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春 1.1
自从秦之月开了这个头,她俩就为了《雾雨春夜》的这个主演,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一直吵到剪完《夜阑》,也没有吵出一个结果来。
大家都不想自己演,可是圈内没有一个气质类型和沈泽雨差不多的,秦之月又不想轻易把这个角色给不合适的人,就这么暂时搁置了。
伴随着《夜阑》的剧集逐步播放,热度和势头越来越猛,整个暑假档都被它所霸占了。国内的一些媒体和频道,慢慢开始邀请汤清月与许落苏等主演参加节目,通告多得不行。
原本能时常见面的两人,因为工作一时半会分开了,导致许落苏产生了点戒断反应。
她几乎每天都要和沈泽雨通话,哭诉自己工作很忙。一时说不想拍戏了,一时说跑完通告要狠狠放假。
沈泽雨时常一边开着视频敷衍地应着,另一边打开电脑,将《雾雨春夜》的剧本修了又修。
结果许落苏是个霸道的,视线稍微不在她身上,她就皱眉:“师姐你在看什么?是不是又在和人偷偷聊天?”
沈泽雨也不和她吵,直接把手机挪过来对准电脑屏幕:“在修剧本。”
“哦……”许落苏拧起眉头,脱了高跟鞋蜷缩在车后座上,一脸倦怠地望着她,“不是已经修过好几版了,为什么还要继续修啊?”
沈泽雨目光不在她身上,嘴还是知道哄人的:“你要演,不敢马虎。”
许落苏被哄开心了,嘴角微微上扬,心满意足道:“好吧,那你努力修吧。”
她其实很累,视频打着打着,就会昏睡过去。沈泽雨也不去掐她的视频,就戴着耳机,听她的呼吸声萦绕在耳畔,仿佛对方就在自己身旁。
从小到大,沈泽雨都是一个很难察觉到孤独的人。
不如说,她自小独惯了,很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旁人很难引起她的兴趣。
可奇异的是,每当另一头的许落苏不回应她的时候,她都会感到一种铺天盖地的寂寞。那是一种独自一人坐在旷野里眺望星空的孤独,无从发泄,无从排解。
想要说出口,又怕觉得矫情。
可憋在心里,却也太过难受。
如同半身被剥离,痛彻心扉,酸楚不已。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望着手机屏幕里对方被衣物挡住的腰侧视角,在剧本上打下一行字:“她在纸上写:人在觉醒爱的同时,品尝到第一个的滋味名为疼痛。”
没错,就算你什么也不做,只是站在我面前,只要我爱你。我见你的第一眼,一定会流下泪来。
欢欣,又痛楚,这就是身体对爱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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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夏天过去,《夜阑》以巨大的热度,生生给汤清月抬了一个咖,也替许落苏挣得盆满钵满。
九月下旬,沈泽雨拿着新剧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秦之月出演了沈月一角。
拍摄地点定在沈泽雨的家中,用许落苏的话来说那就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因为题材是现代,妆造反而不太好定。孟蜚直接让许落苏对标霖霈,沈泽雨看她做完妆造之后,整个人都快ptsd了。
秦之月也有些受不了,摸着自己手臂上升起来的鸡皮疙瘩,大声抗议:“别,阿泽都把人设修改了,你别对着霖霈定妆造。”
“老天奶,也不是我不敬业,谁他妈要和同事拍电影啊!”
孟蜚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圈子里谁不是和同事拍电影一样。”
“人家撕逼的前任都能拍,你和一个没怎么接触的后辈还不能拍了,就你事多!”
孟蜚工作的时候嘴巴也很利索,不过她骂归骂,还是老老实实地根据许落苏本身调整了一个新的造型。
因为又是“静夜思”品牌支撑,孟蜚决定让许落苏全程穿旗袍。
还奢侈地表示,每换一套旗袍,就代表过一天。
也就是说,她拢共定了一百五十套旗袍。
秦之月觉得她是在偷懒,因为现代造型很难定,潮流时时变,还不如定一个合适许落苏个人特色的服装。
相对比许落苏的繁琐妆造,秦之月的定妆就简单多了。
孟蜚把她头发烫卷了,剪成水母头,再戴上茶色眼镜,穿上沈泽雨那一身黑的送葬服,简直完美。
定完妆造,秦之月吐槽:“外形是像了,但也不够像,你怎么不给我戴个琥珀珠子。”
孟蜚没好气怼了一句:“还加个琥珀珠子呢,你是生怕观众认不出阿泽是吧。”
“行啦行啦,差不多就定妆吧。”
就这么吵吵闹闹的,在摄影师王魄的指导之下,《雾雨春夜》拍下了定妆造,十月中旬正式开拍。
从一开始,《雾雨春夜》就被定性为文艺片。相比于其他多台词、侧重于剧情的电影,《雾雨春夜》更多的偏向于用镜头语言表达故事。这也就意味着,它对演员的演技要求非常之高。
尤其是一些微表情,细动作,要深刻到鞭辟入里,其实是非常难的一件事。
秦之月的演技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可许落苏就差了她不止一大截。尤其是情感上的表达,令沈泽雨非常头疼。
不过这种情况也很好解决,那就是顺着故事的时间线拍摄,给许落苏加大量的戏份,台词,最后剪辑能够用的镜头就可以了。
这也意味着,许落苏可能拍了上百条,最后可能被剪的一条不剩。
这种做法耗时耗力,正常剧组都不会都不会这么拍。但架不住这个剧组的主演是总导演,另一个是老板,经费那不是随便烧。
就这样,许落苏找许怀玉推算了一个好日子。10月12号当天,《雾雨春夜》第一场戏,在金乌大道1229号小洋楼里开镜。
这一天,恰好是阴雨天。
阴雨满布,阴雨雷鸣,狂风从未关好的窗户缝隙里吹了进来,吹得窗帘蓬飞,咿呀作响。
昏暗的书房里,只余一盏书桌上的灯微微亮着,照清了摆放在桌面上的书籍。散乱的书堆里,依稀可见好几本黑塞的书叠在一起,顶上唯一一本摊开,被一个漆黑的手机压在了上方。
一个好听的女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事情已经是这样了,你也不要多想。”
“爱情就是那么一回事,等你功成名就,有了更多选择,就不会一棵树上吊死了。”
“工作的事你也别担心,我给你找了个帮手。就是一年前从出版社挖来那个……”
伴随着女声的响起,摄像机缓缓地往上升,摇到了电脑桌后。只见明亮的台灯背后,沈月穿着黑色的丝绸衬衫睡衣,披着一张质感很好的羊毛毯,半闭着眼坐在电脑椅上,背对着全世界的狂风暴雨,晃着自己手里的酒瓶,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嗯……”
“嗯……”
“嗯……”
电话里,老板的声音还在继续:“别怕啊,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的。”
镜头对准了沈月的脸,她的神情一如既往地冷淡:“谢谢。”
“挂了。”
沈月伸出手,将电话掐断,拿起手机扔到了一边。
手机挪开,露出了书上被画了黑线的地方,显示出来一行字:“鸟要挣脱出壳,壳就是世界。人要诞生于世上,就得毁灭这个世界。”
沈月敲了敲书面上这行字,拎起手里的酒瓶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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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t!”
伴随着沈泽雨的呼声,正式宣布第一场第一十次拍摄结束。
秦之月一秒切换状态,颠颠地跑了过来:“怎么样,这回还是用力过猛吗?”
沈泽雨没说话,侧身让她挤到摄像机后头,两人拧紧眉头一起看了起来。
从早上开机到现在已经拍了十一次了,但离两人想要的那种感觉,差得很远。体验派的演技是一种很玄妙的东西,有灵气的的演员,演出来的东西仿佛天生那样自然。
如同水流,轻而易举地调动起大家的情绪。
秦之月也属于体验派,她的演技比起很多影帝影后都要好。可在沈泽雨的镜头下,还是有些不够看。
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一通,最后把王魄喊了过来:“这场戏不要多镜头,就要你一个主镜头。我们试试这个构图,看看能不能把情绪调动起来。”
沈泽雨转过头又对秦之月说:“人之所以喝酒,是为了追求那种摆脱现实世界的束缚,前往神秘领域的感觉。很多神话历史上,许多大巫沟通神灵的时候,都会选择服用一些迷、药,迷魂散之类的。”
“五代十国的五石散也是这样,都是为了抵达极乐之境。”
“你别太死气沉沉的,沈月并不是想死,她只是想通过这样的途径,找到那个能正常创作的自己,也就是酒精依赖!”
秦之月摸着下巴点头:“知道了知道了,我再试试。”
她也很久没有在别人的镜头下工作了,得磨合!
开了个小会之后,沈泽雨把秦之月赶回了镜头下,望着监视器里的影像,发号施令:“开始!”
“《雾雨春夜》第一场第12次,开始!”
沈泽雨本以为按照秦之月的演技,《雾雨春夜》第一场最多也就拍个三十条,结果谁也没想到,她们生生拍了六十多条。
等许落苏都出差回来进组了,她们的第一条还没拍完。
具体原因是秦之月对沈月这个人物塑造产生了分歧。
在文艺作品塑造上,一个成功的叙述性人物必然是多面化的。
举一个例子,例如《东周列国志》里的郑伯克段于鄢,有人说他心机深沉,养弟自重,才找到借口灭杀被母亲宠爱的弟弟。也有说他兄友弟恭,是弟弟狼子野心,不得不才杀了弟弟。
凡事都有两面,人物也是如此。要想人物立体,就必须让她存在于多种可能之间。
而这种可能,是最难把握的。
如今沈月的人设也是如此。
许落苏来的时候,秦之月正在和沈泽雨辩论:“按照剧本上的设定,沈月是因为被上一个爱人背叛,才会想立即选择下一个对象,所以她是猎人,要表现她的攻击性。”
“但是这样一来就太浅薄了。”
“我认为她表层的想法,可以和世俗的人差不多,但是内里看来,她应该很有自己坚持和内核,灵魂高洁的一个人。”
“正是因为灵魂高洁,她才一直纠结和挣扎。不然真的和世俗的人那样,她挖墙脚毫无愧疚之心,就不会走向那样一个结局。”
也就是说,秦之月觉得沈月其实是个君子。
沈泽雨却持反对意见,她觉得沈月是伪君子:“我觉得这种表面是反过来的。就是沈月她觉得自己是个孤高的,和别人不一样的人。结果在情感上,她最后发现自己和普通人没区别,她也会渴望温暖,渴望被慰藉,渴望在孤独的时候有人陪伴自己……”
“就是她认为自己是个君子,最后发现自己是个伪君子,这才是她自杀的原因。”
两人各执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吵得整个片场气压很低,一片寂静。
姗姗来迟的许落苏这时开了口:“那个……”
沈泽雨与秦之月一起回头,气势汹汹地看向她。许落苏笑笑,举起了手:“两位导演,不如我们先把这两个版本都演了怎么样?到时候剪辑,你们各剪一版,看看效果如何?”
秦之月摸了摸下巴,看向沈泽雨:“你觉得呢?”
沈泽雨想了想,点了点头:“成,是个好主意。”
她二人选择休战,整个片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默默给许落苏竖起来大拇指。
还得是老板,不然就她们两个这么吵下去,大家都要被低气压压死了。
第52章 春 1.2
因为给角色定下了不少路线,当天晚上拍完,沈泽雨和秦之月连夜给剧本做了新的修订。
她俩吵归吵,但对待工作的态度,那是认真得没话说。
只是苦了许落苏,她进组之后,从来没见过那么多版本的剧本,ng过那么多条镜头。得亏秦之月和她一个待遇,不然她都能拍到怀疑人生。
后来孟蜚告诉她,秦之月先前拍电影的时候几乎能把剧本推翻重写,许落苏就躺平了。
算了,看开点,最起码她们这个剧本没咋大变,就是版本多了点。
《雾雨春夜》前期很多镜头里,两人除开第一次见面,其实很多时候都没有对话的。
但是为了调动许落苏的情绪和演技,沈泽雨在台本上给她写了很多场景和提示。
因为沈月是个很排外的人,所以她只是把一部分的工作分了出去,细致到有提纲的那种,最后再把改好的剧本直接丢给银竹。
其中有一场戏恰好是夜里,沈月在修订新的剧本,就让银竹把手头上写好的工作一并交上来。沈月就顺手修订了,银竹也不走,站在桌旁看她。
这场眼神戏很重要,夹杂的情感很复杂。
许落苏拍了十几条都不得要领,秦之月都要被她盯疯了,再次ng之后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这是在盯有好感的前辈吗?你这是在盯学生写作业呢!”
她受不了了,直接喊了一声:“沈泽雨,过来,替我一下!”
监视器后面的沈泽雨摘了耳机抬头,一脸的不情不愿:“我不要。”
秦之月轻“啧”了一声,冲她招了招手:“快过来,你是导演,给她带带戏。”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泽雨也不好再拒绝她,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她起身,朝着秦之月的位置走去。
秦之月起身,走向了监视器。两人互换了位置,沈泽雨坐了下来,拿起了手里的钢笔,仰头看向许落苏,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我前段时间让你看的书籍看完了吗?”
这是剧本上没有的台词,沈泽雨在给她带戏。
许落苏点点头,双眼亮晶晶的:“看了。”
沈泽雨又问:“有什么感想?”
许落苏笑了起来,伸手指了指剧本:“都在这里,还请老师指导。”
时过境迁,哪怕是在不同人嘴里听到这个称呼,沈泽雨仍旧会心悸。她垂眸强迫自己将视线落在手上的剧本上,眼神有过一瞬的黯淡:“那我看看……”
她低头翻开了许落苏的剧本,许落苏站在桌前,两手背对着她交握着,手指交缠,眼神充满了期待与不安。
监视器前,秦之月无声地朝王魄打了个招呼,示意她拍下这一幕。
沈泽雨翻过一页纸张,在上面修修改改了好一会,抬头看向她:“挺好的,感觉到有你的想法了。”
许落苏笑了起来,笑容羞涩又明媚:“是老师教的好。”
话音落下,秦之月喊了一声“cut!”
