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0章 第 340 章
340
塞尔提取回自己头颅的过程十分顺利。可以说!一旦她有了清晰明确的目标定位, 无人可以阻拦她前进的步伐。
头颅回到无头妖精手里,她便恢复原样了。
烟雾弥漫,黑色斗篷下清丽脱俗的纤细少女, 缓缓睁开眼睛。
当她用祖母绿的瞳孔丈量世界时,洛夫克拉夫特心中的巨石悄然落下。
他知道杜尔拉罕又回来了, 剩下的就是解决掉岸谷森严这个无耻窃贼。
重拾过往所有记忆的杜尔拉罕,朝洛夫克拉夫特微微一笑, “谢谢。”
黑色骏马愉快极了,它踢踢踏踏来到他们面前,现在她们都得以完整, 该是时候去找回尊严了。
杜尔拉罕牵住缰绳,潇洒上了马背,她朝洛夫克拉夫伸出一只手, 将他拉上马,俩人黑色色系的搭配, 画风意外和谐。
骏马踏上新的征途, 快如闪电, 压根不在乎被人类看到一道黑影会怎么样。
呼啸的风迎面而来,擦过脸颊, 吹拂起长发,杜尔拉罕感受到了憎恨与畅快之间存在的微妙变化, 她的愤怒也悄然消散了。
这座城市和那个男人欺骗塞尔提太久,践踏着她身为骑士的精神,现在她做回自己了,势必要和无耻之徒划清界限。
十几分钟后, 岸谷森严的面前多了好几尊大神,其中就有完整姿态的杜尔拉罕, “那什么……又见面,你要喝杯茶吗?”
他可怜的儿子哭都来不及哭,就被人打晕送回房间了,现在只剩下他面对这群残暴的非人,实在凄凉啊!
杜尔拉罕伸出手,一张俏脸冷若冰霜,“岸谷森严,把罪歌交给我,一切即可结束。”
岸谷森严微微转头,瞥了眼不远处拷贝资料男人,虽然心都在滴血了,但还是强装镇定道:“……我把刀卖给一个古董店了,地址我现在就写给你们,请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你知道的,新罗很喜欢你的……”他收回视线,仰视杜尔拉罕身后阴沉又冷漠的洛夫克拉夫特,“除了对你的好奇之外,我真的别无恶意。”
杜尔拉罕没有收回手,无波无澜道:“地址。”
岸谷森严走到茶几旁,半蹲下取出笔和纸,写上一串文字,以及一个电话号码,“那把刀卖得很便宜。”
杜尔拉罕从他手里接过信纸,“你从哪里得到它的。”
“海里打捞出来的。”岸谷森严老实道:“那把刀很邪门,我想着自己也用不到了,就转手卖了出去。”
理由正当,但明知道刀很邪乎还卖出去,这不就是给别人添堵吗?
——这家伙并不像他表现得那么纯良。
杜尔拉罕没有理他,走到阿尔蒂尔身旁,“还要多久?”
看过她一点点被人解剖的画面的阿尔蒂尔,反问她:“你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们吗?”
“我会让他立下保密誓言的,如若他违背承诺,那么他的灵魂将归我所有。”杜尔拉罕看了眼正在录像的电脑屏幕,她所认识的人就在楼下等着他们回去。
“那个孩子呢?就这样不管了吗?”阿尔蒂尔淡淡道:“他对你很执着,还是处理一下比较好。”
“他还小,别伤害他好吗?”岸谷森严走过来,略带忧伤的沉闷声音从防毒面具下发出来,“相信我,他会遗忘掉你的。”
杜尔拉罕看着阿尔蒂尔金绿色的眼睛,神色无比平静,“我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了。”
阿尔蒂尔摇摇头,“你和他立下誓言,然后去那家古董店取走罪歌,这里交给我来收尾。”
他想了一下,又补充一句,“放心,我不会伤害他们性命。”
杜尔拉罕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她相信眼前的白发男人是出于一片好意帮助自己解决后续麻烦。
视线一转,冷凝的目光聚焦在岸谷森严身上,肃然起敬的磅礴气势从纤细的身躯中溢出来。
“我岸谷森严……”戴着厚厚面罩不见真容的男人,瞳孔失焦,完全不受控制地开口说话,“在此立誓,此生不对任何‘人’和‘非人者’透露无头骑士的存在。”
他感觉到恐惧,嘴巴却仍在张张合合,“违背誓言,今生不得……好死。”剧烈的喘息声在耳畔回荡起来。
杜尔拉罕转身离开,一直保持安静的洛夫克拉夫特紧随其后。
随着房门关上之后,天不怕地不怕的研究员,看到岿然不动的白发青年合上电脑,不知为何他的心里竟然生出了恐惧的想法。
工具人出现在岸谷森严身后,在对方反击之前打晕了他。
阿尔蒂尔难得放布拉姆出来透口气,沉睡了快一年的吸血鬼君王,环顾一圈看到被打晕的面具男,“他做了什么?”声音低沉而又慵懒。
阿尔蒂尔告诉他大概,布拉姆知道自己母国的妖精的可怜遭遇,顿时对岸谷森严冷了脸。
他熟练地咬人,大的小的都咬了,完了就特别嫌弃地要求漱口。
阿尔蒂尔隔绝了亚空间,亲自审问岸谷森严一番,他让布拉姆自娱自乐看会电脑里存的电视。
确定这两人和其他剧情无关后,阿尔蒂尔才放下心来,又弄晕了人。
布拉姆虽然还是受到圣剑桎梏,但好歹多了一双手,能自主干点活了,“我能让无头骑士帮我找下女儿吗?”
阿尔蒂尔觉得想法很好,但实践很难,他说:“你确定这样做杜尔拉罕不会把你超度了吗?”
布拉姆面露尴尬之色,对方好像说得也没毛病,人家杜尔拉罕是死亡骑士,她的主要工作就是引渡亡灵以及维护生死两界的秩序。
亚空间里发生的事情,外人不会知道,阿尔蒂尔销毁岸谷森严储备的所有文件,也幸好他这个人还没有把资料往外传出去,不然还要再多跑几趟。
至于见过杜尔拉罕头颅的人,做了违法的亏心事,难道还会往外说出去吗?
说了,谁又信有人为了抢头颅标本大打出手。
兰波这边知道阿尔蒂尔在给杜尔拉罕收拾烂摊子,就先带着下楼的人去了一趟古董店。
杜尔拉罕带着兰波给的信用卡前去买刀,古董店的前厅空无一人,摆件也没有几样,屋子最里面还传来男人愤怒的声音和女人痛苦的祈求声。
在她还是塞尔提的时候,也看到过不少类似的家暴场面,当时她的做法是解决家暴者,现在她也是如此。
正在无能狂怒教训自己妻子的男人被忽如其来的阴影笼罩,他回头看去,一个拳头砸在他鼻梁上,伴随着剧痛而来的眩晕朝着大脑进攻。
“轰”地一声,刚才还怒气冲冲的男人,现在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躺在冰冷瓷砖上伤痕累累的女人,艰难地坐起来,神色惊恐地看着披着斗篷的神秘人,然后又看向鼻梁都歪了出血的家暴丈夫。
眼泪不停地流淌下来,颤抖着的身体如飘零的落叶,她无法言语,那副模样实在可怜到了极点。
蜷缩在桌子底下的小女孩冲出来,挡在自己母亲面前,小脸上同样写满了恐惧,“不要……伤害我妈妈!”
杜尔拉罕看到男人和女人脸上的黑气,她没有理会可怜的母女,径直找起了罪歌,从木柜子里找到那把充满魔力的刀,再次感受到黏稠的碎语。
环顾一圈,杜尔拉罕回头问不敢动弹的女人,“这把刀你想卖多少钱?”
女人抱住自己女儿,连忙说:“不要钱……你拿走吧!”
杜尔拉罕自顾自地忙起来,她删除了监控的所有录像,关掉设备,然后找到木匣子装起妖刀罪歌,又把信用卡塞到女人手里。
古董店的女主人哪里敢接,她摇着头,嘴角撕裂的伤口又让她倒吸凉气。
“这里面有十万日元,是我买刀的钱。”杜尔拉罕说:“如果你还有反抗的意识,这笔钱现在就能帮助你离开这里。如果你不敢尝试,依旧和你的女儿活在残暴者的恐惧阴影之下,那么这笔钱也能让你好过一点。”
“谢谢!谢谢!真的谢谢您——”女人顾不得身体的疼痛,揽着女儿的肩膀,弯腰曲背感谢她。
身体很痛,但是今天是她离开的机会,她要带着女儿离开这个烂掉的家。
离开古董店后,杜尔拉罕走了几百米,看到那辆熟悉的车。
她上车后,把自己看到的事情告诉他们。
对于这个世间的不幸,他们都习以为常了,并不觉得她的处理方式有什么错误。
果果好奇地打量盒子里的妖刀,“看起来平平无奇的。”
杜尔拉罕告诉他们:“罪歌能控制人类的精神,还可以斩断灵魂上的牵连。”
“可以给我吗?”果果来了兴趣了。
chuya拽着兄长的袖子,一脸忧愁地说道:“哥哥,那么危险的东西,咱们不要好不好?”
车上其他人扭头看向杜尔拉罕,杜尔拉罕盖上盒子送到果果手里面,“小心使用。”
chuya整个人都耷拉下来了,果果还是接了过来,笑道:“这么放心吗?不怕我去干点坏事?”
杜尔拉罕摇摇脑袋,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我帮不了你们什么,或许这个能对你们的未来有所帮助。”
兰波和魏尔伦神色有些复杂,他们想单独和杜尔拉罕聊聊,确定两个孩子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杜尔拉罕看出他们眸中担忧的神情,“我想请你们再帮我一个忙,送我回到爱尔兰岛。”
兰波点点头答应帮忙了,在路口接到阿尔蒂尔返回横滨。
到家后,兰波支开两个小家伙,和杜尔拉罕,还有洛夫克拉夫特聊了许久。
——chuya体内有一股不属于他的力量,随时可能爆发出来,罪歌或许能斩断两者联系。
兰波和魏尔伦的心情有些沉重,阿尔蒂尔忧虑同时,心中不禁萌生了大胆的猜想,【书】可能……有一部分就在chuya的身体里。
第341章 第 341 章
341
“那个怪物出现了, 但是吧——”电话里的少年声线仿佛被拉平了,有种震撼过头了变得麻木的感觉,“他变成虎杖香织, 虎杖任的妻子,虎杖倭助的儿媳, 我完全不知道他……到底想干吗?”
“难道她在玩过家家吗?”正在东京的五条悟自言自语道。
他躺在凉席上面,空调都降不了他心里的无名火。占据别人的身体, 享受别人的人生,连累无辜的人……那种东西还是人吗?
消息挺劲爆的,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加茂宪伦】变成了【虎杖香织】。
果果默默总结一句——贵圈真乱!
在这件事上, 兰波和魏尔伦这样身经百战的情报员,也感觉自己脑子不够用了,他们把目光投向不动如山的白发青年, 无声询问他如何看待。
阿尔蒂尔皱起眉头。虎杖悠仁之所以那么特殊,就是因为他是羂索生下来的。
可是啊!哪个好人家的主角, 会是不男不女、一团脑组织细胞的大反派生下来的, 膈应观众, 还是膈应主角团,还是纯粹恶心人。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后, 阿尔蒂尔说道 :“一个活了那么久的人,不可能轻易冒险。他孤身前往虎杖家, 说明附近一定有他的同伙在暗中观察动静……先确定清楚了,再考虑抓捕吧。”
“你说得好有道理……但是!”隔着手机屏幕传来五条悟急切的声音,“万一他跑了怎么办?”
果果插入两人的对话中,“悟, 你现在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做什么,万一他觉察到不对劲, 使用空间转移跑了,下次谁知道又是什么时候呢?”
虽然三言两语缓和了矛盾关系,但他也对阿尔蒂尔的决定产生了担忧。
感受到亲友隐隐之间的关怀,阿尔蒂尔勉强勾了一下唇角,“未知常常让人掉进陷阱里,慎重一点吧。”
沉默,良久的静默,令气氛更加冷寂起来。
chuya握住果果的手掌,眼里有着说不出的纠结。
他其实不太明白自己哥哥为什么要管这些破事,他们一家人在新西兰生活不是很好吗?这些恶心的事情难道不能远离吗?
果果对chuya安抚一笑,“没事的。”
兰波和魏尔伦感觉头大,但他们也是偏向阿尔蒂尔的决定的,谁也不想柏林那样难以忘怀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排查工作我会安排的,等有新进展了,我再联系你们。”五条悟挂断电话。
他如今是五条家家主,代表御三家之一,很多事情不能一味地依赖外人,被人抓住把柄,对家族和他都非常不利。
兰波一家本来也受日本政府忌惮,不可能主动去干涉御三家的事情,他们所做的一切更多是为了防患未然。
在合适的时候去补那么一手漏洞,尽可能减少御三家对他们的敌意,以及其他突发事件后的不利影响。
五条悟理解他们有自己的看法和立场,他也有自己的想法和主张。
想通了之后,心中郁结也消散了,他把收集的情报资料打包一部分发送出去,随后又前去寻找天元。
电脑邮件收到信息“滴”了一声,兰波打开电脑,将五条悟发来的录像记录点开。
缓存成功后,有些模糊的视频映入众人眼帘。
剪着利落短发、额头处缠着一圈绷带的漂亮女人,在庭院里晾晒衣服。
表情温婉自然,动作娴熟流畅,看起来和寻常妇女并无二致。
兰波点击暂停键,他抬眸看向阿尔蒂尔,询问:“你对这个人有印象吗?”
“是他了。”阿尔蒂尔点点头,虽然漫画和现实有些失真,但五官轮廓还是很类似的。
兰波抿了一下唇,“这一来命运就还没有偏离太多。”
“她刚出现肯定对环境很警惕,我们不好打草惊蛇,先看看五条悟能不能找出她的马脚,实在不行我乔装打扮去那附近的转一圈。”阿尔蒂尔如是说道。
“要不我去吧!”兰波有福地樱痴的短期回溯功能,只要【虎杖香织】没有什么特异能力,那么基本上是手到擒来的。
阿尔蒂尔微微蹙眉,“这次不像不久之前处理无头骑士的那样简单,我们要对付的并不是人类,而是一个活了千年的老怪物。”
诅咒之物对危机的敏锐反应,以及在命运本身就存在影响力的基础上的意外变动。
可能十拿九稳的事情,一到他们出手就会变得特别凶险。
如果不是羂索掺和了N的人体实验,阿尔蒂尔也不想去沾染阴间的《咒术回战》。
因人而诞生的咒灵,人类完全无法消灭掉的暗面体,谁知道在剧情大改后会孕育什么奇葩领域的咒灵。
他们因为世界本身不存在咒力体系,所以是零咒力的人。
但兰波却土生土长,他身体里有咒力,领域必中效果显著,哪怕有区域内时间回溯,也最好咒术这块离远点。
魏尔伦觉察到阿尔蒂尔的慎重,他询问其【虎杖香织】出现的原因。
“为了生孩子,一个可以容纳两面宿傩的容器,将诅咒之王从沉睡中唤醒。”这恰好也是阿尔蒂尔另一个犹疑不决的点,他是否可以抹杀掉主角的诞生。
果果大为不解,“怎么容纳?”
阿尔蒂尔脸色有些不好看,“在容器各项性能发育成熟后,吃下两面宿傩的手指,超过一定数量,灵魂本末倒置。”
想到那比木乃伊的手指还要恐怖的存在,兰波和魏尔伦立马感觉到胃里泛起恶心。
果果叹息,“两面宿傩的手指有一根在兰波这里。”
“丘比果然是不怀好意。”魏尔伦立马就想起来是谁给他们找的麻烦,埋怨一句后。
当事者不在,他只能瞥一眼阿尔蒂尔,“下次这么膈应人的事情,还是早点告诉我们。”
阿尔蒂尔摸摸鼻子,“说了不是更膈应了。”
“如果那个容器顺利诞生,他是人,还是咒胎呢?”兰波倒也不怪他隐瞒,只要两面宿傩一日没有复苏的可能,那么他留着那一根手指在亚空间里也碍不了什么事。
阿尔蒂尔坦陈道:“毋庸置疑是个不正常的人。她大概率生了孩子就会跑,但也可能改变想法,怀上了孩子就跑……”
“本来那个孩子,就是打入咒术师队伍的工具,未来改变咒术圈子的格局。”他着重强调了一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
魏尔伦神色凛冽道:“那就不让她生了。”
如果无辜的生命诞生出来是为了满足别人的野心,那么何必来到这个人间饱受欺骗和侮辱呢!
他们都理解魏尔伦的漠然,但追根溯源,这事是强行打断就可以终结的吗?
兰波已经明白阿尔蒂尔的顾虑了,他说:“她生不了,下一个会不会就是借腹生子。”
“现代医疗技术发达,别说生孩子了,克隆一个人也要不了多久。”阿尔蒂尔为难道:“让她生下来,未来15年应该不会有大问题。不让生下来,又要确保不会出现第二个生子事件,这真的很难说。”
兰波感受到了他左右为难,有些无奈道:“这样一想,还不如让她生下来,看看她到底想干吗?”
“又或者……在她生孩子的时候弄死她。”阿尔蒂尔叹气。
魏尔伦又提出疑虑,“她肯定不会让外人知道她生产的时间,说不定会早产,提前剖出来。”
“剖出来就是早产儿会先天不足的,到时候她怎么保证这个容器就是完美的呢?”果果又不一样的看法,“所以她能足月生,肯定是足月让那个孩子诞生。”
魏尔伦一想到那么多不确定的事情,他就心烦,干脆利落地说道:“还不如我现在去解决她。”
“不建议哦!”神出鬼没的丘比从吊灯上跳下来,被果果精准揪住后颈。
本来就烦,现在看到它,一家人更烦了。
丘比荡秋千,“那可是咒术界的天命之子,你们别太赶尽杀绝了。”
魏尔伦冷笑一声,“哪怕五条悟是天命之子,也都好过怪物生下的孩子啊!”
“世界是这么决定的。”丘比继续晃荡,声音包含天真烂漫的色彩。
这下不止魏尔伦脸色晦暗了,就连其他人也冷了脸。除了果果,他把丘比捞到怀里,还有闲心哄人,“都别生气了,这个世界一直挺有毛病的,又不是今天才发疯的。”
果果已经很久没有揉猫了,打起来之前先让他揉揉丘比的肚子吧!
chuya死死地盯着一脸享受的丘比,别问他怎么从一张毛茸茸的动物脸看出来的,问就是那该死的、翘起的嘴角。
果果见所有人都冷着脸盯着丘比,笑道:“其实倒是有个监视人的不二良选。”
丘比骄傲地拱起脑袋,“我呀!”
魏尔伦觉得这样下去,他还不如给果果买只货真价实的猫,或者狗,这样就不至于对一个来路不明、惦记【特异点】的丘比那么好了。
阿尔蒂尔沉了沉气,“那你先说说其他的两面宿傩手指的去处吧!”
兰波也接着道:“还有【虎杖香织】的帮手。”
“其实你们什么都不用做,天元不会放过杀死羂索的机会的。”丘比用额头蹭蹭果果的手掌心,“他们千年前就是老对头了。”
chuya一向不关心这些事情,但他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抓住丘比的尾巴,抽猫条一样拽起丘比扔到地毯上,“说话就说话,别妖里妖气的!”
丘比灵巧坠落,没有摔个马大哈,但深深地看了臭着脸的小屁孩,扭头就走,没有一丝留恋。
魏尔伦、兰波、阿尔蒂尔舒心了一点。
——干得漂亮!下次也请这样挡住不要脸的丘比。
果果看了看空荡荡的怀抱,叹气,还是叹气,他要去猫咖,今天下午就去!
第342章 第 342 章
342
当天晚上, 五条悟又打了一通电话给兰波告诉他天元的意思——【虎杖香织】暂时不能动。
恰好也印证了丘比的说法,两个老对头可能要互掐一把大的了。
可这样一来,他们就更不好介入了。
阿尔蒂尔并不觉得顺其自然就是正确的, 但他心里也拿不定主意,最后还是打算再看看。
如果【虎杖香织】真的怀孕且没有跑, 那么剧情可能还在可控范围。
如果【虎杖香织】察觉不对劲,那么则说明猪队友还是靠不住, 该远离就远离好了,没必要非在敏感时期掺和老妖怪的对决。
几个月后,横滨的天渐渐冷了下来, 关于【虎杖香织】的消息断断续续地传递了几次。
她还是怀孕了,看起来明年春天就能生下来。
虎杖一家只有要当爷爷的虎杖倭助并不高兴,他似乎早就察觉到了儿媳的异常, 但是他的儿子虎杖仁却待【虎杖香织】更胜从前。
阿尔蒂尔从每次通话中感觉到五条悟情绪的异样,他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天元在等【虎杖香织】的孩子诞生, 然后杀死虚弱时期的【虎杖香织】。
兰波知道这其实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果果把丘比喊了出来, 丘比也肯定了他们的想法。
天元在摇人,有一位特级咒术师已经答应了下来。
事情顺利的话, 【虎杖香织】的孩子将归天元所有,并在未来成为诛杀两面宿傩的武器。
果果评价咒术师们是利用怪物杀死怪物。
chuya和魏尔伦觉得咒术师很恶心, 不管是千年前的,还是千年后的,只要人心依旧是那个样子,就永远绕不开那些施加痛苦的枷锁。
到底能不能杀死【虎杖香织】, 且等到明年才能见分晓。
而这一年,除了帮‘无头骑士寻找脑袋’, 他们的生活过得也很平静。
总结一下就是,偶尔会会朋友,大部分时候在一年四季什么都有的新西兰四处探险。
果果莳花弄草,岁月静好。魏尔伦和chuya对人类的厌恶达成共识,对丘比更是防不胜防。
兰波和阿尔蒂尔在研究方面遇到很多滞涩,有些东西光靠理论还是不行,但实践起来风险性又太高了,悻悻作罢,寻找下次良机。
新年后,太宰治、中原中也先后晋升为干部,日子过得有条不紊,这年他们已快满18岁。
曾经是猎犬,现在是黑手党的立原道造,摇身一变成了中原中也的副手。
旗会的阿呆鸟,则成了太宰治的副手。
这个分配方式一度令港口黑手党内部人士大跌眼镜,但他们想了想,就又明白了首领森鸥外的安排用意。
太宰治精通商业运营,而武力值不佳,普通异能者又满足不了他这个人变态的需求,不如找个逃跑技能点满、性格又嘻嘻哈哈的粗神经异能者。
至于中原中也,武力值已经爆了,但有时候冲太快队友跟不上,多少会有身陷险境的意外情况,给他安排一个跟上去补刀的异能者显然效果更好。
两个干部一文一武,再加上暗杀技巧的尾崎红叶、管理情报的钢琴人,五大干部只差一位就能补齐。
但除了森鸥外,谁也不知道这个空位是不是早就有人坐着了。
春寒料峭,新一年又将迎来周而复始的四季轮回。
阿呆鸟不止一次在中原中也表现出,他想上吊吊死自己的想法,但最后他也没有付诸行动,而是任劳任怨当起了保姆。
太宰治对阿呆鸟不冷不热,但把对方当交通工具和盾牌使,那是真的相当好用。
中原中也和立原道造的相处没好到哪去,虽然他们对彼此知根知底,但有些芥蒂一时半会消除不了,双方都在考察彼此。
港口黑手党内最和谐的干部和副手,就数钢琴人和公关官了。
前年五条家向咒监会申请的提案,经过一年多实践证明得到有效认可,在偏远落后地区的确存在拥有咒术师才能的孩子和少年。
但他们的才能没有得到周围人的理解,反而因为种种怪异的行为被视为不祥之兆,深受同龄人和年长者,甚至是家人的厌恶与霸凌。
虽然这些人数量不多,但也超过了预期数字,五条家愿意资助他们学习,带领他们走上咒术师的道路。
高高在上久了的禅院家和加茂家不以为然,嗤笑五条悟人小鬼大,不知天高地厚。
快13岁的五条悟已经长成了一米七多的少年,他懒得理会老古板,但他不介意打打小古板的脸。
然而!打完小的还有老的,老的还会打群架。
可谁家都有老人呢!五条悟打个响指,身后的中老年人自动起身,气得那群想试探他底细的老头们吹胡子瞪眼。
而五条悟不觉得他有什么问题,虽然还不是最强,但面对死对头们已经能平分秋色了。
有人吵吵闹闹,有人和和美美。
三月,【虎杖香织】已经到了待产的时间,天元没有离开薨星宫,但她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懒散地坐在宫殿里下棋了。
一直到【虎杖香织】生产之日,天元只主动见过一次五条悟,她叫对方来下了一盘棋。
五条悟赢了,天元长叹了一口气,让他回去,还说下次见面恐怕就是应劫了。
阿尔蒂尔整个三月都在仙台,他有些不放心咒术界的人,想看看事情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3月20日,【虎杖香织】生下一个男孩,在她精疲力竭时,天空蓦然间黑了下来。
以虎杖家为中心,爆发激烈的战斗,【虎杖香织】愤恨道:“天元!”
