里所有的对外?活动, 祝熙语很感谢他们。
所以搬进侯家的祝熙语刚开始并没有意识到侯海夫妻私下的行径和意图, 在被针对、误解的时?刻,她很委屈很愤怒, 但再?之后侯海夫妻又会道歉,会给她一个她当时?完全?看不?透的解释,他们就这样借着以前的恩情迷惑祝熙语。
从依赖侯家人到看清侯家人的伎俩和恶意,祝熙语用了整整三年。这三年里,她从一个被娇宠着长大的、明媚又可爱的小姑娘变成了纺织厂家属院人嘴里那个阴郁、厌世、不?允许自己孩子接近的坏孩子。这其中的艰辛、悲哀、自我怀疑,并不?是几万字的《我的二十年》就能概括的。
此刻,祝熙语和侯海隔着人群对望,两人都没什么表情。就像祝熙语时?隔近五年回到北城最大的感慨是“北城好干”一样,听到侯海的判决的祝熙语也?只是想?到“下周就是清明了”。
侯海却不?像她这样平静,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养女。在她下乡以前,侯海真?的觉得自己是牢牢控制着她的,所以才?会答应妻女的请求。
但一切好像从那时?起就开始变了,变得不?可控起来。但直到今年祝熙语返回北城,他也?没有太大的实感,对祝熙语也?不?是畏惧而是厌烦,想?早点打发了的厌烦。
可祝熙语远比他以为的更?加聪明、冷静,也?够狠,他没想?到祝熙语会直接报警,也?没想?到在报警的时?候她手上就已经?握了那么多的证据,足以落实他和乔淮娟所有罪行的证据。
在他用黎彻信的真?相换到“那些?证据都是祝熙语提供的”这个消息以后,侯海承认他开始害怕和后悔了。他没想?到祝熙语早在高中毕业后就在尝试抓他的尾巴,那时?的她看起来就是个无害的、被逼到绝路的小兽,哪能想?到连进纺织厂都是她的自导自演、顺势而为?
侯海也?有了预感,那晚他对邓乐下的那个命令最后一定会彻底葬送他自己。
果然,三月二十五号公?安追加了他故意杀/人的罪名,而从被控告故意杀/人到被判决死刑,只用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在被审讯的间隙,侯海听到了审讯室外?公?安的讨论,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祝熙语的丈夫,那个他从未见过却加速了他的死亡的男人。
那些?人讨论的时?候总是会说他们是惹到了不?该惹的人,但侯海听见这话时?总会恍惚,什么时?候那个他从来都没放到眼里的养女,竟成了他惹不?起的人?
行刑前,狱警按例询问?他是否还?有想?见的人,这是华国?特有的人文关怀,侯海没有犹豫,“我想?见祝熙语。”
侯海和邓乐的案子在公?安系统可谓是无人不?知,狱警听到他这个要求后冷着勾了勾唇角,撂下一句“等消息吧”就离开了。
侯海等啊等,等到子弹穿过了他的心脏,也?没等到祝熙语。
机枪扣动的时?候,侯海闭上了眼睛,在和记忆里无甚区别的春日暖阳中,他好像听见了一道清朗的男声?,“侯同志你好啊,我是班长派来教你打靶的祝远霆。没关系,别着急,打靶是有技巧的,你看啊”
是什么时?候呢?钦佩变成了嫉妒,嫉妒滋生了欲望,欲望又演变成了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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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侯政谦从狱警手里接过骨灰盒,心中五味杂陈。虽然他们登报断了亲,但由于侯海的直系亲属只有他们,最后北城监狱还?是通知了他们来领侯海的骨灰。况且,乔淮娟提出的请求也?是和他们三兄妹见面,于是三兄妹便一起来了北城。
侯政然并没有来监狱这边,他本就是嫉恶如仇的性格,在得知自己父母犯了这样多的罪行以后,他就更?加恨、更?加厌恶他们。之后又传来了侯海想?要杀/害祝熙语的消息,侯政然更?是说出了“流着他们的血都觉得恶心”这种话。
“走吧。”侯语希垂着眸,没看那个黑盒子,“看了她,我们就回宁市,我不?想?再?待在北城了。”
侯政谦点点头,重新看向接待他们的狱警,“您好,我们还?要探监乔淮娟,这是公?安局发给我们的通知,辛苦您确认一下。”
“好,你们去一楼走廊尽头等着。”两兄妹便按狱警的指示去了对应的房间。
来看乔淮娟是侯语希的决定,感受到侯政谦的视线,侯语希转头对着他笑了笑,“哥,我没事,我就是想?问?她几个问?题。”