重新做回导演的秦之月哈哈笑了起来,很开心道:“你看,这不就是可以嘛。”
沈泽雨冷哼了一声,起身就要走。秦之月见状连忙道:“别,你先别起来,小许,换个版本演。”
“把沈月当成你的对手,敬爱她,又想超越她,试试这种感觉。”
“毕竟你们同公司的嘛,肯定会有竞争关系。”
许落苏没说话,回眸看向沈泽雨。沈泽雨无奈笑笑,叹了口气:“来吧。”
反正试都试了,也不在乎这一回了。
从本质上来说,秦之月和沈泽雨是同样的人。无论是她做导演,还是沈泽雨做导演,都无比地折腾人。
秦之月拿了导演令牌,指使着许落苏从“期待不安”到有一点“敬爱与超越”再到“好奇与轻蔑”又到“略微嫉妒,轻蔑,佩服,带上一点敬爱”等等复杂的情绪演了一遍。
很多人都觉得在人与人的交往里面,有且只有一种纯粹的情感。
要么喜欢,要么讨厌。
要么爱,要么恨。
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恨人有,笑人无”是最基础的情感。
人类的情绪是由很复杂的东西组成的,尤其是在亲密关系里。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好奇的开始,很多时候不仅仅是她好厉害,还有“让我看看这狗东西还有什么”。
大多数普通人对自己的情绪扭曲而不自知,所以在艺术创作上就会有很多的可能。
银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尽管台本上不会呈现出来,但根据秦之月和沈泽雨的写的人物小传里,可以揣摩出她基本的人物性格。
她出身文学院,毕业之后就在全国最大的出版社工作,有过几本出版的书籍,在进入影视圈之前就小有名气。
家境不错,家里母强父弱,青少年时期母亲忙于工作,虽然每天都会问候彼此,但爱得很奇怪。
至于父亲,不提也罢。
秦之月分析,银竹应该是个很缺爱的人,所以从高中开始几乎没有空窗期,女朋友一个接一个换。
“她不需要多高的质量,她只需要确保身边有人陪伴。”
这就是秦之月对她的评价。
表面上离不开爱情的人,实际上是最不需要爱情的人。恋爱只是她人生中的调剂品,无聊时候用来打发时间的。
对于这样的一个人来说,人生里肯定有别的东西比爱情更重要。
比如她的工作。
秦之月调查过角色原型霖霈的工作事迹,发现她真的很能捕捉热度,去创作能名利双收的剧本。
在搞事业上,秦之月对她很钦佩。
所以一开始,银竹靠近沈月,或者说霖霈靠近沈泽雨是为了确保自己工作顺利。
一直以来她都是这样子做的,对人友善,能够换得周围人的好感。
实际上沈泽雨一开始就对这个人很警惕,她没有什么交朋友的心情,还挺公事公办。
只是可惜,孽缘来的时候,挡都挡不了。
沈月的身体实在是太不争气了,过于忙碌的生活,直接让她住院了。
作为唯一一个工作伙伴,不管是什么理由,银竹主动照顾了她。
人在疾病之中是很容易动摇的,再加上那时候银竹和自己的女朋友暂时分了手。对方就像是无主的小野猫,对谁都释放着友善的温暖,在那些似是而非的话里,沈月可耻的心动了。
拍摄这场戏的时候,恰好是深冬。
当沈泽雨喊了“cut”的时候,原本坐在床边笑吟吟,说着“我和老师也算共过患难的朋友了,没关系,老师可以依靠我的。”这样的话的许落苏,忽然沉默了下来,托着腮帮子坐在床边拧紧眉头。
自从剧情越往后拍摄,许落苏的情绪就越发的低落,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了。
沈泽雨和秦之月都明白许落苏的内核和银竹相差甚远,她入戏有多深,出戏的时候就有多割裂。
所以她每一次出戏之后,两人都很默契地不去打扰她。
秦之月索性从病床上跳了下来,抻了个懒腰:“走走走,收工收工……”
“收工!”
场务们开始收拾器材,准备回酒店。
她们现在拍摄的地方,是在附近的一家私立医院,租了个病房拍的。
为了不打扰病人,大家都轻手轻脚的。
沈泽雨套上黑色的羽绒服,从助理手中拿过许落苏的羽绒服,朝她走去。
靠近的时候,她将羽绒服盖在了许落苏的身上,许落苏仰头看着她,眼泪有泪光。
“唉……”沈泽雨叹了口气,曲起手指将她眼角的泪温柔拭去:“走吧,回家。”
许落苏点了点头,伸手将羽绒服穿好,沈泽雨替她拉上拉链,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她们下了楼,走出医院大门的时候,一阵冷风刮来,冻得沈泽雨打了个抖。
沈泽雨转过头看向身后的许落苏,她脸上的妆没卸,从灯下看她,有一种羸弱的美感。
沈泽雨吸了吸冻红的鼻子,开口问她:“是想走回去,还是开车回去?”
开车也就两条街,走几步就到了。
许落苏抬手,捏着她的衣角没说话。沈泽雨想了想,很愉快地说道:“好吧,那我们走回去吧。”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天寒地冻的,除了冷风,路上一个鬼影都没有。
朔风冷冽里,沈泽雨埋头往前走。许落苏跟在她后面,扯着她的衣角,像个小尾巴。
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走过路口的时候,许落苏忽然一把拉住了沈泽雨,整个人扑向了她背后。
沈泽雨被她从后抱住了,脚步停了下来。
浓密的黑发间有泪渗落,冷得沈泽雨脖子一缩。哀风嘶吼里,她隐约听到了哭声。
很隐忍,一阵一阵的,和抱在自己腰间的手,贴在背上的身体频率一致。
沈泽雨仰头看向天空,恰好是上弦月,月牙弯弯,勾人心弦。
她哑着声音开口:“你哭什么?”
“不知道……”许落苏声音全哑了,悲伤倾泻而出:“就是觉得,我以前不应该和你说那些话的。”
原来轻易许下的诺言,竟然会这么伤人。
沈泽雨想了想,好一会才开口:“你是不是觉得,银竹为了靠近对方说的那些好听的话,其实很狡猾。”
“可这是无可厚非的事情,如果你很喜欢一个人,你想和她靠近,必然也会说很多轻率的甜言蜜语。”
“不仅是你这样,她这样,我也会这样。”
沈泽雨松开了许落苏的手,转过头捧起她的脸,望着她泪流满面的模样很认真地说:“如果我和你说我在还没有确定要不要和霖霈交往的时候就和她说三十岁会和她结婚,你是不是能够止住这种同情的泪水?”
许落苏果然不哭了,她睁着眼睛,一眼震惊地看着沈泽雨。
沈泽雨擦掉她的眼泪,勾唇轻笑:“你看,我其实也很混账的,不是吗''?”
第53章 春 1.3
许落苏不哭了,她被沈泽雨这句话噎得沉默了一路。
两人回到家里之后,许落苏前往客房洗漱,洗澡的时候脑子里全部都是沈泽雨刚才说的话。
《雾雨春夜》已经拍了两个半月,秦之月综合了沈泽雨的意见,和她自己的理解,最后决定只将事实呈现给观众,将沈月的人设建立在复杂的多层次维度上。
正因为如此,作为和她对手戏最多的许落苏能够察觉到沈月的复杂。
越是演,许落苏越是能从“一开始的极端不信任但要维持工作上的友好”,“到觉得对方有那么点才华,却很难搞。”
“最后发现对方是个很容易吃亏的老好人,且不太擅长世俗上的应对”这样的观念层层转变?
从银竹的视角看沈月,能够清晰地看到沈月本人的灵魂轮廓,而沈月本人一无所觉。
沈月的防备心太重了,她可以一面心动,又一面不动声色的质疑。
一面沦陷,一面用理智告诉你不合适。
一面渴望温暖,又一面可以环抱着自己冻死。
因为主导她人生的,是她清醒理智的大脑,而不是肆意妄为的情感。
在她的人生里,情感,尤其是失控的情感是很危险的。
这一点非常的沈泽雨。
许落苏联想到沈泽雨的出身,对她的矛盾一点也不奇怪。
她惧怕情感,是因为她不想和她父亲一样,因为感情问题疯掉。
而实际上,她已经为了这件事疯掉过一次了。
所以她无法接受新的感情,无法接受许落苏。
可她接受了银竹。
她对银竹说那句话的时候,是真心的。她真的认为银竹是个很好的姑娘,哪怕对方也和她一样有很多的缺陷,她也觉得她是个很好的人。
她想把爱给银竹。
为什么?
银竹哪里好了?银竹也不爱她啊?
啊……因为银竹和她很像!那时候,银竹也刚失恋了,湿漉漉的小狗,很像她自己。
她想爱银竹是因为她想爱自己。
许落苏思来想去,终于把这个逻辑给理顺了。但她气还是不顺,她想了想,吹完头发之后披了件毯子,踩着棉拖鞋走向沈泽雨的房间。
一阵敲门声响后,房门从里面打开了。橘色灯光下,沈泽雨穿着单薄的睡衣,顶着一头蓬松的卷发仰头看她:“怎么了?”
许落苏不说话,就垂眸盯着她。
沈泽雨心知肚明,将手搭在门上,若无其事道:“不说的话,我睡觉去了。”
她说着缓缓关上房门,许落苏忽然一把伸手,“啪”地一下两手贴在她面颊上,气急败坏地揉了揉:“啊啊啊啊啊啊……”
她揉得力道不轻,沈泽雨连忙抬手阻止她:“痛痛痛啊……你快放手……”
“哼!”许落苏停下了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狠狠地在她头上揉了一把,气呼呼的:“坏师姐!”
沈泽雨趴在她怀里敷衍地应着:“嗯嗯嗯,我坏。”
许落苏单手抱着她的头,另一只手去揉她的耳朵,语气很烦躁:“还嗯嗯嗯……你真的……真的……”
“太坏了!”
她在沈泽雨耳朵上掐了一把,沈泽雨吃痛仰头看着她,一双眼成了死鱼眼:“你再打我我就把你赶出家门了啊。”
许落苏挑眉,轻哼一声:“我付了钱的,你不能赶我。”
沈泽雨两手抱着她的腰,将她稍稍往怀里带,神情懒散:“等合同到期就把你赶出去。”
许落苏:“……”
她不说话了,垂眸看着沈泽雨,一双眼水汪汪的。
沈泽雨受不了她这样看着,吐槽了一句:“你是狗嘛天天这么可怜兮兮地看着我。”
她松开了许落苏,牵着她往房间里带:“明天要拍的戏很多,我看再放你一个人胡思乱想,你今晚也别想睡了。”
“进来吧,一起睡。”
跟在她身后的许落苏飞速红了脸:“唉,这样好吗?”
沈泽雨“砰”地一声把门带上,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了上去,直接闭上了眼:“你放心,我吃了药,药效快上来了,困得要命,糟蹋不了你。”
更何况,她们也不是没有一起睡过。
她坦然的要命,许落苏站在床边望着她,咬着下唇不说话。
沈泽雨等了好一会,都不见她上来,遂睁开了半只眼去看她:“怎么还不上来?真怕我吃了你啊?”
许落苏:“……”
沈泽雨乐了,半开玩笑道:“还是说你怕你是兽性大发,对我动手?”
“我觉得不至于吧。”
什么话都让她说了,许落苏还能说什么。她深吸一口气,跑了一圈走到床的另一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提前热好的被窝暖烘烘的,让人骨头都懒了。许落苏挪了挪,和沈泽雨贴在了一起。
沈泽雨打了个响指:“关灯,睡觉!”
室内的智能家居关掉了所有的灯,视线一下变得漆黑起来。
眼前一黑,嗅觉和听觉就变得异常灵敏。许落苏被荔枝味所侵染,忍不住再挪了挪,伸手搭在了沈泽雨的腰上,虚虚地环抱着她。
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沈泽雨感受到了对方滚烫的体温。她转过身,抬手贴在许落苏额头上,测了测体温,嘀嘀咕咕的:“也没发烧啊,怎么那么烫。”
许落苏有些不太好意思:“我体温偏高。”
“好吧。”沈泽雨松开了落在她额头上的手,一手从她颈下穿过,另一手搭在她腰侧,很自然地将她抱在怀里。
许落苏只觉得面颊一烫,整个人都滚入了沈泽雨怀中:“师姐!”
她惊叫,都快控制不住自己的音调了!
沈泽雨困意上来了,打了个哈欠,拍了拍她的背:“别多想了,乖乖的,睡觉了啊。”
她知道许落苏在介意什么,可要是真的问出口,那就没意思了。
情爱一事正是如此,你我心知肚明,若是对旧爱无半点情谊,听起来太过无情。
可要是太过爱,平白无故让新欢添堵。
最好的方式就是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装聋作哑,除开你我别无他人。
这是沈泽雨在霖霈身上学习到的法则,警惕破窗效应,爱人先爱己。
——————
医院的戏份大概拍了一个月,直到进入一月后才算全部拍完。
也就是这时,沈月知道了银竹的情感状态。按照她的人物底色逻辑,是会直接断掉自己所有念头的。
用秦之月的说法就是:“但凡沈泽雨脑子和以前一样正常,也不会往这个坑里跳。”
但沈泽雨却觉得不太对,她认为这是她必须经历的事情。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你看,世事就是如此,你总不能期待一跤也不摔,就直接过完这一生吧?
如果人生是如此平安顺遂的,那为什么会有人期待波澜壮阔呢?
人生就是一场大冒险啊!
沈泽雨和秦之月辩论时说了这句话,然后秦之月抱着手臂刺了她一句:“啊对对对,然后你就被大冒险的浪给拍死了!”
沈泽雨:“……”
沈泽雨很委婉:“倒也没死。”
秦之月阴阳怪气:“死是没死,但也差不多了。”
她俩天天在片场吵架,在场众人都习惯了。
不过今天拍的是外景,虽然清场了,但还是有不少外人在,许落苏怕泄露隐私,还是让她们两人注意隐私。
沈泽雨也觉得不好意思,轻咳一声:“好了好了,演员请就位。”
“action!”
自沈月知道银竹有对象之后,有意无意地和她拉开了距离。工作仍旧要做,但两人不再一起用餐,读书,看电影,私下将很多时间错开了。
只是同在屋檐下,银竹怎么可能感受不到这些变化。
有一天,银竹忍无可忍,问沈月为什么。
沈月很慎重地回答了一句:“我怕自己会犯错。”
这一句,拉开了两人冷战的序幕。
很多时候,我们都以为自己只要采取了措施,就可以同自己产生好感的人拉开距离。殊不知,这样不过是在用反作用力。
如同弹簧,拉开得越狠,松手的时候反弹越严重。
沈月清晰地明白这个道理,但出于道德和职业操守,她不能再进行下去。如果没有别的意外推动,在这个项目结束,她应该会和对方老死不相往来。
但是意外来了。
在某一个梨花盛开的春夜里,她在书房修订剧本的时候听到了银竹很激烈的说话声。她不由地走到窗口,稍稍拉开一点窗帘,往楼下看去。
却见银竹站在路灯下,拿着手机在打电话,声音里偶有哭腔。借着晦暗的路灯,她看到对方脸上的泪痕。
那不是她应该管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沈月却在窗口站了很久。
久到看完银竹蹲在路灯下哭,久到看完她起身,擦掉眼泪往回走。
那天夜里,沈月睁眼看着天花板,好久都没睡着。
第二天在办公室,沈月犹犹豫豫地开口询问对方有没有时间陪她去吃个饭。
找的借口很别扭:“我朋友说那家甜点很不错,让我一定要去打卡,所以……”
银竹昨夜刚哭过,但还是打起了精神:“好啊,什么时候去?”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吧。”
于是她们来到了这家餐厅。
位置是沈月昨天订好的,餐厅很热闹,她二人没说话,显得很冷清。
银竹是一个不会让人没话说的人,主动开了口:“感觉……很久没有和沈老师一起吃饭了。”
沈月回答得硬邦邦:“还好,也就一周不到。”
“是嘛……”银竹勉强笑笑,迟疑着开口,“昨天……沈老师看到了对吧?”
“嗯?”沈月一时没反应过来,好一会才说,“嗯。”
银竹眼角泛了红,声音里带着哭腔:“是不是觉得我很幼稚,还会为了这种事情哭。”
“倒也没有。”
沈月不怎么会安慰人,这种时候能接住话就不错了。
她想了想,又问:“你们吵架了吗?”
银竹:“嗯。”
沈月沉吟着,问她:“为什么?”