千年前的老对头隔着虚空算计彼此,而胜利者是天元。
但动用了大量秘术的天元也不好受,她的身体出现未知的变化。
九十九由基抱着襁褓中的婴儿前往五条家,五条悟看着比他略高一筹的特级咒术师,神色平静地问道:“还有多少人活着?”
“虽然有反转术士者和治疗系异能者在,但大半的人还是牺牲了,不过这是很正常的事情。”长发女人微微俯身,神情玩味盯着他的眼睛笑。
“真是漂亮的眼睛,不过还是差了一点啊!要加油啊!”言语调戏,但她的出发点是好意的。
五条悟还未开口挽留,九十九由基就已经和他潇洒告别了。
五条悟身后抱着孩子的老人,提醒道:“家主,你可以打电话给兰波了。”
五条悟看了眼皱巴巴的孩子,好生叮嘱道:“不要让他出现意外了。”
老人弯腰曲背,“是!家主大人。”
他抱着孩子去往五条家守卫最严密的地方,接下来很多年他会照顾这个孩子长大成人。
3月21日凌晨,阿尔蒂尔心事重重地回到横滨,没有发出一丝声响,转移到自己房间。
打开灯的那瞬间,在沙发上睡着的纤细小少年也醒了过来。
几乎是一下子坐起来的,一双眼睛困意十足,却精准不误地发现疲倦不堪的白发青年的位置。
蜷缩睡了很久的果果缓慢起身,伸了个懒腰,他摸索着穿上拖鞋,抓了下有些乱卷曲长发,起身朝着刚回家的人走去。
他长高了许多,不像以前那样像个孩子,有了几分少年的感觉。
阿尔蒂尔沉默了一会儿,缓步走上前,拥抱住向他靠近的果果。
他已经越来越不像林默,他也不知道这样下去是对是错,他对未来一片茫然……
果果静静地感受阿尔蒂尔身上的寒气慢慢消散,轻拍着他的后背,语调温柔地开解道:“阿尔蒂尔,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注定我们回不到从前那个祥和的年代了。”
“可我们是为了自保才杀人的,”他情绪十分稳定地说道:“就算真有什么报应,我也不怕它落到我身上。”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阿尔蒂尔难过道:“要是能回去该多好啊!”
“我知道你在找回家的办法,我也希望你能找到它,但就算没有路也不要紧。”果果抚摸着他后背凌乱的长发,“反正,一切都会过去的。”
阿尔蒂尔心脏一阵钝痛,“如果过不去怎么办?”
果果仰着头,轻声道:“那就不过去了,慢慢等时间把我们都带走吧。”
“我好多了,你去睡吧,chuya醒了看不到你,估计又要四处乱窜了。”阿尔蒂尔松开他,站直了身子,头却低垂着,神色眷恋地凝望着果果。
“你今晚一定会做噩梦的,我还是陪着你吧!”果果脸上流露出恬静的微笑,“至于chuya,我让魏尔伦陪着,他很喜欢魏尔伦的。”
重重光影地映入阿尔蒂尔眼帘,金色的发、雪白的脸、浅蓝的眼眸、精致的五官、纤细的身量,一切都在昭示孩子慢慢长大的道理。
果果转身,打了个哈欠,眼里瞬间浮现晶莹的泪花,“我困了。”
阿尔蒂尔看着他拿起沙发上厚实的毛毯,又从柜子里又拿了一床羽绒被,躺到两米宽的大床上,团出一个温暖、蓬松、巨大的猫窝躺了进去,再盖上毛毯,安详地闭上双眼。
“我先睡了,你也早点睡吧!”果果很快调整呼吸,进入睡眠状态,“明天可以睡懒觉的。”
阿尔蒂尔揉了揉眼睛,轻手轻脚去打开房门,对门外两个穿着睡衣的青年,小声道:“已经睡了。”
兰波和魏尔伦看了眼里面,暖和的被窝里露出浅金色长发,他们什么也没说又走了,仿佛只是来确定人有没有乖乖睡觉。
阿尔蒂尔关上房门,收拾衣服,去洗漱沐浴,他的心情已经好多了。
第343章 第 343 章
343
“虎杖一家, 除了新生儿都死了。”五条悟看着庭前的落花,浩瀚无垠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情感波动,仿佛口中的性命都与他无关一样。
坐在凉亭下的一大一小沉默片刻之后, 阿尔蒂尔忽然开口,语气淡淡地问道:“那孩子怎么处置?”
少年模样的五条悟, 身上已经有了几分成熟、凌厉的气质。他轻笑一声,意味深长道:“好吃好喝地养着呗!好歹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 说不定以后能派上大用场。”
“那你可别弄巧成拙了。”果果端起茶杯,优雅地抿了口寡淡的茶水。
他接着又道:“千万别让那孩子知道是谁杀死了他的家人,起码在三观养成之前一个字都不要透露了。”
五条悟摆摆手, 话语里平添了些孩子气的味道,“放心啦~五条家会把他教成一个好孩子的。”
“取名字了吗?”阿尔蒂尔漫不经心地说道:“不会还是姓‘虎杖’吧?”
“他的名字早就有人定下来了——虎杖悠仁。”五条悟的上半身微微向前倾,手肘放在茶桌上边沿, 他用掌心托着干净整洁的下巴,神色温和地盯着坐在对面的两人。
高冷内敛的白发青年, 模样和另一个人如出一辙, 然而他身上那股淡漠疏远的气息, 完全不加以掩饰。
雌雄莫辨的金发小少年,一举一动都透露出非凡人的清隽矜贵, 恍若哪个神庭里面出来的圣子。
五条悟想到那个对他百般挑剔、嫌恶的兄控中原中也,忽然有些忍俊不禁了, 他悄然勾起嘴角,“家人不一定要有血脉相连才是最好的。”
虽然不知他为何有这一笑,但果果从五条悟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平凡人的烟火气,他问道:“你要把虎杖悠仁当家人吗?”
“你想多了, 保住那个孩子已经是我最大的仁慈了。”五条悟嘴角的弧度相应地减弱了,“会有合适的人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果果继续问道:“你会让他成为咒术师吗?”
五条悟没有大包票那个孩子一定会如何如何, 但他却不会让虎杖悠仁成为自己的敌人,“大概率是做个普通人,当然也不排除一些意外情况,走向咒术师的道路。”
“两面宿傩的手指找到多少了?”果果凝视他的眼睛,“别告诉我,你让人找了这么久还是一根。”
“还不至于那么惨。”五条悟后仰,靠着实木镂空椅背,他比画了一下数字三的手势。
果果一时没忍住,扑哧一笑,清脆动听的笑声令五条悟有些难为情,“已经很努力了,但不好找啊!”
沉默不语了一会儿的阿尔蒂尔,忽然直视那双充满魔力的浅色眼睛,他向五条悟打探情况:“天元还好吗?”
五条悟卷了一下垂在脖颈的白发,语气有些感慨,“她动用禁术伤了元气,已经闭关了。具体怎样,可能要等下次见面才知道,但她不会吃饱了没事干找你们的麻烦的。”
“你现在和她关系不错?”果果眼里闪过几分好奇,他看着有些苦恼的少年,美丽柔和的脸庞上流露出清浅的笑颜。
“照这么说,那我和你们的关系不是更好吗?”五条悟调侃回去,并且反问道:“还是说,你们就只当我是个好欺负的合作对象吗?”
阿尔蒂尔神色平静地凝视着对面想要试探一二的少年,“家大业大的五条家主可不好欺负。”
五条悟笑了笑,无所谓道:“我知道你们其实是想知道【虎杖香织】死后,还有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果果问:“有吗?”
“我也不知道,或许你可以问问九十九由基。”五条悟意有所指地告诉他们:“那位喜欢强者,你们当中随便挑一个人去使美男计——”
果果转动纤细的手腕,手指关节轻轻地叩了一下桌子,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茶也喝了,话也聊了,该回家了。”
他站起身来,清晰易懂地向五条悟告别,颇有“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的从容淡然。
见状,阿尔蒂尔同样起身,抽身而退。
五条悟微微扬起下颌角,“连顿饭都不吃,还真是一点都不把我当朋友看啊!”
“错!就是把你当朋友,所以才不好在五条家这里留太久。”果果回眸,阳光明媚,照亮清澈见底的瞳孔。
看着五条悟微微凝滞的目光,他莞尔一笑,转过身朝前走去,“早点变成日本最强,到时候想什么时候来找我,就什么时候来找我,反正也没人敢说你什么了。”
五条悟将那份期待尽收眼底,他歪着脑袋,语调悠然道:“你就不怕我变成最强之后对付你们吗?主角和反派相爱相杀,听着还挺有趣的呢!”
“随便你,但相爱是不可能的事情。”果果背对着五条悟摇了摇手,以示再见。
凉亭下的五条悟,闻言直接笑了出声,肯定道:“的确不可能。”
阿尔蒂尔和果果从偌大的五条家里离开,驱车前去埼玉县,他们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咒术回战》的另一个主角。
两人在埼玉县瞎转悠一通,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直到离开也没有在茫茫人海中遇见禅院甚尔。
然而人生总是那么曲折离奇,缘分又总是那么妙不可言。
他们在人潮纷纷的花火大会上巧遇到了禅院甚尔,彼时的禅院甚尔正和怀孕的妻子故地重游,回忆那段笑料不断的时光。
一个不怎么富裕的女儿意外见到一个男人,两人吵吵嚷嚷中产生好感,又在男人游刃有余的诱惑下步入婚姻殿堂。
禅院甚尔的妻子,正是和果果、魏尔伦有过一面之缘的冰淇淋店服务员,她视线转动时,恰好看到了海岸旁两道耀眼的侧影,那样罕见的浅金色长发给她的感觉很熟悉。
禅院甚尔问走神的妻子怎么了,她又一次对老神在在的禅院甚尔说起过往,并且感慨自己的孩子会不会也是那样柔软可爱的女孩。
然而禅院甚尔的夫人却并不知道,那时她所见到的兰波,其实是暗杀王魏尔伦扮演的,而她眼里小公主一样温柔可爱的女孩,其实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孩。
禅院甚尔听着年轻妻子叽叽喳喳地说话声,眼神却在那家人身上没有片刻停留,他一向记不住什么人,但那个孩子的家人他却知道一些。
光是暗杀王,就是个很棘手的人物。
连英国政府都拿他没办法,可以的话最好离他们远点。
禅院甚尔打断妻子漫长且快乐的回忆,“亲爱的,万一是男孩怎么办?”
“男孩也挺好的,像你就很帅气!”禅院夫人哪怕怀孕了,也一如既往保持着从前青春靓丽的活泼风格,“但行事作风不能像你一样不着调,得好好教育他长大成人。”
嘴角有疤痕的高大男人,抱歉地笑了笑,“那还是女孩好,像你这样每天和个开心果一样无忧无虑的。”
禅院夫人低下头,摸了摸隆起的小腹,“男孩女孩都好,最重要的是我们一家人不分离。”
两道极轻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禅院甚尔看向来人一大一小,他又往后看了一眼,发现恍若明星的暗杀王正看着自己。
“欸~先生,你……原来不是黑发吗?”禅院夫人惊讶地发现记忆中黑发的欧洲男人,居然白了头发。
原谅她的视力没有禅院甚尔好,压根没有看清楚重叠的人影里还有多少意外惊喜,和重叠的五官面孔。
“心血来潮把头发染白了。”阿尔蒂尔颔首一笑,“可以借用一下你们的时间吗?我想和你的丈夫单独聊几句。”
魏尔伦和果果的记忆很好,已经告诉他曾经相遇的场景了,即使没有,接上话也不难。
禅院甚尔皱了皱眉,他的妻子还傻乎乎地问道:“甚尔,你和这位先生认识吗?”
在阿尔蒂尔身边的果果,轻笑道:“我们和先生是第二次见面,不算相熟,但我的朋友和他的家族有些渊源。”
“家族?”禅院夫人一脸惊讶地仰头看着自己的伴侣,“很大的家族吗?”
禅院甚尔感觉来者不善,语气满是不耐烦道:“去那边,说完就走,别再让我看到你们。”
他一直隐瞒自己的身份,就是不想自己的妻子成为家族的牺牲品,现在被人发现了,那就有可能威胁到他现在的生活。
阿尔蒂尔笑道:“果果,你留下照看一下。”
禅院甚尔环顾一圈,确定没有其他危险的人物,催促道:“快点!”
身量抽条后,已经有一米五的果果和禅院夫人站在一起,也只差大半个脑袋,他朝怀孕的年轻妇女温柔一笑,“我们只是想请他以后不要做一件事,别无恶意。”
禅院夫人对长相甜美、声音温柔、气质优雅的美丽孩子,简直毫无抵抗力,她一脸关切的表情,询问道:“甚尔会伤害到别人吗?”
她这个普通女人对甚尔还有点自知之明的,从相遇到相爱、再到决定相守,对方的过去扑朔迷离,从未真正袒露出来。
就算有人对她说‘甚尔是黑手党、赌场打手’,那都是最轻的了,同床共枕的日日夜夜,她了解爱人的身体,那是经历过厮杀才有的体魄。
“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呢?”果果意识到眼前的女人其实有所察觉,只是包容了对方不好的一面。
他叹息道:“明明你也感知到了他身上的危险所在,和他在一起不觉得太冒险了吗?”
禅院夫人有些伤怀道:“我知道这样不对,但我确实爱上他了,我想和他在一起……一起承担起生活的意义。”
“甚尔,他很孤独。”有些话她不敢告诉原来的朋友,她又没有家人,以后出事了也就自己的事,连累不到谁。
果果决定安慰一下对方,语气越发柔和,轻言细语道:“放心!你选择的人没有什么问题,他很强,家族也很厉害。”
“虽然他的家族内部有些不合,但那些人早已经放弃了他。”十分真诚,且包含祝福,“只要他不再回去,那么你和他未来会很幸福的。”
清澈如泉水的声音流淌进禅院夫人的心窝,她有些感谢地看着身边的孩子,“谢谢,这是我今天最高兴的事情了。”
她认识甚尔两年多了,虽然知道爱人很强大,但她还是会担忧对方的处境是否真的安全。
有这些认识甚尔的人的肯定,禅院夫人心里那隐隐的不安,也消散了不少。
果果微微一笑,垂下眼帘,看向她隆起的肚子时,心里却升起莫名的忧伤。
他也不知道今天这样一帮能不能改善腹中孩子的情况,但他希望新生命能够和母亲一起平安成长。
禅院夫人看果果盯着自己的肚子,她脸上露出幸福笑容,“希望我的宝宝也能像你一样温柔。”
“有你这样温柔善良的母亲,生下来的宝宝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会是很好的孩子。”果果抬眸望向母爱泛滥的禅院夫人,眼里划过一丝怀念,“你有确定名字吗?”
“之前还有些犹豫,但现在我想让宝宝叫‘惠’了。”禅院夫人温柔地告诉他原因,“这既是我的恩惠,也是甚尔的恩惠,我希望宝宝顺利出生。”
果果愣了一下,他笑道:“一定会的。”
年轻的孕妈妈心湖泛起阵阵涟漪,她伸出手掌,动作轻柔地抚摸已经长大许多的孩子,“虽然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但那头白发一看就不是染的。身为孩子,你这么体贴懂事,一定也辛苦了,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果果没有躲开她的触碰,他有些想念自己的母亲了,“谢谢。”
他们看着不远处一黑一白正在说话的人,眼里都是温柔,碎碎念里也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第344章 第 344 章
344
“你不是兰波, 真正的兰波在那边。”阴沉着脸的禅院甚尔瞥了眼海岸附近兰波和魏尔伦的方向,他态度十分冷淡地说道:“说吧!你找我到底要干什么!”
阿尔蒂尔没有因为他甩脸子而气恼离去,淡定从容地回答道:“你妻子生产的时候, 最好去请两个医生,一个是咒术师家入硝子, 一个是武装侦探社的与谢野晶子。”
“你什么意思?”禅院甚尔压低声音,面露杀气瞪着冷峻的白发青年, “说清楚!”
那双森然的绿色眼睛蕴含着无尽风暴,仿佛随时就会奋不顾身地拔出刀刺阿尔蒂尔,但他丝毫不惧这样近的距离下发生意外, “怎么做随你,原因不要问,因为我也只是来提醒你做好预防措施。”
在禅院甚尔冷若冰霜地注视下, 阿尔蒂尔冷静地说出第二件事,“禅院甚尔, 如果有人请你去杀五条悟, 我可以付对方出的价钱的双倍。”
“任何时间都有效, 只要你不是来诈骗我就行。”他着重指出期限,如果是为了钱, 那么禅院甚尔就可以选择更多的钱。
禅院甚尔咧开嘴,眼神冰冷, 语气满是嘲讽:“五条悟还有外国朋友啊!他怎么自己不来呢!难道他还会怕我。”
可以肯定了,这个人绝对不是御三家的,他是代表他自己来的。
阿尔蒂尔漠然地凝视桀骜不驯的禅院家叛徒,“这是我和你的事情, 慎重考虑一下,未来或许会给你带来好运。”
“我凭什么听你的, 你以为你是欧洲的超越者,就能左右一切了,笑话!”禅院甚尔心里的无名火越烧越旺,对方想要插手他的人生,而他不想毫无缘由地随波逐流。
阿尔蒂尔面无表情道:“决定权在你手中,你不愿意也没有人强迫你。”
“给我一个理由,我要知道你为什么这样劝我。”
换成其他人指不定觉得阿尔蒂尔是在空口无凭指点江山,但禅院甚尔肯定眼前的欧洲人是事出有因的,只是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们和对方的人生毫无瓜葛,以他的人生信条来看,完全不可能有发生冲突的一天。至于为了五条悟!禅院甚尔心里冷笑。
白发青年轻飘飘的语气压根就不在意五条悟的死活,只是在做一件可有可无的事情而已。
阿尔蒂尔没有解释,他转身就走了,脸上又浮现出虚假的温和。
禅院甚尔内心惊疑不定,不可否认他的确有了一丝丝担忧,而这一点情绪转变也足够他接下来几个月做好充足准备迎接新生儿的降临。
果果见他们谈话结束,主动和年轻的孕妈妈告别。
禅院甚尔回到妻子身边,他的妻子显然也有话要对他说,“甚尔,我们回老家迎接这个孩子的诞生吧!”
禅院甚尔愣了一下,随后露出笑容,他用商量的态度告诉一脸欢喜的妻子:“今晚来不及了,明天早上回埼玉县,好吗?
“好。”禅院夫人笑得很灿烂,从内而外散发着幸福的气息。
这也让禅院甚尔放心多了,不过他还是担心果果说些不好的事情影响孕期的妻子,所以回去的路上,他问妻子都和小朋友聊了什么那么开心。
禅院夫人笑道:“人家说你被家族抛弃了,以后只要不回去,我们的小日子就能继续过下去,并且他还祝福我生个可爱的宝宝。”
“就这些?”禅院甚尔咋舌,“他倒是没说错什么,我的确被家族抛弃了。”
头发有些翘的女人用手肘怼男人的肚子,气鼓鼓道:“你家什么情况我管不了,但既然你已经是我丈夫了。”
“那么就好好地经营我们的家。”她仰着头,眼里满是爱意,“以后不三不四的朋友一个都不要有了,正正经经地上班,知道吗!”
禅院甚尔反驳道:“我有钱,可以开个杂货店。”
“那就好好开店!不许抽烟、喝酒、赌博……总之啊!”禅院夫人一脸认真道:“你是要当爸爸的人了,要做好榜样了。”
禅院甚尔揉乱了她的看起来扎手的及肩短发,“好好好!我会当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的,要是有差错,你随便教训我好了。”
“记进心里去!”禅院夫人喜笑颜开,她伸长了手去摸禅院甚尔的耳朵,“我打算让宝宝叫惠,以后和你姓禅院。”
禅院甚尔对外人凶神恶煞的样子荡然无存,他笑着地答应道:“挺好的,我没有家,而你的家就是我的家。”
*
阿尔蒂尔和果果回到家人身边,chuya迅速牵起哥哥的手,问:“那也是哥哥的朋友吗?”
果果摇摇头,语调温柔道:“只是认识的人,碰见了聊两句,以后应该不会遇见了。”
chuya迅速松了口气,他看见那怀着孕的女人碰自己哥哥的头发时,可被吓坏了。
他生怕两人之间有什么亲缘关系,以后再来一个更小的弟弟分走兄长对自己的宠爱。
兰波和魏尔伦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有中原中也每回看到他这样都会想扶额、吐槽:“这么黏兄长,长大了还了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在养小姑娘。”
从前年开始留起头发的chuya,不满道:“你不也有长头发吗!比我的还长一些!”
中原中也压根不理又朝自己窝里横的小朋友,他拍拍果果的肩膀,提醒道:“别太宠他了,这么大的孩子该分房睡了,不然以后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
“还小,再过两年吧。”果果夹在两人之间调解,他口中的‘两年’估摸着是‘两年又两年’,没个定数的。
chuya虽然知道哥哥不会那么做,但钴蓝色的眼睛还是涌上了委屈,“我睡哪里不要你管!哥哥喜欢我,你嫉妒也没有用!”
中原中也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然后点了点小不点似的同位体的额头,“我嫉妒你吃饭还要人抱下桌吗?”
所有人都笑了,包括阿尔蒂尔。
兰波和魏尔伦瞥了眼至今也才长了几厘米的中原中也,有时候他们真的不想拆穿了,但他们的弟弟今年就满18岁了,发育期的谎言也兜不住啊!
chuya没有跳脚,他静静地看着中原中也,看得对方嘴角抽搐,他笑道:“我未来一定比你高。”
这回轮到中原中也破防了,“男人能发育到22岁的,你懂不懂!”
chuya撇撇嘴,“去年就说会长高了,结果只长了2厘米,今年又说会长高,哼!”
“小屁孩,你给我拭目以待吧!”中原中也眼里迸发出火焰,他快步往前面走去,心里想着他一定会长高的。
明明同年差不了多少的太宰治都快长成竹竿了,中原中也还是像个初中生,光看脸说他是干部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
身高一事,果果有些无能为力,“你们也想想办法吧。”
“幼年期过分使用异能力压缩了身体机能,发育期又没有人指点,骨骺线提前闭合了。”
兰波小声道:“虽然做手术能拔高,但会影响以后使用异能力的承受能力,这样其实就是最稳定的状态。”
不委婉来说,就是没救了,妄想长高还不如穿增高鞋垫。
魏尔伦去年就已经放弃了,“没事的,中也小小一只很可爱的。”
走在前面的中原中也脚步一顿,扭过身来,气鼓鼓道:“我听到了!”