“吱——”玻璃后的厚重铁门打开,乔淮娟双手被拷在身前,瘸着腿走了进来。侯语希已经?三年多没见过她,此时?看见她的狼狈和苍老,竟觉得恍惚。记忆里的乔淮娟不?是这样的,她似乎总是俯视着自己,黑着脸扬着眉,阴恻恻地质问?,“侯语希,你为什么又输给了她?我还?不?如没你这个女儿,太丢人了。”
这句话侯语希从五岁听到了二十岁,后来乔淮娟不?会再?明说,但只单单斜看过来的眼神?,就已经?是在拷问?她的失败,在厌恶她的存在。
从川省离开后侯语希过了两三年浑浑噩噩的日子,午夜梦回,都是乔淮娟质问?她为何?输给了祝熙语的画面。
“政谦、小希,我的儿!”尖利的哭嚎拉回了侯语希的注意力,她看向正被狱警警告的乔淮娟,忽然开口,“我不?叫小希。”侯语希提声?,“您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乔淮娟的哭嚎顿在喉咙里,她看着四年过去了还?是看起来非常苍白病弱的女儿,哽咽,“对不?起,时?雨,妈妈错了,你不?喜欢我就不?叫了。”
侯语希握了握拳,抬起头看向乔淮娟的眼睛,“我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大哥二哥都不?想?问?,但我还?是想?问?您一句,您爱过我们吗?”侯语希定定看着乔淮娟,捕捉到了她脸上一瞬的心虚慌乱。
但乔淮娟只顿了一瞬就扑到了桌子上,挥动着手像是想?要拉侯语希的手,被狱警押着坐了回去。她哭得好狼狈,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侯语希从未见过这样的母亲,她还?记得乔淮娟教自己的话,“小希,眼泪就是咱们最好的武器,但这个前提是你哭得时?候得哭得美,哭得让人怜惜”
“爱啊,哪个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啊!你们三都是我闯鬼门关生出来的啊,从那么小一只,我就盘在怀里,把你们养大,你们都是我的心肝啊。”顺着这句话,侯语希回想?起了小时?候,父亲不?在家,哥哥们贪玩只会觉得妹妹碍手碍脚,那时?候的自己是真?得很爱、很依赖乔淮娟的。所以后来自己也?才?会那样在意乔淮娟的态度,拼了命地、不?分对错地迎合她,只为了祈求她的肯定和爱意。
乔淮娟却越说越坚定,她知道三兄妹在意的是什么,“我知道你们恨我,但是我是真?的是为了你们好。我怕你哥哥走入歧途才?拦着他的啊,养兄和养妹,唾沫星子都能把你哥淹死。至于你二哥,我们那么做也?是为了他的前程,你们爸爸被审/讯时?吃了那么多苦,都没有牵连他。”
她就像是个被误解了苦心的母亲,殷殷解释,“时?雨,妈妈错了,妈妈不?该逼着你和她比,但当时?我真?的只是觉得高世元比文杰更?”
“乔淮娟!闭嘴!”侯政谦一把捂住妹妹的耳朵,感受到她浑身都在发颤,他说了自乔淮娟进来后的第一句话,“我和政然已经?过了问?这个的年纪,因为我们自己心里清楚,你只把我们当做炫耀的资本、捆绑父亲的筹码、制约熙语的武器。但小妹,如果你真?的爱她,你就不?会再?提起他们!”
乔淮娟愣愣看着一霎间就冒满了满脸冷汗的侯语希,无措地住了声?,“我我不?知道”她确实没有想?过侯语希过了四年对着这两人的反应还?这样大,乔淮娟后悔极了。
侯政谦专心安抚妹妹,没再?理乔淮娟,侯语希缩在哥哥怀里直直盯着自己的身体。四年了,没人会在她面前再?提起这两个人,侯语希便也?以为自己已经?忘了、放下了,但刚刚听到那两个名字的瞬间,她似乎感受到了冷风从身体里呼啸而过,没有任何?阻碍地、穿透了她。
侯语希看着自己身上干净漂亮的衣服,突然意识到了,原来她的灵魂早就离她远去,活着的只是她的躯体,病弱的、累赘的躯体。她空荡荡。
侯语希听见自己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没有半点儿生气,“哥哥,我们走吧。”
侯政谦立马搀着她起身,乔淮娟见状赶紧哀求,“政谦、小希,我这辈子是出不?来了,能不?能求求你们,去求求祝熙语、去求求她的丈夫,放过我。”她发疯似地拉开自己的衣襟,暴露出青青紫紫的皮肤,没有一处是完好的,“求求你们,让他不?要再?让人打我了。”
侯语希的脚步一顿,一字一顿地问?,“乔淮娟,你要让哥哥去求她的丈夫?这就是你说的爱吗?太可笑了。”她转身,加快了步子,“这是你应得的。”
“你们就很无辜吗?!”见最后的希望破灭,等待自己的只剩长达二十年的监狱生活,乔淮娟挣扎着不?让狱警带她走,她愤恨到了极致,“侯语希,你敢说你做的一切都是我逼的?!你明明自己也?在嫉妒祝熙语!侯政谦,祝熙语说过你恶心没有,她没说,我替她说,你的爱只感动了你一个人!你的爱让人恶心!”