银竹没回答,沈月立马说:“要是不方便说的话,不说也行。”
银竹思索着开口:“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就是对前景规划不一样。”
“她年纪比我小,还比较贪玩……”
沈月食不知味,听了一耳朵总结就是对方女朋友比较小,还没出社会,在物质上没办法给她安全感。
沈月听着听着,觉得不太对:“可是人终其一生,都只能靠自己给自己安全感。为什么一定要是你去依赖对方,而不是你自己成长为参天大树,让别人来依赖你呢?”
银竹一怔,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好一会才说:“也对,以后我会这么考虑的。”
沈月举起西瓜汁和她碰杯:“祝你们早日和好。”
两人干了个杯,沈月笑着说:“也希望你不要再哭了。”
银竹冷笑:“没关系,反正她绝对哭得比我厉害。”
沈月:“……”
——————
“cut!”
沈泽雨从监视器起身,朝许落苏招了招手:“你过来。”
许落苏走向监视器,沈泽雨指向最后一幕:“这里应该不是冷笑和嘲讽,应该是倔强和最硬,勉强维持自尊的感觉……”
“银竹是个很好面子的人,有点像狮子座,不管内里如何,外表是光鲜亮丽的,所以她选择的伴侣也是这种人,反正就是配得上她的那种徽章就对了。”
“因此这种时候……”
她在给许落苏讲戏,这种时候秦之月幽幽地飘了过来:“呦呦呦,徽章,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嘛……”
“我觉得她谁也不爱,所以嘲讽和冷笑挺对的啊。”
沈泽雨扭头看秦之月,却见她摸着下巴拧着眉头道:“正常人谈恋爱,尤其是女孩子,如果是爱对方一定会心疼对方的。”
“她没有,她还在这里有胜负欲,这证明她的情感状态是只爱自己……”
沈泽雨叹了口气,和她辩论:“有的人是口是心非,我觉得她还是喜欢对方的。”
秦之月切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你感受过啊。”
沈泽雨点点头,面色很平静:“对啊,我见过她怎么爱别人。”
所以她知道,霖霈从来没有喜欢过自己。对于霖霈来说,沈泽雨就是个残缺的徽章而已。
第54章 春 1.4
沈泽雨话语落下,秦之月沉默了起来。好一会儿,秦之月才抱着手臂,幽幽开口:“你知道吗,你刚才说这句话的时候,让我想到了一个名场面。”
沈泽雨知道她要说什么,伸手指着她警告道:“我劝你最好闭嘴。”
秦之月贼兮兮的一笑,然后装成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压低了声音:“皇额娘,这样哄孩子的歌,你从未给我唱过。”
“滚!”沈泽雨长腿一扫,直接朝她腿弯扫去。秦之月一蹦三尺高,“唉,你打不着,你打不着。”她一边说着,一边贱兮兮地跑了。
沈泽雨头疼得太阳穴突突跳,转过头一看,却见许落苏站在一旁默不作声地望着她,眼里漾着光,好似一汪被秋风吹破的湖水。
沈泽雨顿时怔在了原地。
许落苏却向她走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垂眸望着她:“师姐……”
沈泽雨:“嗯?”
许落苏捏了捏她的手,挤出了一个笑容,凑到她耳边轻轻道:“幸好,我能让你见到我如何爱你。”
沈泽雨只觉得心中一抽,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狠狠勒紧了,又疼又麻。再抬眸,已见许落苏松开她的手,朝秦之月走去。
她看看许落苏的背影,又看看自己的手,有些怅然若失。
一顿饭,让银竹对沈月敞开了点,两人的关系在极度的张力下反弹,重新拉近了距离。
沈月有散步的习惯,两人忙完工作,就会一起出门散步。从华灯初上,走到笙歌散尽,流连街头不忍回去。
在这件事上,两人有着同样的默契。离开别枝公馆,她们就不再是同事,只是朋友。
待在彼此身边的时候,她们可以忘却所有人,以及所有的社会关系,包括银竹的女朋友。
暧昧在春夜里发酵,缠绵悱恻,动人心扉。可人终究还是要回到现实中的,因此在某一个夜里,于车水马龙的街头,在海棠花树下,银竹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她说:“沈老师,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沈月站在绿化带的石砖上,低头望着她:“是不太好,要不明天的话,就不出来了。”
“嗯,好。”
第二天,两人默契地再一次中断彼此的牵连。
第三天……
第四天……
第五天……
剧本的第三轮审核开始,两人带着团队,陪着一群资方,在办公室里开会,争吵的主要内容是男女主究竟选谁。
和大众以为的电影选题场景不同,如今的电影市场早早就被商业资本裹挟。什么艺术理想,人文关怀,在金钱面前不值得一提。
很多幕后大佬投资一部电影,就是在投资一个项目,能不能挣钱,能挣多少钱,才是唯一标准。为什么好莱坞大片在此之前层出不穷呢?因为他们用票房实践了,一个通俗又套路的剧本,也是可以卖出好价格的。
市场不需要会讲故事的编剧,市场只需要一场能让人酣畅淋漓的视觉盛宴。
所以每当这种时候,创作班底就成为了检验市场的指南。首先能扛票房的男女主,再是能拍好镜头的导演,最后才是编剧。
每次开会,编剧都是最底层的。
一轮争吵过后,各方资本博弈,又将剧本挑挑捡捡,改了个稀巴烂。
散会之后,送走各位大佬,老板拍了拍沈月的肩膀,鼓励了一句:“辛苦了,等你的本好了,咱们也该下锅了。”
沈月笑笑,眼眸沉静:“份内事,客气。”
回去的路上,沈月和银竹打了一辆出租车。两人都很倦怠,但沈月还是打开了平板,趁着灵感没跑,做了一些速记。
银竹见状叹了一口气:“沈老师真的很爱工作,刚才在办公室对方说得那么难听,你都不生气的吗?”
沈月双手敲打着键盘,反问了一句:“为什么要生气呢?对方又没有拖欠我的稿酬。”
银竹顿了顿,看了眼沈月欲言又止:“我以为沈老师对自己要求那么高,在擅长的领域被人这么说,免不了会介意。”
“是有点。”沈月点点头,双眼死死盯着平板,面无表情,“可生气又能怎么样?”
“生气又不能让我成为莎士比亚,又不能让甲方给我多打点钱,甚至不能让我早点完成工作。”
“与其在情绪上浪费时间,不如早点做完,从这个项目解脱。”
她打完最后一行字,转过头看向银竹:“更何况,她没有提出更换编剧,那就是认可我的劳动成果。就算到最后她更换了编剧,那也不是我的问题,只是我这个版本的剧本不符合甲方的胃口,并非是我技不如人。”
银竹顿时哑然,望着沈月一脸错愕。
沈月看到她这样的神情,微微错愕:“怎么,我有这么让你惊讶吗?”
银竹收敛了神情,很快反应过来:“不……只是我以为沈老师向来很不食人间烟火,没想到这么接地气。”
沈月笑笑,转过头看向平板:“你们老师上学的时候没有教过吗?很多创作者,其实很大一部分的时间都在为了养家糊口而兼职写作。”
“满足基本的生存需求,是创作的优先事项。人只有活下来,才能创作出更好的东西。”
“哪怕是死后才出名的毕加索,梵高等……也是在身前累积了很多作品,有丰富的产出,才会永垂不朽。”
“同理,创作也是一样的。只有积累足够的量,才能达成质的转变。”
她敲完一行字,转过头看向银竹:“多写点,多经历点,没坏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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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t!”
秦之月的声音从监视器后传了过来,车内的沈泽雨迅速抱着平板推开门出来,扇了扇风透气。
已近除夕,天气也开始回暖,夜风里传来了腊梅和桃花的味道。
车辆稀疏的五环路街头,十几个剧组的工作人员,围着一辆蓝白相间的出租车,举着摄像机拍摄。车内的空调开得很大,沈泽雨在里面呆了半个小时,晕头转向的,此时从车里爬出来,单手撑在车门上,深吸了一口气。
冷冽的空气裹着花香顺着呼吸道灌入肺中,瞬间将她脑袋里的浊气排挤出来。清新的空气让沈泽雨缓了一阵,脑子逐渐清醒。
这时另一旁的车门也被打开了,愣了老半天的许落苏终于缓过神来,推开车门走到了大街上,转过头看向沈泽雨:“师姐。”
她唤了一声,沈泽雨转过头,一眼就对上她亮晶晶的双眸,顿时头皮发麻。
秦之月这个不做人的,自从发现许落苏和她对戏更好之后,但凡是需要高浓度的情感戏的部分,都让沈泽雨作为替身亲自上场。
原本许落苏对她的情感就不清不楚,现在更是在里面被浸了个七荤八素。
沈泽雨也知道自己配合秦之月的做法也非常不做人,但还是伸手指了指前面,示意道:“我去那边看看。”
她大步迈开,直接朝秦之月走去。
还没走近,监视器后面穿着军大衣,揣着热水袋的秦之月连忙招呼:“你来得正好,来,看看……看看这个纯天然无污染的演技。”
沈泽雨探头看向监视器,一眼就看到了方才的最后一幕。
屏幕里,清丽的少女绯着一张小脸,温温柔柔地望着她。灯光聚拢在她眼眸深处,亮得宛若星辰。
她什么多余的神情或者动作也没有,只是看着身旁的沈泽雨。可是所有人看到她的眼神,都会明白她爱沈泽雨。
欣赏可以掩饰,喜欢可以伪装。
但爱不能。
爱就是爱,就那么一眼,就足够让人觉得心脏抽痛,又酸又涩。
沈泽雨下意识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脏。
秦之月的碎碎念在耳畔响起:“你看,我就说还得是你来,我努力带都带不出一分这样的感觉,你……”
“啧啧啧……”
秦之月唏嘘不已,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一句:“师姐?”
沈泽雨猝然抬眸,看向了前方。却见许落苏穿了一件粉梅旗袍,外穿一件白色的羊绒大衣,踩着一双平底的布鞋缓缓走来。
夜雾茫茫,犹如贪婪的巨兽不断地向她围拢而去,她浑身莹白似玉,破开了黑暗,走向沈泽雨。
沈泽雨下意识站起了身,迎接许落苏。这时秦之月从监视器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好了好了,戏都让带好了。”
“导演,回监视器。”她起身,迎向了许落苏,“女主角,回车上,你的对手是我了。”
“保持状态十五分钟,继续!”
有秦之月发号施令,剧组的众人又火热地拍摄起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许落苏终于摸到了窍门,这段时间的戏她拍得很好。
尤其是银竹那种一面不受控制地被沈月吸引,一面又放不下前任的状态,诠释得非常到位。
她甚至不用沈泽雨带,都能很快入戏。
眨眼就是除夕了,拍完年二十八的这场夜戏,剧组也正式放假,进入下一个阶段。
这场戏也是在户外拍的,沈月带着银竹一起散步,这时银竹已经和前任又分手了。
沈月心情很好,觉得就这么一直下去也挺好的。
银竹问了一句:“沈老师觉得很好,是因为我现在没有对象,不属于任何人吗?”
沈月却反问了一句:“可是,你原本就不属于任何人啊。”
银竹因这一句话而诧异,望着沈月久久不语。
这段戏不算太难,只拍了三条就过了。
沈泽雨喊“cut”的时候,剧组一片欢呼。秦之月挥挥手,让她们早点回家。
沈泽雨带着许落苏直接开溜了,这里离家不远,两人是走回去的。绿化带上的腊梅都开了,明亮的路灯下,红色的灯笼高高挂着,喜庆又热烈。
街头摆着小摊,上面卖着仙女棒等小孩玩具,很是热闹。
沈泽雨两手踹在兜里,长腿往前直迈,神情很愉悦。
许落苏慢了她一步,望着她的背影,浅浅笑了一下:“师姐……”
沈泽雨转过头看向她:“怎么了?”
许落苏幽幽望着她,神情略有些哀伤:“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有别的喜欢的人,你是不是会离我而去?”
她最近入戏有点深,有些时候很难走出来,总是免不了多愁善感。
沈泽雨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翻了个白眼:“你这话问的,还我会不会离你而去。”
“拜托,如果你喜欢了别人,肯定是你迫不及待地离开我好嘛。”
“还有,我不做小三。你要是有了别人,赶紧地,麻溜地滚!”
和秦之月拍了三个月的戏,什么毛病都给她激发出来了。
许落苏倒不介意她骂,不如说被训了一顿,她安心了。
许落苏笑了一下,连忙扑向沈泽雨,伸手将她抱住:“好嘛好嘛,师姐你别生气嘛,我就随便说说的。”
“松手!”沈泽雨轻轻推了她一下,语气很不耐烦,“你不是说你有别的喜欢的人吗?去找她啊……”
许落苏没说话,只是将她抱得紧紧的。沈泽雨推她,怎么也推不掉,“哎……你给我松手!”
两人推推拉拉地走到了家门口附近,许落苏看到有卖仙女棒的,顿时伸手一指:“啊,师姐,我要这个。”
“幼稚!”
沈泽雨嘴上嫌弃了一句,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给她买了一大把回家。
许落苏抱着一堆仙女棒,和沈泽雨兴致勃勃地说:“等会洗完澡,我们去后院放吧。”
沈泽雨拒绝了这项提议:“我不要,你是想把我家炸了吗?”