阿尔蒂尔无辜看向前方,兰波和魏尔伦双双噤声。
chuya牵着果果的手,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我一定会爱惜——唔?唔唔?”
他看向自己兄长,眼里很多不解。
给小家伙手动闭麦的果果,自然地展现兄长的风范,“别担心,我们会找到办法的,实在不行变小吧,重新长大一次。”
魏尔伦俊美的脸庞忽然浮现温柔一笑,“好像也不是不行!”
“你们想都不要想!”中原中也大声否决道,完全不在乎路人的眼光。
他扭头就走,心想这什么破办法,难道还要他和那个臭小子一起长大吗?一个靠谱的都没有了!
阿尔蒂尔倒还真想起《夏目友人帐》里的一个妖怪,好像就具备返老还童的能力,但副作用就是丢失过去的记忆。
他想能不能用这种办法阻止果果身体恶化,但下一秒又否定了。
——变小的果果身体各项条件都会下降,而吉维尔的力量却依旧壮大,那么结果只怕是更糟糕了。
身高一事过后,又风平浪静许久。
直到年末,一通电话打破平静。
“兰波,我是禅院甚尔,我想求你救救我的妻子。”男人低沉沙哑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简直恍若隔世,“只要你们能救她,我可以为你们杀任何人。”
兰波问:“她出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她们也不知道,一切都很顺利的,可是……她一天比一天虚弱了。”禅院甚尔的情绪极度压抑,“才一个礼拜,她就快起不来了。”
阿尔蒂尔的脸色从晴转阴,眼里的明朗霎时间被乌云密布所笼罩起来,“你在哪里?”
“东京大学附属医院ICU,侦探社的江户川乱步让我找你们,他说现在唯一能救她的只有你们了。”男人咬牙切齿地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我只能找你们了,求你们想想办法吧!”
兰波深吸一口气,“稍等一下。”
不顾男人挽留,他立马挂断电话,看向坐在旁边整理资料的阿尔蒂尔,急切地问道:“现在怎么办?”
“我不知道!”阿尔蒂尔双手撑着额头,十分痛苦地说道:“明明不应该这样啊!到底是什么原因?”
“杀死一个人其实很简单,救活一个人才是真的难,现在你们明白为什么命运不可逆转了吧。”丘比再次现身说法。
兰波盯着丘比看了很久,直到下一个电话打来,他接通了,“禅院甚尔你闭嘴!”
“你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插手,就听我的安排。”他冷酷无情地对待一个正在饱受折磨的男人,“做得到就应一声,做不到挂了电话滚!”
“你们赶紧来!”电话那头的人情绪激动道,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顽强地站了起来。
“我一个小时后肯定到医院,你看好你妻子和孩子,中间不要出现任何闪失。”兰波吩咐完了就挂断电话。
阿尔蒂尔抬眸看着他,眼里满是惊诧,不安道:“你要做什么?别告诉你是去读取人,那样做没用的,可能还会把你自己拖入深渊。”
“我要去试一试把他们弄回法国,光靠我们已经不行了,必须找外援。”兰波快速收拾起桌上的资料,“你和保尔,还有中也他们先留在这里,我和果果走一趟。”
阿尔蒂尔猛地一下抓住他的手臂,眉头紧锁,严肃地质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兰波义正词严道:“你还不明白吗?我要查清楚她虚弱至濒死的原因啊!”
阿尔蒂尔警告道:“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读取她,知道吗!”
两个人宛如照镜子的兄弟,他们的神色却各有不同,但在被要求那方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之后他们下一秒就开始分工合作了。
兰波找到和chuya看电视的果果,大概讲明了前因后果,然后两人飞快地换上衣服,去车库出发前往东京。
chuya立马找到魏尔伦,焦急地告诉他——兰波和果果去东京救人了。
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魏尔伦只能找到阿尔蒂尔,两人安抚住了chuya的情绪,立马收拾屋子。
如果禅院甚尔的妻子还能转移到巴黎,那么他们也不可能就此等待下去,必须得去巴黎确保其他人不会起歪心思。
兰波在路上时联系了雨果,他简明扼要,希望巴黎军方医院接收一个刚生产没几天的日本女人,还有一个未满月的婴儿。
远在巴黎的雨果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但他最后还是答应帮忙了。
兰波然后又联系了森鸥外,和他借用太宰治一段时间,至于太宰治的意见,他欠的人情该还上了一部分了。
兰波带着果果来到东京大学附属医院ICU科室,他们找到了胡子拉碴的禅院甚尔,然而在这里还有一个女医生也等候他们多时了。
第345章 第 345 章
345
眉眼一片沉静的兰波来到失魂落魄的禅院甚尔面前, 他从上往下俯视着对方,直言不讳地问道:“你妻子离开ICU还能撑多?”
“不知道……”禅院甚尔微微亮起的瞳光又熄灭了下去,“你们难道不能现在就去救她吗?”
兰波面无表情地看向一旁的年轻女医生, “我不是医生,也不是治疗系异能者和咒术师, 我能帮你的办法就是带你们去巴黎的医院。”
被他冷寂的眼神扫过的晶子,眉头一皱, 神色担忧地问道:“万一她撑不住舟车劳顿怎么办?”
“可以拒绝我。”兰波态度冷淡,他没有其他的办法,也给不了什么保证。
愿意和他走, 那么等会儿就可以出发了。不愿意去巴黎,那么他待会就掉头回横滨,然后去新西兰。
萎靡不振的禅院甚尔, 已经完全没有往日的英武气概了,但此刻他却斩钉截铁地答应道:“只要有一线生机, 总好过在这里等死强, 准备出院吧。”
“那你还磨蹭什么!”兰波伸手将人从走廊椅子上拽起来, 语气严肃地命令道:“去找主治医生把住院期间的病历记录和检查报告要到手,然后结清住院期间的费用, 带上相关证明原件,抱上你妻子生下的孩子, 和我们转机去巴黎。”
禅院甚尔耷拉着脑袋,“知道了,你们可以先去看一下她吗?她现在还有意识。”
进入ICU科室的病房要做清洁工作,还要穿戴全套隔离衣, 停留时间不能太长,但兰波答应了:“我会去看她的, 你先去了清费用。”
年轻得不像话的晶子,此刻插不上话,她这些日子每天都在这里,本就是有目的的行为。
可在他人生命面前,她实在开不了口。
“晶子小姐,你想去巴黎吗?”果果拉了拉兰波的袖子,示意他看看纠结万分的侦探社社员。
晶子闻言看向越发美丽动人的小少年,她摇了摇头,斟酌道:“我有些话想和你们说,能借用你们一点时间吗?”
打发走了禅院甚尔,兰波的神情也没有缓和,神色冷然地凝视对方有些僵硬的面孔,“你是为了福地樱痴吗?”
晶子如临大敌地仰视着青年冷峻的面孔,紧张地说道:“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想你们应该也查清楚福地樱痴的全部底细……可不可以把他的骨灰和武器还回来?”
兰波冷冷地说道:“不可能。”
晶子垂下眼帘,垂直的刘海遮住她的眼睛,她将自己口袋里记录禅院夫人病情的笔记本交给对方,“没什么好说的,这里面是我的一些观察,你拿走吧!”
兰波伸手接过,对方丝毫没有不舍,但临走前她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如果未来有一天你们也需要帮助,那么可以去武装侦探社进行委托,社长愿意和你交易。”
助理医生快步走来,脸色阴沉地看向他们,小声嘟囔道:“都要出院了,还要进去探病,神经啊!”
果果听到了没有当回事,目光清冷如月看向来人。
日常作息混乱的助理医生感觉空气变冷,他立马噤声,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凹凸不平的额头。
等真来到他们面前,那种寒冷感和压迫感就越发突出了,身形浮肿助理医生尽量保持镇定心态,走流程道:“你们两个都要进去吗?”
兰波日常俯视别人,语气生冷道:“有问题吗?”
一米六的助理医生咽了咽口水,艰难道:“和我去那边消毒室穿戴防护服、医用帽、口罩、手套、鞋套……进去后不要乱动仪器,知道吗?”
穿戴整齐后,两个看不清脸的人走进ICU,在医生带领下来到病床前。
浅眠的黑发女人从黑暗中醒来,她微微转动眼睛看向身旁一大一小,呼吸面罩下的俏脸无比苍白,仿佛只是个失血过多的患者而已。
助理医生再等他们一声令下就关掉仪器,他巴不得这个查不出病的女人赶紧转院,或许去了其他大医院还能有生存的希望。
和几月前的夜晚不同,果果能清晰地看到她苍白皮肤下枯败的生命痕迹,他微微弯下腰,拉近两人的距离,“我们受你先生的委托,来带你去巴黎看病,你现在感觉有什么不适吗?”
仰躺在病床上的禅院夫人心里很惊讶他们的出现,她微微摇头,声若蚊蝇地道:“我没有力气,你告诉甚尔吧……不要浪费钱了,带我回家……好吗?”
阿尔蒂尔面露不忍,他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对方能不能熬得住长途跋涉。
他们只能尽一切可能帮助对方到达巴黎军区医院,做进一步调查研究分析她衰败的根源。
果果轻声安慰道:“你的先生和孩子需要你,不要担心钱的问题,听话好好养病。”
“我真的好困……”禅院夫人心里一酸,眼角流下晶莹的泪水,顺着凹陷的太阳穴滑到干枯毛躁的发丝里。
“你和我念一句话,如果念完后感觉好点,那么清醒的时候多念几次。”口罩下孩子的表情被遮掩了起来,但他的眼睛清澈见底,仿佛雨过天晴的万里晴空没有一丝阴霾。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果果微微拉开距离,摘下口罩。
他对打起些精神的禅院夫人,重复着说了好几次,缓慢而清晰有力的吐字,似乎蕴含着神秘古老的力量。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躺在病床上的女人费力地跟读下去,和孩子朗朗上口的吟诵不同,她的口音有些怪异,仿佛鹦鹉学舌。
但当她心里也跟着念过几遍后,确实感觉自己一片混沌的脑子稍微清明了点,眼里也有了些许微不可察的希望之色。
助理医生心想这是干什么呢!医学不起作用,搞神学了吗?这也不是外国语言啊!更像是华国宗教的咒语。
阿尔蒂尔皱着眉头,他确定这的确能给禅院夫人一丝精神慰藉,或许这就是语言的力量。
果果拿出装在透明密封袋的录音笔,对禅院夫人扬了扬眉,温柔地笑道:“忘了也不要紧,想听了就让你的先生摁下播放键,现在我们准备出发了,待会还要给你用些药,忍一忍啊。”
禅院夫人微微颔首,眼里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可以活的话,谁又想死了?
阿尔蒂尔准备出去看看禅院甚尔怎么样了,电话时不时响起来,横滨那边的私人飞机已经到达东京停靠点,太宰治也在赶来的路上。
四十几分钟后,一架私人飞机飞往巴黎,机舱内配备的医疗器械保证病人的呼吸畅通,而兰波的亚空间则升空后气压的不适感。
太宰治一整个没睡醒的状态,无效化异能力让他只能坐到机舱的驾驶室去了。
两个驾驶员沉着冷静,以最快速度飞往巴黎军区医院。
禅院夫人出院后一直不敢再睡下去,禅院甚尔抱着出生没几天的幼子,一直和她说话,想用亲人之间的爱给予妻子抵抗病魔的勇气。
兰波一边翻阅病历记录和咒术师、异能者的观察日记,一边复盘自己“突如其来救人”的始末,他得给雨果等人一个合理解释的。
禅院甚尔是零咒力,御三家眼中的“天与咒缚”,既不具备咒力、又不具备异能力的他,本身也是人类不同发展的对照组。
禅院夫人——伏黑春依,则是普普通通的人,他们的结合生下的孩子充满不可思议的想象力。
何况!御三家一直有个不成文的规则。
——【六眼】与【十影】有宿命之约,一方诞生,另一方也会紧随其后降临人间。
禅院家这些年诞生的孩子屈指可数,禅院惠极大可能继承家族祖传术式。
而阿尔蒂尔也明确表示禅院甚尔的孩子,未来就是十种影术式的咒术师,与五条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所以,这一家有很多值得法国救助的价值,他们可以通过现代医疗和异能技术进行研究,这一家人的身体蕴藏着日本千年长存不灭的咒术秘密。
哪怕最终没有救回伏黑春依的生命,法国也能记录下有关人体内的未解之谜,和咒术师这个群体的奇异之处。
禅院甚尔自己也很清楚这一段旅程代表着什么,如果他们毫无价值,那么法国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去救他们呢!
从他答应他们时,就已经决定了之后很长一段日子要经历的事情。但有兰波做中间人,法国再怎么样无耻至极,也不可能拿他们家人当小白鼠实验。
这就是一场豪赌,赌赢了双方皆大欢喜,赌输了就好聚好散。
果果一直默默地看着禅院一家三口,他没有过父亲,对于父亲是什么样的存在也很模糊。
但他知道这世上有好父亲,也有几位糟糕的父亲。
禅院甚尔就是一半糟糕至极,一半父爱深沉的,如果他的妻子真的没救,那么将来他不一定会对禅院惠好到哪去,甚至完全照着原路走也说不定。
只是那样就可怜惠了,失去开朗乐观的妈,摊上不靠谱的爸,又遇上同样家庭破碎的姐,更别提后面无父无母的孤寡生活……
禅院甚尔对视线很是敏锐,他抬眸看向那个和人世间格格不入的小少年,淡金色与浅蓝色之间一抹无瑕的雪色。
有了孩子后,他对一部分家长的想法有了理解,这一家人帮他多半是受人影响,不管怎么说他们都给了他一线希望。
正当禅院甚尔想要说声“谢谢”时,他怀里的宝宝蹙起稀疏的眉,瘪起小嘴,哼哼两声爆发尖锐的啼哭。
兰波和果果警惕地看向娃娃大哭的孩子,禅院甚尔手足无措地抱着襁褓的孩子,这些天都是育婴室的护士在照顾惠,他压根不知道怎么做!
本来有些困意的禅院夫人一下子惊醒过来,她伸手摸到温热的眼泪,担忧地望着小脸憋红的孩子,“惠是不是饿了?甚尔……你快冲点奶粉喂喂他。”
胡渣拉差的禅院甚尔转头看向兰波,兰波指了个方向,“热水在那边。”
果果提醒道:“顺便看下是不是要换尿片了。”
两个人一眨不眨地看着禅院甚尔,他说:“能帮我抱一下吗?”
娃娃的哭声震耳欲聋,而父亲的僵硬更叫人难以评价。
兰波和果果沉默地盯着他,最后还是兰波无奈极了,才去帮忙的,“奶粉怎么冲泡来着?”
“开水转温水,滴手背上感受温度。”禅院甚尔一手横抱着大哭的娃,一手提起鼓囊囊的包包。
果果安慰心急如焚的禅院夫人,并想起了飞机上有一名经验丰富的女护士。
他拿起对讲机赶紧让护士小姐去帮忙,免得他们毛手毛脚呛着不知为何哭的宝宝。
哭声让兰波心里忐忑不安,他真的不是很懂和小婴儿相处,还好救兵很快就来了。
看着护士接过襁褓的婴儿,兰波和禅院甚尔先后长舒一口气,可见育儿这事不是上手就来的。
兰波赶紧撤了,他发誓自己绝对不是讨厌婴儿,而是怕看到婴儿那不舒服的表情,却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没有对症解决的办法,且只能看着婴儿哭,这对他而言实在是太沉重了。
禅院甚尔却不能跑,责任心极重的法国护士小姐,一脸严肃地传授他如何照顾婴儿的经验。
几分钟后,惠的哭声明显止戈了。
禅院夫人惴惴不安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孩子的情绪明显牵动着做母亲的心,放弃救治的念头此刻终于烟消云散了。
半夜时分,飞机顺利抵达目的地,门舱打开,一股冷气流席卷而来。
裹得严严实实的几人并未感受到寒冷,一支专业的医疗团队,开始接管治疗工作。
兰波和果果也没有就此离开,他们叫上睡饱了的太宰治一同前往医疗室,治疗团队的负责人表示要对禅院一家三口进行全面的深入检查。
兰波汇报的治疗他们早几个小时看完了,兴趣空前绝后。
半数人认为导致伏黑春依衰弱的主要原因是——妊娠反应引发的基因病变。
小部分人认为是——特异能量紊乱对身体主人造成的附加伤害。
具体想要知道是什么病理,分析他们的三人的基因组合关系,一一排除可能性,这是从科学角度出发得到的解析方法。
从未知能量领域来看,一个人衰败的成因非常复杂,同样需要考虑密切接触者。
被推到巨大诊疗室的伏黑春依,有些害怕地抓住禅院甚尔的手,她下意识呼唤爱人的名字,“甚尔……”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外国人,而且光看这里装修设备就知道这家医院非同寻常了。
禅院甚尔不断安慰她,婴儿总是敏锐的,感受到父母情绪的起伏,他也哭闹起来。
然而禅院甚尔不放心其他人,他唯一可以相信的就是兰波一家,所以没一会儿,他就决定把襁褓里的惠给谁照看了。
“惠还太小了,麻烦你帮帮我!”重新打起精神的高大男人把孩子送到尚未成年的小少年手里。
果果抿了抿唇,他还是接过来了,并且坚定地保证道:“放心,我看着惠,不会让他们做太过分的检查的。”
禅院甚尔轻轻触碰婴儿的脸颊,感受到一丝熟悉气息的惠,在果果轻拍下慢慢止住哭声的。随后,他目送那对年轻夫妻去配合检查工作。
太宰治抓抓头发,“真麻烦啊!”
兰波叫上果果带着小婴儿去抽血取样,而太宰治则被一个温柔漂亮的白大褂研究员拉走了。
第346章 第 346 章
346
“为什么你们也在这里?”抱着小婴儿的果果, 有些无语地望着笑得不怀好意的马拉美和波德莱尔,“难道都喜欢半夜三更不睡觉了吗?”
“咳咳!”马拉美装模作样地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看热闹的本性, 一本正经道:“雨果先生来不了,我们来确定一下具体情况。”
果果视线微转, 瞥向正在打量他怀里是什么生物的波德莱尔,“确定情况不是应该找兰波吗?”
兰波叹息道:“此事我已经和雨果先生汇报过了, 你们其实就是来找乐子的。”
“哎呀!”马拉美忽然上前两步,弯腰凑近了看已经睡醒的小婴儿,“这孩子黑头发、绿眼睛, 怪可爱的呢!”
果果警告道:“他哭了,你哄。”
马拉美伸出手点在小宝宝的脸颊上,下一秒, 安静的惠开始努嘴、憋气、张嘴、“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果果没好气地瞪着不听劝的青年,兰波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哭得响亮的小婴儿, 波德莱尔幸灾乐祸地笑了。
马拉美的表情凝滞了一瞬, 收回手、后退、保持距离, 低头道歉:“对不起!”
兰波算了算时间,猜测道:“可能是饿了。”
这样说着, 他往回走去找热水,准备泡奶粉。
过了三分钟, 小婴儿的哭声依旧响亮,可见惠并不是饿了。
兰波一手拿着奶瓶,一手无措地给哭得稀里哗啦的婴儿顺气,他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说:“算了,找护士吧。”
“看看你干得好事。”果果瞪了一眼尴尬不说话的马拉美。
马拉美再也不敢招惹是非了, 很有先见之明的波德莱尔笑了笑,“或许是怕生。”
这一晚过得很累,但也算有些收获。
检查结果表明,伏黑春依的身体内有一股破坏性的力量,在不断燃烧她的生命力。
而照这样下去,恐怕要不了几天,就会气血耗尽。
这话是对禅院甚尔说的,他只想知道怎么做才能挽救他妻子的生命。
可才过去一晚,哪有那么快就能找到治疗办法的。
禅院甚尔没空管自己的孩子,他又不放心其他人照顾,于是就拜托兰波再帮帮忙。
兰波想拒绝,他甚至说会给他找个专门的母婴医生来照顾禅院惠,但禅院甚尔说他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看孩子。
两人驴唇不对马嘴,兰波觉得和禅院甚尔说话,完全是对牛弹琴,对方心里眼里全是妻子,不知道多久没有好好休息了,眼里的红血色看得人心惊胆战。
没办法,惠还是留在了他们身边暂缓两天,等情况好一点了,禅院甚尔就自己照顾妻子和孩子。
好在阿尔蒂尔他们也来了,虽然一来就看到在婴儿车旁边哈欠连连的果果。
“兰波去哪里了?”魏尔伦本来不想踏足医院的,但他实在放心不下兰波和果果,只好带着chuya过来了。
果果抱住了投怀送抱的弟弟,轻轻地捂住了chuya的嘴,柔声道:“小声点,我们去旁边讲话,别吵醒惠了。”
chuya斜睨着小小一只、还有些皱巴的小婴儿,他当初的预感果然没错!
可兄长会在意一个未出生的孩子,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事情。
果果并不知道chuya的委屈,他拉着他们到一个不会婴儿睡觉的距离,才说道:“兰波和医疗团队在商定治疗方案,具体怎么样还不得而知。”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情绪低落道:“伏黑春依得不到及时治疗,恐怕也撑不了几天了。”
魏尔伦抚摸他气色不佳的脸颊,温柔地宽慰道:“再等等看吧,万一明天就有办法了呢!”
飞机上短暂休息过的阿尔蒂尔,此刻一脸疲倦地询问道:“那这个孩子怎么在你这里。”
“他父母没空,其他人又信不过,只好让兰波帮忙照顾了。”果果深深地叹了口气。
chuya闻言,眼里涌现出焦急不安的神情,“哥哥,我们自己都忙不过来,怎么养那么小的婴儿,给他找个保姆吧!”
魏尔伦和阿尔蒂尔虽然心里也是如此想法,但他们也知道眼下禅院甚尔已经自顾不暇了。
对方正是因为相信他们,才愿意把自己的亲生儿子托付给他们照料。
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他们的出现都已经帮助他们了解到了,这个世界不为人知的潜规则。
果果觉得chuya误会了些事情,他解释道:“他的父母暂时没有空,等病好了就会自己照顾孩子。”
“哥哥,你去休息会儿吧!脸色好差啊!”尽管chuya内心深处自来到这里就开始惶惶不安了,他也在努力自我安慰——事情不会变得那么糟糕。
chuya也希望那家人的女主人尽快好起来,这样他们就不用留在这里,也不用照看一个未足月的小婴儿了,更不用担心兄长们对婴儿心生怜惜之情,起了怜悯收养的心思。
魏尔伦和阿尔蒂尔早就注意到了果果的倦态,他们保证会照顾好小婴儿,并且再三强调这里有专业的医生指导,不用害怕出现意外情况。
果果站起来,走过去看了眼婴儿车里安静的婴儿,他笑道:“兰波应该也快回来了,等他回来再说吧。”
魏尔伦看他僵持,顿时明白过来果果其实并不喜欢这里,他在这里无法安心休息,“阿尔蒂尔,你去看看兰波,我陪着他们。”
言外之意就是去催催兰波,没有非他们不可的事情,就先离开这里去补个觉,恢复一下精力。
门外敲门声响起,阿尔蒂尔去开门,是眼角皱纹越发明显的雨果,和留着两撇美型胡须、完全不像医生、更像是贵族老爷的莫泊桑。
“好久不见,果果和chuya又长大了不少啊!”气势不凡的雨果,语气缓和道:“阿尔蒂尔,你抱上禅院惠跟我们来一下。”
果果站了起来,问:“去哪里?”