“你们也?是和我和侯海一样的烂人!!”这句话将兄妹二人都钉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铁门重重合上,侯语希一下跪在了地上,痛哭起来,她抓着侯政谦的手,低低地哀叫,“哥,哥,哥”
侯政谦来不?及为乔淮娟的话起什么情绪,就被侯语希这几声?类似濒死小兽的低鸣唤得心碎,他抚着妹妹的后背,“时?雨,没事啊,没事,咱不?听她说的,咱不?是在家都说好了吗?等哥哥办完事,咱们就回宁市,再?也?不?来了。”
“她说得对,是我嫉妒,是我自己亲手毁了我自己”侯语希就这样跪在地上哭了很久,不?是为了乔淮娟,也?不?是为了侯海,是为她自己。到了最后她的眼睛已经?肿得不?成样子,泪水像也?流尽了,她这才?看向强掩着疲惫的侯政谦,“你是不?是要去找她道歉?我想?一起去。”
侯政谦咽下喉间的苦涩,他觉得祝熙语可能根本不?会见他们。但害怕侯语希情绪再?激烈起来,他还?是点了点头,“好,我们先回招待所,你二哥还?等着呢。”
出乎意料的,祝熙语在自家巷子口看见他们三个人的时?候,并没有拒绝他们想?要进屋谈谈的请求。她手里拿着一朵野菊花,身上带着雨后泥土的气息,侯政谦看向她的膝盖,那里果然有一片黑痕。
今天是清明,祝熙语下课后就带着菊花去了城外?的陵园,葬着她外?公?和父母的地方。侯家的事终结,她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要和他们说。她的眼眶也?红肿着,等三人坐下后先给自己倒了杯水,润了润沙哑的喉咙,“坐吧,茶壶茶杯都在桌上,我手不?太方便,要喝的话你们自己倒。”
侯政然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她左边手臂的骨折夹板,还?有她额头手背未曾完全?消失的青紫,听她提及这个,侯政然直接站起身,对着祝熙语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
祝熙语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侯政谦和她年龄相近,一直是同年级,是侯家对她态度最差的一个。但祝熙语却觉得他其实是侯家唯一的清流,他为人是很正直的,嫉恶如仇、乐于助人、克己奉公?。他性格恶劣也?不?过是因为年少时?无法改变家人错误的行为,所以只能放大自己的情绪,试图用易怒的情绪、尖锐的话语、恶劣的态度扫射所有人,缓解他快要溢出的焦虑和无措。
“你不?欠我什么。”祝熙语淡淡的,她前些?天收到了来自宁市账户的三千块转账,韩宥安排的人还?特意汇报了两兄弟最近都在筹钱,“你们也?不?用给我这样多的钱,这些?年的租金侯海已经?归还?给我了,其他的我不?想?收,我已经?重新汇给你们了。”
侯政然抿抿唇,“你为什么不?揭发我?我知道你很早就知道的。”
“因为你是个为人民的好警察。”祝熙语看向他,“你没有对不?起那个大学名额,救人的时?候也?是真?心的。你继续为人民服务,才?对得起国?家对你的栽培。”
侯政然想?过很多答案,唯一没有想?过这个,他的唇被他自己抿得发白,他的声?音很低,“谢谢,信你留着,你之后可以继续监督我,要是我变了,你可以随时?检举我。不?过我确实欠你这个道歉,对不?起,我以前对你太恶劣了。”
祝熙语没再?接话,她看向小院,雨又淅淅沥沥下了起来,清明总是这样的,像是在陪着人一起缅怀。祝熙语此时?也?不?是很想?再?和他们拉扯了,她的情绪还?停留在墓地里,很疲惫,只想?听爱人的声?音。
侯政谦小心又贪婪地看着她的侧脸,观察着四合院的布置,他大概永远也?放心不?下祝熙语。或许祝熙语早就斩断了他们之间的因果,但侯政谦还?固执地停留在能看见她的位置,决心默默守护着这段也?许除了他不?会再?有任何?人认可的感情。
他的喉结滚动,“钱你还?是留着吧,就当,就当我们给珩珩的压岁钱。”
祝熙语转动茶杯,说的话没留什么情面,“那更?不?用了,他不?认识你们。压岁钱?要我提醒你吗,他差点因为你的妹妹丢了命。”
她看向垂着头的侯语希,“我没再?做什么,是因为我觉得侯时?雨欠我的组织都已经?替我讨了回来,不?要误解,并不?是原谅了你们的意思。”
侯语希的心尖狠狠一颤,听见祝熙语继续说,“你们兄友妹恭是你们的事,我没有义务配合你们,今天我只想?和你们说清这三千块。现在我们大概没有再?坐在一起聊天的必要,没有其他事的话,请吧,以后当陌生人就好。”
“我大概活不?了太久了。”侯语希注意到侯政谦颤着的手,开口,“对不?起,欠你的我大概永远也?还?不?了了,下辈子我只想?我们再?不?相识。”她顿了顿,“以前的事,我希望你不?要误会我的哥哥,是我自作主张,与他无关。”
“这对我来说不?重要。”祝熙语蹙了蹙眉,“你们到底怎么想?的我也?不?关心,我只希望你说到做到,今天之后,我们再?无纠葛。”
侯语希还?想?说些?什么,侯政然却打断了她,他已经?懂了祝熙语的意思,他起身,带着魂不?守舍的哥哥和输得彻底的妹妹离开了祝熙语的家。走到院子门口的时?候,侯政然面色复杂地回头,隔着雨雾看向那个和他们三兄妹纠葛了前半生的姑娘,扬了扬嘴角,无声?道谢,“谢谢。”