可架不住许落苏磨她啊:“好嘛好嘛,就放几根嘛。”
“行行行,真是服了你了。”
尽管不情不愿,但洗完澡之后,沈泽雨还是裹着羽绒服,带着许落苏去了后院。
后院原本是个小花园,后来被沈泽雨铲了,现在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一片。
许落苏拿着一把仙女棒,扇子一样打开,对蹲在地上拿着打火器的沈泽雨说:“等会仙女棒然燃烧起来的时候,师姐记得给我拍哦。”
“记得了,记得了。”
沈泽雨应得敷衍,直接打开厨房用的烧肉打火器,蓬开的火舌往仙女棒上一撩,没一会那一排仙女棒就滋滋滋燃烧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
许落苏举起一把仙女棒,跳起了扇子舞的转圈圈。
沈泽雨举起手机,将镜头对准了她。晦暗的光线里,许落苏背靠着车水马龙的城市,举着烟花露出明媚的笑颜:“哈哈哈哈哈……”
她转了几圈,在烟花即将燃烧殆尽之时,倾身朝沈泽雨压来:”阿泽……”
她笑着,人越过镜头,笼罩了沈泽雨。
沈泽雨只觉得颊边一热,一个吻落了下来:“谢谢你。”
沈泽雨心跳如雷,她抱着手机默默抬头,凝望着许落苏的眼:“我也谢谢你。”
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第55章 春 1.5
许落苏在征得沈泽雨同意之后,将这段视频发在了朋友圈,然后得到了以许倾月为首的一连串阴阳怪气的“阿泽~呦呦呦……”
不过她们调侃归调侃,等许落苏将沈泽雨带回家过年,还是给孩子留了点面子,没有过多的打趣,
许家每年过年都差不多,沈泽雨能来,许老太太很高兴,今年过年又把她多留了十几天,导致她们二月初二才重新开机。
许落苏的演技不算太好,之前秦之月和沈泽雨就看出来了,她之所以能够将沈月纠结的那部分演出来,是因为许落苏把秦之月当成了自己“女朋友”,而沈泽雨是她的“精神出轨”对象。
这其实也是沈泽雨和秦月两个人共同营造的结果。
因为许落苏很希望和沈泽雨演戏,但是她的正牌对手是秦之月,所以平时她都不能和沈泽雨演对手戏,毕竟她还得对秦之月,和对这部电影负责。
故而每次和沈泽雨演对手戏,许落苏就格外的兴奋,那种被人自然而然的吸引,不自觉越轨的背德感实在是太鲜明了。
但是暧昧期一旦抵达顶峰,想要出演“所有事情都做过,却没有名分”那种状态,许落苏的短板就暴露出来了。
演员都是需要被调/教的,很多演员都是这样,她们的确有天分,但遇到不同的导演,能被挖掘出来的程度也不一样。
比如许落苏,虽然秦之月觉得她和天才们对比起来不算太好,但胜在青涩和纯真。许落苏有一双很会说话的眼睛,如同一汪湖水,含情脉脉的。
怎么把这方面挖掘出来,就是一个难题了。
在银竹恢复单身之后,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沈泽雨原本的剧本里,是写了场床戏的。可考虑到这部电影是秦之月和许落苏演的,沈泽雨不得不将床戏删掉,将其改为探戈,并早早就让一个很有名的探戈舞者教导两人舞蹈。
单论男女之情的表达,探戈在所有舞种里面,是最淋漓彻骨的。
当海棠花开到荼蘼时,沈泽雨正式开拍这场戏。
这时雾雨春夜最重要的一场戏,一镜到底,光是测光,走位等等,就忙碌了三天。
在正式开拍之前,沈泽雨作为导演,仔仔细细地给两个主演讲了戏。
“探戈最重要的是肢体语言,尤其是银竹的。她以探讨剧本的名义,邀请对方跳了一支舞,所以一开始,就是她先主动出击。”
“但是这个时候,她是忐忑的,因为沈月没有给回应。”
“你们看排舞的老师,这个表情就很好。直到沈月给了回应,两个人互动了起来……”
“沈月有了进攻性,银竹反而要退了。这是刻意为之的拉扯,还是天性的懦弱,可以做两个方向处理……”
她讲戏讲得很碎,恨不得全嚼碎了喂给许落苏。秦之月挥挥手,“嗨”了一声:“都这么晚了,明天还要开拍呢。”
“要不这样好了,我和你先走一趟,让人把视频录下来,给苏苏看怎么样?”
沈泽雨觉得这办法也行,点了点头:“嗯,好吧。”
她这么应着,对摄影师道:“走一场试试。”
导演要自己走戏,众人欢呼,都在四周找了个角落做好,满脸兴奋的看向客厅中央。
许落苏也在角落找了个位置,抱着手臂一脸兴致勃勃地看好戏。
秦之月往外挪了挪,朝沈泽雨勾了勾手指:“来吧,我亲爱的导演。”
“呜呼!”场外响起了惊叫声。
沈泽雨无奈地摇了摇头,抬手竖起食指,轻轻说了一个字:“嘘……”
骚动的群众一下安静了下来,沈泽雨看向监视器后的副导:“Ariele e Calibano ”她点了一首曲子,深吸一口气,走到了秦之月面前。
两人一靠近,再抬眸时,沈泽雨的眼神一下就变了。
她稍稍仰头看着秦之月,不自觉地舔了一下唇瓣,胸腔微微起伏着,所有人都看出了她那志在必得的侵略,以及含情脉脉地邀约。
很勾人。
人群里有人低低说了一句,许落苏听到之后,蹙着眉抱住了手臂。
秦之月垂眸望着她,眼神温和且庄重。这时沈泽雨抬手,带了点飞蛾扑火的味道勾住了她的脖子,秦之月微微倾身,将她揽入怀中。
舞步,在这一刻动了起来。
沈泽雨抬腿,去勾秦之月的腿弯。秦之月闪了一下,沈泽雨嘴角噙着笑,笑着看她,眼神撩拨。
秦之月不为所动,沈泽雨再勾,一次,两次,第三次的时候,秦之月猛地握紧了沈泽雨的手,往前迈了一步,宛若一个被挑衅的君王,强势地踏入挑逗者的领域,用腿错开她的步伐,掌握了主场。
当秦之月的手掐在沈泽雨的腰上时,场外的许落苏一下站直了身体,目光锁在对方掐着沈泽雨腰上的手,四周的剧组成员低低地吸了一口气。
从这一刻开始,场上的两名舞者来回争夺着主场。
沈泽雨和秦之月几乎一样高,都有健身的习惯,发力的时候能够看到薄薄的衬衫下略有着鼓胀的肌肉。
清晰的肌肉线条为这场舞蹈增添了更多的荷尔蒙,勾缠,贴近,面颊相蹭。明明没有多露骨的动作,却让人在浅浅的喘息声中面红耳赤。
伴随着音乐声急促地鼓动,秦之月将沈泽雨举了起来,沈泽雨俯身拢住她,眼里含着一汪清泉,含情脉脉地望着秦之月,宛若下一刻就要吻了上去。
许落苏的心跳一下止住了,耳畔传来助理的惊叹:“好涩!”
强烈的情感,得到了猛烈的回应。
秦之月仰头望着沈泽雨,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脚上,抱着她小心翼翼地放了下来,身体后倾,让对方压在自己身上。而后将视线停在沈泽雨的唇瓣上,呼吸微微急促。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她在撩拨沈泽雨。
她不吻沈泽雨,她想沈泽雨吻她。
巧了,沈泽雨也是这么想的。她控制了自己的核心,压在秦之月身上三秒,没有吻她。
而后,她带动舞步,将秦之月拉回来,贴在她身上,等着秦之月亲过来。
两人攻受不断反转,上一刻被撩拨的人,下一刻就有可能成为撩拨者。前一秒进攻的人,下一秒就开始防守。在反复的挑衅撩拨里,一切都溃不成军。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场中二人身上,心跳随着她们的舞步起伏,连带着呼吸也变得更加急促。他们注视着这场舞,直到它迎来终结。
音乐声停止之时,沈泽雨最终还是被秦之月抱在怀里,半靠在她身上,两人的喘息声一致,额头沁满了汗水。
乐声停止的一瞬间,所有人都从这场视觉盛宴中醒来,顿时掌声四起。
“啪啪啪啪啪……”
秦之月松开了沈泽雨,两人朝监视器走去:“拍得怎么样,我看看?”
两人气都没喘匀,走到监视器后,探头齐看。副导演伸出了大拇指,兴奋得满脸通红:“沈导,是这个!”
沈泽雨之前就会跳一点探戈,之前许落苏培训的时候,担心她没办法入戏,还跟着练了一段时间。
此刻看着监视器里自己和秦之月缠绵悱恻的样子,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摸了摸手臂,抖了抖身体:“马马虎虎吧。”
秦之月抬眸扫了她一眼,啧啧啧道:“这还马虎,你要求也太高了。”
沈泽雨扫了她一眼:“当然得高,正式拍的时候你可别这样,老占人便宜了。”
秦之月一听可就不乐意了:“什么叫占人便宜了!我不就是掐了你的腰吗?难道你没有掐我了?”
“再说了,情到浓时,怎么可能……”
她正激情演说呢,这时耳边传来了一声咳嗽声:“咳咳……”
沈泽雨和秦之月齐齐扭头看去,却见许落苏拿着沈泽雨的保温杯走过来,给她倒了一杯水:“师姐辛苦了,喝点水吧。”
“谢谢。”沈泽雨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因为高强度运动导致的喉咙干痒也缓和了不少。她转过头看向许落苏,“让你助理拍了吗?”
“拍了。”许落苏的视线始终在她脸上,没有离去。
沈泽雨点点头,喝着水和她说:“那你晚上回去把视频好好看看,明天试着开拍第一镜。”
沈泽雨转过身,对全剧组宣告:“今晚拍完了,收工!”
“好耶!”
————————
因为情感迟钝,以往参加拍摄,许落苏都能很快从故事剧情抽离出来。
自从《雾雨春夜》开拍,许落苏入戏很慢,出戏也变得更加慢。
在拍戏这一点上,她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她的本性和银竹不太像,所以一开始都有些无法理解,为什么只是一份工作而已,对方要向沈月示好。
毕竟沈泽雨这样的人,说得好听是清高,说得不好听就是又独又孤傲。
但就是这样的人,往往在职场上是最不屑和人耍手段的。也就是说,两人好好工作,就会相安无事。
秦之月给她拆戏的时候,说银竹估计有点讨好型人格。许落苏能理解这个说法,但不是很想采纳。
所以许落苏换了种演绎方式,她觉得从一开始,银竹对沈月是有几分欣赏的。
因为欣赏,所以无意识地示好。就好像她一开始那样,是真心想要靠近沈泽雨,和她做朋友。
只不过沈月太缺爱,错把示好当示爱。
哪怕知道现实里霖霈已经和沈泽雨一刀两断,甚至让沈泽雨为情自杀,可在电影里许落苏还是想粉饰太平。
她真心的希望,银竹爱过沈月。或者是说,她爱着沈月,只是爱而不自知。
因为银竹是一个不需要爱的人。她的爱人都很短暂,在她看来,只有友谊才能永远。
她想和沈月永远保持这样的关系下去,永远不变。
可沈月并不是那么想,沈月认为爱是永恒的。在这个她不喜欢的世界里,她永远会给予自己的爱人偏爱,对其他人保持漠然的态度。
这个创作团队,就保持着两个女主的人设越做越深邃,越做越黑暗的节奏,一直拍到了现在。
直到今天,许落苏在镜头里看到沈泽雨,又一次萌生了新的观念。
在她的固有印象里,沈泽雨是圣彼得堡的第一场雪,冷冽,深邃的。
只要她一出现在人前,就能让人联想到西伯利亚的冷风吹过冬日清晨的草原,身穿大衣的卷发少女从帐篷里走出,轻呵的一口气在她垂落在额前的发丝凝结成霜。
她就是这样,清清冷冷,谁都别想得到。
可是今夜的沈泽雨,却呈现了不一样的感觉。
宛若深蓝海水下翻涌而出的岩浆,热烈,滚烫,好似随时都能从深渊处伸出流淌着浆液的洁白双手,将你拽入深海,强势地,又怜爱的,撑开你的身体,探入你的灵魂深处。
许落苏躺在床上,抱着被子举着平板,一遍一遍地反复观看那只舞。
漆黑的房间里,平板的微光照在她脸上,微微发亮。
她暂停了沈泽雨握着秦之月下压时的动作,将手指点在她脸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涌上了她的心口。
舞台的正中央,沈泽雨卷发微垂盖过眼睛,眼底泛着一抹绿色,勾魂摄魄。
她划着平板,思绪不断翻涌。
这样的沈泽雨,这样好的沈泽雨,这样闪闪发光的沈泽雨,有多少人看过?
商秋池?霖霈?还有别的什么人?
她们与她共度过很多个夜晚吧,在这样的夜里,她们会对沈泽雨做什么?
碰她?
碰过的吧。
都有哪里?
面颊?唇齿?还是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再深入点呢?还有什么?
沈泽雨会允许吗?
会允许的吧,因为她是个很温柔的人,只要对她有所求,必然会得到回应。
许落苏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她抓住了床单,脑海里的想法在剧烈的翻涌。
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
为什么她们可以得到沈泽雨?
为什么她们先遇到沈泽雨?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那么多人,她们还能看到沈泽雨?
可不可以不要再看沈泽雨了?
让沈泽雨成为她一个人的不好吗?
拜托了,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沈泽雨。过去的,未来的,那些会喜欢沈泽雨的人,能不能都不要和她抢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许落苏越想越酸楚,名为嫉妒的情绪侵蚀了她的脑海,撑满了她的胸腔,化作愤怒流淌而出。
她气得脑仁发疼,把平板单手扣在被子上抱着被子狠狠地咬了两下:“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开始明白银竹的感受了,尽管沈月一无所觉,可她本人的确就是一个无比闪耀的人。
选择和沈泽雨做/爱人,是很困难的一件事。与其做/爱人,不如做/爱。
许落苏尖叫了一番,最终抵挡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从床上起身,抱着被子朝沈泽雨的房间走去。
沈泽雨的房门没反锁,许落苏将手落在门把锁上,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室内一片漆黑,唯一的热源从床上传了过来。许落苏站在床边静默了两秒,看着平躺在床上闭目沉睡的沈泽雨,思索片刻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她侧身将沈泽雨揽入怀中,沈泽雨被她冻了一下,稍稍挪了挪身体,和她拉开了距离。
许落苏知道她吃了药睡得很死,几乎醒不过来。于是非常胆大妄为地往前贴了贴,整个人都粘在了她身上。
沈泽雨不太好受,蹙了蹙眉头。
许落苏垂眸望着她,借着从窗外的灯光打量着她的睡颜,看着她这副毫无防备的模样,不禁有些怒火中烧。
她知道自己的无名火来得莫名其妙,可她一想到沈泽雨那些乱七八糟的前任就恨不得把沈泽雨吃了。
商秋池也就算了,霖霈算个什么东西?
凭什么霖霈可以她不行?
霖霈有什么好的?
许落苏恨得牙痒痒,伸手将沈泽雨抱过来,戳了戳她的脸:“坏阿泽!”
她气鼓鼓的,沈泽雨下意识抬手,将她的手推开。结果许落苏更来气了,嗷呜一口,咬在了沈泽雨的脸上。
真当唇齿咬到沈泽雨的皮肉时,她反倒收了口,小心翼翼地啜着她脸上的肉,生怕弄疼了她。
夜色里,沈泽雨皱起眉头,翻了个身面向了许落苏。
鬼使神差的,许落苏揽住了她的腰,含着她的脸,一寸一寸地往外挪。
她吻过沈泽雨的面颊,耳廓,最后将吻落在了沈泽雨的眼睛上。眼皮上又湿又热,本就睡不好的沈泽雨模模糊糊地睁开了眼,将视线落在了前方。
做贼心虚的许落苏稍稍退开了点,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夜色茫茫,沈泽雨有些看不太清楚。她凭借着气味认出了许落苏,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自己的处境:“你夜袭啊?”
声音很哑,听起来比往常成熟。许落苏的脸蹭的一下就烧了,她没说话,窝在一旁悄悄打量着沈泽雨。
沈泽雨叹了口气,主动将她揽入怀中,抬手摸了摸她头发,哄孩子一样:“现在不行,我太困了。”
“等拍完戏吧。”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倦怠,仿佛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许落苏却因为这句话更精神了,她凑到沈泽雨的怀里,仰头问她:“什么现在不行,拍完戏就行?”
沈泽雨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语气淡然:“夜袭。”
她低头,吻了吻许落苏的额头,柔声哄她:“快睡吧,拍好了会奖励你的。”
许落苏听到这句话,脑袋贴在她的心口,抬手抓着她胸前的衣物,一颗心砰砰跳个不停。
可她把沈泽雨的话想了一圈,绝得不太对劲,顿时又有些生气,从她怀里抬头气鼓鼓地看着对方:“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沈泽雨眼睛都睁不开,声音含糊地追问:“什么都这样?”
许落苏皱了皱鼻子,不太高兴地嘀咕道:“就……爬你床的人。”
“都会被奖励吗?”