“不要担心,只是去检测一下他的‘生物电’和‘脑电波’,做进一步筛查工作。”莫泊桑的视线焦点在大小魏尔伦之间微妙跳转,他下意识摸了摸胡子,“他的父亲已经同意了,马上就过来。”
果果没有坐下,他牵着chuya的手,不容置疑道:“一起去吧。”
魏尔伦和阿尔蒂尔齐刷刷扭头看向婴儿车,他们有些为难,虽然答应了要照顾小婴儿禅院惠,但真要下手却不知道该用怎样的姿势和力道去应对婴儿脆弱的身体。
雨果和莫泊桑一时也没想会这样,他们统一看向金发碧眼的小少年,雨果说:“果果,辛苦一下。”
chuya紧紧握住兄长的手,“为什么不让他父亲亲自来,难道他的眼里只有妻子,就没有儿子了吗?”
在一众人纠结万分不知如何劝说时,果果揉了揉chuya的脸蛋,柔声细语哄着替自己委屈的弟弟:“没事,只是抱一下,等检测做完了再说吧!”
果果抽出自己的手,将婴儿车的小宝宝揽入怀中,动作之轻柔,甚至没有在抱起的中途将惠弄醒。
chuya沉默地跟在果果身边,他感觉自己的心酸酸涨涨的,但他又不想承认自己其实是怕有人抢走兄长。
检查室门口,很多穿白大褂戴眼镜的医生,兰波和太宰治也在,禅院甚尔推着坐在轮椅上的伏黑春依。
果果稍微走快了一点,来到他们面前,将禅院惠抱到他的母亲面前,“昨晚吃了三次奶粉,排泄也正常,睡得很好,不用担心。”
穿着病号服、十分虚弱的伏黑春依,一脸感谢的表情说道:“谢谢……让你们也受累了。”
阿尔蒂尔和魏尔伦、chuya在默默观察这对夫妻,和几月前相比,女人变得憔悴不堪,男人也变得萎靡不振了。
兰波上前几步,提醒道:“该进去了。”
他从果果手里接过眼皮轻颤的小婴儿,然后给禅院甚尔使了个眼色。
伏黑春依其实不想看自己还没满十天的儿子躺在巨大的仪器上,小小的身体沾上数十个医疗器械的探测头,但她无路可走了。
这里所有人都在想办法找出她的病因,她的丈夫更是堵上了全部身家,她的孩子也不得不配合检测仪检查身体状况。
哪怕是真的最后没有办法了,伏黑春依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她害怕这个怪异的疾病突然降临在自己孩子的身上。
——如果真的有遗传性,那么现在未尝不能找到预防措施,哪怕是牺牲她自己也在所不惜的。
而且这些专家医生再三保证过,那些仪器不会对孩子产生负面影响,伏黑春依一边忍受内心折磨,一边要相信他们的付出。
她在心里默念果果教给自己那九字真言,希望言语给自己带来战胜病魔的力量。
禅院夫妇先一步走进门内,兰波抱着禅院惠和其他医师、研究员后一步进入,检验室冰冷的钢门合上,他们也看不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白炽灯照亮空旷的过道,低声说话的高大背影被照得格外醒目,消毒水的气味变得浓烈起来……
果果忽然眼前的场景有些熟悉,他抬起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后脑传来阵阵钝痛,仿佛有人拿棉花按压颅内的神经细胞。
这股不适感渐渐强烈,他眼前的景象也变得模糊了起来,彩色的马赛克斑点涌入视网膜,匆忙地移开视线,甩了甩脑袋。
chuya明显感觉到兄长的身体不稳地晃了一下,他立马搀扶住了,压低声音询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此时,果果眼前一片黑暗,嗡隆声此起彼伏。
魏尔伦和阿尔蒂尔反应稍慢一点,距离更近的魏尔伦立马开始测量额头体温和脖颈处的脉搏,兰波则拿出糖果让果果张嘴含住。
然而这里就这么大,落针可闻,雨果和波德莱尔停止谈话,神色复杂地看向未成年人的方向。
年纪稍大一点的果果,就这几分钟的工夫,小脸血色尽失了。
年纪稍小的chuya,紧紧搀扶兄长的胳膊,身体力行中透露出无法遏制的恐慌。
更别提!围着他们、手法娴熟、配合默契的两个大人,一看就是日常有预防习惯的。
果果含了糖感觉好多了,他把魏尔伦的手挪开,掀起沉重的眼皮,浅笑道:“没事,只是昨天没吃什么东西,低血糖了。”
眼前依然有些模糊不清,但显然比刚才昏天黑地的状况要强很多。
“肯定是兰波忙过头了,忘记你也要吃东西了,等他出来,我一定要骂他一顿。”魏尔伦看了眼雨果他们,“果果,你别拦着。”
波德莱尔嘴角微抽,觉得戏演得太假了,虽然他也不知道他们吃了多少。
雨果告诉他们:“这个点你们只能去食堂吃早餐,那里有微波炉加热,先去对付两口,这里有我们在。”
“雨果先生,麻烦你等会告诉兰波一声,我们先走了。”魏尔伦拉着果果的手离开,“记得提醒他按时用餐。”
“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一步!”阿尔蒂尔满怀歉意地看了他们一眼,带着忧心忡忡的chuya跟上脚步。
等他们都走了之后,雨果皱起眉头,“夏尔,你觉得他真的是低血糖了吗?”
“症状很像,但他身体也没那么虚弱啊……”波德莱尔深沉无比道:“摸额头是测体温,按压颈部是探心跳频率。”
“我怀疑他的身体,可能从柏林回来后就出现了后遗症状况。”他心中五味杂陈,给出结论:“伏黑春依的病症,很大概率是和果果身体内潜伏的病症有一定相似性。”
雨果转过身看着紧闭的钢门,“看样子,他们遇到大麻烦了。”
第347章 第 347 章
347
检查做完后, 兰波把惠交给了身为母亲的伏黑春依。
母子俩紧紧相依,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珍珠,微弱的抽泣声里充满无尽哀伤, 仿佛再将她们分离就是天理难容。
哪怕禅院甚尔不想看到妻子消耗生命去陪伴儿子,他也没办法阻止妻子为人母对亲生骨肉的不舍与思念。
暂时他会自己照顾妻子和孩子的, 等实在撑不住了,他再拜托兰波一家好了。
禅院甚尔和兰波说了自己的想法, 兰波对此并无异议,短期内他的确可以帮忙,长期内不作考虑。
护士送禅院一家回了病房, 专家团们依旧在分析,一时半会儿是没有结论的。
兰波揉了揉太阳穴,转身离开。
他进去时抱着小婴儿, 出来时孤身一人,环顾一圈没有看到亲朋好友的身影, 也没有看见雨果和波德莱尔的身影。
拿着一叠资料的莫泊桑, 从他身后经过指了个方向, 让他和自己去找雨果。
兰波打算见完雨果,就去找亲友他们。
两人来到雨果和波德莱尔身处的独立办公室, 莫泊桑开始汇报,兰波只是又听了一遍相同的结论。
大意就是伏黑春依体内的未知力量, 和禅院惠脑部蕴藏的力量其实同根同源,只是发展轨迹截然不同。
母体内的力量是暴虐的,子体内的力量与之相反,则是温顺。
妊娠反应是很神奇的, 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女性都会落下后遗症,极少一部分女性能够在妊娠期会得到一次重塑, 就比如二次发育。
而有些女性则完全不适合生育,她们在怀孕期间会受到身体内部的各种排异反应的折磨。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强烈的孕吐,以至于无法进食,不得不终止妊娠。
孕妇怀胎九月一朝分娩,看似只是几个月,其实一些潜在风险连仪器都探测不出来,只有生产者本人在承受这些不良后果。
伏黑春依是不幸的,她和禅院甚尔的结合,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个上天开了个巨大玩笑。
就像有些夫妻因为血型问题,妊娠期出现溶血现象,导致新生儿出现严重免疫力障碍,而她恰恰相反,是自己出了问题。
在孕育禅院惠时,禅院隐性遗传在母体内发挥了重大影响。
属于胚胎的咒力在伏黑春依身体内得到滋养,未出生的禅院惠就像是能量转换器,平衡了母体与咒力的差异。
但等到他出生之后,顺着血液循环融入进伏黑春依全身的咒力就失去了平衡点。
她自己不具备咒术师的天赋,无法运转体内的未知能量,只能任由这股未知能量通过蚕食她的生命力而保持相应稳定。
莫泊桑认为寄生于人体内的咒力和异能力有异曲同工之妙,同样依赖血缘关系,并且存在排异行为。
雨果问他的想法,莫泊桑有些犹豫不决,“虽然我们能够用药物和治疗系异能力平衡身体机能,但实际应用在咒术师身上却从来没有过。”
“更何况!伏黑春依压根就感知不到她体内的力量。”他的语气里满是无奈,“她本人无法配合我们进行调和、处理体内未知力量的走向,这直接影响到了整个治疗方案。”
雨果和波德莱尔眉头始终没有松开,莫泊桑摸着良心说道:“未知因素太多了,一个搞不好,干预反而变成催化剂,直接要了她的命。”
“我给出的保守治疗方案是找御三家,先让伏黑春依学会感知体内力量,然后再进行相应疏导治疗。”
他长叹一口气,“可是来不及了。”
“这些你应该告诉禅院甚尔。”波德莱尔开口问道:“他自己就是禅院家的一员,还是主家血脉,怎么做不是很清楚吗?”
莫泊桑抬手摸了摸胡子,“那我还是告诉他。”
说罢!他起身离开了。
能在一天不到的时间里查清楚这么多,已经很不可思议。
就算禅院甚尔万分不甘心,他也得认清现实。想救他的妻子,但摆在那里的只有一条九死一生的道路,是冒险一搏,还是就此打住。
总之要求法国一方在短短几天之内找到百分百治疗方案,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了。
莫泊桑一走,办公室内重新恢复宁静,伴随着纸页翻动的微响,兰波开口问道:“雨果先生,保尔有和你讲他们去哪里了吗?”
雨果把自己所听所闻的情况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他,他坐在办公椅上,细心观察着兰波的反应。
青年疲倦的眼眸里顿时涌现强烈的担忧,他十分自责道:“我的错!光顾着照顾那个孩子了,都忘了果果压根没有好好休息一下。”
这是一个正常家长该有的反应,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然而魏尔伦和阿尔蒂尔的行为又确确实实透露出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雨果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下去了,或许就像伏黑春依一样,法国压根提供不了太大办法解决兰波的问题。
波德莱尔沉默不语,雨果起身朝兰波走去,他拍了拍兰波的肩膀,温声安慰道:“低血糖症可大可小,你们平时还是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健康啊!”
兰波微微仰头,然后说出自己的请求,“雨果先生,禅院一家先拜托你们了,我现在要去找保尔,晚一点再回来。”
“他们在我们地盘上难道还能被生吞活剥了吗?你还是看看你自己的脸色吧!”波德莱尔原本静静地看着他,这时有些责怪地表示道:“一整晚没有睡了,不赶紧去休息就算了,还要逞强。”
他可不希望看到有超越者病倒在医院的床上,特别是兰波这个定海神针。
他的老师一直有点刀子嘴豆腐心,语气是好是坏让人捉摸不定。兰波勉强一笑,眼里流露出淡淡的忧郁。
但他还是神色镇定地说道:“我心里有数,他们要是不想治了,只能麻烦你们给打我电话……我先走了。”
“去吧!”雨果和波德莱尔没有再说什么,兰波不再犹豫,快步流星离开。
他们起身目送青年逆着光离开,边走边拿出电话拨通号码,步履匆忙,衣摆如浪花一样翻飞起来。
短短十几秒,颀长的背影和断断续续的声音,一同消失在空旷的医疗室外的过道尽头。
办公室内,雨果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心事很重。”
波德莱尔深邃的眸子凝视着日渐衰老的大家长,“兰波一直都是那个样子,这两年尤为明显。”
“我打算让马拉美留意他们日常生活的动向。”他抿了抿唇,忽然郑重其事道:“维克多,对此你意下如何?”
雨果沉吟片刻,叮嘱道:“兰波这样实在让人担心,你让马拉美看顾是对的,但别暴露出来行踪了,魏尔伦最讨厌有人监视他。”
压力给到马拉美这边,接到命令的时候,他差点就一口气上不来把自己给呛死了。
也幸好波德莱尔要求也不高,不然马拉美真的会找块豆腐撞死自己。
马拉美放下手机,他裹紧羽绒服去开窗,被迎面而来的凛冽寒风吹得瑟瑟发抖,“我上辈子难道欠了小祖宗的人情吗?”
他冬天使用异能力的代价太沉重了,如果他和以前的兰波一样怕冷,那他大概完蛋了。
马拉美坐在窗边,一面搜寻兰波的去向,一面暗叹监听一下室外情报并不难,但没有一丝缝隙的室内就拉倒吧!这活谁干谁崩溃啊!
*
兰波找到了远离军区医院的几人的去向,在几十分钟前,他们已经住进安全屋。
安全屋属于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的地方,果果简单洗漱了一下、吃了几口面包就躺床上睡觉了。
chuya在飞机上一路也没睡好,这会儿正好和陪兄长休息。
魏尔伦拉上窗帘,屋内的光线一下子黯淡了。
他回到他们身边躺下,微弱的呼吸声传入大脑,紊乱的思绪重新平静下来。
虽然没法彻底入睡,但静静地守护在弟弟们的身边,却能让魏尔伦感到少许踏实安心。
果果的身体状况如何,暂时还需要时间观察,他不能自乱分寸了,得好好想想今后的生活怎么面对。
木门发出嘎吱脆响,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的阿尔蒂尔,并没有朝门口方向看去就知道来人。
他一动不动地躺着,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手掌朝上,手指随意弯曲。
不远处,壁炉里燃烧着橙红色火焰,将晦暗不明的目光折射得更加深沉,白发青年暮气沉沉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二十多岁。
兰波穿过红色薄膜进入亚空间内,他关上门,快步走上前,语气担忧地询问道:“果果怎么样?”
“低血糖,已经吃过早餐了,刚和chuya、魏尔伦去房间里休息。”阿尔蒂尔仿佛是被唤醒的机器人,缓缓转动幽深的眼眸,岁月流淌而过的沧桑感在他身上肆意流淌。
兰波的心微微松了口气,但还是不解其中原因,“之前也没这样过。”
古井无波的死寂眼神落在他的脸上,阿尔蒂尔淡淡道:“你也累了,先收拾一下你自己,然后去休息会儿。”
“你心里难道没有想法吗?”兰波显然不打算跳过此事,他记得是果果是吃过的面包和巧克力的。
阿尔蒂尔语气冰冷道:“我怎么跟你肯定,一没做检查,二也不知道你们昨晚怎么度过——”
“这个时候别跟我置气了!”兰波顿时冷了脸,压低了本就沙哑的嗓音,“我又怎么知道帮助禅院一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你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让果果看到了他怎么想,就算是装也给我正常点。”他自己已经够心烦意乱了,同伴拿不定主意也就算了,偏偏还冲他阴阳怪气。
阿尔蒂尔被怼了一下,感觉像是有人给他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了脚。
的确是他自己无能才迁怒他人的,阿尔蒂尔站起来道歉:“对不起,是我情绪失控了。”
兰波解开围巾,脱掉满是消毒水味道的呢子大衣,严肃道:“你到底怎么回事?”
阿尔蒂尔缓缓转动脑袋,他低下了头,目光游离道:“我在害怕失去。”
第348章 第 348 章
348
兰波的情绪也曾经低落过谷底, 但他从来没有失去信心过,想要做什么就去做,不必犹豫对错与否。
“我们所有人都会害怕失去重要的人, 可害怕有什么用呢?逃避又能解决问题吗?”兰波告诫自我怀疑的阿尔蒂尔一句真理,“什么都不做, 即使长生不老,也会抱憾终身。”
“这件事, 我觉得自己做错了,或许我应该直接告诉禅院甚尔,不该让伏黑春依生下孩子的。”阿尔蒂尔抬起脑袋, 看向一如他从前模样的同位体。
“你想多了,人对于未曾看到的未来都是不会相信的。”兰波取出自己的手机交给对方,“就算你当时那么劝了他们, 他们又怎么可能仅凭你一人之言放弃自己的孩子”
“你先看我手机里的东西,我要去看保尔了。”穿着白色高领毛衣的黑发青年和白发苍苍的同位体擦肩而过, 冷淡语气中透露出十足的强硬, 仿佛肯定他弄清楚原委后又能打起精神来。
阿尔蒂尔接过手机, 重新坐了下来,他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开始传输资料数据。
脚步声和推门声传入耳中,他有些羡慕地看了眼背影消失的方向。
兰波和魏尔伦才是真正没有秘密的知己, 不像他对果果始终有所隐瞒。而等到真相大白那天,果果看清楚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或许就明白自己错付了多少真心。
阿尔蒂尔暗自伤怀着,而昏暗的卧室里一片安静。
光亮从门缝里照进来, 然后也渐渐缩小,修长挺拔的身影早已经铭刻进了魏尔伦的灵魂里。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缓慢地从床上起来,穿上拖鞋来到亲友面前。
chuya和果果虽然听到些许动静,但他们都没有起来,而是蜷缩在温暖的被子里继续睡觉。
兰波动了动手指,【彩画集】隔绝接下来的喧嚣,魏尔伦问他:“结果还好吗?”
如同小提琴般优美的声音缓缓飘入兰波的耳朵里,他拉着魏尔伦坐在床尾沙发上,神色怅然地说道:“伏黑春依的衰弱原因已经找到了,但于我们而言没有半分价值。”
“怎么讲?”朦胧的红光下,魏尔伦令人过目难忘的精致眉眼更显忧郁,“法国也救不了吗?”
兰波只好从头到尾梳理一遍母体和子体的互相影响力,以及禅院甚尔本身的特殊身份。
魏尔伦听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眼里流露出如大海般深沉的悲哀——谁又能想到害了伏黑春依的人会是她辛苦孕育的孩子呢!
“追根溯源,问题其实出在了禅院甚尔身上,哪怕他是“天与咒缚”,也无法逃脱御三家正统血脉的诅咒。”兰波感慨万千道:“从他出生开始,他身上就流淌着诅咒的魔力。”
咒术师与非咒术师结合起来,一般来说是需要慎重考虑两者的差异的。
禅院甚尔以为自己是零咒力的人与普通人无异了,没想到就是这一念之差,导致现在无可挽回的局面。
他太小看自己了,也太低估了他的孩子的天赋了,两个在咒术师眼里身份卑微的存在孕育了几百年未曾诞生的【十影】。
一步错步步错,且时间没有重来的机会。禅院甚尔最终做出怎样的决定,那是他的事情了,他们已经尽力了。
“禅院甚尔会恨他的儿子吗?”魏尔伦有些可怜禅院惠,明明尚在襁褓中什么都不知道,却还是背负着诅咒了自己母亲的罪名。
“恨与爱总是交织不断,如果禅院甚尔真的怨恨自己的儿子,那么谁劝他放下都是没用的。”兰波握住魏尔伦的手掌汲取着温暖。
“就算是被父亲怨恨,那是禅院惠的命运。”他以前就喜欢散发耀眼光芒的亲友,经历这些后更加贪恋这股暖意了,“我们能做的就是给予他们适当的帮助和尊重”
明明只过了大半天,魏尔伦却感觉度日如年,他语重心长道:“兰波,果果这么上心,是因为他透过伏黑春依怀念着虚幻世界里的母亲,他很可怜那对母子的命运。”
“万一真的救不了伏黑春依,他肯定会自责的。”昏暗光线下,金发青年面露忧伤,愁绪溢于言表。
“如果因为这件事的缘故,导致了果果身体不适,那么我们的确要早做准备。”兰波叹息道:“他没必要为了不相干的人耗费心力。”
他们都不在乎其他人,却不希望家人伤心失望,所以必须得在感情破裂之前找到阻止的办法。
魏尔伦就是这样认为的,“我想带他们回新西兰,你帮着我劝两句。”
他反握住了兰波的手心,一双清澈蓝眸情真意切地望着亲友,只要对方答应什么都能接受。
兰波抬手挽起魏尔伦微微凌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果果的性子看着绵软,其实和你一样刚强,他认准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会做下去。”
“这些天你干脆让chuya装病先拖住他的行动,等到差不多了,我们就回横滨找你弟弟。”仗着彩画集隔绝声音,光明正大地讨论起来了。
“就照你说的办吧!”魏尔伦微微颔首,“你也劳累了一天了,先去睡一觉,安全方面还有阿尔蒂尔和我。”
兰波面露微笑,他往前凑近了一点,在魏尔伦主动靠近下拥抱住了对方,享受片刻惬意的时光,“保尔,还好有你在,不然我真不知道自己坚持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魏尔伦拍了拍兰波的后背,“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是吧?身上一股医院的味道,抱完了赶紧去洗澡。”
“哎~保尔你居然嫌弃我了。”兰波耷拉着脑袋,恋恋不舍地离开,身后一声愉悦的笑声传来,他也笑了笑。
等兰波走后,卧室里面立马安静下来。
魏尔伦低头嗅了嗅宽松睡衣上的味道,依旧只有清新的花香,哪有消毒水的味道呢!
兰波刚才拥抱时其实隔绝了真实接触,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亲友讨厌什么。
只是习惯了默默地付出着,很少真正说出口,而这种细节偏偏要等人发现才能感受到他细腻入微的独特温柔。
昏暗中,魏尔伦不由自主地勾起唇角,扬起温柔如水的微笑。
他回头看了眼睡得安稳的弟弟们,轻手轻脚掀开被子,又躺了回去。
几分钟后,果果翻了个身,面向魏尔伦,他顺势伸出手搭在魏尔伦的胳膊上,低声呢喃道:“睡觉啦~你看着我,我睡不着的。”
魏尔伦拉了拉被子,哄着小孩,“不看了,睡吧。”
果果浅浅地“嗯”了声,呼吸频率渐渐缓慢起来,他的手被魏尔伦握住,暖意融融地弥漫整个房间。
chuya察觉到身边空了点,他又往里挤了挤,像是没有安全感的猫,非要贴着谁睡才能安心。
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果果翻了个身,抱住暖烘烘的chuya,蹭了蹭弟弟软乎乎的脸颊,轻笑打趣道:“chuya都这么大了,怎么干什么都要赖在我身边呀?以后长大了怎么谈恋爱呢?”
“魏尔伦哥哥说了人类最擅长撒谎了,都是觊觎他人美色的大骗子。”chuya一脸傲娇的表情,“我才不和人类谈恋爱,我要和哥哥相依相偎一辈子,保护哥哥、爱护哥哥……永远不要分离。”
果果揉了揉chuya的小脸,“你一定是看了恋爱剧!这都从那部剧里学的什么肉麻话啊!你要知道这些话以后长大了对喜欢的人说的。”
chuya不服气地反驳道:“兰波就会对魏尔伦哥哥说。”
“那是因为他俩互相喜欢对方。”果果侧躺着,一脸笑意地看着有些茫然的chuya,“而且我身为哥哥,当然是我保护你啊!”
chuya的脸红了红,神情有些不自然道:“魏尔伦哥哥为什么会喜欢兰波啊?哥哥你以后也会喜欢阿尔蒂尔吗?”
果果翻了面,笑道:“那怎么能一样呢!魏尔伦喜欢兰波那是因为他们心意相通,我和阿尔蒂尔虽然认识这么久了,但我们两个能不打起来都算好的了,喜欢可太难为我们了。”
“我不理解?”chuya觉得这有什么区别的,都是认识很久,都是相处和睦。
等兄长长大了,说不定就会喜欢那个阴沉沉的阿尔蒂尔了,一想到那个画面他就想呕。
果果坐了起来,认真道:“我是他一辈子的心理阴影,他也是我一辈子过不去的坎,我们只能做朋友,绝对不可能成为相伴一生的爱人。”
chuya扒开被子,坐了起来,愤愤不平道:“所以!我的直觉并没有错误,阿尔蒂尔就是欺负哥哥了!”