谢谢你明明有能力、有立场彻底毁了我们三兄妹,却明辨是非,大度地将我们和侯海乔淮娟剥离开,给我们重新开始的机会。
谢谢你嘴上说着绝情的话,却是真?心希望我们三兄妹能放下前尘,重启人生。
祝熙语看懂了侯政然的口型,她抬起右手轻轻挥了挥。
命运将他们四个困在一起二十多年,早就很难分清楚是谁在欠谁,也?很难说清楚是谁给谁带来了灾难。
侯海夫妻已经?付出了代价,侯政谦和侯语希也?承担了自己做错事的后果。
前程往事已了,无论是祝熙语自己,还?是侯政谦三兄妹,都该彻底放下、拥有自己新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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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熙语从彭兴杰手里拿到了舅舅的信,她的推测没有错,侯海手里果然只有这一封信。黎彻并没有在这封信里留下他的地址,信封外?也?只套了一个空白信封,按侯海的交代,是他七零年的时?候有天下班后在自己家门口发现的,并不?知道是谁带信给他,后来也?没见过其他的信。
祝熙语有点失望,但她也?不?是全?无收获,这封信里黎彻最后署的时?间是1969年8月21日,凭借这个,祝熙语至少能确定舅舅在这之前是安全?的且过得还?不?错的。
况且谢老爷子已经?暗示过她,也?许事情不?久就会迎来转机,在外?交部?工作韩云深也?佐证了这个观点,祝熙语充满希望。
祝熙语是三月二十二日受的伤,之后在医院住了一周观察疗养。学院为表歉意,又因为有燕禹森为她作保,便同意她免试加入了文学院今年最重要的项目:为前辈们撰写一本传记合集。
这个项目是上面批示的,对象又特殊,学校和项目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严阵以待的。燕禹森也?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严格,祝熙语手不?方便就给她安排了许多的阅读任务,每三天完成一本书籍阅读并和师兄师姐们交流心得。
所以祝熙语自四月初就格外?忙,住院那一周已是她最后的清闲日子。她每天教室、家、燕禹森办公?室三点一线地跑,连韩家人想?来探望她都得提前问?好时?间。
四月二十二日那天是祝熙语拆手臂夹板的日子,谢川尧一早就等在了外?面,他是有任务的,谢老爷子一个多月没见祝熙语了,想?她得紧,特意让他来接人。两人一起去了医院之后,就直接回了市委大院,谢川尧还?是一如既往地专门在周五赶回了家,好在周六一早开车来接祝熙语。
坐在车里,祝熙语打开车窗感受着北城越来越浓的夏意,“对了,安安哥,这段时?间太忙了,都忘了亲口和你说一声?谢谢。那天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啊?”
“乱起来的时?候我正好就在附近,又听你舍友说过你这些?日子下午常常去燕教授那里,我有些?担心,就绕过去看看。”其实不?是的,实际上谢川尧是特意的,那几天学校里乱,他一直有守在文院教学楼那边,直到将祝熙语安全?送出去才?回宿舍。自从韩宥来家拜访、爷爷饭后提醒他以后,谢川尧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处理,便没露面。
出事那天他不?知道燕禹森改了时?间,没等到人就以为祝熙语今天不?会来,便离开了。回去的路上,他也?注意到了学校广场不?合逻辑的热闹,觉得十分异常,于是他便没回宿舍,想?着再?多观察观察,看看他们的的意图是什么。
乱起来以后,他的心莫名跳得飞快,担心自己错过了祝熙语以至于让她陷入危险,谢川尧便特地折返回去,想?要确定祝熙语是否真?的不?在学校,没想?到就真?撞上了她被推倒的那一幕。那个画面,即使现在想?到,谢川尧也?依旧觉得后怕。
“幸好有你。”祝熙语长呼出一口气,“还?有后面的事,你也?出了不?少力”
谢川尧点点祝熙语的头,不?满地打趣,“再?说这种客套话,我就停车把你丢下。”
祝熙语扬唇浅笑,正想?聊点儿别的的时?候,她看见了窗外?长椅上坐着的人,“等等安安哥,乐乐在这儿。”
谢川尧也?看见了,他依言把车停下,祝熙语探头出去叫背着她的谢梦乐,“乐乐,你出来玩吗?要回家吃饭了哦。”
谢梦乐本来在拉着一个姑娘滔滔不?绝,听见祝熙语的声?音吓得打了一个激灵,她几乎是立马就站了起来,结结巴巴,“满满姐姐,我,我同学,来找我玩,我再?,我再?和她说说话,就回去,你和哥哥先走。”
祝熙语见她脸上慌乱,还?以为她在和朋友说少女心事,对着她旁边那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点了点头当作问?好,“那好哦,聊完了带朋友一起回家吃饭啊。”
“好的,姐姐拜拜。”见祝熙语没发现异常,谢梦乐松了口气,等车走远后,她眼睛亮亮地回头,“瑶瑶,你看,这就是我哥哥和满满姐姐,他们是不?是很般配?”
