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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已进入特殊领域,终焉之墓,警告!该区域极度危险,请尽快远离!】
宽大华丽的星尘长袍在狂风中翻卷,身着法师袍的身影在系统警告生中踏入了这片危险区域。
血条疯狂下落,短短几秒就降到了一半,并且还在持续下降。
各种补血道具齐上,终于将血条拉回了安全的绿色,即便如此,随着深入,血条再次开始匀速缓慢的下降。
视野边缘泛起预示危险的淡红,他依旧在不断向前走着,穿过浓重不详的黑雾,踏上尸骸堆砌的高塔,无视一路上各种闪烁着光芒的宝箱,终于在血条濒临消失的时候踏上了塔顶。
黑雾笼罩下的副本boss背对着玩家站在高塔上眺望着远方,高大的背影,满是问号的信息栏与血条充满压迫感。
boss身上披着的破旧斗篷上缝满了补丁,原本的布料却很高级,看似普通,实则带有暗纹,边缘处的针尖线也很整齐,上面甚至还坠着几颗宝石。
夏柏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因为这是他第九十九次登上这座塔,看到这个背影。
没错,足足九十九次!
夏柏看着那血条唇角轻扯:“这游戏是把boss当祖宗供着吗?”
一路负面减血buff,走到这里就快掉没了,还要面对血条全是问号的boss,这谁打的过?
不止眼前这个,其他boss的数值同样离谱,以玩家的数值面板根本没有战胜的可能。
索性夏柏今天来也不是为了打boss,他是来集邮的。
打开背包,取出一个鸢尾花缠绕的木制沙漏,不知道美工到底怎么画出来的这个材质,既有木制的纹理质感,又清澈透明,能够清晰看到其中的沙粒,沙漏一侧,金色的花瓣明丽耀眼,栩栩如生。
“无名树人托我把这个带给你。”
夏柏点击系统弹出的提交信物按钮,前面九十八次登塔无论他做什么都没有反应的副本boss动了!
手指已经就位,准备截图。
boss转过身,墨绿色的眼睛中一片死寂,宛若枯死的植株。
【奇缘任务:无名树人的委托已完成。】
【终极boss***已录入图鉴。】
血条在这一刻彻底清空。
“终于看到了。”
boss的特写图鉴倒映在一双缺乏色素的浅紫色眼睛中。
长长的白色睫毛,柔软蓬松的白色短发,面对着屏幕的少年像是褪去了颜色的雪人,又或者纯洁的天使,唯美,却不健康。
夏柏并不喜欢自己的模样,即使所有见过他的人都对他说过,你很漂亮,很好看。
但不论是头发还是眼睛,全都是他无法见到太阳的证明。
白化病,月亮的孩子,很有童话氛围的称呼,然而真正的含义却是一生都无法在阳光下自由奔跑。
缺少血色的苍白脸上浮现出一抹轻微的笑意,给那张精致却缺乏生命力的面容增添了一份鲜活的气息。
夏柏有些小郁闷:“怎么又是一个不露脸的?”
兽骨面具遮住了副本boss的大半张脸,看着图鉴特写上那线条优越的下颚线,夏柏盲猜这个boss面具下颜值不低,不然配不上那逆天的血条。
【系统提示:玩家达成成就——首个走遍整个维桑大陆余烬区全部可视化地图。】
【玩家已点亮所有副本boss图鉴,维桑大陆背景探索完整度突破60%,获得特殊称号“见证者”。】
“才60%?”夏柏欣赏完他全部点亮的图鉴,才点开系统消息的小红点查看内容。
“见证者,有什么用?”
当当当
“少爷,您醒着吗?”
夏柏脸上的笑意淡去,扫了眼监控上正在门外等候回应的助理,拿起控制器按下开门键。
门打开后,一身西装,通身精英派头的助理走进屋内,看着昏暗的房间不赞同地皱眉:“少爷你怎么又不开灯?”
“黑着灯看电子产品对眼睛不好……”
夏柏房间里的灯都是特制的,并不十分明亮,却也不会使人觉得昏暗,对他来说刚刚好。
“不喜欢。”夏柏关闭游戏,在助理准备开始长篇大论之前打断他:“你来只是为了说这个?”
助理看着明显是在转移话题的少年,无奈道:“夏总让我们来接您。”
夏柏靠坐在床上抬头看向助理:“她呢?”