果果摸摸气鼓鼓的弟弟,“不是欺负,而是亏欠,他欠我一条命,那是一笔无法偿还的命债。”
“那我们不要他了。”chuya打抱不平道:“让他自己独立吧!”
敲门声忽然响起,吓得chuya打了个激灵,他虚张声势道:“谁在外面!”
门把手转了两下,他口中应该自立门户的白发青年,拿着烘干的衣服走进来。
刚刚说了人家坏话的chuya顿时窘迫起来,但很快他就又硬气了,“刚才哥哥说了不会喜欢你的,你死心吧!去外面找喜欢你的人!”
果果弯着腰,捂着肚子,抖动肩膀,无法遏制的清脆笑声在房间里回荡着。
阿尔蒂尔放下衣服,忽然觉得自己太宠着这小家伙,得好好让他知道什么叫做大人的用心良苦!
白发青年笑容满面,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无比开朗地对气色红润的chuya,说道:“我没有喜欢的人,也不需要喜欢的人,以后我就待在你哥身边哪也不去,看你这个小不点怎么办吧!”
chuya愣了愣,然后气得在床上直跳脚,他扔出枕头被阿尔蒂尔接住还扔了回去,果果已经笑倒在了床上。
第349章 第 349 章
349
看在雨果等人的面子上, 法国最顶尖的医疗团队,将伏黑春依身上的病因抡清楚了,说给禅院甚尔听。
他们是建议禅院甚尔马上寻求家族的帮助的。毕竟!千年的大家族总有些不为人知的传承, 或许在那些密卷里就残存着一线生机。
但从小生活在扒高踩低的恶劣环境下的禅院甚尔,对此嗤之以鼻。
不是他拉不下脸, 而是他的家族冷血无情,就算他们有逆天改命的咒术, 也不可能用在一个普通人身上。
哪怕那个人是家主的妻子,也没有资格浪费掉家中的宝贵资源、维持本就要凋零的生命的道理。
能打动现任禅院家主的心的只有【十影】,惠极有可能就是他们等待几百年的那个咒术师。
除非, 他拿自己的亲生儿子去交换!内心一片悲凉的禅院甚尔再次萌生出绝望的念头。
高大健壮的黑发男人,深深地低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喃喃自语道:“非禅院者非术师,非术师者非人。”
千年前有人如此评价禅院的高傲自大, 然而禅院贯彻执行这条路线千年之久, 也不曾放下自己的骄傲。
“偌大的千年老宅里, 竟然容不下一个无用的孩子……又怎么可能容下一个术式不明的婴儿。”禅院甚尔眼里满是嘲讽,他对这世间一切的美好事物感到悲哀。
下一秒, 闭了闭眼睛,敛去一切情绪, 他对法国给的建议不抱一丝侥幸,“可能是,也意味着不一定是,禅院没人会在乎一个婴儿的死活。”
禅院甚尔就算再冷血无情, 也不可能把才出生几天的惠,送到那个吃人的家族里换取家主大人微薄的施舍。
如果他真那么做了, 恐怕第二天就能看到幼子的骸骨被咒灵蚕食殆尽,伤心欲绝的妻子彻底放弃治疗。
禅院甚尔抬起脑袋,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倒映出无菌室里做血液透析的妻子。
伏黑春依曾经青春靓丽的面相,如今变得十分憔悴。她的皮肤毫无光泽,还透着强烈的灰败黑色。
竹竿一样纤细的胳膊上,捆绑着两根血透针。暗红的血液,顺着弯弯绕绕的透明管,流经巨大仪器过滤又重新回到她的身体。
那具瘦弱身躯的存在感,仿佛要被周围的事物给淹没了。
事实上伏黑春依太累了,她稍微闭上眼睛,就会不由自主地沉睡过去。
虽然血液透析能暂缓她的衰弱,但无法给予她更有力的帮助。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就算禅院甚尔想破脑袋,也找不到最终答案。
他就仿佛一尊被遗忘的石像一般,矗立在隔离带外,用无能为力的眼神望着生命走到尽头的妻子。
十几分钟后,幽静的走廊里传来有节奏的脚步声,禅院甚尔从鞋跟落地的顿挫间隙中听出了来人是谁。
但直到穿着深色大衣的黑发青年来到自己面前,他才转头去看,开口便是恳求:“兰波,我求你,再帮帮我吧。”
刚强果断的天与暴君没了踪影,变成了低声下气的卑微男人。
只是个普通男人的禅院甚尔,说:“我知道你们和五条家的【六眼】关系密切,五条家一定有延长寿命的法子,只要他能救春依……你让他尽管提要求好了。”
兰波神色复杂地看着形象全无的禅院甚尔,“我会帮你问问的,但要是没有办法,你会怎么办?”
几天几夜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的禅院甚尔,压根不在乎自己的身体状况,他苦笑道:“那就只能冒险了。”
这句话仿佛抽空了他仅剩的精气,让他从内而外苍老了下去,桀骜不驯的野性一下子荡然无存了。
全力以赴后的最终结果如何,他们谁都无法预料——渺茫的希望有时让人更加绝望。
“你是病人家属,既然心里有决断,那我们也会帮你到底。”兰波当然会尽可能帮禅院甚尔。
因为未来的他或许也会面临如此抉择,所以他更想知道有没有人定胜天的可能。
禅院甚尔神色木然,干燥起皮的嘴唇动了动,“我欠了你天大的人情,你希望我做些什么吗?”
想了很久他也没有想明白,他们怎么在几个月前就预料到自己妻子病重的情况。
并且这个问题越想越细思极恐,禅院甚尔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最好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对任何人都保持静默。
现在,他只想知道他们需要自己做什么偿还债务。
兰波淡淡道:“你和你的家人为法国研究咒术领域提供了宝贵信息,我们各取所需,两不相欠了。”
“今后无论如何都是你自己的选择,是好是坏也是你个人承受的……”他略微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提醒道:“稚子无辜,别让你的妻子失望了。”
是的了!何必再要求一个深陷绝望的男人再做些什么事情,他压根帮不了什么忙。
无权无势、空有一身蛮力的禅院甚尔并未觉得挫败,他说:“人情我会还的。”
的确!于兰波而言,他并没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价值了,完全可以顺坡而下。可他一向恩怨分明,这种昧良心的行为他做不到。
“随便你。”兰波看了一眼伏黑春依,便走了。
他和主治医生莫泊桑聊了许久,顺势带走了配合了一整天的太宰治。
两人在回安全屋的路上说了些话。
经此一事后,太宰治忽然意识到他们当中有人知晓未来,这个人不是果果、chuya,而是阿尔蒂尔。
知晓其中关窍后,太宰治并没有表露出来任何不对劲的情绪,他甚至还有闲心问兰波自己欠的人情要还到什么时候。
兰波告诉太宰治,或许以后他也会欠人情。
总之!不会让太宰治陷入困境的,过几天就回去了。
太宰治眸色暗了暗,“她活不了了吧。”
兰波意味深长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但谁又知道会不会出现奇迹呢。”
太宰治无话可说了,他很清楚兰波的个性。
老天如果不让兰波成功,那么他一定会掀翻了整片天,哪怕是鱼死网破。
*
兰波将禅院一家的情况告诉了五条悟,然而五条悟也是头一次听说这种怪事,他并不看重禅院甚尔能帮自己做些什么,更多是好奇那个孩子是不是【十影】。
兰波没有打包票,但也透露出惠其实拥有强大术式的天赋,于是他反问:“五条,你会不会对一个婴儿下手吗?”
电话里的五条悟直接笑了,“我这个【六眼】领先【十影】出生十多年,又有强大的家族凝聚力支撑。无论从哪一点来说,都不惧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反倒惠是【十影】那才有趣。”五条悟玩味十足道:“禅院家抛弃的人诞生出了几百年未有的天才,说出去一定能气死那帮成天叫嚣“血脉”“嫡庶”“传承”的封建主义。”
兰波感觉到他偏题,着重提到一件事:“天元难道还没有结束闭关吗?”
兰波发觉少年立刻收敛笑声,“太晚了!【天与咒缚】的束缚我们解不了,你得找可以重塑灵魂和肉·体的人……或者其他什么存在也行。”
“什么时候达成的束缚?”兰波眼前一亮,他忽然有了新方向,追问道:“你知道谁懂重塑灵魂和肉·体吗?”
“你去找神明吧!”五条悟说:“像伏黑春依这种情况肯定是娘胎里缔结的契约,这也是命中注定的悲剧吧!除非,她一开始就不生下那个孩子。”
兰波再次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骗你做什么,她的状况不是一蹴而就的,就好比一个人长期泡在毒药里,自然只有两种结果。”电话里五条悟冷冷道:“适应不了被毒死,产生抗性实现自愈。”
兰波沉默了一会,最后道了声谢。
不管是五条悟真的没办法,还是假的没办法,其实都意味着想要救伏黑春依需要付出难以想象的代价。
*
翌日清晨醒来,果果要求和兰波去看望伏黑春依,他按下了想要阻止的chuya,态度坚定道:“这次之后,我就不去了。”
魏尔伦无奈极了,但他阻拦不了,反而牵制住了死活不肯放手的chuya。
阿尔蒂尔默默地看着他们离去,太宰治暗中观察着他们的反应,他发现白发青年平静得有些可怕,仿佛在酝酿什么似的。
太宰治确信自己直觉不会出错,他想到横滨乱中有序地发展,想到欧洲各方势力的位置变动,一切的一切也离不开费奥多尔的干涉。
太宰治忽然很想去看看监狱里的魔人如今变成什么样子了,如果对方知道这个世界悄然布局着一盘棋,他又会怎么应对呢?
*
巴黎的冬天很少看到太阳,夜幕一旦降临后,整个城市的温度就会骤然下降,直到次日十点才有些许回温。
兰波和果果穿戴整齐出门,到达医院就解开围巾。
只因为医院里的暖气开得很足,人一走进去就感受不到寒冷刺骨的风了。
军区医院接收特定人群,日常值班的人不多,到处透着死寂的气氛。
一路无人阻拦,兰波和果果前往伏黑春依的病房。
病房外,禅院甚尔抱着哭闹不止的婴儿走来走去。
今天的他稍微收拾了一下自己,刮掉了胡子后,换了身新的黑色运动装,整个人干净利落了不少。
果果猜他大概是被伏黑春依说了一顿,他走近了一点,试探性地问道:“禅院先生,要不我来哄哄他。”
禅院甚尔毫不犹豫地将襁褓中的惠交给了果果,他对哭闹的婴儿也没办法,哪怕这个婴儿是他儿子也一样。
果果小心地接过来,一只手打横抱着,一只手轻揉着小婴儿紧皱的眉心。
他走了几步后,身上的清香包裹着惠的感官,很快就不哭不闹了,只是睁着眼睛好奇地看着人。
禅院甚尔松了口气,兰波觉得自己幸好没有带上chuya,让兄控的chuya看到他最不想看的画面,那一定会当场炸毛的。
禅院甚尔这时想起兰波了,他说:“春依还在睡,我们在外面聊吧。”
兰波打算先问状况,“昨晚还好吗?”
“老样子。”禅院甚尔垂下眼帘,“五条家怎么说?”
兰波声音低沉道:“五条悟也没有办法,他说如果天元没有闭关,或许他可以去问问天元。”
话音落下,禅院甚尔的期待破灭了,他只能选择最危险的那条道路了。
第350章 第 350 章
350
五条悟的回绝, 意味着伏黑春依成为咒术师的可能性也破灭了,眼下只剩下最危险的治疗方案。
“我想静一静,你们先别说话。”禅院甚尔低垂着脑袋, 稍微有些长度的黑发遮住他的眼睛,宽厚的肩膀也耷拉下去了。
一副无精打采的姿态, 外人压根窥探不了这个魁梧男人内心的悲伤。
果果抱着惠,从上帝视角去看待禅院一家人, 他的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伏黑春依体内那股暴虐的咒力,就像是已经进入晚期的癌细胞,完全没有自愈的可能性, 治和不治都伴随着巨大的死亡风险。
当事人承受病痛折磨,而亲属同样煎熬不已,换作是谁都不好受。
兰波透过病房玻璃看到病床上焦急地四处张望的伏黑春依, 他对沉浸在自己世界无法自拔的禅院甚尔,说:“你的妻子已经醒了, 去看看她吧!”
禅院甚尔恍若大梦初醒似的行动起来, 他扭动门把手, 随着门缝一点点扩大。
他也抬起了头,面上恢复平缓状态, 忧虑的目光径直投向病床上焦急万分的伏黑春依。
果果问了声:“你们吃早餐了吗?”动人心弦的声音打破寂静。
禅院甚尔脚步微顿,伏黑春依扬起笑脸, “甚尔,我想吃面和溏心蛋,如果这里没有,那就看看有没有法棍面包吧!”
“到了法国巴黎, 怎么能错过特色美食呢!”她虽然病着,却表现得宛如常人一样坚强。
禅院甚尔走向妻子的病床, 调整病床的角度,“我现在就去买,你和他们聊会儿天怎么样?”
伏黑春依仰靠在斜起的床榻上,声音十分虚弱地催促道:“好了……你快点去吧,我都饿了。”
“知道了。”禅院甚尔细心地帮她整理了头发,然后再次离开病房。
果果抱着惠来到伏黑春依的身边,伏黑春依看了眼眨着眼睛的婴儿,抬到一半的手忽然开始发抖没了力气,她只好放了下来。
伏黑春依笑了笑,然后对果果摇了摇脑袋,“我暂时没有力气抱惠,麻烦你了。”
“护士等会就会回来了,也别担心禅院先生忙不过来,你要先顾好你自己。”果果轻声安慰道:“会好起来的。”
“但我现在也不过是勉强支撑着而已……”伏黑春依舒然一笑,但神色却悄然间黯淡了下来,“刚才看甚尔那个表情,我心里已经有数了,只是我还放心不下他们父子俩。”
他们费尽力气把她送到巴黎,然而天意还是喜欢捉弄人,伏黑春依知道自己的身体大概率是没得治了。
兰波抽了张椅子坐下来,“夫人特意支开禅院先生,应该是有话要对我讲吧?”
伏黑春依面露愁容,但眼里满是感激的神情,“兰波先生,你是很厉害的人,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以后能不能劝劝甚尔。”
兰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委婉地劝解道:“有些话你应该亲自对他说的。”
“我会和甚尔好好谈谈的,但是我希望在我离开后有人能帮他一把……惠还这么小,他需要人悉心照顾才能长大。”伏黑春依内心深处早已哀伤到了极点。
她微微转动脑袋,就感觉耗费了巨大的力气,可望着果果怀里的孩子又满是不舍的情绪。
“你忧虑的东西太多了,这不利于恢复健康,当务之急还是怎么治病。”果果告诉伏黑春依:“治疗方案已经有了,虽然风险有些高,但总比坐着等死强。”
兰波也鼓励着她,“一个人的求生欲在生命垂危时非常重要,当你无比强烈地渴望活着时,哪怕只有一丝治愈可能性,也会诞生出希望的种子,千万不要泄气了啊!”
伏黑春依闻言,忍不住落泪,“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让你们跟着担心了,我……”
她哽咽得不行,完全不能说话了。
果果将惠送到兰波手里,他抽了几张纸巾给情绪崩溃的伏黑春依擦拭眼泪,“还记得我之前教你的那句话吗?”
伏黑春依一边流泪,一边微微点点头。
果果轻声细语道:“心里害怕的时候什么都不要想,你就去念护身咒的咒语,九字真言能保护你渡过难关的。”
伏黑春依不懂什么真言,她只知道自己的确要听话一点,不然对不起这么多人奔波劳累,也愧对甚尔的付出和爱。
病房外面,禅院甚尔靠着墙蹲在地上,直到医生来了,他才站起身来。
莫泊桑叹了口气,“人活一世,总有不顺心的事,凡事往好地想,别钻牛角尖了。”
虽然国籍不同,但医生眼里都是先救人,再考虑其他的规矩。
既然没有其他法子了,那么最危险的方案也好过没有强吧!
禅院甚尔何尝不知道呢,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会痛会累会流泪,理智是因为有些事没有到达承受范围之外。
伏黑春依趁着身体还有力气,思绪也没有混乱,她和禅院甚尔说了很长的话。
大意就是,不管她的病治不治的,惠还需要父亲,还需要家,他禅院甚尔再混蛋也得好好养大孩子。
禅院甚尔答应了,当天下午他也签了手术同意书。
莫泊桑和兰波要走了太宰治,他们需要无效化异能者在突发情况下,及时驱散异能者干预的力量。
太宰治本人毫无怨言,他对这些治疗系本就充满好奇,参与治疗的过程中,他也能见识到很多超越想象的事物背后运行的规律。
或许这些知识也能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帮到他自己,以及兰波等人。
待在安全屋绞尽脑汁了一整天的阿尔蒂尔,给兰波提了个建议,让他联系了夏目贵志,从妖怪这里找到破解咒力的途径。
果果和阿尔蒂尔拆了两面宿傩的封印,描绘了完整的封印,他们想尝试能不能通过封印压制伏黑春依的灵魂。
因为五条悟说过,这是灵魂和肉·体的双重问题。
欠了人情的大妖怪斑厚着脸皮去找擅长诅咒术法的貌美妖怪——丙。
丙抽了很久的烟,表示自己才不管人类的死活,特别是除妖师和咒术师!
但招架不住夏目贵志也去软磨硬泡,在斑稍稍一个刺激下,丙实话实说了。
她没有办法,因为怀孕导致的咒力紊乱,本身不是外力诅咒,而是灵魂和肉身不兼容变异的咒力。
治疗方案开始第一日,兰波一直在医院,伏黑春依的状况时好时坏。
异能力和咒力相互角逐,一方治愈,一方破坏,如果不是团队专业,恐怕结果也是如之前一样。
只是一天下来,他们就发现祛除咒力根本行不通,和异能力不同,咒力像是四处逃窜的蚂蚁,无处不在。
他们不知道要耗费多少精力去观测伏黑春依的情况,生怕某个时刻不留神,咒力就反噬过头了。
莫泊桑愁得狂摸胡子,他实在找不到咒力的根源,似乎每个细胞都蕴含着破坏分子,不断消耗身体的活力。
兰波贡献了一部分人鱼血,而莫泊桑看着空荡荡的试管都怀疑人生了,也没怀疑兰波是在耍他。
没办法,兰波收回试管,反要了伏黑春依的血液,自己折腾去了。
人鱼血一如既往的霸道,杀杀杀,完全不敢想象吃了人鱼会变成什么可怖的生物。
本来说是最后一次去见伏黑春依的果果,还是又去了一次,他要教伏黑春依道家九字真言的手印。
虽然不知道另一个世界的咒法有没有用,但试试又不要钱,或许伏黑春依就摸索到了咒力的真谛了呢?
抱着这样美好心态的果果,来到坐在轮椅上的伏黑春依的面前,他说:“我教你一套手印,你试试看做完有没有感觉。”
这两天见识到很多神秘力量的伏黑春依,已经不觉得他的话有什么奇怪了。
换作以前,她肯定要说小孩子不要迷信,现在就算封建糟粕,她也愿意相信并且主动尝试了。
果果搬了椅子坐在她面前,伸出双手,纤细如玉的手指忽然就动了起来。
缓慢而有力量的掐诀,配合九字真言的口诀变换手法,灵动而优雅,行云流水般地将道家文化展现在其他人眼前。
就连对此并不感兴趣的莫泊桑,也被吸引了视线,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素白纤长的手指。
他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功能,“那个,能再做一次吗?记不住啊!”
伏黑春依点点头,她真的记不住,那个手指怎么交错卡进指缝的完全不能理解。
果果不厌其烦,缓慢地又做了一遍,“重点是要做完。”
莫泊桑走到兰波身边,对着录下来的影像啧啧称奇,“你家小孩子真厉害,这套手印看着不难,但一整套下来,手指不够灵活得废了,而且我感觉很玄妙。”
兰波表示其实真没有那么难,问题是伏黑春依做完会怎么样。
“禅院先生,你应该记住了吧!”果果叹气,他已经无话可说了。
“没有问题,我来教春依。”禅院甚尔知道咒术师展开领域和施展秘术是会有专属手势,他也不确定这个是不是有实际效用的护身法。
费了大半个小时的工夫,伏黑春依勉强能够走一套了。
可当她真正排除杂念,正式开始施展九字真言手印、口诀时,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在抗拒。
“——临!”
简单的临字诀结束后,伏黑春依当场打了个寒颤,莫大的恐惧萦绕在心头,她再也进行不下去了。
众人都察觉到了异样,果果蹙眉,面色无比凝重地说道:“不用再做了,你不适合。”
第351章 第 351 章
351
道家认为肉身和灵魂是组成一个人的基本要素, 阴阳五行之平衡,人方能长存于天地之间。
学道者应当遵守本心,顺应自然, 研习术法则讲究天理人和。
九字真言蕴含着道家凝练的哲学精神,果果一开始也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想法, 他甚至都想过可能一点用都没有。
结果禅院做完一整套毫无反应,而伏黑春依只是做了一个起手式就怛然失色。
这恰好应了那句话, 身弱则魂不稳,原本是护身咒反倒会加剧身体虚弱。
“‘临字决’是起始者,意在身心稳定, 凝聚神魂。”果果面色依旧凝重,他一字一句向所有人解释道:“术法!行则通,不行则止, 一点也不能强求。”
“看你现在的状态,明显是感到痛苦了才对, 不能再继续了。”他心中五味杂陈, 言语之间隐隐流露担忧之情。
——咒法已经生效了, 但起反作用了。
平和的气氛,陡然间变得滞涩冷凝。
所有人都意识到了果果传授给伏黑春依的【道家九字真言】并非无用, 而是不适合伏黑春依这种情况了。
“没用就算了,现在明显是起负面影响了。”禅院甚尔最为担心, 他面露狠意,眼中燃起熊熊大火,“你告诉我,现在怎么办?难道我只能这么看着吗?”
本就虚弱的伏黑春依完全顾不得自己了, 她赶忙握住禅院甚尔的手,神色凄婉地望着慌了神的爱人, 柔声宽慰道:“甚尔……我没事,是我自己承受不住术法的威力,不怪任何人。”
见不得果果受一点委屈的兰波,立马挡在方寸已乱的禅院甚尔面前,他语调严肃地说道:“莫泊桑先生,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带伏黑春依去检查啊!”
还没想通九字真言到底有什么威力的莫泊桑,立马收了手机,一本正经道:“禅院先生,我要确定你夫人现在的状况,别耽误时间。”
说完,他瞧了眼伏黑春依仿佛虚脱的脸色,对禅院甚尔这个烦躁不已的家属皱起了眉。
说到底!法国不计回报地帮助他们,禅院甚尔哪有道理因为一点点失误而怨恨于人呢!
禅院甚尔咬紧牙关,他的胸膛起伏不定,发了红的眼眸死死地盯着静默中的小少年,良久开口说道:“你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对吧!”声音沙哑,带着恳求的意味。
兰波板着脸,语气生硬道:“禅院甚尔,你先带你夫人去做检查吧!”
“是啊!别僵在这里了!”莫泊桑在中间打圆场。
“禅院甚尔!你在做什么呢?”伏黑春依忽然抬高音量喊了一声,她真的对这样不讲道理的伴侣生气!
“甚尔,我们听医生的话,别为难孩子了,他已经帮助我们很多了。”禅院甚尔感受到手臂上的抓挠,他听见了妻子愤怒又无力的声音。
“对不起!”禅院甚尔深吸一口气,“医生,我们先去检查。”
他站起身,走到伏黑春依身后推动轮椅。
生怕兰波动手的莫泊桑,心里微微松了口气,他快步走在前面,带着他们立马去隔壁的房间。
待到他们都走后,整个房间回归安静气氛,坐在椅子上的果果喊了声丘比的名字,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丘比了。
兰波轻轻拍着果果的后背,他知道丘比为什么不出现。
在丘比眼里,伏黑春依是被命运抛弃的人,她注定要牺牲自己来铺垫禅院甚尔和禅院惠的人生道路。
果然!等了好一会儿,丘比都没有出现。
果果抓住兰波手,神色失落地说道:“兰波,该怎么办啊?”