何?瑶是谢梦乐的同班同学,两个人家庭背景很像,又都是家里宠大的,天真?烂漫,在这半年多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密友。她收回视线,重重点头,“乐乐,你放心,我一定把这件事办好!”
听她这样说,谢梦乐又有些?犹豫,家里人的警告还?很清晰。但想?到哥哥,谢梦乐又觉得什么都不?怕了,“瑶瑶,那就拜托你了。我还?是有些?不?安心,你说咱们这样能行吗?”
“肯定能行!”何?瑶其实也?有些?心虚,但她记得自己爷爷的话,士气很重要,“这个点子可是咱们所有朋友一起想?的,我还?问?过我哥,他都说了,是个男人都受不?了的。”
她压低声?音,“反正我见机行事,你也?观察着,咱们随时?联系,要是你姐姐和她丈夫吵架了,你就给你哥哥创造机会去安慰你姐姐,这叫趁虚而入。”
谢梦乐像是看见了那样的场景,她高兴地挽上小姐妹的胳膊,“瑶瑶,你真?好!要是我哥真?能娶到满满姐,我一定给你包一个大大大红包!走吧,我也?不?回家了,在你去川省之前,我先请你吃一顿大餐!”
何?瑶义气地拍拍谢梦乐的肩,“等我的好消息吧就!”
第120章 通话
摆脱骨折的影响后, 祝熙语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燕禹森的项目里去,周内除了?上课就是阅读燕禹森布置的书籍、完成?燕禹森要求的练笔,周末则是拜访她负责的前辈为传记的正式撰写做准备。
祝熙语的写作风格是很平和的, 却又带着属于年轻女性的温柔和灵气,燕禹森分给她了?三个版块儿?,无一例外都是在战场上真?枪实弹闯出来的老首长。按燕禹森的话来说就是希望祝熙语能?从不同于传统的角度挖掘出老首长们的故事和性格。
韩宥在解决完侯海的事后就被汪光霁派到了桂省, 桂省和多个东南亚小国接壤,是华国重要的边防线。为了不断提升边防军的战力,桂省每年都会?邀请其他省的优秀军官参与内部?训练,以前这?种?任务汪光霁是不会选择韩宥的, 毕竟他也要给其他年轻人一些锻炼的机会?, 不是他太傲慢,而是韩宥必然会在这种场合里一骑绝尘。但前些日子韩宥因为侯海的事惹了?不少眼, 急切需要一场在军事上彻底的胜利覆盖住其他人对于他私事的讨论,现在的机会?最好。
因为他归期未定?, 暑假又是祝熙语完成项目的关键时间, 于是六月底韩嘉珩放暑假,祝熙语和韩宥商量过以后, 就让韩明胜带着韩嘉珩来了北城先和她团聚,祝熙语则争取早日完成?写作以能?在暑假结束之前、韩宥回到川省以后回广市的家里住段日子。
祝熙语太忙了?,燕禹森以及学院对这?次的项目非常严格,文?章里的一句话都能?翻来覆去地?研究、精进,她白天几乎都呆在学校里, 即使偶尔回家也是在书房里待着。
好在韩嘉珩不是个贪心的孩子, 又有爷爷和几个堂爸爸带着他到处玩, 他便每天只要和妈妈见一面就很开心。几个月的时间落在大人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痕迹,但对于正在茁壮成?长的小孩来说就完全不同了?, 祝熙语在车站看到儿?子的第一瞬间都差点落了?泪,小崽子高了?好多、语言更?加流利,也许是因为跟着爸爸的缘故,神态动作和韩宥如?出一辙。看着他饱含孺慕和思念的眼?*? 神,祝熙语又心酸又愧疚,主动承接了?给儿?子讲故事哄睡的任务。
终于,她不知改了?多少次的文?章在八月初获得了?燕禹森、校领导及首长们的认可,她迎来了?自己只剩半个多月的暑假。
在家里睡了?一天半狠狠补了?觉以后,祝熙语立马带着公公和儿?子坐上了?回家的列车,韩宥的任务在前两天已经结束了?,祝熙语也没告诉韩宥她要回来的事,想着给他一个惊喜。
韩宥并不知道祝熙语即将坐上回家的列车,他这?会?儿?正瘫坐在沙发上,难得没个正型地?仰靠在沙发上,盯着客厅的吊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身边是一脸担心和愤怒的韩允,韩允推了?一把自己哥哥,“哥,你说句话啊,我都让爸替你查过了?,就是那个何瑶在捣鬼,难道就让她这?样乱说吗?”