沈泽雨就算昏着头,也听出这里面含着多大的醋意了。
她闷笑出声,好一会才松开许落苏语气慵懒地答:“拜托你讲讲道理好吧许师妹。”
“我长那么大,拢共也就带过两个女人回家里住,也就你一个人敢爬我的床。”
沈泽雨伸手曲指,在许落苏额头上弹了一下:“别想了,早点给我睡觉。”
“嘶……”许落苏轻嘶一声,捂着额头,娇气地喊了一声:“疼。”
沈泽雨睁开眼垂眸望向她,雾夜茫茫里,许落苏仰头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神情柔弱又可怜。
沈泽雨哪里看不出她在演,但还是好脾气地问了一句:“你想怎么样?”
许落苏两手抓住沈泽雨胸前的衣服,小小声地撒娇:“亲亲我……”
“……”
沈泽雨深深地望了她的一眼,叹了口气:“好好好,亲亲你……”
她俯身,将吻落在许落苏额头上。温热的吻落下时,许落苏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她没有和人共度良宵的经验,也一直觉得自己在这方面没有任何欲求。
但在沈泽雨的吻落在唇上,敲开她的唇齿时,她惊得险些咬到沈泽雨的舌头。
沈泽雨一手落在她的颈侧,半捧着她的脸,另一手落在了她的腰上,语气还是很温柔:“张开……”
她下意识张开了唇齿,却在被掠夺时,瑟缩着身子。
陌生的躯体反应从心脏蔓延在四肢百骸,她只觉得自己在烧,被沈泽雨触碰到的地方,掀起了燎原大火。
腰很软,腿很软,全身都很软。
不仅软,还有些酥酥麻麻。
空虚好似火焰舔舐着胸口,麻木掉的地方急需更大的刺激来填满。
她不由自主地贴近沈泽雨,抓住她的手臂紧紧不放。
她以为至少可以和沈泽雨能打个平手,但没想到局势完全是一边倒。
年长八岁的优势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许落苏从没想过自己会哭,在沈泽雨还什么都没做的时候,揪着她胳膊上的衣物,咬住下唇哭得泪流满面。
晚春夜的气温原本就高,薄薄的空调被下,许落苏沁了一身的汗。
床单全湿了,沈泽雨的下颚也湿了。浓郁的白桃乌龙香味盖住了室内的熏香,沈泽雨披着被子覆盖在许落苏的身上,拂开她额头汗湿的发。
许落苏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大口大口的喘息,宛若一条刚被人甩到岸上的鱼。
可怜死了。
沈泽雨这么想着,贴着她滑腻的肌肤,捏了捏她的脸,懒洋洋的:“能睡了吗?”
许落苏还没反应过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垂眸看着衣着还算整齐的沈泽雨:“你……”
“你怎么可以……”
她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脸颊迅速绯红了起来。
嫩得很!
沈泽雨欺负年轻人,听她这么说立马又把身子往下挪:“那我再亲亲你?”
许落苏一下就用双腿把她夹住了:“别!”
她抬起手臂,揽住沈泽雨的腰背,将她抱在怀里,小脸红扑扑的:“不行了。”
“抱抱就好了。”
她以后再也不信沈泽雨说自己是个老人家啊,花样多,又能折腾,算什么老人家!
许落苏在健身房练得再辛苦都没有休克过一次,刚才她是真的觉得自己真的要死在床上了!
第56章 春 1.6
盛春时节的气温很高,当第一缕晨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钻了进来,沈泽雨迷迷糊糊地从梦中苏醒。
睁开眼的一瞬间,她就察觉到有些不对劲。身侧的体温高得厉害,手臂很沉,颈侧有滚烫的呼吸洒落。
她惊得连忙垂眸朝身侧看去,入目所见是许落苏裸露的肩颈,笔直的锁骨,牛奶白的雪色肌肤。
沈泽雨的身体一瞬间就僵住了。
她反应了好一会,才想到昨天晚上她都做了什么,顿时倒吸了一口气。
啊……美色误人啊!
她抬起另一侧的手,用手掌撞了撞自己的太阳穴,满脸都是懊恼。
最近是不是太松懈了,怎么一个不留神就……话说对方也没有任何引诱的动作,为什么自己就把持不住呢!
啊啊啊啊啊!要疯!
纷乱的思绪占据了沈泽雨的脑海,弄得她异常烦躁。她不得不将自己的手从许落苏颈下抽出来,小心翼翼起身下床,朝浴室走去。
许落苏本来就熬到深夜没睡,又被沈泽雨折腾了一阵,此刻睡得很沉。
沈泽雨穿着睡衣在浴室,一边刷,一边望着镜子里那个满口泡沫的自己,在脑内疯狂想对策。
对于很多成年人来说,互相寻求□□慰籍是很寻常的事情。沈泽雨拍了那么多年戏,也见过不少剧组情侣,发生关系这件事不足为奇。
淡定点,沈泽雨,不过就是……
反正你也没有把她怎么样?
尽管沈泽雨很想说服自己不要承担责任,但脑海里就是有一个声音再告诉她:这是不行的。
她可以和霖霈死活不挑明,那是因为霖霈也希望如此,但她不能这么对许落苏。
许落苏是个不太一样的人,尽管有点孩子气,但很诚挚。用成年人的方式去应付她,对她来说无疑是一种伤害。
可不这样,难道要和许落苏交往吗?
她现在拥有和人交往的能力吗?有经营一份情感的能力吗?再进一步说,许落苏真的不会伤害她吗?
无数的负面情绪翻涌而上,沈泽雨盯着自己面颊上那个青紫的牙印,气得她狠狠刷了几次牙,吐了一大口泡沫。
啊,不管了!
她喝了一口水开始漱口,感受着净水在口腔翻涌的每一个瞬间,恶狠狠地吐了出来。
啊,烦死了!都怪许落苏,没事爬什么床!
她狠狠地用洗脸巾擦了一把脸,气势汹汹地走出浴室。
结果刚出浴室门,就和床上的人对上了视线。
许落苏刚醒过来,她裹着蚕丝被坐在床上,用右手抚摸着左手臂,神情很是茫然。她那浓密黑长的直发披散在肩头,盖住了大部分胸前风光。仅有一些露出的肌肤晶莹剔透,莹白似雪。
似乎没想过沈泽雨突然出来,许落苏受了一惊,仰头看向沈泽雨满眼都是惊惶:“师姐……”
许落苏是霸道的,勇敢的,什么时候会像个兔子一样小心翼翼。
沈泽雨顿时心平气和了,她不恼了,也不悔了,两手抱着手臂靠在浴室门口,静静望着她:“就这么喜欢喊师姐?但你昨晚喊得好像不是这个。”
许落苏的脸刷一下红了,透出来的肌肤也肉眼可见地变成了惊人的粉色。
她低下头,呐呐地开口:“那你喜欢我喊你什么?”
她顿了顿,掀起眼皮悄悄地看了沈泽雨一眼,试探地开口:“阿泽?”
沈泽雨抱着手臂走到床边,曲指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
“嗷!”许落苏吃痛,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仰头看着沈泽雨气鼓鼓的,“你真的很喜欢弹我脑瓜崩!”
沈泽雨轻呵一声,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面颊:“我弹你会留痕迹吗?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这一口咬的,没有一个月都下不去。”
她是疤痕体质,皮娇肉嫩的,磕磕绊绊很容易留疤。
许落苏是知道这一点的,眼神顿时软了下来:“好嘛好嘛,对不起嘛。”
“我给你亲亲好不好?”
她虽然说的是问句,但话音落下的时候,她就已经抬起手臂勾住沈泽雨的脖颈,将她的身体拉下来,郑重其事地烙下一个吻。
温热的吻一触即逝,宛若春风吹开了冰冻的湖泊,原本拧眉肃穆的沈泽雨,松开了眉宇,长睫轻轻飞扬,眼眸深处秋波荡漾,嘴角轻轻扯出了一个笑容。
她笑了起来,顺势跪上了床,凑到许落苏面前,很认真地开口:“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许落苏不明所以,眨了眨眼:“很好啊。”
沈泽雨点点头,笑吟吟地看着她,又问了一句:“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尝试一下?”
许落苏下意识地顺着她的话反问:“体验什么?”
沈泽雨轻咳一声,语气变得很庄重:“尝试一下,我们两个人一起,能不能达成你所说的"爱的艺术"。”
许落苏整个人都愣住了,这时候沈泽雨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扣在床单上,抿着唇瓣略有些不安道:“可能过程会很辛苦,也有可能会很忧伤,会让你经历很多你未曾体验过的痛苦,不过就算是这样……”
她说到这里,许落苏哪里还不能理解沈泽雨想表达什么。
许落苏立即握住了沈泽雨的手,迅速开口:“我愿意!”
她的坚定毋庸置疑,沈泽雨抬眸看向她,却见许落苏凝望着她,一双眼水汪汪的:“我愿意的。”
她眼角泛了红,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沈泽雨看着她雨雾蒙蒙的眼,心口酸胀,只觉得灵魂也要被这股酸涩所填满。
她叹息一声,将许落苏拥入怀中,靠在她耳边轻轻开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是一个错误。”
“我也希望,你在想起我的时候,会觉得“虽然错误,依然正确。””
请不要后悔和她相遇,哪怕她有可能会是一个很糟糕的恋人。
许落苏抱住了她,蹭了蹭她的面颊,笑着哭道:“你怎么会是个错误呢?”
她的一生如此富饶,见过无数壮丽的美景,品尝过一切的丰盛,唯有遇到沈泽雨,甘愿追随在她身旁,为她流连忘返。
“你是我无尽丰饶的原野里所遇到的唯一一朵玫瑰啊。”
这是她精心浇灌等来的回应,又怎么会认为是错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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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泽雨说是试一试,但其实和交往也差不多。她本人个性比较冷淡,在片场更加是个冷血无情的工作狂。
许落苏很了解她的品性,因此交往之后也没有在片场过多黏着她。只是下戏的时候,总会不自觉地往沈泽雨身边靠。
平日里拍戏的时候,她就很爱和秦之月凑到监视器前,扶着沈泽雨的肩头一同看回放,听沈泽雨拆戏。
最近粘得频率更加高了,三不五时地揉揉沈泽雨的头发,捏捏她的脸,搓搓她的肩。
小动作多得很,有时候入戏太深了,刚和秦之月拍完,就跑到沈泽雨身边,哀哀怨怨地望着她。
这时候沈泽雨就会抬手将她的手拉下来,握在手里,耐着性子用动作哄她。
这都还属于正常范围内。
可随着这场探戈戏反复拍摄,许落苏完全进入角色之后,整夜缠着沈泽雨要抱抱,两人的关系就有些藏不住了。
尤其是秦之月,某次中场休息,她趁着许落苏不在,站在沈泽雨身旁,看她那扣得老老实实的衬衫,啧啧称奇:“大夏天的,你还裹得那么严实,你有这么怕冷吗?”
说完之后,她趁着沈泽雨不注意,迅速拉开她后颈的衣服,垂眸一眼扫到一排青紫的吻痕,顿时惊住了:“呦呦呦……”
沈泽雨连忙将自己的衣服拽紧,仰头隔着茶色墨镜看她,神情不悦。
秦之月嘿了一声,伸手戳了一下她的脸:“怎么,还生气啦?”
“啧啧啧,你这也够野的啊。”她没敢太声张,凑到沈泽雨耳畔贱兮兮地问:“许老板咬的?”
沈泽雨白了她一眼,觉得她是在明知故问。
她不爱搭话的时候,特别让人想欺负。秦之月贱兮兮一笑,压低了音量:“可以啊,许老板可以的。”
沈泽雨以为她要说什么黄色废料,刚想阻止她,结果一抬头,就对上秦之月笑吟吟的眼:“她对你很好啊。”
沈泽雨顿时一怔,片刻之后点了点头:“嗯。”
这时许落苏从楼上走下来,秦之月抬手拍了拍沈泽雨的肩膀,语气很欣慰:“希望这一次你选到的是真心话,而不是大冒险。”
真心话的意思是,许落苏是诚心诚意和她走到最后的人。
大冒险则是相反的意思,和许落苏的相遇只是命运对她的另外一种考验。考验结束,命运就会让许落苏离开她。
沈泽雨抬眸,视线越过监视器,落在了许落苏身上。
明媚的初夏光芒透过窗,落在了她的身上,照得许落苏的每一缕发丝都熠熠生辉。
沈泽雨沉思一会开口:“其实无论是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都无所谓了。”
秦之月转身,惊诧地看着她。沈泽雨神情柔和,很是轻快道:“以前我总是口是心非,明明想和一个人走到白头,却总说自己可以接受只走一段路。”
“但现在我不会了。”
沈泽雨仰头,看向秦之月:“你知道嘛,我给商秋池写过很多本剧本,我都没有和她会永远在一起的感觉。”
“可是和苏苏在一起,我却有一种……”
“即使我们最后天各一方,也能白头到老。”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就是那种,天上的银河星星散落,我在这头,她在那头。我只要知道她还在世界上,我就会永远牵挂与思念她。”
沈泽雨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因为她会一直在这里,因为我会一直钟意她。”
她说得那么笃定,比对自己的才华还要笃定。
秦之月惊讶了一会,莞尔一笑:“阿泽,你坠入爱河了。”
沈泽雨点点头,应得很是诚实:“嗯,我坠入爱河了。”
为了许落苏,抛却理智,纵身一跃,任由命运的洪流再次撕碎自己。
她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许落苏啊。
第57章 春 1.7
纵使有沈泽雨讲戏引导,这场探戈戏还是拍了足足一个月,才拍完。
全程不到三分钟的探戈,拍了差不多350个小时,大量的运动令秦之月和许落苏爆瘦。尤其是秦之月,她甚至减了后期减脂的功夫。
这场戏之后,沈月和银竹的感情抵达高峰期,开始走下坡路。
一段感情,以什么样的方式开始,就会以什么样的方式结束。
沈月爱银竹,可她们的开始,是以沈月为第三者的身份介入银竹的情感作为开端的,所以沈月始终对这段关系患得患失。
她爱对方,却也不相信对方。因为不信任对方,所以采取的手段越发的强势,她想银竹无时无刻不留在自己身边。
另一方面,银竹享受到了沈月的成熟,却也在这段控制欲过强的感情里感受到了窒息。
两人发生了争吵,银竹认为沈月把自己当成摆脱情伤的替代品,并不是真的爱自己。
双方都没有在为这段关系的持续作出努力,反而增大彼此的裂痕。
当然,这是深层原因,沈泽雨不会稚嫩到把这些东西在明面上写出来。
沈泽雨只是写了一个事件:沈月和银竹的项目要结束了,沈月也要离开公司,这时候公司里来了一个更大的前辈,需要银竹去做副手。
于是自然而然的,沈月和银竹的关系来到了一个节点。
沈月有两个选择:结束两人的情人关系,选择成为恋人。只是这样的话,全公司都知道沈月撬了银竹女朋友的墙角。
第二个就是完成任务,独自离开公司,选择了银竹结束情人关系。
她们谁都没有说一定要在一起,只是陪伴过一段,已经足矣。
同样的,银竹也有两个选择:在公司待着,做更大的项目。
又或者是离开公司,和沈月在一起。
但是很显然,她们两个人都不会选择在一起,因为不合适。
故事的最后,沈月一个人离开了公司,在菲尼克斯火山烧了一封信,把对霖霈说的话全烧在了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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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20号,拍摄了将近九个月的雾雨春夜正式杀青。
杀青之后,沈泽雨和秦之月一同潜入机房闭关了足足二十天,终于剪辑出了第一个版本。粗剪出来后,沈泽雨召集了剧组所有的后勤成员,包括许琼玉奶奶一众人在内,凑够了五十个人,召开了一场试映会。
足够宽敞的放映厅里,众人整齐的坐着,秦之月和沈泽雨拿着话筒站在台上,拍了拍话筒,轻咳了一声:“咱们现在拍的是个爱情片昂,今天就是粗剪了一个版本,给大家看看有什么意见。”
“没问题的话,阿泽,放片!”