兰波轻声安慰道:“你尽力了,我们都尽力了,是时候到此为止了,接下来看莫泊桑他们能不能力挽狂澜吧”
“可还没到最后一刻,为什么要放弃……”果果低垂着脑袋,很是困惑地说道:“明明那么多人都活了,为什么伏黑春依这样善良的母亲就必须得死呢?”
“我真的很不能理解。”伏黑春依用行动告诉果果,另一个世界的东西是有用的,只是救不了她的性命。
兰波挪动脚步,转到果果面前,“我们不是神,不能随心所欲地救下每一个人。”
轻轻环抱住了他单薄的身躯,一下又一下,轻柔地抚摸着顺滑纤细的长发,
果果一言不发,但心里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不断滋长。
他讨厌这左右了别人一生的剧情力量,以及这个不讲道理充满杀戮的世界。
兰波觉得不能再让果果继续掺和禅院一家了,他温和地建议道:“果果,你和保尔他们先回家吧?”
果果抬起脑袋,澄澈的双眸倒映兰波担忧的身影,他看了对方很久,却说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兰波,我不想你们中任何一个人再出事了,你能答应我停止那些研究吗?”
对于兰波和阿尔蒂尔在做的事情,果果并非毫无察觉,只是他们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当作不知道好了。
他想左右有魏尔伦盯着他们,闹不成大问题的,可伏黑春依身上发生的事情,让他感觉到了莫名的危机,他希望兰波和阿尔蒂尔停一停。
兰波身体微僵,很快又镇定下来,“我这个人很惜命的,危险的事情一般都三思而后行——”
“你确定吗?”果果打断他,“我们现在的生活已经很好了,你们又到底在做什么呢?”
“防患未然。”兰波抿了抿唇,伸出手搂着果果,两人相互依靠在一起,无言的陪伴化作一股暖流涌入心田。
几分钟后,莫泊桑情绪激动地跑了回来,他一脸惊喜的表情,告诉还陷在自责中的二人,“那什么诀!它是有效的,伏黑春依体内暴虐的力量平静下来了。”
兰波和果果异口同声道,“什么?”
他们扭过头,惊讶地看向正在笑的莫泊桑,对方脸上的喜悦不似作假。
“你们不信我啊!那和我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莫泊桑不由分说地拉上他们两人去看检测仪的数据。
他边走边说道:“非常神奇,虽然伏黑春依的细胞活性降低了,但那股力量也沉静下去了,仿佛进入了休眠期阶段。”
兰波和果果来到设备精良的研究室,伏黑春依正在观察室内,禅院甚尔不离不弃地陪着她。
“原理是什么我不清楚,但这的确是有效的!”莫泊桑指了指仪表上的过度平稳的指数,“或许可以尝试让她多做几次。”
果果抬眸,看向被各种仪器包围的夫妻,他并不同意莫泊桑的想法,“最好不要这么急切,这套护身咒虽然有效,但它也在伤害伏黑夫人的身体,甚至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还可能存在未知的变化。”
“莫泊桑先生,灵魂是我们无法观测的物质,我们还是保持谨慎为好。”兰波幽幽叹气。
莫泊桑重新燃起斗志,“不管怎么样说,有转机就是好消息啊!”
他挥舞着拳头,神情亢奋道:“当然!接下来我会全程监测伏黑春依的身体状况,进一步确定是你教的手印起了作用,还是其他因素影响。”
果果没他那么乐观,心里惴惴不安地乱跳着,他总觉得事情越发蹊跷了。
兰波同样如此,他虽然不喜欢丘比,但这种关键时刻对方始终没有出来。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就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莫泊桑叫来了许多人重新研究,太宰治打着哈欠,一脸疲倦地在外围徘徊,他就和手术中看似无所事事的麻醉师一样重要。
禅院甚尔陪着妻子,他已经没空管自己儿子惠了,心里眼里都只有伏黑春依一个人,迫切希望看到一切往好的方向发展。
身为病患的伏黑春依小声安慰禅院甚尔不要太紧张,可她自己的精神状态也非常不好。
虽然医生说她的状况有所好转,可她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睡过去。
犹豫了一会儿后,伏黑春依将自己的感受如实地告诉给了主治医生莫泊桑,莫泊桑叫来小组成员进行精确疏导。
在透视异能者的观测下干涉脑内的电波,结合仪器检测的反馈,伏黑春依就是在往好的方向转变。
而在观察室外,兰波和果果默默看着七嘴八舌讨论的医疗团队,他们无不希望伏黑春依恢复健康。
然而不经意间现身的丘比,却告诉他们那不过是个假象。“她的灵魂正在溃散,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会魂归故里了。”
它蹲在果果的身边,情绪稳定,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下一顿吃花生米。
高悬不下的巨石最终还是砸落了,兰波反而觉得这才是丘比的作风,他语气严肃道:“关键时候别卖弄口舌了,就说有没有办法吧!”
“我也不确定有没有效果哦!”丘比笑道:“确定信我的话吗?”
“万一按我说的做了,反而加速伏黑春依的死亡,你们是不是要恨死我啊!”它绕着果果的腿转圈,悠然自在的模样看得兰波牙痒痒。
果果弯腰,发丝垂落在丘比的身上,轻声道:“你先说说办法,只要有可信度,我就去做。”
丘比故作可爱地打了个喷嚏,甩了甩耳朵,“我觉得还是算了吧!”
果果将毛茸茸的小家伙提了起来,抱在怀里好好顺毛,用连哄带骗的口吻拉近距离,“之前不理你是我不对,别生气了,大不了以后我偷偷给你带好吃的,快点告诉我办法吧!”
丘比享受地仰起脑袋,红宝石一样剔透的眼睛流露出得意洋洋的情绪,周身散发压迫感的兰波眸光冷冽下来。
“把封印两面宿傩的符咒拿出来,我教你怎么画符。”丘比对兰波视若无睹。
果果一脸“你是不是在开玩笑”的表情,“虽然我也动过这个想法,但是伏黑春依是人类,这真的有效吗?”
丘比变魔术一样掏出了一瓶猩红的墨水,和一根不知道什么毛做的狼毫笔,献宝一样呈给了果果,“用这个,以术法封印住她消散的灵魂,配合已经生效的‘临字诀’。”
从这瓶红墨水里感受到不祥的气息的兰波,直接半路劫胡,他打开玻璃瓶盖,立马嗅到浓郁的血腥味,厉声质问道:“你从哪里搞来的东西?”
“你还是不要问我来历了,真知道了过程,你会吃不下饭的。”丘比巧笑连连,它趴在果果肩膀上,像极了狐皮围脖。
但狐皮是不会说话的,而丘比却比狐狸还要擅长蛊惑,“果果,容我提醒你一句,伏黑春依本就和你无关,她是死是活都不该由你来背负,你可是直接离开的。”
果果没有犹豫,他伸手要去拿兰波手里的墨水,“我相信你。”
兰波拦住了果果,他抓住果果的手腕,神情中透露着不赞同,“交给我来处理,好吗?”
果果摇了摇头,语气坚定道:“既然丘比指明了让我来画符,那就说明非我不可了,我不想看见她死。”
“丘比,到底安的什么心思,我们谁都不知道。”兰波语调沉重道:“万一它就是存心欺骗你,想让你背负愧疚而活怎么办!”
果果并没有被影响,他从来不会因为愧疚而活不下去,义正词严道:“不管是杀人,还是救人,我都问心无愧!”
他想要做的事情就一定会做,何况他并没有感觉到危险。
第352章 第 352 章
352
“你说你要做什么?”禅院甚尔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瞪着果果, 仿佛自己所听到的声音是难以言喻的呓语。
果果认真地重复道:“我想在伏黑春依的四肢、额头画上封印。”
禅院甚尔觉得他已经完全不能沟通,他转移走了视线,神色凛冽地盯着兰波, 直言道:“我的妻子是人,她不是咒灵, 你难道不知道吗?”
“你觉得你的夫人是在变好吗?”无条件宠溺果果的兰波怎么可能站在外人那边,他面无表情道:“错了!是她的灵魂正在消散, 间接反映到了她的□□上面,所有平静都将归于沉寂。”
——不是咒力稳定了,而是伏黑春依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 连带着那破坏她身体的力量也安静下来了。
兰波的话让才振奋起来没多久的莫泊桑,拉长了脸,崩溃地又拔掉了几根头发, “什么啊!”
莫泊桑身边那些资深人士,也对兰波和果果投去敌意的目光, 他们不相信自己的努力居然是白费功夫。
如果兰波能如此肯定伏黑春依的病症, 那他何必带他们来法国, 自己治不是更好吗?有人已经想撂担子不干了。
太宰治暗道:“科学和玄学终究难倒了一大帮英雄好汉。”
“瞧瞧,这些人类啊!”趴在果果脖子上的丘比, 将法国同胞内部的不和谐现象尽收眼底。
它发出戏谑的声音,“在自己不擅长的领域, 偏偏又喜欢自作聪明,殊不知命运最喜欢这样的人。”
刺目的白炽灯下,伏黑春依连睁眼都觉得疲惫,“我……愿意配合果果。”
她不懂他们到底在争论什么, 但作为当事人她却最有发言权,比起随时可能会一睡不醒的感觉, 她什么都能尝试。
禅院甚尔低头看着昏昏欲睡的妻子,明明他为了她已经揉碎了自己原有的一切。
可他却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缓解伏黑春依身患的绝症,只能对身边人听之任之。
果果听见丘比发出清脆的笑声,“这是正确的做法。”
果果叹息了一下,他拍了拍丘比的脑袋瓜,小声道:“说说看,怎么办吧!”
接下来!在果果的指挥下,莫泊桑让人撤掉了大半的感应器,留足了空间给他发挥,所有人站在手术台外看着他们。
有不屑、有好奇、有鄙夷……学术界的专家们打心里不喜欢外行人的【卓见】。
兰波很想劝果果别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但果果不予理会,他帮伏黑春依撸起袖子、裤腿,仔细地抚开面颊的发丝,“为什么要相信我呢?”
“为什么不相信呢?”伏黑春依声音实在虚弱,细弱无力地说道:“我觉得你能救我的……或者说,我觉得除了你没人能救我了。”
她苦涩地笑了笑,“如果真的没有办法,也不要紧的,或许那就是我的命。”
果果拿起毛笔开始蘸取墨汁,“让我们逆天改命怎么样?”
“好……”伏黑春依微微侧头,神情恍惚地仰视着身旁沉默寡言的爱人,笑着拜托道:“甚尔,你把惠抱过来给我看看吧!”
禅院甚尔抚摸她的额头,深吸一口气后答应下来:“我去,你等我。”
他步履匆忙地离开这个地方,在妻子希望的目光下去寻找儿子。
果果开始落笔了,冰冷柔软的触感落在额心,伏黑春依忽然就不那么困了,她的目光温柔如水,安静地看着头顶的照明灯。
随着猩红的颜料不断勾勒在皮肤上,复杂的梵文仿佛拓印进了伏黑春依的身体里,然而她的内心却不可思议地宁静下来了。
符咒是非常损耗精力的东西,越复杂越难以描摹,后期时就连果果也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
最后一笔落下,伏黑春依身上的符印微微闪烁了一下,录像机拍下了奇异的景象。
站在手术台一旁的禅院甚尔,清晰地发现伏黑春依灰败的气色变得红润起来。
而他怀里的婴儿却像是感知到了什么,忽然爆发出强烈的情绪,响亮的哭声仿佛在预示着离别。
伏黑春依目光依旧温柔,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能够自己坐了起来,“甚尔,把惠给我抱抱吧。”
禅院甚尔把孩子送到她怀里,原本还担心伏黑春依手臂内侧的封印咒术会被擦除,结果那些红色的符文丝毫没有被影响,仿佛纹身一样鲜艳夺目。
所有人愣愣地看着这一幕,身上画着奇异符纹的女人哼着摇篮曲,她轻轻哄着哇哇大哭的孩子入睡,神圣而又慈悲。
几分钟后,伏黑春依仰起头,幸福地笑道:“惠睡着了,你来抱吧。”
“春依……”禅院甚尔接过襁褓中的孩子,他心里空落落的,说不出的悲哀。
伏黑春依笑了笑,她一下子倒了下去,浑身力气被抽空了,有人恰到好处地接住了她,才没让她一下子摔倒在手术台上。
果果托着她的后背,听到她小声说道:“谢谢你,我已经没有遗憾了,这下可以好好休息会儿了。”
他看着伏黑春依慢慢合上双眼,一脸平静的表情陷入梦乡,心脏猛然间跳动了一下。
事态不可控之前,兰波快步流星走向果果,丘比从果果的脖子上滑下去,它意味不明地笑道:“还真保住了。”
被巨大的悲伤笼罩着的禅院甚尔,感觉自己像是要被淹死的鱼,在他最熟悉的世界里一点点死掉。
莫泊桑瞳孔紧缩,“完了,是要完了吧!”
他身边的人显然没想到变故发生得这么快,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了。
果果缓缓放平伏黑春依,对方的心跳声透过血肉传递出来,他看着悲伤到极点失去动作的男人,“她只是睡着了。”
温柔而轻缓的旋律涌入禅院甚尔麻木的声音,他不可思议地转动眼睛,嗫嚅道:“什么……意思?”
“那些符咒已经烙印进了她的身体里,未来可以保护她的神魂不离体,还能压制住体内暴虐的咒力,但缺点也很明显。”像是怪物一样的丘比不再屏蔽其他人对自己声音的感知。
丘比告诉他们结果:“伏黑春依现在变成植物人了,接下来就等你们找到那个能够治疗她的人了。”
伏黑春依的脉搏十分稳定,兰波收回手惊讶地喊着主治医生的名字:“莫泊桑先生,快过来!”
所有人乱作一团,他们完全没想到还有这种发展,就好像火车原本行驶得好好的,忽然前面出现一个大坑,然后开进了地心里,然后又发现了充满生命的新世界。
果果看了眼只剩下一点点的墨水,丘比并没有收回这些东西,所以他也决定把那些东西留下供莫泊桑研究。
他淡淡地看了眼手忙脚乱的人,悄然后退到了外围。
一直关注果果神色变化的兰波,发觉不对劲,立马追了上去。
果果听到脚步声,回眸一笑,态度平和地对待跟来的家人,“兰波,我们回家吧。”
兰波牵住他的手,答应道:“好的,回去了。”
太宰治也想溜走,但是莫泊桑眼疾手快拦住了他,“你可不能走!万一需要你怎么办?今晚一定是危险时期。”
“我真是服了你们了!”太宰治嘴角抽搐,十分不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他又坐回了无人问津的位置上面,腹诽着兰波的间歇性遗忘。
禅院甚尔抱着孩子,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们。
太宰治叹息一声,心里默默复盘整件事的经过,他发现丘比总是追逐着果果的身影,引领着他去做些创造奇迹的事情,而兰波却不希望看到果果以身冒险。
——无形的影响力围绕着他们展开,不断扩宽出去,触碰命运的齿轮。
兰波和果果还在路上时,就接到了莫泊桑的电话轰炸,男人情绪激动道:“天啊!伏黑春依居然真的变成植物人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兰波!兰波!你明天一定要来!我快疯了!”莫泊桑哀嚎不断,“我不理解,为什么!”
兰波挂断电话,他紧张地看着后座上的果果,“还好吗?”
果果转移视线,温柔地笑了笑,“挺好的,我们已经给伏黑春依争取到了时间。”
兰波忧心忡忡地给魏尔伦打电话,他不知道果果到底怎么了,但他觉得果果很不正常,从画了那个符开始。
然而果果面对魏尔伦也能有条不紊地回答问题,就好像在闲聊家常一样。
回到安全屋后,果果吃了点东西,又去洗了个澡,然后任由魏尔伦给他吹干头发,之后抱着乖巧懂事的chuya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魏尔伦和兰波、阿尔蒂尔坐在一起,丘比在茶几上,语气无奈道:“好吧!你们又想问我什么?”
兰波开门见山,“那个符咒对果果有什么影响吗?”
“可以帮助他恢复记忆哟!”丘比笑呵呵地回复,下一秒又改变了意思,“当然!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想起来。”
阿尔蒂尔完全无法开口,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要发生了,果果的记忆,黑之十二号的人生,属于巴黎的黑暗……
魏尔伦凝重道:“你为什么非要这样做呢!”
丘比收敛笑容,施施然地告诉他们:“因为再不这样做,我怕他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三人不想明白它话中深意,但他们清晰感觉到了死神的脚步在不断逼近。
当晚,果果就做了梦,遗忘的过去忽然卷起了他。
白色的方块房间,黑色衣服的男人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凝视着他,仿佛在看什么可笑的东西。
男人黑色中长发,五官立体,极具攻击性的眼型,瞳仁幽深,眼角有细小的皱纹,眼下有青黑的眼圈,嘴角上扬恰好中和他锋利的面容,
“你在想什么呢?黑之十二号。”嘴唇很薄,一开一合微红的薄唇更加薄了,浪漫华丽的腔调也掩盖不了眼底的苍凉,以及恶劣的态度。
“你恨我。”果果听着不知道哪里来的声音一阵恍惚,他晕得很,然而这一切又那么熟悉。
“我当然恨你了,你害死了很多人,也就是我的同事,他们的尸体都可以堆成小山了。”说着说着,男人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和烟盒,自顾自地点燃香烟开始吞云吐雾,“……连一具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呢!”
果果木然地说道:“不是这个,你才不在乎他们,你恨我另有原因。”
男人不笑了,冷厉地望他,“是的,我一点都不在乎他们,我恨你,是因为你没把他们都杀干净。”
果果觉得他好熟悉,但这个人到底是谁呢!他又想不起来了,“你们不是同胞吗?”
“谁说同胞就要相亲相爱了?我烦死他们了,一天到晚全是事,烂摊子丢给我的时候这些人全是烂人。”男人的眼神幽暗,坐姿也散漫,手里把玩着打火机,放荡不羁,没个正经。
果果感叹道:“你这人真古怪。”
“你连人都不是,更古怪。”男人突然破口大骂,“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老子想退休!”
说话完猛吸一口烟,火星燃得极快,他眼里的怒火也随着燃烧。
男人起身拍了拍衣服,叼着烟,斜着眼看他,“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小怪物,我给你找了个管教你的人,等着吧!”
那样子就好像再说:‘你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果果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他染上血的双手,他再抬头周围尸横遍野,硝烟弥漫。
清晨,果果被紧紧缠绕的感觉唤醒,他猛然间苏醒过来,瞪大眼睛,扭头看向身侧的树袋熊,非常无语道:“chuya……我想我早晚要被你勒死的。”
chuya嘟囔道:“哥哥做噩梦了吧!怎么叫都不醒!”
第353章 第 353 章
353
果果眨了眨眼睛, 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好像……是的,我梦见有人骂我是个小怪物。”
和兄长一起侧躺在床上的chuya,闻言直接瞪大了钴蓝色的眼睛, 他嚷嚷道:“谁!哥哥一定要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果果拉开缠绕着他脖子纤细的手臂,缓缓坐起, 刚睡醒后的状态还有些懵懂,他小声地嘀咕道:“我……忘了那个人长什么样了。”为了想起梦里的人是什么样, 他冥思苦想了一番,然后放下抓头发的手,摆烂道:“忘了, 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chuya等了好半晌,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他们认识的人,然后迅速翻身坐起来, 追问道:“真的忘了吗?”
他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贴到果果面前, 不死心地捧着兄长精致无瑕的脸庞, 大拇指轻柔地按着太阳穴, 好像这样能帮助他回想起来。
“真的!”果果不甘示弱,他揉着chuya软乎乎的小脸, “小小年纪别这么苦大仇深,我估计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所以忘了就忘了呗!”
chuya一反常态,他不黏着自己的兄长了,反而噌地了一下溜下了床,“我去找魏尔伦哥哥, 他一定知道的。”
他扭头看了眼实在迷惘的兄长,然后快速地穿上拖鞋, 蹬蹬蹬地跑出了房间。
果果伸了伸手,哭笑不得地望着人小鬼大的弟弟消失在眼前,“这都和谁学的啊!”
一大清早,chuya就像个百灵鸟一样传递着消息,他拉着正在做早餐的金发青年,报告情况道:“哥哥昨晚做噩梦了,刚才醒了他说在梦里有人骂他是小怪物,但是他又不记得那个人是谁了。”
“知道了,剩下的交给我们吧!”魏尔伦擦了擦手,神色越发温柔。
他抚摸着已经长大许多的孩子的鬓角,拜托道:“那接下来还要麻烦我们可爱的chuya继续看着果果,快回去别让果果闲下来了。”
chuya挺了挺胸膛,骄傲得如同小公鸡一样,“一定完成任务!”
魏尔伦被他的反应逗笑了,半弯下腰,亲了亲chuya的脸颊,“那可加油了啊!”
chuya有些害羞,但他没有躲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魏尔伦,主动亲了一下魏尔伦的脸颊,“魏尔伦哥哥,我们等会儿见,我要去给哥哥早安吻了!”
魏尔伦心里暖烘烘的,“去吧!果果一定会喜欢你的早安吻的。”
他目送chuya的背影消失不见,笑容缓缓收敛起来。
昨晚,他们商议到了大半夜,最终接受了丘比的话。
——无论果果最后有没有想起过去,他们的态度永远不会改变。
而以现在的发展来看,情况明显还在可控范围之内,不过也必须得赶紧离开巴黎了。
魏尔伦心里有了决定,走出厨房向着兰波的房间而去,他推门而入,用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兰波,吃过早餐之后,我和你去确定一下伏黑春依的情况。”
正在穿衣服的兰波整理着毛衣袖子,他问:“果果醒了吗?”
魏尔伦把chuya跟他说的话转述了一遍,“当初骂我的人可多了,难听的话更是数不胜数,但是让我印象深刻的人只有波德莱尔。”
兰波将头发从套好的毛衣里面抽出来,慢慢理顺的同时也抚平心中烦恼,“那就不能让果果留在巴黎了。”
“你和我想到一块去了,莫泊桑等人连禅院一家的问题都解决不了,更何况我们的问题。”魏尔伦上前来帮他梳发,慢条斯理地系上发带,“再留在这里,早晚要出事。”
兰波翻折着毛衣高领,他叹息道:“先回横滨吧!中也很担心我们。”
“禅院一家的事情得告诉弟弟,不然他肯定放心不下来,至于果果……”魏尔伦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们自己都搞不明白,只能见机行事了。”
兰波转过身来,面向魏尔伦,表情温和地说道:“没问题!至于阿尔蒂尔,我相信他自己会调整好状态的。”
魏尔伦神情复杂道:“我起来的时候没有看见他,估计昨晚一夜没睡……如果你是他,你会怎么做?”
兰波抬手挽起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我会装作淡定的样子,然后确定果果有没有恢复记忆,然后根据实际需要做出相应的行动挽留住他。”
魏尔伦内心深处百感交集,如果他是果果,那么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恨阿尔蒂尔,还是应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和欺骗自己的亲友和睦相处生活下去。
*
餐桌上,chuya一脸开心地吃着煎蛋,坐在他身边的果果脸上也洋溢着笑容。
两人身上散发着这个年纪本来的特性,如春花一样天真烂漫地盛开。
本来还有所担心的大人们,见状都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们依旧有些食不知味,但比昨晚忐忑不安要好多了。
餐后,果果陪着chuya看电视,阿尔蒂尔去厨房洗碗,魏尔伦和兰波穿上大衣,戴上帽子、围巾、手套,叮嘱几句就出门了。
电视里的声音刚好盖住厨房的水流声,果果和chuya时不时被滑稽的动物们逗笑。
从厨房里走出来的阿尔蒂尔,端出茉莉花茶和点心,他如平常那样随和自如地对待果果和chuya,“吃橘子吗?”