韩允是七月初放的暑假,她回川省后先去广市研究所家属院和自己丈夫过了?一个月二人世界才回的家属院,刚回来就发现别人看她的眼神好像有些奇怪,回家和自己公公婆婆商讨打听一番后才知道,原来家属院里的人都在传她哥嫂的事。
听听那是什么话啊?韩允即使现在想起来还是会?觉得生气。什么叫韩宥在祝熙语下?乡期间挖了?祝熙语竹马的墙角,趁人之危将人娶回了?家?
什么叫祝熙语从始至终都没放下?往事,所以高考重启以后才连儿?子都不要了?都要回北城,和竹马考进了?了?同一所学校?
什么叫祝熙语这?半年里常常去竹马家里玩,暑假也没回广市,而是接了?儿?子去北城,就是因为和韩宥婚姻出了?问题?
虽然没人明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传达同一个意思:韩宥夺人所爱,祝熙语和她的竹马历经了?各种?坎坷却无法相守,实在太可怜太遗憾。明明韩宥才是祝熙语的丈夫和爱人,在家属院流传的这?个故事里反而成?了?韩允偷看的小说里那些棒打鸳鸯、横插一脚的可恶男二。
韩允被气哭了?,恨不得冲出去把那些乱说的人嘴巴撕烂,她清楚自己哥哥嫂嫂相爱的全过程,但她对祝熙语往事的认知也不过是《我的二十年》提及到的内容,她怕自己不了?解情况好心做了?坏事,便一直忍着、等到了?哥哥回到广市才冲上门。
说起这?场谣传,师部?新来的副师长的女儿?何瑶真?是一个人才。她巧妙地?抓住了?广市家属院里的人对于祝熙语身世的感慨,在大家熟悉的、来源于祝熙语自述的过去里的每一个重要的节点里,穿插进祝熙语和她的竹马的故事,可谓是详尽刻画出了?一对被命运捉弄的少男少女相依为命的形象。大家都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可不得从中感慨几句命运弄人?
传闻里还不止这?些,竹马被关在农场里的那几年也是重点。
传闻竹马为了?青梅同款的长命锁折返回山里寻找却遭遇了?雪崩,被救出来时喃喃的都是祝熙语的名字,几度高烧到快要昏厥的时候还在忧心祝熙语的以后,在祈求亲人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传闻骄傲矜贵了?了?十几年、哪怕红小兵冲进家里打砸都没弯下?腰的世家子弟,为了?能?得到青梅的消息,在农场里卑躬屈膝地?讨好北城来的人,最后连农场看守的人都被打动了?,睁一只闭一眼不再为此?罚他禁闭。
传闻被困在农场的青年十年如?一日地?思念自己的青梅,农作间隙从未停过写信,哪怕寄不出去;没有钱就自己亲手做礼物,最后堆了?满满一箱子;别人都在休息的傍晚,他却孤零零坐在一边眺望北城的方向韩允觉得如?果自己是外人,听到这?里也会?替这?个青年心酸。
更?何况这?个故事并没有停留在这?里,传闻里还详尽描述了?这?小半年里祝熙语和谢家的相处,无论是竹马家人的遗憾惋惜,还是竹马本?人在得知青梅已婚后的克制己心、默默守护,都足以让人脑补出一场凄婉的爱人错过。
比起甜蜜的爱情故事,人们对悲剧、遗憾的印象总是要更?加深刻些,何况这?还是发生在自己认识的人身上的“相爱不能?相守”。家属院里热烈讨论的嫂子婶子、年轻姑娘们对韩宥本?人并没有什么恶意,这?些年里韩宥对祝熙语的爱是不加掩饰的,轰轰烈烈的“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余韵也还没过去。
但总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传闻刚出的时候还有人站在韩宥的立场上据理力争,等韩允知道的时候却已经是大半都在遗憾这?对“苦命鸳鸯”的阴差阳错了?。
放屁的苦命鸳鸯!韩允替自己哥哥委屈、憋屈,“不管了?,我今天必须和何瑶对峙,副师长的女儿?就可以胡说八道吗?我今天倒要问问她安的什么心!”
“症结不在她。”韩宥闭上眼睛,他早就知道了?这?些事,他在川省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得人心,早在这?件事冒出苗头?不久后就陆续有人来提醒他,庄玮几个还打听出了?来龙去脉,知道的不比韩允少,比如?韩宥就知道何瑶是谢梦乐的朋友,而谢梦乐从未掩饰过对自己的排斥和敌意。就像韩允为自己哥哥打抱不平一样,谢梦乐和谢川尧的感情又那么好,把韩宥视为阻碍哥哥幸福的最大敌人无可厚非。
“那也不能?不管!”韩允见不得韩宥这?样,她的哥哥应该是斗志昂扬的,“哥,你怎么了?,你说句话呀!”