助理:“夏总的飞机在下午两点才会到达,我们会在中途与夏总汇合,然后再一同去老宅扫墓。”
夏柏无声轻笑:“真是一点时间都不浪费。”是那个女人的作风。
“夏总她最近很忙。”助理说到。
“第五次。”
助理不解:“什么?”
夏柏恹恹道:“你今年第五次来找我,每次都说这句话,不腻吗?”
助理听到他的话张了张嘴,他回想了一下,发现好像确实如此。
“夏总她……”助理换了个说法。
“其实很在乎您。”
嘶,怎么觉得这句话他好像也不是第一次说,怎么越听越像帮上司开脱的借口了?
要是少爷因为他的话与夏总起了矛盾,那他绝对会工资不保啊!
“我知道。”
夏柏也没有要为难助理的念头,只是觉得这些话已经听腻了,能被派来接他的助理自然是个聪明人,被他点出来这一次,以后就不会再重复了。
他早就放弃从那个女人身上寻找亲情了,一年到头,他见到助理的次数都比那位生物学上的母亲要多。
“出去等我吧。”
“好的,少爷。”助理退出房间,门外两排魁梧有力的黑衣保镖将门口守得密不透风。
助理拿出手机输入了些什么。
不多时,门再次打开,车轮转动的声音传来,私人订制的豪华版轮椅从屋中滑出,坐在上面的夏柏在宽大沉重的黑色电动轮椅的衬托下看起来更加单薄,仿佛要化作一片羽毛飞走。
“走吧。”
……
透过特制的防紫外线玻璃,夏柏看着沿路上的风景,一路无言,车门再次打开时,他听到了助理的声音:“夏总。”
身旁多了一个人:“最近怎么样?”
说话的人声音成熟磁性,不怒自威中又不失女性的魅力,放到网上就是会引起一众尖叫声的标准女帝音。
夏柏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目光落在一旁的女人身上:“还好。”
她的样貌并没有声音那般霸气侧漏,相反,她的五官很柔和,像极了一位温婉随和的母亲,不过也只是看着像而已。
“吃过午饭了吗?”
或许是在公司呆的时间太久习惯了公事公办的交流方式,夏总一开口就是发号施令的语气,哪怕普通的问话也像是在询问工作进度,冷淡,疏离,像是两个陌生人在对话。
夏柏:“嗯。”
助理疯狂对夏总使眼色,快,多说点关心的话,你们两个的母子关系已经岌岌可危了你知道吗?
夏总看着眼皮抽搐的下属,略带嫌弃的挪开眼看向夏柏,嗯,她的儿子真好看。
少年即使病气缠身,差了几分气色,依旧令人眼前一亮,看到了就挪不开眼。
缺少黑色素的皮肤异常的白,在这份白的基础上,少年眼底淡淡的青色无比醒目。
“你又熬夜了?”夏总声音微沉。
夏柏心虚了一秒,最近为了爬塔集邮肝道具确实有些作息混乱。
心底发虚,表面上越发淡定,咬文嚼字转移话题:“又?你又在我房间里安监控了?”
夏总微不可查的停顿了一下:“没有。”
夏柏狐疑地看着她:“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夏总转过头看着他的眼睛,重复道:“没有。”这次肯定了许多。
她确实没有按监控,不过不是不想,而是夏柏对监控的存在太过敏感,会被他发现。
之前按过的摄像头都被他找了出来,还差点因为这个伤到自己。
自那之后他就再也没往夏柏的房间里安装过监控。
对此她依旧没有死心:“你不喜欢护工,也不接受监控,这样不安全。”
夏柏:“我已经带上手环了。”
夏总:“科技产物有意外失灵的风险,哪怕是监控也不可全信。”
“说起手环,你一个小时前的情绪起伏有点大,出什么事了?”
“没什么,一点情绪都没有的那是机器人,我的情绪起伏都在正常可控的范围之内,不会对身体造成影响。”
夏柏低头扫过手腕上的绿色手环:“这玩意儿真丑。”
“我已经让他们尽量把外观做的好看一些了。”夏总:“护工和手环,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夏柏抬眼:“我真正的选择是哪个都不要。”
夏总:“不行,不要任性,你万一病发需要以最快的速度……”
“病发了就让我去死,这样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反正也活不了多久了,这幅糟糕的身体怎么样,他自己最清楚不过。
夏柏语气平静地说出这句话,就像在说中午吃什么一样,就连监控脉搏的手环都没有半点变化。
这对话听得助理心里一凉,完了,小少爷是不是独自一个人房间里呆的太久了,心理出问题了?