“暂时不吃。”果果也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
“听到了吗!哥哥说不吃!”chuya还在为前两天对方故意气自己而耍小脾气,他要用行动拒绝阿尔蒂尔的软磨硬泡。
果果摸了摸chuya脑袋,“别生气啦!阿尔蒂尔就是那么别扭的人,他没有坏心眼的。”
阿尔蒂尔立刻接话,“chuya他只是讨厌我而已!没关系的,我会努力让他明白我其实并没有心存不轨的想法。”
chuya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对装大度的白发青年怒目道:“你平时少喝点茶吧!开口就茶香四溢,真以为这样我就看不出你赖着不走的想法吗!”
“那我不走,你能怎么办?”兰波歪了歪头,卷曲的白发顺着肩膀滑下来,与白色衬衫呼应着优雅的气质。
他一脸无辜地看着气得跳脚的赭发孩子,“难道你要做让果果失望的事情吗?”
“哥哥!你看他啊!当着你的面他就在气我,你不在的时候他就给我冷脸看,表里不一!”chuya哀哀戚戚地告诉果果对方可恶之处。
虽然他试图让他的哥哥看清楚眼前这个男人的真实面目是多么险恶,但他的兄长只觉得他这样较真的样子特别可爱。
果果顺着chuya手指的方向望着阿尔蒂尔,对方耷拉着眼皮,眼里流露着“我是被冤枉”的表情,“你们俩之间的事情,我不插手!”
chuya摇晃着果果的手臂,“哥!我是你弟弟啊!”
果果顺着手上传来的力道摇摆,“是啊~是啊~可是弟弟,阿尔蒂尔他没有家了,我们现在就是他的家人。”
阿尔蒂尔金绿色的眼眸里闪过微不可察的笑意,他装作可怜兮兮的样子,望着忽然安静下来的孩子,哀叹道:“可怜我啊!无家可归了!”
chuya瞪了眼和他作对的阿尔蒂尔,迅速抽走视线,“给他找对象,让他入赘出去!”
他挫败地垂着脑袋,把头埋在果果的肩膀上,开始出馊主意了。
果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后躺在沙发上,打趣道:“这两天你都看了什么电视啊?入赘这个词都学会了!”
“把他嫁出去吧!送他去相亲市场!”chuya委委屈屈挂在果果身上,“怎么都行,反正他缺爱,我们找人爱他吧!”
果果憋笑,肩膀一抖一抖的,他开始怀疑chuya是不是看了非诚勿扰了,或者奇葩日式的婆媳剧。
阿尔蒂尔额角青筋鼓动,声音顿时严肃了不少:“chuya,你要不要听听看你自己在说什么!”
chuya听见质问,冷冷一笑,反过来指责道:“你都这么大了,早晚要成家立业的!”
“看看禅院先生,他比你大不了几岁现在连孩子都有了。”他一边举例子,一边数落阿尔蒂尔,“你以后难道要当大龄剩男吗?”
“这是什么反向制造焦虑吗?chuya你到底怎么想到这些话的。”果果憋不住了,笑声清脆悦耳,他拍着沙发说:“浪漫的巴黎,遍地都是大龄未婚人士,压根不差阿尔蒂尔一个。”
chuya却说:“哥哥,你难道不希望阿尔蒂尔幸福吗?”
果果沉吟了片刻,“那也要看阿尔蒂尔自己的意思,这种事情是不能强求的。”
阿尔蒂尔长叹口气,他真的对chuya是又爱又恨了,然而chuya却是打心底里觉得要想个办法把阿尔蒂尔嫁出去才好。
两个人开始暗暗较劲,而果果乐得清闲,甚至有空盘点他们两个谁技高一筹。
医院内,睡了两三个小时的医生们,对着检测报告直犯嘀咕,他们一个个神神叨叨的,像是中了邪一样。
科学和异能者都解决不了伏黑春依身上的怪事,他们头皮都快炸了。
不开玩笑!这绝对是职业生涯中最失败的一次。
昨晚的动静,雨果和波德莱尔已经有所耳闻了,他们对此表示很无奈,然而这群人压根劝不住,非要较真了钻研到底。
禅院甚尔守着伏黑春依又是一夜未睡,他的孩子就躺在病床旁边的婴儿床上,倒是睡得香甜。
毕竟婴儿又怎么知道自己母亲已经变成了植物人呢!
兰波和魏尔伦来时,医院内愁云惨淡的景象令他们感到意外。
而莫泊桑看到他们两眼都要放光了,神情激动道:“啊啊啊!你家孩子呢!我们需要他帮助啊!”
或许这就是医学生的恐怖之处,他们执着地探究着伏黑春依身上的难解之谜,连面前的人有着怎么可怕的名声都不在乎了。
魏尔伦冷着脸,“你们都解决不了的问题,难道还要指望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吗?”
“呃……你确定他什么都不懂!”莫泊桑难以置信道:“魏尔伦!做人不可以这个样子的,咱们要讲一点诚信啊!”
“昨晚发生了什么,你的亲友他看得清清楚楚!”男人情绪很崩溃,他身后那群宛如丧尸变异期的医生专家们也是一个表情。
他们的反应令魏尔伦恶寒不已,“既然你们也看到了,那就应该知道到底是谁的原因,我的弟弟他最多就是起了个辅助作用,真正有效的是日本的符咒。”
对于僵在原地的莫泊桑,魏尔伦只是实话实说道:“你们明明那么好奇原理,为什么就没有抓住丘比呢?”
莫泊桑转头看向魏尔伦身旁的兰波,黑发青年没有丝毫作为,显然他不可能站在自己这边了,“好吧好吧,可是你家小孩怎么知道那么多呀?”
兰波淡淡道:“兴趣广泛,爱好特殊,莫泊桑先生懂吗?”
熬夜过度的莫泊桑一副“来一个人杀了我吧”的表情,愤愤不平道:“我不懂!但是我知道你们有多敷衍我了!”
他扭头就走,沙哑低沉的声音里裹挟着浓烈的烦躁,“可恶啊!这一定是你们对我们的报复!我就不该接下这个病人的!”
其他人深感认同,天知道一个罕见病患对一个医生和研究人员是怎样的诱惑,解决不了,简直抓心挠肝地难受。
兰波和魏尔伦本来还想问问这群医生的看法的,现在别说开口了,就连站在他们面前都会得到白眼一枚。
雨果和波德莱尔听到动静,赶了过来,拉着他们去安静的地方。
波德莱尔,说:“现在最好别去惹他们,有什么话直接问我们好了。”
“伏黑春依真的变成植物人了吗?”魏尔伦对此深感好奇。
波德莱尔叹气,“我说真的,你信吗?”
兰波深沉地接住话,说:“所以丘比说得是真的了。”
雨果感叹道:“问题是——丘比怎么确定未来禅院甚尔就一定会找到能够治愈伏黑春依的人呢?”
“接下来怎么办?总不可能让禅院一家人永远住在医院里吧?”魏尔伦并不关心禅院甚尔的未来如何是好,他现在只想知道从不轻易施舍他人的法国会怎么对待伏黑春依。
——是继续保守治疗尝试唤醒,还是破罐子破摔直接送人出院。
波德莱尔方便回答他的问题,“这个当然也要看禅院甚尔自己的意思,如果他放心将伏黑春依交给我们,那么后续我们也不会收取他任何费用,直到伏黑春依康复为止。”
“也对!毕竟伏黑春依是个很好的研究素材。”魏尔伦丝毫不觉得意外。
兰波握住魏尔伦的手,“保尔,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希望。”
他的亲友现在有点记仇,波德莱尔站在他面前就让他想起以前的事情,还是少说点吧!
雨果知道魏尔伦排斥任何与人体研究相关的话题,他岔开话题道:“禅院的事情由他自己做决定好了,不管是去还是留,我们都已经仁至义尽了。”
“你们打算离开了吗?”雨果问。
“待在巴黎去哪里都不自在,还是新西兰的大自然更适合我们这些危险的家伙。”兰波开玩笑道:“而且正好可以去享受夏天的阳光了。”
波德莱尔不动声色道:“你不去和禅院甚尔告别吗?怎么说你也是他的恩人啊!”
兰波微微颔首,“我会再去见他一次的,至于其他的我也帮不上,只能看他自己怎么选。”
波德莱尔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雨果笑道:“这个时候的新西兰已经夏天了,有机会给我们寄点特产吧!虽然不能亲自去新西兰旅游,但确实很想念那边的水果。”
“会的。”兰波笑道:“雨果先生偶尔也可以带家人去看看我们,就当放松一下。”
他在新西兰那边开辟的果园,今年已经到了结果的阶段,自己吃绝对吃不完的。
雨果明白兰波这是要让他安心,“明年夏天,我想带阿黛尔去新西兰看极光,希望你们也在。”
兰波欣然答应下来,“没问题!”
魏尔伦也不介意这位大家长去他们的家确定情况。
雨果和波德莱尔摆摆手让他们去找禅院甚尔,尽早说清楚,也好做个了断,省得禅院甚尔乱想。
病房外,禅院甚尔颓败地看着面前容貌一个比一个出众的青年,“你们要走了。”
兰波拿出名片递给面前的青年,“这是我的私人号码,你先收下。”
他神色平静地对禅院甚尔说道:“我们的情况有点复杂,欧洲这边也不好跟你多说的,如果你想要找我们,可以打电话给我。”
禅院甚尔接过来,自顾自地说道:“昨晚我想了很久,我不太懂那个丘比说的意思,如果我找不到能够治疗我妻子的人会怎么样呀?”
魏尔伦戳破对方的幻想,“植物人是什么样的,伏黑春依大概就是什么样的,如果有什么不理解的,你可以再跟医生好好聊聊。”
禅院甚尔愣了一下,兰波给出些许建议,“你可以将你的妻子全权委托给医院照料,而你先离开法国回到日本,一边养育大孩子,一边找到那个治疗的人。”
“我懂了。”禅院甚尔点点头。
兰波和魏尔伦也只能言尽于此了,他们已经为此付出了巨大的努力了,起码植物人也好过真的死了的结局要好啊!
至于今天没有过来的果果,他早就问心无愧了。
当夜他们带上太宰治回到了横滨,中原中也亲自去接机的,他们好好地拥抱了一下,然后回到家。
禅院一家的不幸,中原中也报以同情,但他们真的无能为力了。
兰波和魏尔伦没有多提起丘比对果果的算计。
身处漩涡中心的果果,正和chuya筹划着回到新西兰后的“向日葵”采收计划。
第354章 第 354 章
354
春生夏长, 秋收冬藏;一年一光景,一岁一芳华。
时光荏苒,不知不觉又过去了快一年。
——距离五年之期的倒数第三年的夏末。
雨果带着已经康健了的女儿来到寒冬时节的新西兰, 他们带了两个行李箱,外加一个八个月大的幼儿。
按下门铃那刻, 从容半生的雨果,心里思绪万千。
然而在门打开那一瞬间, 他看到兰波时,所有杂念全部烟消云散了。
“兰波,好久不见, 原谅我贸然前来吧。”鬓边又添白发的中老人说道。
兰波的视线自然地从抱着婴儿的女士身上移开,他对眼前这好似祖孙三代同框的画面有些许费解。
虽然阔别已久,但他还记得惠的模样。
——禅院甚尔的孩子怎么会在雨果这里, 这和预想的完全不一样了。
但人都已经来了,容不得兰波半点懈怠。
门外寒风凛冽, 兰波优先邀请他们进屋再做决定。他上前提起雨果脚边的行李箱, 大方欢迎道:“雨果先生, 阿黛尔小姐,请快点进来喝杯热咖啡暖和一下身体”
雨果轻轻唤了声低着头注视着怀里孩子的阿黛尔, 抱着熟睡的婴儿的阿黛尔听见熟悉的声音回过神来,下意识道:“父亲?”
雨果提醒一句, “该进去了。”
阿黛尔眨了眨眼睛,看到前面青年的背影,白皙的脸颊上浮现出窘迫之色,然而身体已经跟随父亲的脚步一前一后走进温暖的房屋里。
雨果关上房门, 脱掉了大衣、摘下了帽子,挂上衣帽架。转过身之际, 他安抚道:“阿黛尔,不要害怕,他们都是很好的人。”眼里流露着慈祥的笑意。
老父亲一边说着,一边还贴心地帮女儿解开防风御寒的银灰斗篷,挂在门口的衣帽架上。
换上舒适的拖鞋后,他们的视线扫过房屋的布局。
宽敞的客厅空间有着强烈的自然氛围,明亮色调搭配木制家具,还有时刻散发清香的鲜花和草木点缀其间,处处都透露着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美好景象。
一家人一个不差,天真烂漫的chuya、圣洁出尘的果果、耀眼夺目的魏尔伦、苍白淡然的阿尔蒂尔,意气风发的中原中也。
兰波向阿黛尔介绍自己的家人,以及接下来几日他们的房间位置。
穿着朴素束腰长裙的黑发女子,朝着姿容出众的一家人颔首致敬,“请恕我和父亲打扰几日。”声音柔婉动人。
她缓缓抬起灰紫色的眼眸,忧郁而美丽的目光令人沉醉其中,好似风中飘零的花瓣一样轻盈柔和。
兰波等人和阿黛尔保持礼貌距离,让她在陌生的男性面前不那么害怕。
屋里暖意融融,气氛融洽温馨,雨果适时提出让阿黛尔先去楼上休息的想法。
“父亲,惠需要人照顾。”阿黛尔犹豫地看着怀里的婴儿,“你能照顾吗?”
她在飞机上无法入睡,此时急需睡眠,可她熟睡了之后肯定是看护不了这个孩子的。
雨果伸出手,轻轻接过睡得香甜的人类幼崽,他看了眼果果,“放心,还有曾经照顾过惠的人在呢!”
chuya脑内自动触发预警,他原本就不喜欢外人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现在这个老人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想要甩锅吗?
不止他有这个想法,其他人也有些忧愁,魏尔伦和中原中也直接蹙眉了。
但他们还是等到阿黛尔上楼后才询问禅院惠到底是什么情况,禅院甚尔有去了哪里?
“几天前,禅院甚尔去看了一趟伏黑春依,然后特意找到了我和我谈了很久。”雨果坐下解释道:“他把儿子托付给了我,希望我带他来到你们面前。”
chuya大感不妙,“不是!他到底想做什么!”
果果握住chuya的手,“听雨果先生讲完,不要着急。”
众人心里都已经有了答案,然而还是想听雨果亲口说出来,“禅院甚尔想拜托你们收养伏黑惠。”
兰波惊讶道:“他亲口说的吗?”
雨果微微颔首,“如果你们不愿意,我会带走伏黑惠,反正我答应过了禅院甚尔,不会让他的儿子成为日本禅院家的孩子了。”
魏尔伦看着小小一团的婴儿,难以置信道:“禅院甚尔疯了吧……他儿子才多大,这才过去多久,他难道就忘记自己妻子说过的话了吗?”
雨果摇头感叹道:“恰恰相反,他是不希望自己孩子成为御三家的傀儡。”
魏尔伦态度冷淡道:“这不是借口。”
兰波和果果对视一眼,他们从彼此眼里看到了不解,阿尔蒂尔大概猜到了些许真相,但他也觉得这实在是匪夷所思了些。
chuya面无表情地盯着熟睡的伏黑惠,中原中也紧皱着眉头,他觉得禅院甚尔是有难言之隐的,但这种做法他无法认同。
轻易就将未满一岁的孩子交给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未免是太不负责了,万一他们不管,那么法国又将怎么对待一个身居御三家最正统术式的孩子呢?
雨果看着他们,“这个孩子的生身父亲已经回到日本了,而他的母亲就在法国沉睡不醒,至于他!当然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所有人一言不发,唯有兰波询问道:“如果我们选择不收养伏黑惠,那么您打算让阿黛尔小姐照顾他吗?”
雨果微微一笑,“我这一趟来是想确定你们的意思,主要是你和魏尔伦,你们两个想不想养育一个婴儿。”
“我不想。”魏尔伦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这辈子已经很圆满了,完全不需要人类的孩子填补生命的缺憾。
雨果看向兰波,“兰波,你想要一个儿子吗?”
兰波被这一说,忽然愣住了,年过三十的他,现在的确是养孩子的最佳时机。
可家里的孩子真的挺多了,再来个婴儿……不敢想象那个画面有多美。
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黑发青年,而他很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答道:“我和保尔不存在养老问题,我们对孩子也没什么耐性,而且chuya的性格也并不适合当哥哥。”
“综上所述,您还是带他回巴黎吧!”兰波深深地看着雨果。
“我讨厌人类,就算他是什么都不懂的婴儿,我也讨厌!”chuya冷哼一声,加重语气提醒某个踩在他雷点上的老人,“你把他留下,我不保证他还能安全长大!”
为了赶走还只是个婴儿的伏黑惠,chuya不惜自黑。
中原中也嘴角抽搐,他觉得禅院甚尔一定是眼睛瞎了,他们怎么可能是适合收养它儿子的人啊!
阿尔蒂尔不觉得让伏黑惠去法国是坏事,反正那个孩子一时半会死不了,对法国来说也是个观测对象。
“雨果先生,你先住着,等过段时间我们再决定要不要留下他吧!”沉默许久的果果忽然发言,打破僵局。
chuya直接僵在原地,他眼里涌动着淡淡的忧伤,那样子看得魏尔伦很揪心,然而不等他说些什么,chuya就跑上了去了。
果果看了眼魏尔伦,“我去和chuya聊聊,你们继续吧!”
雨果和蔼地笑了,“我需要买些婴儿用的东西,兰波你可以陪我去一趟市中心吗?”
兰波知道雨果没有放弃,但他真的不懂对方为什么这样做。
魏尔伦最后还是接收了伏黑惠,但他只是守了一下,就把责任交给中原中也和阿尔蒂尔了。
中原中也不解道:“为什么果果要考虑呢?”
阿尔蒂尔惆怅道:“果果希望这个孩子的出现能改变我们的想法。”
第355章 第 355 章
355
径直跑回房间的chuya, 神思恍惚地将自己栽进柔软舒适的大床上,一颗心又酸又胀,眼睛也红肿起来。
他拢着被子, 蒙住自己的脸,脑海里回荡着兄长要留下伏黑惠的声音。
不到一分钟, 熟悉的脚步声在chuya的耳旁轻轻回荡,他没有起身, 而是悄悄抹掉眼角的泪水,尽量避免被果果发现自己哭泣的样子。
安静下来的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忧伤,果果脱掉拖鞋, 轻盈地踩上床,他绕着chuya走了一圈,用被子裹住难过得不想见人的弟弟。
“停下!”布料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已经身上传来被包裹起来的触感,令chuya不再当缩头乌龟了。
果果丝毫没有动摇, 他依旧打包着气鼓鼓的弟弟, “我在哄孩子, 别吵哦!”
被说是孩子的chuya,不满地从蝉蛹里挣扎出来, “哥哥!你在干什么?”
他的脸颊红扑扑地,一双蓝色的大眼睛, 水汪汪地瞪着趣味盎然的兄长。
果果捏着被子边角,有条不紊地包大号粽子,“生气应该大声说出来,一个人躲起来偷偷流泪算怎么回事, 这可不像我的弟弟啊!”
他三两下就摁住了chuya的手,在完工之际用手臂圈住闹脾气的大孩子,
chuya反驳道:“我没有生气!也没有哭!哥哥少胡说!”
“别动,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次。”果果凝神望着狡辩的孩子,成功令对方哑口无言了。
他微垂着脑袋,用额头抵住弟弟的额头,两人四目相望,清楚看见彼此眼里的影子。
如天空般纯净的蓝眸里泛着温柔的光芒,chuya停止动作,心跳不自然地加速,他心虚了垂下眼帘。
一声轻笑落下,chuya有些羞恼了,但仍然不敢抬头凝视前方,宛如刚出壳的恐龙宝宝一样,把头埋进了信任之人的颈窝里,像初见那样依赖着果果的存在。
“哥哥明明知道我讨厌人类,为什么要留下伏黑惠。”稚嫩的声音里夹杂着十分复杂的情绪。
chuya不相信自己的兄长是讨厌自己了,或者对人类幼崽有了不该有的幻想。
“假设一下!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怎么办?”果果松了力道,温柔地捧起他的脸颊,澄澈的眼睛平视着自己最喜欢的弟弟。
被人拥住被子缓缓散落下去,堆在两个小少年中间,盖住膝盖。
鹅绒一经接触就释放暖意,而chuya的心却渐渐冰冷,声线颤抖着拥抱着果果,否决道:“哥哥,你怎么可能会有事呢!”
他完全忘记了婴儿的出现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怎么样的改变了,他现在只想确定自己的哥哥为什么会这样说。
“我又不是神,我也会消失的。”果果轻柔地抚摸chuya的后背,语调温柔道:“万一有一天我不在呢?”
“我……不知道。”chuya咬着牙道:“但是!我要和哥哥在一起,一辈子不分离。”
他从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这一生是有不能错过的事情要做的。
在满是黑暗的世界里,当chuya看到那抹义无反顾地扑向自己的金色时,他就知道了自己追寻的意义所在。
——要和对方一起生活下去,弥补内心深处难以忘怀的遗憾和悲伤,哪怕最后一无所有,也是值得的。
果果轻声安抚道:“那我们都不在了,兰波和魏尔伦怎么办呢?他们怎么忍受失去我们的人生呢?”
chuya的瞳孔悄然放大,他的心跟着这句话的回音不由自主地痛苦起来,喃喃自语道:“所以……哥哥希望他们有个孩子吗?”
果果点点头,“或许我的期望对伏黑惠来说很残忍,但他的出现的确可以介入兰波和魏尔伦之间的空隙,让他们之间更进一步了解彼此内心深处的秘密。”
chuya还是不懂,在他看来兰波和魏尔伦情投意合,即使他们没有孕育孩子的可能,也完全不需要收养一个孩子延续血脉。
果果摸摸chuya的小脑袋,“短时间或许不会,但时间长了,以魏尔伦对兰波的感情来说,他会自责自己没能让兰波有个正常的家庭。”
“那魏尔伦哥哥完全可以用科学技术创造一个孩子啊!”chuya冥思苦想后发现捷径,“用兰波的基因培养一个婴儿不是更好吗!”
“他厌恶克隆技术。”果果解释道:“就连与人造人相关的生物技术,都会令他感到不快。”
chuya坚决拒绝道:“可那是人类的孩子,他的父母都在,魏尔伦哥哥怎么会为养育人类的孩子付出心血。”
果果十分坦然地告诉他的弟弟,“正是因为如此,兰波和魏尔伦未来想要反悔,也能轻松解决伏黑惠的去处问题,对他的人生负完自己收养应尽的责任。”
——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在意伏黑惠未来能不能成为兰波和魏尔伦的羁绊。
重点是具备强者力量,且生身父母俱全的伏黑惠,可以帮助兰波和魏尔伦消弭掉未来存在的隐患问题。
无论以后兰波是否后悔自己没有留下血脉传承,还是魏尔伦担忧兰波以后觉得人生有缺憾,伏黑惠的到来可以帮助他们看清彼此所需,尽早考虑人生大事。
如果伏黑惠能够走进兰波和魏尔伦的内心,那么他们也不用有太大的心理负担承担起养育责任。
因为伏黑惠的父母都在世,他就不是孤儿,只是需要照顾的孩子,一个独立且能得到尊重的个体。
且他的身体里又流淌着日本人的血脉,他们只会把伏黑惠当作一个需要照顾的孩子来对待,帮助那个孩子长大成人,做个三观正常的人。
chuya的思绪从弯弯绕绕里飘出来,他耷拉着肩膀,沮丧道:“血脉真的那么重要吗?”