“我会?管的,她可以为她哥打抱不平,但她太不尊重你嫂嫂了?。”韩宥安抚妹妹,“何瑶那里,你找她也没用的,人家没提你嫂嫂半句,说的也都是事实,剩下?的不都是家属院的人自行想象的吗?顶多是引导很难说清的,她爸是你公公的顶头?上司,高叔又是在升职的重要节点,你不要牵扯进来。”
韩宥牵牵唇角,“允儿?,我只是有点累。别担心,这?事儿?我会?处理的,你别给你嫂嫂打电话”他顿了?顿,“也别和那个小姑娘闹,这?件事牵扯挺多的,谢家其他人是真?心对你嫂嫂好,只是左右为难。谢川尧也没做过越距的事,尺寸把握得很好,你嫂嫂更?无辜,她现在什么也不知道。”
韩宥觉得好累,他垂着眸子,不知道在劝谁,“爱本?来就不是能?够克制的事,如?果我是谢川尧,我想我不会?做得比他更?好。人家什么也没做,恪守发小的身份,我总不能?冲到他前面去,让他离远点吧。况且,你知道的,熙语的舅舅还没找到,现在除了?任冉一家就只剩谢川尧一家人了?,我不想让她为难,也不忍心让她因为这?些事再失去亲人。”韩宥也不敢赌,他知道祝熙语会?选择他,但他不敢赌祝熙语和谢家决裂以后不会?后悔、会?不会?因为这?事儿?埋怨他。
埋藏在韩宥心里最深处的恐惧已经在这?半年里越发蠢蠢欲动,他是生下?来就被自己母亲放弃的人,不同于对于生身母亲天然的孺慕,他对祝熙语的爱在这?些年的相处里更?加深刻,感情上也越发依赖祝熙语,别说放弃,但凡祝熙语眼里出现点犹豫就足够将他踹入深渊。
韩允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看着沙发上束手束脚、瞻前顾后的哥哥,听见他语气里的黯然和疲惫,突然有点后悔,如?果她知道哥哥在遇到祝熙语以后会?卑微胆怯成?这?样,她还会?不会?叫他提前回来探亲。
韩允俯视着韩宥,将他的疲惫和不安尽收眼底,听他继续说,“允儿?,让我自己先好好想想可以吗?你别担心我,这?次的任务太累了?,我缓几天就好了?。”
韩允还能?说什么,她心都碎了?,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她这?辈子顺风顺水,经历过最大的波折不过是在祠堂外听到哥哥和家里关系不好的真?相的那段时间,但那时的她也是被韩宥和韩明胜保护着的,流下?的泪都是为自己哥哥伤心。没有等到她保护韩宥,韩宥又替她安排好了?一切,丈夫和婆家都对她好,可以说,她这?辈子没有缺过爱,人生顺遂到连爱恨都是简单单纯的。
“好了?。”韩宥揉揉自己妹妹的脑袋,“都是当妈妈的人了?,比麦麦还爱哭。相信我好吗,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
韩允没忍住,久违地?扑进自己哥哥怀里,抽噎,“哥,我的心好痛,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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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市委大院,同样的动作也发生在另一对兄妹身上,谢梦乐扑在谢川尧怀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哥,我的心好痛,老天爷为什么要这?样对你。不过你放心,你还有我,再等等,再等等我一定?让你如?愿。”
谢川尧放下?手中的东西,本?来还想安慰一下?妹妹,听见这?话他意识到了?不对,连忙抬起谢梦乐的脸,“乐乐,什么帮我?你在说什么。”
谢梦乐本?来是收到何瑶的消息太高兴,想和哥哥分享却见谢川尧还在写没有邮票的信,悲从中来,才没忍住说漏了?嘴。此?时见他神情严肃,谢梦乐也不打算瞒,“姐姐这?次回去肯定?会?和那个人吵架的,哥哥你等着,等姐姐被气回来了?你就去安慰她,她肯定?就愿意离婚了?,到时候你再娶她,爸爸和爷爷就不会?说什么了?”
谢川尧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因为谢梦乐出生没多久家里就陷入了?危难,心疼她从小就跟着受苦,谢家所有人都很惯着她,养成?了?她天真?烂漫、极其护短的性子。谢川尧眉心一跳,哄着她问,“什么叫满满一定?会?和韩团吵架?你怎么知道,你姐姐不是明天的票吗?”
见谢梦乐支支吾吾却满脸自信,谢川尧更?是紧张,按着她的性子套出了?事情的原委,“何瑶刚刚给我打电话了?,她说那人回部?队好几天了?,肯定?能?知道家属院的事,正好姐姐也要回去了?,说不定?就会?因为这?些事吵架”
“谢梦乐!”谢川尧的脸色苍白,第一次喝止了?自己的妹妹,疾言厉色,“你当你满满姐姐是什么?没有思想的物品吗?她把你当亲妹妹,开开心心和你介绍她的爱人,你就是这?样伙同外人伤害她的?”
谢梦乐被吓得呆坐在床上,谢川尧从来都是一个温柔的好哥哥,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哥哥的怒气。想到那日吃西餐时祝熙语回答她的话,谢梦乐咬唇,语无伦次地?解释,“可是哥哥,你那么爱她啊,她怪我就怪我吧,你会?比那个人还爱她的,姐姐只是伤心一下?下?”
