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芘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执炬之年 > 14、14
    刚一进入四月,应宁的工作就忙了起来。

    谢陆言照例很晚才来,却连着三天都没见到应宁。

    原本每天现熬的汤药也变成了中成药。

    奶奶怕他多想,临走时特地为妞妞解释,“妞妞这个月不仅工作忙,还有几场资格考试要考,实在是抽不出时间,她们当医生的,是最辛苦的。”

    又叫周婶把一周的中成药都给他放进车里,“这都是妞妞提前给你准备的,自己在家一定记得喝,千万别忘了,喝之前一定要热热……”

    “知道了。”谢陆言坐进车里,几分不耐烦地挥了下手,“进去吧奶奶。”

    “还有。”他一手压着方向盘,漫不经心看着前面,“她想不想来是她自己的事儿,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以后她的事您不用特地和我说,走了。”

    奶奶叹了口气,望着车子消失在胡同的拐角处,周婶儿扶着她问,“我也可以给四少爷煎药,何必让他以后也别来了呢。”

    “你以为他明儿个还会来啊?他是因为妞妞在这儿,每天才按时来我这打卯的,我这老婆子有什么好看的,还至于天天看,妞妞不来了,你说他还会来么?”

    周婶儿笑了笑,老太太点了点她,“你呀,又偷摸琢磨什么呢?”

    “我只是想到了阿綦少爷的一句话。”

    “哦?说说听听。”

    “您不记得了吗?上次来的时候阿綦少爷还说呢。”

    周婶学着云綦的话,逗老太太开心,“‘外婆,您怎么越活越年轻了呀!这漂亮的大美人儿,我真是回回来都看不够!’”

    -

    应宁今天夜班,病房里临时收治了一名中风患者,患者下午在门诊看病时突然昏倒,半身不遂,病情十分危急,应宁立刻采取针灸急救,并紧急邀请了神经内科的专家过来会诊,一直忙和到半夜,病人才恢复神智,情况稳定下来。

    “应医生!”应宁刚回到办公室,护士小姚就进来喊她,“导诊台有人找您!”

    “找我?”应宁放下水杯,里面是她刚刚泡好的咖啡。阿坤哥也出院了,这么晚了,谁还会来医院找她?

    “好,知道了。”应宁应了声,起身把褂子套上,向导诊台走去。

    一出来,就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站在走廊里,他此刻正抬头看着墙上贴着的营养表。

    那男人穿着davidkoma的赛车服,一件深蓝色牛仔外套,配一条宽松运动裤,脚上踩着一双带铆钉的复古皮靴,看起来很酷,又带着丝颓废,惹得两个值班的小护士躲在导诊台后纷纷往那边偷看。

    应宁很惊讶,她没想到来找她的会是谢峥。

    “大哥?”

    谢峥回过头,朝她笑笑,“前几天看见老二,说你回来了,我就想着来看看你。”

    原来是云綦告诉大哥的。

    应宁快速走上前,还不忘和他开玩笑,“好久不见呀大哥,听说大姐都结婚了,你还单身呐?”

    “她那是政治联姻,你当什么好事儿?且不乐意着呢!”

    应宁在谢家住的时候,大姐就因为这个没少跟家里闹,她不乐意嫁,一心还向往着真爱,没想到最后还是妥协了。

    大姐当初甚至求到了爷爷奶奶那,大伯家不住在园子里,和二老也不常走动,大姐的事儿,到底也没能做的了主,奶奶因为这事儿多少对她也有点亏欠。

    “妞妞……其实我来找你,是有事儿求你。”谢峥犹豫了下开口道。

    应宁带到他来到了走廊尽头的电梯间,那里有台自动贩卖机,应宁扫码取了瓶热红茶递给他。

    “怎么了大哥?”

    谢峥看起来气色很不好,和以前简直判若两人,如今整个人特别消瘦,甚至有点瘦脱相了,眼窝深陷,形容消颓,跟生病了一样,哪还有以前那种英姿勃发的少年气?应宁不免有些担忧。

    其实她大概也能猜到他要说什么,能把大哥愁成这样,估计还是和小楼哥的那件事儿,孟子坤之前和她说了一点,但没说的太详细,她以为就是点生意上的纠葛,没想到事情这么严重。

    “现在什么情况?”