沈泽雨用激光笔点开屏幕文件夹,大屏幕上闪过几个电影公司logo,一个审片室的画面由近到远拉了出来。
主席台上,老板对投资人夸夸其谈:“……从概念上来看,美女与野兽永不过时。剧情嘛,我们对标红磨坊!在被前女友背叛之后,穷苦潦倒的精神病编剧,遇到新的缪斯,得到救赎是很大的一大看点。”
“更重要的是,这是国内第一档歌舞剧,到时候还可以扩充为音乐剧,让公司旗下的小偶像们去演,又是一个大ip……”
随着讲述,镜头挪到了主角沈月身上。
会议桌上,沈月用钢笔敲着桌面,一下一下地点着头。
很快会议解散,老板拍拍沈月的肩膀走出去:“剧本就靠你了,天大的事,剧本写好再说。”
“嗯。”
镜头一转,老板给别枝公馆一箱一箱地送酒和咖啡,还将银竹送了过去:“这是银竹,以后就是你的新助理。”
沈月银竹打了个照面,两人分工作。沈月告诉银竹大纲,在书房分头办公。
银竹喝茶,沈月喝酒和咖啡。
同一屋檐下,毫无交集,很多擦肩而过的镜头,银竹暗自打量对方,询问其他人沈月的喜好,不动声色地示好。
沈月胃病住院,两人交际开始,沈月口述作品,并且开始和银竹讨论作品。
沈月注意到银竹的通讯,好奇但克制。逐渐心动,后发现对方有对象,克制。
沈月不忍对方受伤,安慰,交际渐深。
银竹开始说自己家里的事情,两人靠近,暧昧,拉扯……
这一段戏不知不觉已经45分钟了,结果没有人觉得无聊,看得津津有味的。明明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却因为拍摄手法和镜头语言,变得非常好看。
尤其是秦之月和许落苏的对手戏,那种暧昧期欲说还休,撩得人心痒痒的。
直到50分钟,迎来了这部戏的高潮,那四分半钟的探戈极致拉扯,令人直呼过瘾。
这段之后,有六分钟左右的甜蜜戏,进入了最后拉扯阶段。
项目抵达尾声,这段剧组情人的感情戏也抵达了最终点。交稿之前,银竹和沈月有过一次探讨。
在她们的剧本里,落魄的编剧因为自己缪斯一样的演员意外死去,自己也死在了他们未完成的舞台上,堪称罗朱。
沈月觉得演员死在台上更有冲击力,但银竹认为以男主的个性,会死在盛满红酒的浴缸里。
最后的结局是,在她们定稿的剧本里,沈月采纳了银竹的意见:落魄的编剧死在浴缸里。
逃走的沈月跑到了菲尼克斯的火山,焚烧掉了自己写给银竹的信。
“我相信你的爱——让这句话作为我最后的话。”
用沈泽雨的镜头语言,它应该翻译成这样:“我相信你的爱,因为我是如此爱你,你没有理由不爱我。”
“可事实恰恰相反,你的确不爱我,可我爱你。”
在电影的结尾,她承认了这段感情,承认自己的自私,卑劣,不完美,以及渴望爱的心。
剪辑一共七十六分钟,播放完之后,仍旧有些人意犹未尽:“这就完了?”
“怎么不多放点?我还以为刚开始呢?”
“啊!沈月为什么要走啊!”
大家吵吵嚷嚷里,沈泽雨登台,让大家给一些意见。
大家很久没看过这种风格的爱情戏了,如同蒙蒙夜雾,令人看不真切,又美不胜收。
果然背德戏份很吸引人,尤其是那种小情绪里的拉扯感。
主角两个人都曾经谈过恋爱,在一起时还是会为了前任吃醋。那种暗戳戳的表现,实在是很勾人。
尤其是许落苏和秦之月这两张脸着实耐打,更令人赏心悦目了。
所以大家都很满意,尤其是孟蜚,还拍了拍秦之月的肩膀表示:“多一点床戏就好了。”
秦之月翻了个白眼:“滚!不要破坏我们的小清新。”
开完这次会之后,她和沈泽雨又埋入了剪辑大业中。
试映会一共举办了三回,如此忙忙碌碌,一直忙到十二月,总算将雾雨春夜定在89分钟里,完全定稿了。
这片子在国内虽然过了审,但上影院估计要剪不少。索性秦之月也得了不少国内的奖,就直接抱着电影去参加狮心电影节,结果很顺利地就入围了主竞赛单元奖。
这已经不是秦之月和金泽雨第一次入围了,但收到消息之后,两人都很高兴。沈泽雨不想出门,打算派遣秦之月带着许落苏去。
谁知道许奶奶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高高兴兴地给沈泽雨打了个电话:“阿泽啊,奶奶看到你们那个电影也入围了呀,奶奶也要去的啊,看你们拿奖嘛。”
“你也去的嘛,乖得嘛。什么,觉得自己不会拿奖,你怎么不会拿奖嘛。”
“你厉害的嘛,还有奶奶在的,奶奶运气好,给你加加运气!”
“一定要去的嘛,知道了吧。好的好的,你忙,奶奶挂了!”
她这一通电话打过来,沈泽雨能说什么?她只好收拾好东西,搭乘许家的私人飞机,带着剧组的主要成员前往狮心城赴会。
2月11号,狮心电影节在狮城召开。作为国际三大电影节之一,这场宴会几乎请来了海内外所有顶级的明星以及编导团队。
作为主竞赛单元奖入围的团队之一,沈泽雨挽着许奶奶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就被一群长枪短炮围住了。
国内对沈泽雨不太了解,但在国外,她还是很有名气的。
红毯没走两步,就听到一堆的人喊:“泽……泽……”
沈泽雨想快点跑,结果因为牵着许奶奶,又不能乱跑,只好勉强挤出一抹笑,僵硬地回挥手打招呼。和她一对比,许奶奶就从容多了。
她挽着沈泽雨,和主人翁似的,含笑和周围的摄影师打招呼。
这时秦之月牵着许落苏打她们身边经过,露出了一个幸灾乐祸的笑容。
沈泽雨瞥了她一眼,耐着性子陪着奶奶走了下去。
红毯走到尽头,就是签名墙,剧组的人签名之后,开始接受采访。
秦之月来过四次狮心了,这里是她的主场。被人围着问问题,她也不窘迫,操着一口英语流利地回答。一开始还好,等她见到沈泽雨来了,立马将她卖了:“具体问题你们问泽吧,她这次是导演,我都听她的。”
说完之后,牵着许落苏溜之大吉。
她这么一搞,弄得沈泽雨被围了好一会。好不容易找到席位坐下之后,采访处又传来了一阵骚动。
秦之月伸长脖子扫了一眼:“呦,是顾寂和霖霈,还有关一鹏……”
听到霖霈的名字,许落苏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沈泽雨,目光有些担忧。
沈泽雨却将目光落在前方,面沉如水:“星海今年也有一部电影入围了,刘松雨和关绯主演的,是有关于底层妇女的题材。我看过了,拍得很不错。”
秦之月扫了她一眼,半开玩笑道:“怎么,结果还没公布呢,就对自己这么没信心啊。”
沈泽雨叹了口气,抬眸看向她:“狮心本来就是一个很吃题材的地方,现在的电影都要强调立意,观念,人文关怀,理想等等……这不是以前用电影表达故事的时代了,整个业界都认为电影应该用来表达哲学,用来表达社会观念,承担新闻责任。”
“不是我悲观,是事实就是如此。”
她来之前就知道,《雾雨春夜》不会赢。
“但是……”她话锋一转,看向了身旁的许落苏,“我也没有理由输,对吗?”
电影最开始是为了什么?
是为了让话本里,口口传说中的故事,呈现在人的眼底。
它最基本的技能,就是用镜头,用演员生动的表演,去展现一个栩栩如生的故事。
卓别林的喜剧为什么永不过时?
因为他的表演只要看过一次,就会永远烙印在脑海里。
电影人就是这样的,做梦都想要这么一部电影,哪怕是一个片段也好,能够烙印在观众的脑海里。
《雾雨春夜》不敢说做到极致,但也是她和秦之月还有许落苏倾其所有的作品,所以她没有理由输!
许落苏点了点头,握住了她的手,给予了肯定地回答:“嗯,我们没有理由输!”
第58章 春 1.8
同为入围主竞赛单元奖的华语作品,星海一行人的位置就在沈泽雨的前面。
两方人马打了个照面,顾寂主动和许琼玉打了个招呼:“许董,好久不见,怎么您老人家也来了。”
许琼玉坐在许落苏和秦之月中间,拉着许落苏的手笑笑:“我来陪我们家苏苏的。”
顾寂顿时了然:“那就祝您这个项目有个好成绩。”她将《雾雨春夜》算成许琼玉的投资,许落苏也不否认。
许琼玉点点头,顾寂又扫了眼沈泽雨,眼里含着笑:“好久不见啊,阿泽。”
好歹是前合作伙伴,沈泽雨也不会给人冷脸,点了点头:“好久不见。”这么打招呼下去也不是办法,她示意顾寂往前走,“先坐下再聊吧,顾总。”
顾寂点了点头,领着人在前排坐下。有意无意的,她坐在沈泽雨前面,让霖霈坐在最旁边的位置,和沈泽雨拉开了好远的距离。
落座之后,霖霈作为后辈和秦之月还有许琼玉等人打了招呼。顾寂这时也整理好衣服转头,看向沈泽雨,眼神关切:“咱们有四五年没见了吧,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沈泽雨笑笑,面色自若:“老样子,写写本,拍拍片子,没什么变化。”
顾寂点了点头:“嗯,那还在吃药吗?”
她问得关切,神情不似作伪,沈泽雨也没有觉得对方烦,仔细答了:“还在吃,你也知道的,这病的治疗时间长,好不了。”
提到这里,顾寂有些唏嘘,抬手拍了拍沈泽雨的胳膊,安慰道:“你也别担心,控制得好,还是可以和正常人一起生活的。”
许落苏坐在一旁听她二人说话,心想只听对话内容,还以为这两人是什么至交好友。
实际上,顾寂和沈泽雨的确算得上朋友。
只是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朋友都要被圈定在一个范围里的。
顾寂重视不重视沈泽雨呢?
沈泽雨认为是重视的。
但是一点也不妨碍当她们的项目出问题的时候,顾寂第一时间把沈泽雨踹出去。
因为从合作的角度上来看,挣钱,牟利,对合作方负责,是商业的基本准则。
哪怕是父母,都不可能为你闯下的祸事兜底,更不要说是朋友了。
以当时那样的情况,沈泽雨也认可顾寂的做法,因为她自己也会那么做。她是一个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人。
因此她从未怨恨过顾寂,甚至隐隐觉得自己对不起她。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关系断裂成这样,再也回不到从前。就算从商业角度来说,可以合作共赢,可做过朋友又撕碎的两个人,怎么可能还能信任彼此。
两人寒暄了一番,顾寂又和身旁的投资方说话去了。
沈泽雨隐隐松了一口气去,和以前的朋友寒暄什么的,还是有点尴尬啊。
她的神情被身旁的许落苏尽收眼底,许落苏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稍稍用力捏了捏。
沈泽雨转头看她,却对上了一双关切的眼,仿佛在问“还好吗?”
沈泽雨笑了起来,凑到她耳边低低道:“我没事。”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就是很无聊。”
她最讨厌这种电影节了。来得早,会被说迫不及待,来得晚会被说“艳压”,“目中无人”。
不早不晚,就得坐牢,如坐针毡。
许落苏握着她的手,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要不等颁奖典礼结束了,我们去玩一圈怎么样?”
沈泽雨摇摇头,坚决否决了这个提议:“我不要。”她好累,她想回酒店睡觉。
许落苏想了想,单手扣住了她的手指,用食指一根根勾着她的手指把玩,试探性地开口:“那……回酒店休息?”
她暗示得太明显了,沈泽雨有些想笑。
她们交往都快一年多了,结果因为大家都很忙,沈泽雨每次陪她也只是在外围蹭蹭,并没有更加的深入。导致许落苏有时候会不安,觉得沈泽雨是不是认为她不想长久,才不愿意多碰碰她。
天可怜见的,她只是太累又没时间而已。
沈泽雨摩挲着她的指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你想怎么休息?”
许落苏刚做了肉色的美甲,被她这么一摸,手都软了。
相较于沈泽雨在床上的从容,许落苏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痴缠。不然怎么沈泽雨一摸,她就软得厉害。
她有些不好意思,见奶奶正在和别人聊天,才悄摸地凑到沈泽雨耳边,压低了声音:“你不要撩我了,你知道的,我很软的。”
再这么下去,她都怕自己会有反应。
温热的气息洒落在耳畔,沈泽雨被自己小女友直白又大胆的话语烫得浑身一颤。好一会,她才抬眸扫了眼许落苏,眼神无奈。
拜托,到底谁在撩谁啊。
她嗔了眼许落苏,扣住了她的手,用口型吐了三个字:“你闭嘴。”
她两人暗地里调着情,全当周围的人不存在。
正说着话内,旁边传来了一句:“沈老师……”
沈泽雨抬眸,顺着声音看去,才发现下方的霖霈抬眸朝她们看了过来,神情很和善。
伸手不打笑脸人,沈泽雨也笑:“好久不见。”
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在沈泽雨有意为之的情况下,这两年半里她和霖霈一次都没见过。
事情已经过去了将近五年,在药物的作用下,在自我的克制下,在许落苏的陪伴下,在忙碌的工作下,她已经很少去想霖霈的事情了。
哪怕是拍摄雾雨春夜的时候,她所想到的并不是霖霈带给她的伤害,而是许落苏和秦之月在这个情节上应该如何诠释。
托许落苏的福,让沈泽雨将伤害化作素材,拍好了这个故事。
所以此时在面对故事原型时,她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波动,只露出营业笑容。
霖霈似乎没想到她会笑,怔了片刻,很诚恳地开口:“电影我看过了,我觉得拍得很好,希望沈老师这次收获丰盛。”
什么前任之间相逢一笑泯恩仇的事情,在现实里其实是不不存在的。
更多的时候,是像沈泽雨和霖霈之前那样,明明有着同一个份工作,同样在影视城里加班,却一次也看不到。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
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你知道对方在那里,可你不曾想去寻找过。不但不寻找,还特意躲避。
现实里的人分开之后,并不会期待自己找个好对象打脸对方。真正相爱过,最后又不爱的人,最后都会觉得相见两相厌,还不如不见。
至于怀念,那就更不可能了。
沈泽雨最讨厌破镜重圆的故事。
在她的观念里,破镜之所以能圆,要么就是镜没有破,要么就是从来没有镜。
她属于拼尽全力,直到无法挽回才会放开手的人。所以她不会吃回头草,她只会往前看。
此时面对霖霈的祝福,她也很真心地回答:“借你吉言。我也看过了你们的电影,做得很好,也希望能拿到奖。”
两人官方式的打了个招呼,就没有再多说话。沈泽雨一收回视线,被许落苏的手就被她掐了一下。
手上一痛,沈泽雨抬眸,迎上了许落苏气鼓鼓的视线,觉得很好笑。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笑意从眼底流淌,仿佛在说:“你怎么又吃醋啊?”
