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时音好像,在发光。
回家的很多天,左星凝仍在回味楚时音说那些话的样子。
少年人的锐气和成年人的慈悲同存于她的双眸,之后便夜夜出现在梦里。
又一次从难耐的喘息声中醒来,左星凝换了衣服,终于不得不得承认——
她可能、大概、也许,一定是爱上楚时音了。
不同于对偶像的崇拜喜爱,更不是被香气盖章的羁绊,她是真真切切,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日子里,情窦初开。
感情是从哪里开始变质的已不可考,也没准从第一眼就开始了,香气什么的,只是她给自己找的完美借口。
认识到这一点后,左星凝再不敢没脸没皮地往楚时音身边蹭,每每只在晚上偷偷开一点门缝,吸着隔壁房间似有若无的暗香“续命”。
楚时音没她这么闲,转眼就忙碌起来,有时一两天都见不着人影。左星凝脚上的淤青越来越淡,家里关于楚时音的气味也越来越淡,她比团团更先出现分离焦虑。
在这样的折磨下,左星凝即使一口饭没少吃,人也还是清减了些,下巴尖尖,连眸子都染上了一抹郁色。
团团但凡再长个几岁都能发现她的反常,更遑论因为有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女儿、本就对此十分敏锐的陈姨。
忙完工作,陈姨离开后还是没忍住和楚时音打了个电话说明情况。
楚时音表示了解,讲了几句后挂断电话,耳机里响起另一道声音。
“忙完了?”说话的人嗓音含笑,却自有一股凛然之意,“考虑得怎么样了?”
“距离你说完到现在才过了六分钟,”楚时音没急着回答,“雁总公司经营得好好的,怎么忽然想拍戏玩玩了?”
“还不是被逼的,”钟离雁话是这么说,语气里却没有一丝被逼迫的意味,“实不相瞒,我也是为了我的未婚妻。”
“雁总订婚了?恭喜。”
“谢了,”钟离雁如愿等到这句话,也不卖关子了,“我未婚妻很喜欢她在娱乐圈内的事业,所以我便想在结婚前筹建几套班底给她,诸如导演、编剧、乐队、词作之类的,有了成型的班底,日后若是想转型也方便。”
“原来如此,雁总还真是用情至深,”楚时音毫无感情地恭维,“不过,我这是被当成小白鼠了吗?”
“把‘楚时音’当小白鼠?”钟离雁失笑,“高估我了,我不过是想要合作共赢罢了,难不成……楚老师对我的团队真就没有一点动心?”
“……”
钟离雁财大气粗,组的团队更是顶尖中的顶尖,且这人又没有投资商的臭毛病,说不心动才是假的。
她许久没拍戏了,年前上的那部电影也是压了几年的作品,如今只刚看见饵料,表演的“馋虫”便蠢蠢欲动。
“电话里谈事果然不方便,”聪明人的交锋不点就透,钟离雁贴心地给楚时音留了思考的气口,“不如约个时间,我们之后再细谈如何?”
“雁总贵人事忙,我看也不用再约时间了,”楚时音问助理拿来了行程表,“后天韩家主办的慈善晚宴您也会出席吧,不如就在那儿谈?”
“可以。”
这正如钟离雁所愿,电话挂断,楚时音拿着手机,一下一下往左手心里敲。
钟离雁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家伙,真看不出来竟然还是个深情种,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好姑娘被她看上了……
可真是……倒霉。
-
陈姨下班后,家里就只剩下左星凝一个人。
吃过晚饭,她慢腾腾在客厅里一圈圈走,边消食边做口部操。
养了快两周,脚上的伤差不多好全了,于思雅怕落下什么病根,有心让她再休息休息,迟迟没有安排工作。
楚时音不像她那么闲,已经有……
左星凝停下步子看了眼钟表。
已经足足54小时27分钟没有回来过了!一日三秋、四舍五入,等于她已经有九年没见过楚时音了,九年啊!
“团团!”走到猫爬架附近,左星凝爆冲过去一把把睡得正香的猫咪薅起来,“你一定也很想主人了吧!”