    “我一手下一时糊涂,私自走私了一批货,结果被海关给扣了。这事儿,我真是一点儿都不知情,完全是手下背着我干的,我已经让他去自首了,本以为这事儿就能完了,可阿言那边紧盯着这批货不放,非要查到底才罢休。”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沉重:“那批货吧,有点特殊,要是再这么查下去,我整个公司都得玩完,还会牵连到小楼。我现在真是走投无路了,阿言那边我搞不定,实在没办法才来找你。妞妞,你能不能帮我在他面前说说情?我爹现在都当没我这个儿子了,连家都不让我回。”

    谢峥揉了把头发,表情特无奈:“我知道,阿言他们家当年那场车祸,他一直怀疑是我们家做的。可是妞妞,你相信我,我们两家是亲兄弟,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

    应宁低着头陷入了回忆。当年爷爷病危,紧急将谢陆言的父亲从外地召回,大家都以为他是打算将谢氏继承人的位置传给三叔。可没想到三叔回程的路上遭遇了车祸,人就这么没了。爷爷听到消息后,连遗嘱都没来得及留下就过世了。

    “后来我爸被公司那些元老推上位,他就一直记恨我们家,这么多年了,他为了抢走我爸的位置,暗中也没少给我们家使绊子,我家也没怪过他不是吗?他没了父亲,身体又不好,性格还孤僻,其实大家都挺照顾他的……”

    “去年他忽然拿出一份爷爷的遗嘱,声称自己是继承人,虽然我们家最终也接受了这个事实,把位置让给了他,但说实话,那份遗嘱的真实性,真的有待商榷。”

    真要有这么个遗嘱,怎么藏了这么多年?

    谢峥虽然语气不满,但毕竟有求于应宁,还是低下声来,“妞妞,你就帮大哥劝劝他吧,嗯?我知道,阿言谁的话都不听,只听你的话……”

    应宁:“我……”

    “妞妞。”谢峥拉住她手,再次恳求,“你想想,当初三婶儿把你一个人锁在东院儿,断水断电,是谁偷偷去看你,去给你送吃的送书的,大哥虽然平时混蛋了点,但对你这个妹妹,向来是真心的,你要是觉得和大哥这点情分还不够,你就想想奶奶,奶奶看着我们几个手足相残,才是最痛苦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哥对她的好,她当然记得,只是……

    应宁抬头看向他,“你真的觉得他还会听我的话吗?”

    她摇摇头,“不会了,他恨我,否则也不会和谈雅在一起。”

    回国前,她其实还抱着一丝希望,阿言这么多年都没和谈雅订婚,说不好他们两个早就没有联系了。

    但是那天她在厨房,其实听到了他和云綦的谈话,才知道他们不是没有联系,而是一直都有,只不过谈雅一直在国外没回来而已。

    而且他们很快就会订婚了。

    本来谈谢两家就是世交,谈雅又是他妈亲自看中的儿媳妇,两个人门当户对青梅竹马,在一起很正常。

    可她答应了奶奶要帮阿言调理身子,她不想食言,更不想奶奶伤心。但她也不会去做一个见不得人的第三者,既然知道他和谈雅在一起,那她以后还是避开的好,所以从那天开始她便不去奶奶家了。

    “谈雅?”大哥默了下,打量她几分,瞧着她一张伤心欲绝的小脸儿,开口说道,“大哥还真不是为了故意宽你心,他和谈雅没在一起,就没在一起过!这点大哥可以拍胸脯对你保证。”

    应宁猛地抬头看向他,发现大哥说的不像假的。

    “真的,大哥不骗你,是,小雅一直在追他,可她打小就追,都追了多少年了,你不也知道吗?但阿言从来就没答应过啊,你走了以后也没,阿言满心满眼可都是你呢,据我所知,这么多年他身边都没有任何女人。”

    谢峥点了点头,“是,虽然他俩将来是有联姻的可能,但不是还没到那时候么?没发生的事儿就一切皆有可能,妞妞,你还有机会,真的,要是喜欢就把他追回来啊!”

    谢陆言要是真和谈雅订婚了,对他家来说可是个大麻烦!之前谢陆言有他妈的娘家做靠山,现在又有了谈家,再想弄倒他可就比登天还难了,谢峥这也是在憋着坏,故意给应宁灌迷魂汤,让她去搞破坏。

    何况他也真是觉得谢陆言还喜欢应宁,两个人余情未了,且断不了呢!