许落苏哼了一声,挨着沈泽雨凑到她耳边嘀嘀咕咕的:“霖霈有对象了的,都订婚了。”
沈泽雨长眉轻挑,有些诧异。
许落苏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小小声说:“我偷偷关注了她的微博,入围名单公布之前官宣的……”
这话一说,沈泽雨哪里还不知道许落苏平时冲浪都看了些什么东西。她扫了眼许落苏,语气很平静:“把微博卸了。”
许落苏和她在一起那么久,一听她这个语气就知道她生气了。她"哦"了一声,扯了扯沈泽雨的袖子,很是不安:“你生气啦?”
沈泽雨无奈地叹了口气,抬手捏了捏许落苏的脸,恨铁不成钢道:“你有那个时间,花费在我身上不好吗?”
看什么霖霈啊,难道她写的小故事不好看吗?
沈泽雨想了想,补充了一句:“你要这么喜欢看微博,我开个账号天天写给你看怎么样?”
许落苏信以为真,很高兴地点了点头:“好啊好啊,我每天看。”
沈泽雨:……
沈泽雨不说话了,她开始想今天晚上怎么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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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会场的时间很难熬,但有许落苏很快就度过去了。
总算撑到了颁奖环节,今年的组委会主席里,有一位很有名的华语电影人越秀明,开场就是由她和组委会的另一位主席主持的。
伴随着隆重的交响乐演奏结束,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尽管沈泽雨表现得很无所谓,但《雾雨春夜》毕竟是她发病之后创作的第一部作品,难免有些紧张。
随着一个个奖项颁布,沈泽雨的心也提了起来,从不流汗的手也隐隐有些潮意,手臂的肌肉绷得很紧。
许落苏注意到了这一点,握紧了她的手,尽量地安抚对方。
当前面的小奖项过后,总算迎来了一个算是比较重量级的奖项。就在这时,沈泽雨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最佳剪辑奖——《雾雨春夜》沈泽雨 &秦之月!”
话音落下,全场掌声轰鸣。
沈泽雨脑袋嗡嗡作响,下意识地看向隔了她两个座位的秦之月。
秦之月也看向她,站起身朝她笑眯眯地伸手:“走吧,我们领奖去。”
沈泽雨一时没反应过来,最后还是许落苏推了她一把:“去吧,阿泽!”沈泽雨这才踉跄地起身,被许奶奶用力地握了一把手,这才被秦之月伸手接住,跌跌撞撞地走到台上。
两人到了台上,共同接过奖项,主持人越秀明问她们什么感想。
沈泽雨想了想凑到话筒面前,说了三个字:“有点沉。”
她很少在公共场合发言,大家善意的笑笑后,秦之月接过话筒,说了一分钟感谢话语,就准备抱着奖杯下去了。
结果刚走两步,又被喊了回来:“等等等等……”
“下一个奖……”主持人已经拆开了信封,很兴奋地喊,“最佳原创配乐——《雾雨春夜》 楚锦华!”
楚锦华是《雾雨春夜》的配乐师,今天没有到场,沈泽雨作为导演不得不再次上台。
台下一片笑声,沈泽雨替配乐师说了很多感谢的话,最后补充了一句:“现在好了,我手里也有一个奖杯,刚好够分。”
下方的电影人笑疯了。许琼玉和许落苏更是笑着掩唇,合不拢嘴。
沈泽雨和秦之月高高兴兴地抱着奖杯走下台,正要迈上台阶,就听到台上捧哏的主持人大声朗诵:“最佳原创剧本——《雾雨春夜》沈泽雨!”
台下的沈泽雨猝然回眸,看向了台上主持的越秀明。
奖项颁布,《雾雨春夜》剧组的成员齐齐站了起来,一阵欢呼。
许奶奶更是欢呼:“阿泽,快,快上去拿奖去!”
人声鼎沸里,沈泽雨看着越秀明脸上的笑容,恍如隔世。对方却握着话筒,一本正经地搞笑:“是的,沈导,你还有一个奖要领。”
喧嚣声中,沈泽雨抱着奖杯独自一人重新回到了台上。
她两手抱着奖杯,整个人都有种飘飘然的感觉,觉得不太真实。
越秀明举着话筒凑到她面前问:“一连三个奖,沈导有什么感想吗?”
沈泽雨不是第一次拿奖了,但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自己领奖。
她抱着两座奖杯,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血脉喷张,激动与紧张化作可是电流,流窜到四肢百骸,全身的肌肉都在抽搐,指尖也在颤抖。
她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烧开了的水壶,兴奋得天灵盖都在抖。脚下不停地轻踩地面,深吸一口气后,凑到话筒面前,战栗着开口:“感谢《雾雨春夜》剧组的所有成员,感谢我的爱人。”
星光璀璨里,她过无数的灯光看向了观众席上的许落苏,眼眸深处包含着最郑重的深情:“最后以这话作为结尾——我相信你的爱!我将忠诚献于你,如同信徒将自己的信仰献于最高的电影圣堂!你是我永恒的缪斯,在我灵感宇宙的满天星河里恒古不灭的闪烁!”
发言很简洁,场下一片欢呼。
沈泽雨迫不及待地抱着奖杯回到观众席上,与早就张开手臂等着她的许落苏拥抱在了一起。
全场的视线都聚焦在她们身上,她举着两座奖杯,紧紧将许落苏拥入怀中,蹭了蹭她的面颊,落下一个贴面吻。
许落苏也很兴奋,紧紧抱着沈泽雨,将吻落在了她的眼睛上。
她二人亲昵得无所顾忌,令顾寂霖霈等人惊讶了一秒。但很快,场内因为这小小的亲吻沸腾起来,掌声如雷,响了好一会才散去。
热情的鼓励褪去后,沈泽雨重新落座,将奖杯都塞给了许落苏,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她。
许落苏高兴坏了,视线一直停在沈泽雨脸上,语气全是夸赞:“我们阿泽好厉害啊,一次三个奖杯。”
“这笔投资,赚大了。”
秦之月都要翘起尾巴了:“可不是嘛!小许总,你这是大丰收啊大丰收啊!虽然拿了最佳原创剧本之后想要拿其他大奖也就不可能了,但是这个电影拍得太值了。”
沈泽雨拿了这两个奖,以后要找人合作还不是很轻松。
想到这里,秦之月也很为她高兴。
除开本剧组的人之外,其他电影人为纷纷给沈泽雨道喜。
例如顾寂等人也很为沈泽雨开心,同为华语电影人,大家平时争归争,可出了成绩,还是会觉得与有荣焉的。
大家高高兴兴的,就在秦之月以为不会再有别的奖项时,台上传来了一声:“最佳女主演——《雾雨春夜》 秦之月!”
唰的一下,所有人的目光,都向秦之月看来。
原本还在和人聊天的秦之月脑袋宕机片刻,神情呆住了:“哈?”
台上的越秀明忍不住笑:“秦导,你还有个最佳女主等着领回去呢,上台领奖吧。”
秦之月死活没想到,她一个导演出镜,还能拿到最佳女主。
一群女明星也没想到,自己输给了一个导演。
直到秦之月上台,场上都一片静默。秦之月甚至跑到越秀明旁边,嘀嘀咕咕:“是不是念错了?”
搞了个怪,然后让她上来颁奖的?
老前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笑着说:“没错啦,这奖就是给你了。”
她举起颁奖词,润色一番念了出来:“身为一名演员,秦之月在《雾雨春夜》贡献了堪称神迹一样的演技,为电影史上贡献了一名很出色的女性。或者说,是一名很生动的职业类型形象。”
“从此,编剧再也不是男性的职业。她以细腻入微的表演,带给我们身临其境的感受,是实至名归的女主角!”
在众人的掌声里,秦之月抱着奖杯下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她转过头,看向沈泽雨,还尤在梦中:“怎么我当导演死活不给我最佳导演奖呢?当演员就能成女主角,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出道当女明星比较好?”
沈泽雨瞥了她一眼,笑着道:“你就别凡尔赛了,当导演拿最佳电影,当演员拿最佳女主角,你要是自导自演,说不定咱们《雾雨春夜》今晚就能拿回一座大奖了!”
秦之月乐了,很高兴道:“那敢情好,以后我拉投资那不就随便花,我那个修真宇宙不就可以拍出来了!”
相较于《雾雨春夜》的全面开花,顾寂的剧组就有些惨淡,目前算得上是颗粒无收。
眼角剩下的最佳男主,还有最佳导演都给了国外的剧组,只剩下最后一个最佳长剧情影片了。
在场的剧组,除了雾雨春夜之外,全员的心都提了起来。尤其是顾寂的剧组,盯着主席台,全神贯注,等着主持人公布结果。
“最佳长剧情影片——《暗夜潜行》!”
话音落下,前方剧组一片欢呼,顾寂甚至都跳了起来。
隔着重重人影,沈泽雨将目光落在主席台的大屏幕上,扫了一眼各影片的票数,一颗心砰砰直跳。
原本以为可以淡然自若的许落苏握住了她的手,失落地叹息了一声:“就差一票啊……”
与此同时,秦之月的懊恼声也一同传了过来:“啊,怎么就差一票啊!”
沈泽雨死死盯着台上的票数,胸腔思绪翻滚,不自觉地握住了许落苏的手。
一票!
就差一票!
一票惜败!
第59章 春 1.9
电影节的结果一公布,在国内引起一片哗然。
比起拿了最有含金量电影奖的《暗夜潜行》,《雾雨春夜》因为秦之月拿了最佳女主角引起了更大的讨论声。
“秦之月演技这么强的吗?天呐,和她同期的女演员都是国际影星吧,她都能杀出重围!该说不说,秦导要是早点出道,还有内娱那些姐什么事!”
“对啊,秦导一直很强的。以前和金泽合作的时候,为了省经费拍了很多小角色,每一个都很有特点。”
这还算是正常的讨论,有些人说着说着就开始歪楼。
“这次是金泽编导吧,拿了最佳原创故事。话说好像秦之月很喜欢给金泽作配来着。”
“大导作配,嗯……某种意义上,怎么不算是一种为爱做零呢?”
论坛里在疯狂的磕师姐妹,电影节结束后的晚宴上,沈泽雨和秦之月带着许落苏和各类电影人一边应酬,一边抽空拍了张合照。
照片里,她们三人站在莫奈一样的月下花园里,抱着奖杯站在一起。沈泽雨和秦之月将许落苏夹在中间,许落苏微微倾身,几乎是半靠在沈泽雨身上,两人看起来很亲昵。
许落苏拍完照立刻就发了微博,用的还是沈泽雨的获奖感言:“最后以这话作为结尾——我相信你的爱!”(此句引自《飞鸟集》)
因为《夜阑》,之前许落苏大火了一把,大家都知道她本职是个制作人,粉丝对她的演绎事业没有那么操心,只想她多产出一点,满足颜粉磕颜的心。
所以许落苏平时的物料,都是处理工作啊,应酬啦,自拍啦,连个广告代言都不接,贫瘠的要命。
可谁也没想到,许落苏闷声干大事,跑去拍了雾雨春夜,还拿了大奖,粉丝顿时就欢呼起来了。
一边说姐姐好厉害,一边又在琢磨许落苏这个微博是什么意思。
此前就有人扒过许落苏的微博,觉得她是金泽的小粉丝。现在一看又是和金泽在一起合作,想了想觉得不能往深想,就快乐地磕起了cp大乱炖。
还有一些好奇电影是什么内容,能不能在国内上映。
网上讨论得十分热闹,线下里许落苏等人也玩得十分开心。
从晚宴出来之后,秦之月不够尽兴,组织了一群工作人员,和另外的几个相熟的电影团队,包场了附近的一家酒吧,喝到了大半夜。
秦之月是个酒蒙子,心里有数。散场的时候,大家都差不多喝到六分醉,只有沈泽雨滴酒不沾,和助理一起将人都带送回了酒店。
送走了其他人,沈泽雨这才一手牵着秦之月,一手揽着许落苏,带着两人上了车。
许落苏酒量差死了,喝了不过两杯就在车上发疯,趴在沈泽雨的怀里,揪着她胸前的衣物哭唧唧的:“就差一票!就一票!”
“就差一票,奖就是我们的了!”
她抬起手,砸向沈泽雨的胸膛:“凭什么啊!凭什么不给我们这一票啊!我们难道不比霖霈的好?”
之前有人在的时候,沈泽雨还会捂着她的嘴巴。现在好了,都是自己人,她是堵都懒得堵。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偏生秦之月也是一个话很多的,听到许落苏这么说,立马借着酒意举手:“抗议!和组委会抗议!”
许落苏听到这一句,猛地直起身,很配合地举起了手:“对,抗议!抗议!向组委会抗议!”
她俩一唱一喝,宛若逗哏和捧哏。沈泽雨人都麻了,就听她俩这么吵吵嚷嚷,自己坐在中间闭目养神。
前排开车的助理听的耳朵疼,小心翼翼地开口:“沈老师,要不要劝劝她们啊?”
沈泽雨心很累,扶额叹气:“算了,随她们去吧。”
许落苏和秦之月闹了一路,到了酒店已经演变成“打到帝国主义,掀起电影革命,资本家去死,共产党万岁!”
沈泽雨听了,连忙捂住许落苏的嘴巴,拽着她进入电梯。
幸好是下半夜,酒店没有那么多人,不然她俩能在拿了奖之后直接社死。
平安地回到酒店之后,沈泽雨拉着许落苏进了房间,关上房门之后,总算松了一口气。
结果转过身一看,许落苏喊着热,甩了高跟鞋就开始拽她身上的礼服。
窗帘没有关上,晨光映了进来,照得室内一切分明。沈泽雨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让智能家居把窗帘关上,打开了室内的灯。
白炽灯有些刺眼,许落苏微微蹙了眉头。
她将礼服的肩带褪到胸前,用力地往下拽,把贴在胸口的胸贴也拽了下来,□□半露,就这么柔嫩嫩的晃着。
礼服卡在胸口,勒出一条红痕,许落苏吃了痛,抬眸看向沈泽雨,眼里一下就有了泪:“疼……”
娇气死了。
沈泽雨叹口气,走到她面前,伸手将她后背的拉链拉下来。许落苏倾身 ,整个人压在她肩头,任由她褪下自己身上的礼服。
长裙萎地,没一会许落苏全身赤裸地站在沈泽雨面前,浑身肌肤白得能发光。
她揽着沈泽雨的腰背,挂在她身上,拥着她不说话。
沈泽雨侧身吻了吻她的脸,拉着她的手轻声问:“我帮你把妆卸了好不好?”