“乐乐,爱情不是我爱她她就该接受、就该回馈给我同等的爱。”谢川尧转身,“怪我,怪我没和你说清楚。现在,你立刻和你同学打电话说清楚,让她不要再传谣了?,我先去找你姐姐。”
谢川尧借了?隔壁的车,一路赶到了?将军巷,院门开着,里面却只有祝熙语的舍友宋未央,见到他时有些惊讶,“熙语不在。”
“你知道去哪里了?吗?”谢川尧头?痛,他现在心里也很乱,在这?半年多里,他其实已经熄了?原先的心思,不是因为不爱祝熙语了?,也不是因为发现韩宥有多爱祝熙语,而是因为他察觉到了?祝熙语其实很爱很爱韩宥,她的幸福早就与自己无关了?,自己强行介入只会?给两家人带来不幸。
谢川尧就觉得自己就这?样以发小的身份安安静静守着她也挺好的,他不想也不敢袒露自己的心思,因为他很清楚祝熙语会?如?何选择,那个选择不会?是他。正如?同韩宥忌惮两家人的关系一样,谢川尧也不想自私地?打破眼下?的美满,祝熙语已经失去了?足够多的亲人了?。
但谢梦乐和何瑶搞这?一出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他现在只想把祝熙语拦住,再和韩宥联系解释,等处理好广市的问题再放她回去。他不想祝熙语以这?样的方式得知他的爱意,这?样卑鄙、这?样狼狈。
“熙语买到了?今天的卧铺,就提前走了?。”宋未央的话音刚落,就见谢川尧的脸色又白了?几分,她今天是来帮郭巧照顾孩子的,郭巧今天突然被调岗了?,工作时间和汪子明重叠了?一部?分,小静芝没人带,只能?拜托留校的宋未央。
“要进来坐坐吗?”宋未央看向谢川尧,“你的脸色不太好。”
“谢谢。”谢川尧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家里现在应该也一团乱,他便也坐到了?廊下?,看小静芝给两个狗狗画画。
缓了?一会?儿?,谢川尧才理清思路,他自己没有察觉,但宋未央在这?半小时里听见他的呼吸一直是乱的。
等他告辞时,宋未央忽然望着他的背影说了?一句,“你这?样是不对的。”
谢川尧的步子一顿,对上宋未央了?然的目光,苦笑着垂下?了?眸子,“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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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川尧没有回家,直接开车去了?朋友家里,他想先和韩宥谈谈。
自从韩允走后,韩宥也没动,他久违地?觉得累,便给自己设了?一个晚上的限制。在天亮之前,他允许自己先缓口气。
电话铃响起时,韩宥支起身子,以为是妻子,清了?清干涩的喉咙,打起精神,却听见了?一道男声?,是谢川尧,在侯海的事上两人联系过几次,韩宥已经熟悉了?这?个声?音,对面的人好像也很疲惫,“韩宥,我是谢川尧。”
“嗯。”韩宥垂着眸子,长久的沉默笼罩着电话线两端的人。
谢川尧长长呼出口气,主动打破沉寂,“韩宥,我到现在还是很讨厌你。”
“我也是。”韩宥重新仰靠回沙发上,“怎么,来给你妹妹道歉?”
“这?个时候你的敏锐还挺善解人意。是的,我今天才知道了?乐乐做的事,我先替她向你道歉,等以后,我会?让她亲自和你道歉。”谢川尧顿了?顿,“对不起。”
“我可以理解,但没有‘没关系’。”韩宥回答,声?音很哑,“她该道歉的是熙语,她太不尊重熙语了?。”
“我已经说过她了?。”谢川尧苦涩,“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谢川尧,别说这?些。”韩宥觉得腻歪,如?果谢川尧没有把自己的感情表现出来,谢梦乐何至如?此?,“和我没必要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管好你妹妹就好。我猜你和我一样,都不想破坏这?些年的情分。”
谢川尧像是也换了?一个姿势,“我会?的,可以问问家属院那边你准备怎么做吗?满满最近可能?就要回家了?。”他低声?,“我想请你帮帮忙,不要让她知道,行吗?”
韩宥的手收紧,呼吸加快了?几分,强掩心头?的疲惫和厌烦,“你还是准备这?样吗?占着地?理优势和往日情谊韬光养晦、见缝插针?”他低笑,“你比侯政谦厉害多了?,如?果我们不是现在的关系,我倒是能?真?心实意地?夸夸你。”
“没有。”谢川尧的话难掩苦涩,“在我刚回北城时,我是这?样打算的没错,但我认清了?,我只有必输的局面,满满爱的人是你,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我已经错过了?,我舍不得强求。”
“你应该能?懂我的心情吧。”感受到韩宥的沉默,谢川尧的愈加诚恳,“所以可以帮我吗?不要让我的爱用这?样丑陋的姿态被她察觉。”
韩宥觉得那个“爱”字好刺耳,“你求人之前是不是忘了?,你觊觎的是我的妻子,是我的爱人。”
“没忘,正因为知道,我才觉得你会?帮我这?个忙。”谢川尧仰头?,“我们是一类人。”同样不忍她受伤害,同样视她为救赎,同样以爱她为信仰。
长久地?沉默之后,韩宥听见自己低低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