    送走大哥,应宁回到办公室继续工作。

    只是一直静不下心来,心烦意乱。

    她拿起手机刷了刷朋友圈,忽然刷到了闻小楼和孟子坤的状态。

    两个人在370喝酒,孟子坤发的照片里有闻小楼,看起来闷闷不乐。

    孟子坤还欠欠配了行文字:给兄弟送‘刑’

    应宁想起大哥的乞求,又想到了那天晚上,谢陆言在她家玄关处,故意贴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

    【我可以放了小楼,只要你求我】

    思考再三,应宁重新拿起手机,点开了谢陆言的微信。

    有一周多没见他了,奶奶说他把药已经都带走了,算算日子,今天应该喝完最后一袋。

    应宁深呼一口气,给他发了条微信过去,态度还挺好:【阿言,奶奶给你带回家的中成药每天都按时喝了吗】

    过了一会儿,没有回复。

    他又给孟子坤发微信,【阿坤哥,你知道阿言住在哪吗?】

    她知道他是自己在外面住的,好像也住在朝阳,但是具体哪个小区她不清楚。

    总不会跟她一个小区。

    孟子坤很快发来一串地址,随后又阴阳怪气发来一语音,只拖长音调哟了一声。

    应宁没搭理他,下了夜班,就按着他发来的地址来到了谢陆言家。

    他家住在东四环,朝阳公园旁边的东山墅。

    应宁到了以后,保安先是要求她出示证件,看她面生,又询问她业主姓名,和办事是由。

    “我来探望朋友。”

    “您贵姓?”

    “免贵姓应。”

    保安抄起听筒给业主打电话,电话响了好半天才有人接听。

    应宁竟然莫名有些紧张。

    “谢先生您好,这边有位姓应的小姐来探望您,不知您现在是否有时间?”

    那边沉默好久,才淡淡回道,

    “进来吧。”

    应宁松了口气,保安放行。

    东山墅算是北京城内的顶级富人区,小区由十一个岛屿组成,谢陆言住的是楼王独栋,占据其中一个小岛,别墅很大,应宁走了很久找到入户门厅。

    意外的是门却已经打开了,客厅里面干干净净,一看就是常常有人打扫,可应宁却一个佣人都没看到。

    她站在门口喊了两声,没人回应,门厅的地毯上摆放着崭新的一次性拖鞋,应宁弯腰把鞋换好,把包包挂在衣架上,犹豫了两秒,才抬起步子朝里面走去。

    东侧是个开放式厨房,装修风格和客厅极其统一,都是敞亮大气的欧式简约风,家具颜色通体用的大象白,每一面都光洁如镜。

    岛台后忽然传来哗哗水声,应宁闻着水声走过去,就看到谢陆言站在里面,此刻正从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水。

    他背对着她,白衬衫的后背已被汗水湿透,紧紧贴在肌肤上。他一手撑在台面,弓着身子,青筋暴起的手腕在颤抖着,好像正极力忍耐着某种痛苦。

    应宁的目光落在他旁边的台面上,一些已经拆开的药瓶乱七八糟地摆放着。身为一名医生,她的敏锐度让她只扫一眼瓶身就辨认出了那些都是什么药。

    止痛药和缓解胃痛的药。

    她心一惊,还没来得及开口阻止,就看到他已经抓起一把药片,就着冰水灌了下去。

    “你疯了!”她迅速夺过他手中的水瓶,然而,已经晚了,谢陆言已经将药片全部吞下。

    他缓缓抬眸,看向应宁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冷漠和轻蔑。

    应宁气的一把将瓶子扔进垃圾桶,手都在抖。

    谢陆言却勾笑着推开她,踉踉跄跄回到客厅。

    应宁随后跟出来,才注意到茶几上胡乱摆着几袋中药,有一袋已经拆封了,喝下去大半,烟灰缸里堆满烟头。

    她立刻冲过去摸了摸,才发现中药都是冰的。

    “你空腹喝凉药?”怪不得会胃痛,胃痛了又用冰水喂止痛药,真是人才啊!