许落苏嗅着她身上的味道,乖得不行:“嗯。”
她点了点头,沈泽雨就带她进了浴室。
沈泽雨开了暖灯,一边往浴缸里放水,一边给许落苏卸妆。
这一年里,她没少做这件事,所以许落苏也配合得很熟练。浴缸的水放好之后,沈泽雨哄着她躺进去,让她泡澡。
被热水泡着的时候,许落苏就舒坦了。她开始嫌弃自己的头发,嚷嚷着要洗头。
沈泽雨很纵着她,耐着性子给她洗了头。洗完头之后,许落苏说要刷牙,沈泽雨也照做了。
她提的要求实在是太过鲜明,要不是发现她的确走不动路,沈泽雨都怀疑她是不是装醉。
好不容易伺候完这个小祖宗,沈泽雨这才脱了衣服,在一旁冲澡。
浴缸和冲澡的浴室隔了一道玻璃门,沈泽雨洗澡的时候,许落苏就趴在浴缸旁,直勾勾地看着她。
沈泽雨被看得不太自在,很快洗完澡之后,刷了牙把许落苏抱出来,用浴巾裹着放在沙发上给她吹头发。
许落苏有些犯困了,两手拽着她身侧的衣服,头抵着沈泽雨的腹部,一下又一下地点着。沈泽雨见她要睡了,抬手摸了摸她的耳朵,温声问:“困了是吗?”
许落苏十分倦怠地答了一个字:“嗯……”
沈泽雨摸了摸她的头发,觉得应该差不多干了,就关掉了吹风机:“那睡吧。”
她哄着许落苏回到了床上,关掉了室内的灯,将她拥在怀中,闭上了眼:“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刚躺下不久,怀里的许落苏就开始浑身发烫。
沈泽雨被她洒落在颈侧的呼吸烫到了,吓得睁开眼,连忙抬手摸向对方的额头。手刚触到对方的额上时,怀里的许落苏睁开了眼。
一片迷蒙的视线里,她望着沈泽雨,一双眼湿漉漉的。
沈泽雨与她对视片刻,许落苏忽而抬手,攀住她的肩膀,睁着眼朝她吻了过来,沈泽雨下意识闭上了眼。
在这件事上,许落苏和菜鸟差不多。沈泽雨教了她一年,她还是学不会接吻,每次她主动吻沈泽雨,都有些像小狗亲人。
先是舔一舔唇瓣,再用牙齿叼一下,弄得沈泽雨嘴角满是口水。
等玩够了,就会去亲亲沈泽雨的眼睛,再舔舔她的脸,含着耳廓来回的□□,弄得沈泽雨整张脸都湿漉漉的。
这种不得章法的烂技术,完全没有勾出沈泽雨想要受的欲望,只会让她产生一种可怕的摧残欲。
等许落苏的手再次从衣角边缘伸进沈泽雨的胸口时,沈泽雨忍无可忍,直接将她翻了个身,压在了下方。
黑暗里,许落苏仰头看着沈泽雨面无表情的脸,有些发懵。
沈泽雨抬手,摸了摸她的唇角:“就这么想挨/操吗?”
许落苏喝多了酒,脑子是不清醒的,但她还是被沈泽雨说的这句话吓到了。
她瞪大了眼睛,有些无措,仿佛在说: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
沈泽雨莞尔,直接挤进了许落苏的双腿中央,从下到上掀开了她的睡袍。
没一会,一个温热的,鲜嫩的许落苏带着浓郁的白桃乌龙香出现在她面前。
许落苏身高比她高上一点,肌肉量也高,幸好沈泽雨锻炼了三年,这才能掌握主场。
她一句话也没多说,直接吻了上去。下一秒,许落苏抓住了沈泽雨的肩膀,惊喘着出声。
欢愉如同海浪将她拍向滩头,她抓着沈泽雨的肩头,如同拽住救命的稻草。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们金乌人爱嗦螺蛳,沈泽雨口上功夫,和她笔上功夫一样好,许落苏最怕她吻过来。
平日里只是抵着厮磨,她都有些吃不消。
一旦被沈泽雨卷住,她就觉得身体完全不是自己的了:“别……别……”
她脑袋晕得厉害,被沈泽雨触碰的地方像是有火再烧。许落苏害怕极了,夹紧了双腿,伸手去推沈泽雨的肩膀。
沈泽雨一手撑开她的腿,一手抓住她握住自己肩头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很强势地地侵了上去。
许落苏的声调转了个弯,又拔高了一个度,随着对方婉转吟唱,直到最后浑身颤抖着抵住沈泽雨的肩头,绷直了身体,好一会之后才跌落在枕头之上,浑身湿漉漉的。
沈泽雨起身将她拥在怀中,低头吻了下来。许落苏尝到了奇怪的味道,微微蹙起眉头,推了推沈泽雨,神情不悦。
沈泽雨便笑:“还气了,等我一下。”
她俯身在许落苏面颊上亲了一口,翻身下床在床边柜翻了翻。
许落苏酒醒了一点,裹着被子往沈泽雨那边一滚,有些好奇:“你在找什么?”
她在床上的时候,声音会变得特别软,嗲嗲的,天生被人推的命。
沈泽雨戴好最后一根手指,转过身重新将许落苏压在身下,撑开了她那双长腿:“张开……”
许落苏一瞬绷紧了身体,两手抱着沈泽雨的肩头,躲在了她身下。
沈泽雨吻了吻她的耳朵,凑在她耳边舔舐了几下,哄她:“别怕。”
为了缓解她的紧张,沈泽雨将她单手拥入怀中,吻着她的脸,不停地转移她的注意力。
当许落苏夹着腿盘在她腰后时,才后知后觉地蹙起眉头:“好像……”
“嗯?疼吗?”
许落苏想了想,收缩着身体:“也不是很疼。”
沈泽雨被她这个动作弄得后脊一阵发热,忍不住往下压了压:“你别乱动!”
是她先撩的,到时候别说她手重!
第60章 春 2.0
许落苏身体素质再好,也架不住醉酒在先,又被沈泽雨里里外外折腾了一番,结束的时候直接睡昏了过去。
此时已经天光大亮,室内的新风系统在运作,将浓郁的白桃乌龙香抽走了部分。尽管如此,沈泽雨还是觉得自己全身都侵染了许落苏的味道。
她将许落苏揽入怀中,垂眸望着她恬静的睡颜,有些睡不着。
“哼……”她轻笑了一声,伸手戳了戳许落苏的脸,语气很宠溺,“你倒是睡得好。”
可怜她这个醒睡周期完全紊乱的老人家,因为没有用药直到现在还有些亢奋。
为了自己的身体着想,她不得不松开许落苏,翻身下床将自己的药找出来一口气全吞了,这才重新回到床上。
离药物起效还有一段时间,索性沈泽雨也睡不着,就打开了手机。
往常静默的微信变得十分热闹,一些眼熟的,不眼熟的,但凡是有她联系方式的圈内人都发来了祝贺,胜过她此前拿过的每一个奖。
狮心电影节的成功,让她再次证明了自己的能力。虽然业内的资本并不在意沈泽雨拿过多少奖,可只要她是个得过奖的导演,那就是名导演,名编剧。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名声来了,利也到了。
追名逐利,捧高踩低是世俗常态。在圈子里那么多年,沈泽雨被人捧过,也被人踩过。有人惜她如重宝,有人踹她如包袱,人世间的高低起伏她虽不说全然经历过,但也曾轮回过一次淋漓彻骨。
此刻看到这些曾对自己避之不及的人又蜂拥而至,沈泽雨并没有多大的感觉。
说到底,人的精力有限,不要将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无效社交上这是很正常的事。
当初的沈泽雨没有利用的价值,所以她们走了。现在的沈泽雨有利用价值,她们又回来了。
清醒人都知道,人与人之间交往靠的是价值两个字,傻瓜才用真心。
偏生沈泽雨就是那个傻瓜,在她眼里,一个人对她真心,这个人才具备巨大的价值。不然对方就是富可敌国,艳冠天下,也和她没有一点关系。
所以对于这些人,她回答得也很官方。
秉持着“礼貌、客套、疏离、一问三不知”的社交原则一一回复了。
处理完这些不重要的事情,药效也差不多上来了。沈泽雨打了个哈欠,将手机屏幕关了,拥着许落苏睡了过去。
她这一觉睡得很沉,感觉自己做了很多的梦。
梦里好像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游乐园,有无数的声音在她四周环绕。一时是庆贺的恭喜,一时时尖酸的奚落,她在其中徘徊,好似坐上了高速环飞的旋转木马。
梦着梦着,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模模糊糊地睁开了眼。
室内没有开灯,视线所到之处,一切都朦朦胧胧的,身后传来了许落苏低低的声音:“嗯……”
“嗯……”
沈泽雨翻了个身,眯着眼朝窗边看去。却见许落苏穿了一件很清凉的浅灰色背心丝绸睡裙,外面套了件开衫,靠在窗边打电话。
她随意拿了个鲨鱼家将落满肩头的长发夹在脑后,一手举着手机,另一手曲起环抱在胸前,整个人的状态十分慵懒。开衫从她肩头滑落,露出大半雪肩和胳膊,她的语气淡淡:“按预定的行程走……还不能过审的话,就放弃这边的市场,转卖给蛛于……”
从这个角度看,沈泽雨只能看到她的侧脸,以及她优越的雪颈。她躺在床上想了想,伸手摸到自己的手机,打开录像模式录了一段视频。
视频里,许落苏侧身背对着她,身影朦胧。许是察觉到窥探的视线,许落苏猝然回眸,朝沈泽雨看来。
在那一瞬间,沈泽雨只觉得自己的屏幕仿佛有一簇被点燃的烟火,霎时间亮了。
她举着手机捕捉到许落苏的眼,人藏在镜头后,勾唇笑了起来。
许落苏也笑,笑容明亮而温暖。她握着手机,一面交代工作任务,一面朝沈泽雨快速走来。
靠近的时候,许落苏压着沈泽雨拿手机的手,将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沈泽雨扣下手机,拥住了她,含住了她的唇瓣,与她厮磨。
许落苏顺势跪上了床,靠坐在她怀里,又交代了两句才匆匆挂断了电话。
她将手机扔了,转身摸上沈泽雨的脸,目光柔柔的:“饿不饿?”
沈泽雨摇摇头:“不饿。”她说着,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将她的手拿下来,放在唇边吻了吻,温声问她,“你是什么时候醒的?”
许落苏据实回答:“中午的时候就醒了。”
沈泽雨挑眉,有些惊讶:“那么早?醒来就忙工作吗?”
许落苏点点头:“嗯。”她们这次不声不响拿了那么多奖,自然是有人乐意来谈合作的。
《雾雨春夜》还没有在国内的影院上线,一些平台却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询问能不能要删减版。
作为主创,许落苏当然不愿意。可出于商业考虑,这样的办法至少能赚一笔钱。
不过这些事都不可能和沈泽雨说。她窝在沈泽雨怀里,伸手从她睡衣的边缘往里探,摸着沈泽雨薄薄的腹肌,调笑道:“你睡了好久啊,是不是年纪大了,不行了?”
沈泽雨拍拍她的手,懒得和她计较:“别闹,我起来洗漱,等会带你出去吃饭。”
“哦……”
许落苏嘴上应承了,行动上却没有任何变化。
她跟着沈泽雨下了床,从身后抱着她,沈泽雨拖着她到浴室刷牙洗脸,就像是拖了个树袋熊似的。
偏生这个树袋熊还特别体贴,见沈泽雨挤牙膏,她就拿杯子给沈泽雨装水。见沈泽雨要漱口,她就立马递杯水过来。就连沈泽雨要洗脸了,她都能拿着洗脸巾好好盖在对方脸上,一阵乱揉。
沈泽雨被她揉得没脾气,索性等洗完脸之后转身,揽住对方的腰肢狠狠地吻了下去。
沈泽雨家教很好,但不代表她是个没攻击性的人。许落苏本以为她的攻击性都用在工作上了,没想到更多的时候会用在床上。
比如现在,一吻上来,就和凶狠的野兽一样,充满掠夺性,不把呼吸和空气全夺了都不罢休。
她不只是口上功夫好,手上功夫也不赖。
等许落苏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她抱上洗漱台,压在镜子前大口大口喘息着。
唇上微痛,身下的触感非常微妙。
许落苏胸腔剧烈起伏着,垂眸望着身前之人,眼里都是水光。
沈泽雨一手掐着她的腰,另一手撑在洗漱台上,仰头望着她,眼里含笑:“要继续吗?”
许落苏仍旧反应不过来,身体的触感令她很不舒服,她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沈泽雨便道:“那你跳上来。”
于是她两手搭在沈泽雨的肩膀上,稍稍用力,跳到沈泽雨的身上,整个人如同树袋熊一样挂在她身上。
沈泽雨轻松抱着她回到了房间,这一幕似曾相识,许落苏倾身附耳,在沈泽雨耳边轻声道:“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你在海城别墅里……”
沈泽雨也想起来了,她顿时觉得腰后一紧,仰头看向许落苏:“那你要不要试一试?”
许落苏不解:“试什么?”
“衣柜。”
沈泽雨简洁地吐了两个字,抱着她来到酒店的衣柜前,一把拉开大门,将许落苏放了进去。
她不仅放了许落苏,还将被子扯了过来,垫在许落苏下方。
许落苏心里有些不妙,可真正开始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昨夜里沈泽雨还会心疼她,再加上床很大,就算受不住她也能翻身躲开。
可现在不行了,衣柜实在是太狭窄了,她被禁锢在角落里,哪里也不能去。只能被迫承受着沈泽雨正面带来的一切,极力收缩着身体,想把她推拒出去。
结果越是收缩,纠缠得越紧。
唇舌被侵占,耳廓被裹住,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被吻过,红得滴血。
她崩溃地揪住了一切能抓住的东西。
沈泽的肩,手,身下的被子……咬紧唇瓣,泣不成声。
“哈……”
直至最后,她惊喘出声,跌入空调被里,整个人又红又烫,像是熟透了。
沈泽雨另一手将她揽入怀中,另一手还停在原地,稍稍用力将她抱坐在自己身上。
许落苏比她高上一点,这个姿势稍不注意,沈泽雨的下巴就会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许落苏吃痛,垂眸望着沈泽雨,双眼水汪汪的:“疼……”
她有些委屈,两手揽住沈泽雨的脖颈,娇声控诉:“你怎么……总是喜欢咬我。”
尤其是一些不该咬的地方,总是被咬得很凶。
沈泽雨也有些气喘,她深吸一口气,仰头看着许落苏,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我有点……很难控制。”
“你实在是太可爱了,我就很想咬你。”
许落苏眼里的泪一下悬住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沈泽雨:“这算什么道理?”
沈泽雨哑然失笑,抬手捏了捏许落苏:“你不也是很喜欢咬我吗?”
许落苏想了想,点了点头:“嗯。”
她平日里也很喜欢咬沈泽雨,咬得她青一块紫一块的。这么一想,好像也没什么好计较的。
沈泽雨莞尔,捏了捏她的脸,宠溺的笑:“太喜欢一个人的话,是恨不得把她吃掉的。”
“不过下一次我会注意点,尽量不把你弄得那么疼,好不好?”
许落苏实在是太好哄了,她点点头,倾身压向沈泽雨,和她撒娇:“那你哄哄她,她不生气,我就不生气了。”
“好好好……”沈泽雨这么应着,伸出舌尖,慢条斯理地“哄”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