“咪嗷~”猫咪蹬了她一脚,优雅跳开,并不想理愚蠢的两脚兽。
左星凝哪能这么轻易地放过除了她以外唯一的活物,当即追着团团疯跑了一阵,到最后,一人一猫都瘫在了地毯上。
舒服了。
休息了会儿,左星凝爬起来冲了个澡,之后也懒得再去招惹团团。时间还早,她便关了灯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美其名曰“重温经典”。
“重温经典”是她的表演课老师布置的作业之一。
老师姓冯,是圈里的老前辈,演技精湛却一直不温不火,闲暇时便为旁人授课,也算补贴家用。
脚伤后,左星凝不太方便去线下上课,冯老师也恰好工作缠身,于是便布置了一堆“作业”给她,隔几天批阅几次,除此之外还列了长长一份影视单子,让她有空就看,多看多演多钻研。
冯老师人挑剔,能被她看上的影视剧多是十几二十年前的老片,年代最新的那部,主角那一栏赫然是楚时音的名字。
这是一部文艺电影,复古的滤镜,楚时音在剧里常穿吊带热裤,明媚大方、青春无敌。
左星凝承认自己有私心,她扯了冠冕堂皇的大旗,把这部烂熟于心的电影看了一遍又一遍。
以前看,是为了看楚时音。那会儿她才高中,偶然被电影中楚时音的表演所吸引,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现在再看,还是想看楚时音,注意力却偏移了重心,眼中只有她的一颦一笑、一怒一怨……
这部影片对于左星凝而言,就像是一块已经初步结束发掘工作的考古地,明面上已经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物品,可筛过土沥过沙,冷不丁就会发现一颗两片遗漏的物品。
比如,在影片过半的一个镜头里,楚时音骑着自行车从喧闹的巷子中穿过,她的衣摆被风掀起些许,露出腰窝上,一颗小小的红痣。
不到一秒钟的镜头,左星凝却从此着了魔,睁眼、闭眼都是那颗痣。
左星凝捏着遥控器,把大片没有楚时音的剧情跳过,然后就抱住了腿。
她渐渐入了神,眼睛全神贯注盯着屏幕,脚心蹬在沙发边缘一绞一绞,大腿挤压磨蹭,带动着身体一抽一抖,她将下半张脸埋进膝盖,死死咬住下唇,不肯叫出一声。
快要播到那一幕了,左星凝已经是浑身燥红,她不自觉抬了头,眼睛湿漉漉地泛着水光,少了膝盖的阻隔,一声哭喘从唇边逸出,马上就要释放出来。
下一瞬间,灯光大亮。
“哈呃……”左星凝急促地喘了一声,她先侧了腿,才惊慌地往门口的方向看,吓得血液逆流,脸色煞白煞白。
是楚时音,她开了灯站在那,眉梢轻挑:“在看什么?连灯都不开。”
“没,不是……我……”明明看的是正经电影,左星凝却磕巴得连个完整句子都说不出来,手忙脚乱地只想去找遥控器,还没找到,电视的音量突然拔高。
[……我看啊,你就是在心虚!]
电视里的台词应景到让人头皮发麻,左星凝终于把压在腿下的遥控器找到,调低音量,来不及关了。
“姐,姐姐。”左星凝讨好地冲她笑。
“看我的电影偷偷摸摸的干什么,我还以为……”楚时音顿了一下,没说完。
左星凝一句不敢追问,讪讪道:“姐姐,你回来怎么没说一声?”
“提前收工了,脚好得怎么样了?”
“都好了,”左星凝撩起一点裙摆给她看,苍白的脚背上布着一圈青紫淤痕,“只是看着吓人,其实已经没事了,医生说抹点红花油就行。”
“嗯。”楚时音没再问什么。
前几日下过两场雨,天气彻底入了秋,夜间寒凉,楚时音套着一件黑色风衣,衣摆长到膝盖的位置,进了屋她便把扣子一颗颗解开,里面是一件白色打底衫,在腰间收出褶皱。
左星凝看着她把风衣褪下挂在立式衣架上,又去洗了手,水声停,人也转身走了过来,左星凝立刻把眼珠子收了回来,一瞬也不敢往她身上瞄,低窄的视野里,只有牛仔裤包裹着的两条笔直修长的腿,越凑越近,最终停在她面前。
“抬头给我看看。”几天没见,看着是瘦了些。
“……看、看什么?”左星凝不敢抬头,因为心虚,她想的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还能看什么。”楚时音说着,微凉的手指就已经掐住了左星凝脸,稍一用力,她就被迫扬起了头。
“姐,姐姐……”
左星凝的声音不自觉软了下来,楚时音刚洗过手,整只手都是凉的,冰冰地震在脸上,舒服得想让人含住。
她的脸越来越红,越来越热,长长的羽睫轻轻颤动,吊灯熠熠的光碎在眼睛里,亮晶晶湿漉漉,看起来温软、乖顺……让人想狠狠欺负她。
看她那双漂亮的眼睛落出星星一样璀璨的泪来。
“姐姐,”手上的力道大了起来,左星凝想动又不敢动,只能可怜巴巴地祈求,“疼……”
幻想的呓语和现实的哀喃合上,耳边轰地一声巨响,楚时音仓皇后退。
那是她心跳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