    不知是气的还是怎的,应宁鼻子一酸,眼泪吧嗒吧嗒就掉了下来。

    她背过身狠狠擦了一把,听到身后传来打火机火轮滑动的声音,又立刻回过头,去抢他指尖刚刚点燃的烟。

    谢陆言大刀阔斧坐在沙发上,反手捏住她手腕,应宁吃痛,立刻用另一只手掌死死撑在沙发上,才勉强稳住身体,没有栽倒在他身上。

    谢陆言眼神凉凉地盯着她通红的眼眸,讽刺地挑了嘴角,“不是不管我了?还来找我干什么。”

    他手暧昧抚摸上脸颊,指尖拖住她眼尾的一滴泪,笑的愈发混蛋,“鳄鱼的眼泪……流给谁看?”

    夹着香烟的手指使劲掐着她手腕,烟灰掉落在她白嫩的皮肤,她强忍着刺痛,眉头都没皱一下。

    “你要是永远这样糟蹋自己,我是不想再管你。”

    谢陆言的眼眸闪了下,应宁趁机夺走他手中的烟,她起身回到茶几,低头收拾一桌的狼藉。

    房间内突然陷入尴尬的沉默。

    谢陆言忽然觉得很闷,喘不上气,他拽了拽领口,也坐了起来。

    身上的白衬衫已经被扯开一半纽扣,露出大片汗湿的胸膛,白的晃人。

    他在家穿着向来随性,皮带也不扎,衬衫衣摆半掖在西裤,经过刚刚一番折腾,裤子早已松松垮垮地下坠,不过他腰臀比例极好,垂坠的西裤恰到好处地卡在他大胯的髋骨处,隐约露出灰色纯棉内裤的边边,

    一行奢侈品英文图标若隐若现在他劲瘦的腰腹间。

    显得性感,又带着几分狂野。

    被汗打湿的额发凌乱垂在眼前,遮住他几分视线,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应宁的背影,一副颓废又浪荡的模样。

    别扭。

    两个人都在别扭。

    应宁低头默默擦着桌子,深呼吸,不断开解自己,生气归生气,但不要忘记这次过来的目的。

    调整好自己后,她回过头,挺客气地看着他,微微笑了一下。

    “我是因为有件事求你,才来找你的。”

    “哦?”谢陆言闻言,身子微微舒展,假装感兴趣的模样,他俯身从茶几上拿起眼镜,对着镜片轻轻吹了吹,斯斯文文架在鼻梁上。

    随后他将两只胳膊展开,随意搭在身后的沙发靠背上,翘起腿来,一副居高临下的气场:“说来听听。”

    应宁冷静了一下,站直身子勇敢回答他:“大哥和小楼的事情……你能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吗?”

    谢陆言没说话,只维持那一个慵懒的姿势,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应宁被他看的有些发毛。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戴上眼镜就显得很可怕,很深不可测。

    隐藏在那副镜片下的眼睛,仿佛藏着无数秘密,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应宁被盯的实在不自在,便转过身,继续弯腰收拾桌子,“没事儿,不行就算了,我也只是……”

    突然,她的后背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暖意,谢陆言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她身后,双臂紧紧环住了她。

    他炽热的胸膛在她背部极速扩张着,她能清晰地感知到他的双手在她身上缓缓移动着,最终落到某处

    应宁一刹间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怎样都无法动弹。

    “妞妞。”他的唇瓣擦过她的耳垂,近在咫尺的声音像电流般在她在耳边震颤,沙哑的不像样子,“想好了?嗯?”

    “什么……”

    “求我啊。”他闭着眼睛笑出声来,嘴唇蜻蜓点水般轻轻触碰她柔软的耳肉。

    应宁立刻想到那天他说的话。

    他要她哭着求他。

    “我……我哭不出来。”她心跳疾速,半跪在茶几后,双手死死扣着桌沿,才勉强支撑住自己没有瘫软下去。

    “没关系……”谢陆言轻声说着,小心翼翼地撩开她鬓角的碎发,低头吻了上去。

    从耳垂一直吻到下巴,应宁下意识躲避,他不满地卡住她的下颌,用力扭过来面对自己。

    他抬手轻抚她泛红的锁骨,毫无征兆地突然手劲加重,掐住了她脖子。

    应宁吃痛道:“你……”

    谢陆言眼神迷离地盯着她的眼睛,额头紧贴着她的额头,笑容诡异又满足,“我帮你呀。”

    应宁的身体突然一沉,下一秒,她已被他抱起,朝着楼上的主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