不只是他,夏总也觉得有些不妙,语气缓和下来,带着一丝小心,试探性的问道:“今晚市中心公园有灯火夜市,你想去看看吗?”
夏柏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愿意让我去那种地方?”
夏总目露纠结,见状夏柏立即开口:“我想去。”
苍白的少年紧紧盯着眼前的女人:“不许反悔!”
手环上的提示灯开始闪烁着,夏总却松了口气,好声好气道:“别激动,不反悔,让你去。”
夏柏又想起来了什么,补充道:“不许清场,也不要保镖。”
“不要保镖不行。”夏总慎重道:“外面很危险。”
夏柏眉头微皱又很快松开:“算了,不去了。”
要是死在外面会吓到别人吧。
说着不去了,眼尾下垂,失落的模样看着就令人心疼。
夏总刚要说些什么,随着一声巨响,车身猛地摇晃了一下。
夏柏在惯性的力道下向前倒去,一具温暖的身体环抱上来,惊慌中带着小心翼翼,像是在保护一件易碎的珍宝。
“没事吧?身上有没有受伤?磕到哪里了吗?”
夏柏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担忧的神情和动作,喃喃道:“你总是这样。”
不主动去看他却又在见面时表现得十分在乎他。
“什么?”他的声音太轻了夏总并没有听清楚。
夏柏收回目光,淡淡道:“没事。”
“怎么回事?”见他不愿多说,夏总转头询问情况,的声音沉了下去,冰冷中夹杂着怒火。
司机:“前面……”
话还没说完,车身再次晃动,后方的车刹车不及,将他们的车又向前顶去,车头撞上了前面的车辆。
颠簸平静下来后,夏柏听到司机惶恐中带着颤抖的惊呼:“前面的桥断了!”
夏柏探头向车前望去,他们前方的车辆已经向下倾斜,只剩下一个车尾缓缓翘起,接着在他们眼前消失。
倏尔,一声重物坠入水中的声响砸落在每个人耳中。
夏总立即下令道:“弃车!”
“派人去通知后面的车,设置路障,离开这座桥,叫人来接应,通知医疗团就位。”
“报警!联系警方,封锁路段。”
一边说着,一边推着夏柏的轮椅下车。
后方的车辆渐渐发现了不对,不再向前行驶。
“快跑!后面有辆大货车撞过来了!”
众人回头,一辆装满货物的大货车正以高速向断桥处驶来,速度丝毫没有下降的趋势,原本坐在车里等待后方车辆疏散的人纷纷跑出,向桥体两侧跑去。
货车带着轰鸣声呼啸而过,带起的强风叫人睁不开眼,硕大的浪花飞过头顶,溅落到断桥附近的人身上。
下午两点多的阳光正盛,被江水淋湿的人们仍旧遍体发凉,如坠冰窖。
夏柏看着慌乱的人群,头上的帽子被一只手按下,身体被紧紧抱住。
“别怕。”
“我没怕,是你怕了。”
夏柏一只眼睛越过帽檐的遮挡,在阴影中看向她:“你在怕什么?”
浅紫色的瞳眸仿若能看透人心,看得夏总心头一跳。
“我的少爷啊!我们差点被货车撞进江里,换谁不害怕啊!我怕死了好吗?我上有老下有小,真掉进去他们该怎么办啊!”
助理惊魂未定之下话也多了起来,用这种方式缓解心中的情绪。
“少爷你别激动,保持平静,额……”助理的话说不下去了。
助力的视线落在夏柏腕间的手环上,监控心率的提示灯闪烁了两下又很快回复平静。
断桥对他造成的影响甚至不如灯火夜市来的强烈。
周围的人全都在议论断桥和货车的事,活下来的人更是悲喜交加,死里逃生的庆幸,惊恐,与失去驾车的伤心悲痛来回切换,也有人在对货车司机破口大骂,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发泄恐惧。
各种声音顺着耳朵传入脑海,夏柏恍然发觉,在这个场景中,情绪快速淡去的他才是奇怪的那一个。
人会害怕很正常,不正常的人,是他。
他不能有太过激烈的情绪,那样对身体不好。
夏总快速回神:“先离开这里。”
刚走了两步,桥面毫无预兆地向下一坠,脚下出现一道裂痕。
夏柏身后猛地传来一股推力,轮椅向前滑动,直直撞到围栏上。
再回头时,身后已空无一人。
“夏凌?”
“妈妈?”
无人回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