果果宽慰道:“子孙后代寄托着人们对未来的憧憬以及期盼,这是生物向往美好的本性所在,我们因为自身原因拒绝延续罪恶的血脉,但不能否定其他人追求幸福的权力。”
chuya苍白地辩驳道:“魏尔伦哥哥和兰波看起来并不像哥哥想象中那样渴望孩子。”
果果感慨道:“因为深爱着对方,所以满足之余又会患得患失,未来的时间那么长,他们总要面对这个问题的。”
“雨果先生也是这样想的吗?”chuya的表情十分迷茫,他觉得自己好像漏了什么似的。
果果点点头,“历经风霜洗礼的年长者总比年轻人看得更长远,自然是希望他们能够走得越来越远。”
他补充道:“这其实是一次尝试的过程,即使兰波和魏尔伦失败了,雨果也能保证伏黑惠有个健康的未来。”
chuya仔细观察着兄长真诚的样子,他忽然拧紧眉头想起他们最初的问题,“那这又和哥哥你一开始的问题有什么关系,为什么要说自己会消失。”
“我身上的不确定性太多了,如果有一天不得不离开他们,那么我当然得提前思考一下他们今后的发展。”果果坦诚相待道:“暂时没有比伏黑惠更适合的婴儿了。”
“叩!叩!”敲门声从门口方向传来,金发碧眼的青年不知道听了多少,但他的神色有些黯淡。
果果大大方方地招手,“需要我和你讲讲留下伏黑惠的原因吗?”
“我都听得差不多了。”魏尔伦叹息着走进房间,他忧心忡忡地看着两个长大许多的弟弟,“果果,你为我们考虑得这么周全,反而让我很担心啊。”
正如果果所料想的那样,魏尔伦对兰波有没有孩子这个事情,的确有些不能言说的在意。
哪怕他当初向亲友那样再三强调他们不会有孩子,但他依旧会在时光的流逝中产生一些愧疚之情。
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既然“爱”已经生根发芽了,那么“忧”又怎么可能避免呢!
坐在床上的果果站起身来,比魏尔伦还要高上许多,拍着他肩膀鼓励道:“尝试一次,确定兰波到底渴不渴望一个孩子。”
“总之!别让你的心里生出遗憾了。”说罢!他精致无瑕的脸上露出温暖如春的笑脸,澄澈的眼眸里无法掩饰的爱怜。
魏尔伦将人拥抱下来,抚摸着他柔软丝滑的浅金色长发,“雨果一定也会劝说兰波的,对吧!”
“这是肯定的。”果果不气不恼地告诉他,“谁让你们两个都太有个性了,让人没法不担心啊!”
chuya看着神情渐渐舒缓下来的魏尔伦,大概已经知道他们的决定了,接下来就是等兰波回来探明他的想法。
如果兰波也同意了,那么接下来几天就是尝试的开始,他们将通过这短短几天确定自己对未来的规划是否需要调整。
“果果,你说得并没错。即使我已经决定和兰波共度一生了,可我依旧会在意自己给他的够不够多。”魏尔伦又耐心梳理好果果的头发,修长的手指顺着柔顺发丝滑行,捋到后背去。
他俯身,贴着果果耳畔,小声道:“特别是我现在还无法跨越身体那道坎时,我就更担心他会不会对我有所失望了。”
果果眨了眨眼睛,电光石火间,他忽然明白魏尔伦说的是什么了,立马就抓住魏尔伦的手臂,左顾右盼道:“那个……这就是大人的事情了,还是不要对我讲了!”
没有听清楚魏尔伦后半段说了什么的chuya,从床上飞快下来,走到他们身边,“哥哥!你们在说什么?”
魏尔伦站直了身体,心虚地看了眼没听到他讲悄悄话的chuya,立马转移话题,“没什么!就是在想你什么时候需要独立房间。”
果果神色有些不自然地躲开chuya的视线,chuya不懂他们之间怎么了,但他很在意魏尔伦的话,“我和哥哥一间房很好,不需要独立房间。”
魏尔伦温柔地抚摸着chuya的发顶,“可等你长大了也要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间啊。”
chuya摇头,“我觉得这样很好。”
果果无奈地笑了笑,他说:“没关系!床很大,房间也很大,未来还很长,我们不着急。”
第356章 第 356 章
356
去年冬天伏黑春依的遭遇, 令果果对他们的未来产生了不小的忧虑,他是否可以仅凭自己的智慧抵御外界不可抗力的侵袭。
当然!他希望自己是想太多了,或者说是在杞人忧天。
但从兰波和阿尔蒂尔两年多前开始折腾那些稀奇古怪的研究开始, 果果就感知到在从容不迫的生活节奏中隐藏的危机感。
——丘比始终是个不定时炸弹,它所做的一切都是契约。
果果不知道丘比到底图谋了多久, 但他可以肯定丘比很久很久以前大概就在观测这世界的变化了,它在寻找心意的路上不断探索, 直到来到他的面前。
他们一直都在丘比的注视下,而命运也在不断变换向着结果前进。
伏黑惠不一定会成为他们的家人,但他的出现却带来了新的变化。
咒术世界与异能者世界的碰撞, 两个命运多舛的家庭相互依存,御三家、法国政府间接受到影响,加深他们之间的羁绊。
哪怕有一天他已经不在了, 这些客观存在的因素都能帮助兰波、魏尔伦、中原中也规避掉一些危险现象。
果果希望分离的那一天永远不会到来,安生度过余生的日子。
——可万一这种事情发生又没有确定数!
果果知道如果自己真的离开了, 那么阿尔蒂尔绝对无法长活下去, 就连依赖于家人的chuya也会步人后尘, 热闹的家将只剩下兰波、魏尔伦、中原中也。
他们熬过漫漫黑夜,迎来幸福的新起点, 不应当因为他们的离去,而再度陷入绝望之中。
雨果想必也在担忧由两个世界的人组成的家庭是否能永久完整。
他带着伏黑惠前来, 自然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看能不能让兰波和魏尔伦重新踏入民主制的法国政府,哪怕这样做吃力不讨好。
这是老人对年轻人的特殊关怀,他不希望看到他们因为意外变故再次失去和这个世界的联系。
兰波和雨果出去了近两个小时, 他们回来时提着大包小包,还有一辆婴儿车。
伏黑惠已经醒了, 阿尔蒂尔和果果在照顾不哭不闹的宝宝,魏尔伦和两个弟弟看着他们。
已经会爬会走的惠,刚醒来时很迷茫地看着周围,但他很快又适应下来,睁着天真无邪的眼睛,静静观察眼前的新面孔,一副一言不发的乖巧模样。
无论是换尿布、还是吃奶、又或者自己坐在沙发上抓着玩具玩,还只是幼崽时期的伏黑惠,就已经表现得十分镇定了。
中原中也和从外面回来的兰波、雨果,说:“这小家伙很好带,完全不怕生。”
兰波看到果果和阿尔蒂尔拧着眉头就知道事情不简单了,他心想这可不是件好事。
一个八个多月的宝宝对从未见过的人多少会产生陌生,甚至恐惧的情绪,对外界事物也应当是有基本的警惕心理。
但伏黑惠却丝毫没有哭闹行为,就好像无论出现在哪里、身边是谁都一样,可见禅院甚尔带孩子是怎样糟糕的事情。
沉湎于悲伤中的父亲,恐怕连正常的情绪波动都无法给予。
刚出生不久的新生儿或许不懂,但几个月的婴儿却每天面对着这样的父亲,他的感情系统大概是出现了封闭模式。
雨果拍了拍兰波的肩膀,“去和魏尔伦聊聊。”
所有人的目光移到黑发青年的身上,他则望向自己那俊美如北欧神祇的亲友,温和地唤了声:“保尔。”
“去书房。”魏尔伦抿了抿唇,眼里闪过复杂的情绪。
他看了眼神色和蔼的前辈,对于雨果出现的目的已然有所理解,只是他得确定兰波的想法。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客厅,雨果长叹一口气,他抱歉地看了眼在座的各位,“是我冒昧干扰你们的生活了,无论结果怎么样,我都会离开的。”
“雨果先生,您是好心的,但这件事得让他们自己拿定主意。”阿尔蒂尔看着自己摆弄玩具的宝宝,他开口直接跳过矛盾。
走进这个家就放下所有架子的雨果,语调缓和道:“自然如此,这种事情强求不来的。”
在贫民窟里摸打滚打的中原中也见过太多不幸,他清楚知道一个正常家庭的构成要素,爸爸妈妈、儿子女儿。
世人标榜的真爱也就那么回事,同性恋人相守一生则更加艰难。
中原中也并不否定兰波和魏尔伦的感情,他将一切看在眼里,这两个人对彼此的重视程度几乎达到了可以牺牲自己的生命。
但有些事在不同年龄阶段会有不同的反应!
作为弟弟,中原中也同样不希望魏尔伦和兰波在这段相濡以沫的感情里留有遗憾,而他们这些弟弟也代替不了孩子。
所以当果果安抚好了chuya下楼告诉他们原因时,中原中也是赞同的,哪怕只是一次尝试,也能明确他们对于孩子的真实感受。
特别是伏黑惠身世如此特殊,现在又还这么小,压根记不住事。
即使兰波和魏尔伦在接下来几天意识到自己不适合当抚养人,也能弥补对方,确保这个孩子在法国健全长大。
真正委屈的只有伏黑惠,父亲为了他的未来主动放弃了他,母亲又因为生育变成植物人,收养人虽然权势地位极强,但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至今为止,伏黑惠都没有好好感受过父母的疼爱。在这样的人生经历下,他怎么会像个正常宝宝一样呢!
书房里,魏尔伦将果果的各种考虑说过兰波听,兰波也将雨果对他的劝告讲了出来,希望他们尝试的意思其实都差不多。
他们一方是人类,一方是人造人,同是男性。
传统观念和新潮思想碰撞,所有人都知道他们能走到一起是经历了重重考验,不可能再分离的状态。
那么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老年后是否遗憾膝下无儿女。
兰波已经三十了,人生已经走了三分之一了,在经历坎坷不平之后,主动归于平静。
可表面和他同岁的魏尔伦,心理年龄却只有兰波的一半,他真的懂属于自己的孩子的重要性吗?
他连爱都摸索得糊里糊涂,别说去创造生命了。
在魏尔伦眼里,通过不正常手段获得的孩子,那都是亵渎生命的犯罪行为。
他宁可不和兰波在一起,都要拒绝那种创造幸福的方式。
兰波也了解他的亲友,事实上他们两个都是怪人,既不能接受强取豪夺而来的孩子,又不想对一个名为“子女”的无辜生命有各种操碎不完的心。
其他人的想法,恰好是基于他们的情况落到实处了。
而伏黑惠也需要一个充满爱的环境,且能够容忍他以后回归自己亲生父母身边的养育者。
只要他们愿意,他们可以体验到抚育孩子的种种感受,待到伏黑惠长大成人,由他自己决定今后的人生。
如果他三观足够正常,那么他自然不用忧虑未来的去处,因为生身父母不必辜负,养育者也不需要舍弃。
兰波和魏尔伦的强大足够应付世上百分之九十九的问题,包括老年生活的种种烦恼,他们可以照顾对方直至死亡。
魏尔伦和兰波促膝长谈了一个小时后,他们握住彼此的手相视一笑。
魏尔伦温柔地看着依旧年轻的兰波,“兰波,为了我以后不后悔,你得试一试。”
“那这几天你也要陪我一起照顾伏黑惠啊!”兰波笑道:“只要我们都能够接受伏黑惠,那么就留下他。”
魏尔伦点点头,答道:“约定作数。”
这个决定自然也会告诉在这个家的所有人。
雨果看着两个心意相通的优秀后辈,长舒了一口气,他在车上和兰波说了那么多还是有用的。
人正是因为爱人,才会更珍惜当下,把握人生的关键时刻。
果果揉着翘着嘴的chuya的脸颊,无论有没有伏黑惠,他最喜欢的弟弟都不会变了。
阿尔蒂尔觉得这样其实挺好的,万一他的计划都失败了,那么他们三人也能维持正常的生活。
时间总会慢慢冲淡悲伤,无法挽回的人永远留在过去好了,活人的幸福也是他们的期盼。
接下来,伏黑惠就交到了兰波和魏尔伦身边,白嫩可爱的宝宝坐在他们之间,无措地搂着小熊,不停地眨眼睛。
直到兰波尝试抱起惠,惠才有了反应,怯生生地望着不断靠近自己的大人。
兰波将柔软的生命拥入怀中,和初见时还皱巴巴的新生儿相比,现在的伏黑惠一举一动都惹人怜爱。
胖嘟嘟手松开了玩偶,抓着垂在眼前的长发,他仰着头看着兰波,眼里有光,似乎在好奇。
“他好轻啊!”兰波有些紧张地看向魏尔伦,因为身份改变,他们的心理也不知不觉间发生变化。
魏尔伦嘴角上扬勾起浅笑,“你们俩的头发颜色还挺像的。”
“惠的面容像他父亲,头发像他母亲,但看到他就知道他只是他自己。”兰波笑了笑,“即使不是我们抚养,他也会如他母亲那样幸福的。”
雨果不置可否地笑了,其他人也没有意见,再怎么都比禅院甚尔一边找人,一边带孩子强。
在那双干净无邪的绿眼睛下,他们渐渐体会奶味十足的小宝宝身上散发的纯净美好。
雨果觉得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任何人一旦有了某些念头,那么自然而然就会产生一些复杂的情绪变化。
何况!他们又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幼小无辜的生命。
未成年从事危险工作,成年后又身陷囫囵泥潭,好不容易有了弟弟,弟弟又那么大了,育儿感受自然是不同的。
雨果也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决定送惠一同前来的,现在有了进展,他自然要告诉他们更多细节。
“禅院甚尔离开医院后,一直独自照顾伏黑惠。他没当过父亲压根不知道婴儿也需要情感呵护,现在的惠其实连话都不会说。”
雨果从口袋里拿出医生的体检报告递给魏尔伦,“阿黛尔照顾了几天,反正就没听他哭闹过,不舒服了就哼哼两声。”
果果拉着chuya凑到魏尔伦身边看体检报告单,一条看下来,魏尔伦蹙眉道:“雨果先生,你的意思是惠的身体健康,但他的情感出现自闭倾向了,是吗?”
雨果点点头,“他需要陪伴。”
中原中也瞪大眼睛看着兰波怀里软糯可爱的宝宝,“我们真的可以吗?”
他对于给予正常家人的爱意这事持谨慎态度,那可是一个婴儿,一个连话都不会讲的婴儿。
其实这个结果并不让兰波意外,他轻柔地抚摸了一下惠的脸颊,温和地看着乖巧的宝宝说:“好在身体健康,其他情况可以慢慢改善,接下来几天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有了他们点头,惠的去处暂时也算安歇了下来,雨果很有耐心等待他们最终的回复。
就这样,兰波和魏尔伦开始适应伏黑惠的存在,他们并不觉得起夜照顾宝宝是件麻烦事。
可能也是因为伏黑惠太乖了,完全不用他们担心哭闹的问题。
晚上定点喂奶,换一次尿布。早上睡醒了,他自己坐在婴儿床上,看着周围的环境,等人来照顾他。
兰波和魏尔伦也觉得这种体验十分新奇,和预想中的手忙脚乱完全不同,洗脸、刷牙、换衣服,抱下楼去吃早餐。
惠就坐在婴儿专用座椅上,好奇地看着他们边说话边吃东西。
他对阿黛尔有几分熟稔,下意识会看向端庄大方的女性,但也没有太大的感情波动。
果果吃完了会抱起惠去沙发上玩,兰波和魏尔伦该干嘛干嘛,处理完了事情再去看他们。
chuya经过一夜辗转,情绪已经好转多了。
反正!自闭的惠抢不走他哥,最多就是成为这个家的一员,受人照顾几分。
雨果带着阿黛尔出去散心了,他们本来就是来看极光的,顺便也让惠提前适应这个家。
在雨果看来,兰波和魏尔伦需要时间转变自己的心态,他们本质上并不讨厌惠,只是怀疑自己适不适合成为抚养人。
其他人也很可怜惠的情况,并且他的情况的确适合他们的育儿观念,容纳他不成问题。
而对惠来说,家嘛!不一定要有血缘,重要的是家庭氛围和三观。
第357章 第 357 章
357
伏黑惠很乖, 这是所有人的共识。
但是他太乖了,待在一个地方基本上就不会挪窝,连话都不会说, 这也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事实。
几天下来,一家人围着伏黑惠的讨论变得更多了一些, 他们切实体会到他和其他孩子的不同之处。
兰波思虑再三后,他和魏尔伦商量留下这个沉默不语的宝宝, 也不敢保证一定会养育对方年满18,但绝对不会辜负他的到来。
毕竟丘比口中的五年之期越来越近,他们至今也没有头绪解决果果体内的吉维尔。
魏尔伦点头同意了, 他并不讨厌安静乖巧的伏黑惠,他的弟弟们也适应良好。
或许他们压根也养不了伏黑惠多久,就当是做善事了。
言而总之, 家里出现这么一个小小的生命,其实并不是他们难以承受的事情。
取得魏尔伦的赞同后, 兰波又询问其他家人的想法。
chuya最开始是不赞同的, 可接触下来他发现伏黑惠无论如何都抢不走他的兄长, 也没有意见了。
雨果和阿黛尔在新西兰待了快一星期,他们见到了南半球的极光, 也欣赏了新西兰的文化艺术,知晓他们同意收养后, 便准备晚上启程返回巴黎。
阿黛尔走前和惠做了告别,她亲了亲宝宝柔软细腻的面颊,将自己的十字架项链挂到了惠的脖子上,祝福他能够早日像个正常的孩子一样快乐成长起来。
去机场的路上, 兰波问阿黛尔:“为什么不收养惠。”
早年饱受精神疾患折磨的阿黛尔,坦言道:“虽然我很喜欢孩子, 但我的身体状况并不符合养育他人的标准,万一某天又忽然发病,一定会深深伤害到惠的。”
雨果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安慰道:“我亲爱的阿黛尔,属于你的阴霾已经过去,你应该重新去认识这个新世界,爱你的人正在路上等待着你。”
温婉优雅的阿黛尔,颔首低眉,语调婉转地透露出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父亲,我不会再爱上任何人了。”
雨果忧郁地望着她,“爱一个人没有错。”
阿黛尔闻言侧目而视,望着从未放弃过自己的父亲,十分冷静道:“父亲,请你放心!哪怕未来孤身一人,我也不会再害怕寂寞了。”
她握紧了父亲宽大温暖的双手,微微一笑,仿若重获新生了一样美丽动人。
雨果慈爱地看着焕发光彩的女儿,他抬手轻柔地抚摸阿黛尔披散在后背的乌黑长发,神色柔和地说道:“你是我女儿,我会永远爱你的。”
阿黛尔微微怔住,心里泛起涟漪,温柔地笑道:“父亲,我也爱你,就像爱着妈妈一样爱着你。”
她将头靠在雨果的肩膀上,眺望着前方的道路,那个躲在房子里偷偷流泪的女孩逐渐成熟稳重。
父女情深的画面令兰波也为之动容,他静静地开着车,看着无边的旷野飞驰而过,脑海中闪过无数与血缘有关的回忆。
离家太久的浪子是否可以重新回到原来的起点呢?
——别人可以,但兰波不可以,因为他已经不再是保尔·魏尔伦了。
兰波半垂着眼帘,思绪不断飘远,保尔·魏尔伦早在十几年前就死了。
他的母亲已经忍受了十几年的分离了,没必要再添新的负担。
但兰波想带魏尔伦悄悄回去一趟,哪怕不能相认,他也想让魏尔伦知道他的过去,再见见自己生母一面,做最后的告别。
*
——时间来到倒数第二年的秋天。
新西兰的寒冬倏然结束,一阵温暖的风扑面而来,初春时节无限好风光。
灿烂辉煌的骄阳,悄然无声地融化了山峰上的冰雪,清澈明净的雪水滋润休眠的大地,汇入山溪河流之中,最终涌向远方的海洋,开启新一轮循环。
万物复苏,生机蓬勃,各种病菌也随之繁衍。
考虑到惠还没满周岁,抵抗力羸弱,他们最终离开了新西兰前往横滨度过秋天。
顺便看能不能找到禅院甚尔,亲自见上一面,和他聊聊了伏黑惠的状况。
*
横滨,海景别墅房内
“叔叔……要瓶瓶。”只有成人膝盖高的宝宝,眨着无辜的眼睛,眼巴巴地仰望着桌子上装水的奶瓶。
正在整理桌上物品的俊美青年,没有直接将奶瓶递给他,温柔地问了声:“惠,是饿了吗?”
他的眼里倒映着惠小小的身影,笑容真诚且善良,像是万千个普通人中的一员。
头发炸毛如小刺猬的宝宝,摇摇脑袋,努嘴解释:“水……喝水。”
魏尔伦微微弯腰,将奶瓶送到惠手里,托着奶瓶的底,“慢点。”
惠急切地咬住硅胶管口,喝了十几秒才松嘴,一脸满足地回到原来坐着的垫子上玩玩具。
不远处,正在查阅资料的阿尔蒂尔,分神看护着他。
其他人各忙各的,一时无暇顾及他们。
惠快十个月了,他在轻松愉快的氛围下,已经学会了简单称谓,会叫年长者为叔叔,叫年轻的少年们为哥哥,能表达自己的需求。
chuya抱着一大捧花进屋,果果去厨房洗水果了,兰波带着工具人搞卫生。
搬家对惠来说不过是一件很小的事情,他适应良好,也不想念自己的父亲。
而阿尔蒂尔此次回到横滨也有必须做的事情,他想调查关系着【书页】的西格玛是否诞生,那七号机关肯定是要去一趟的,提前准备也要做好充分规划。
日子不紧不慢过着,电话联系了禅院甚尔,但对方拒绝和他们见面,还往兰波的银行账号转了一个亿日元,附带一句感谢的话。
兰波告诉他们这件事后,让伏黑惠和父亲见面的安排也不了了之了。
横滨十月末,意外访客的到来又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一丝惊喜色彩。
快满14岁的五条悟一改以前风格,兴冲冲地来拜访他们,并带来天元出关的好消息。
“这就是疑似【十影】的禅院吗?”一米八的五条悟摘下眼镜,认真端详着天与暴君的幼崽。
除了肩背不够宽阔,面容依旧透着孩子气,他已经和成年人别无二致了。
惠很沉稳,面对莽撞到自己面前的大只白毛怪人,只是当场愣了几秒而已。
他很快就回过神来,蹬着小步伐躲到了果果身边去了。
“哈~哈~”五条悟站直了身体,双手叉腰,笑道:“无论他是不是【十影】,这辈子都不可能超越我了。”
哪有人去别人家做客,寒暄一下就对着未满一岁的宝宝贴脸开大的,可能也就只有五条悟会这样了吧!所有人无一例外地想到。
chuya眉头一皱,不满道:“你不过就是先出生十几年,别太嚣张了!”
虽然他不承认惠是自己的弟弟,但他更讨厌这个一来就贬低人的白毛。
五条悟耸耸肩膀,无所谓道:“先出生也是一种能力,弟弟你别太羡慕哦~”
他眼神比画了一下两人的身高差距,一脸得意地笑了起来。
果果上下打量着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白发少年,“悟,五条家给你吃了什么,你怎么越长越没个正经样了。”
“以前还能装一下,现在装都不装了,你是彻底暴露天性了。”他感慨万千道:“但你这样很容易被打的。”
兰波、魏尔伦深感认同,曾经那个老气横秋的小屁孩,两三年没见就变成不着调的中二少年了,偏偏他还是御三家现任家主之一。
真让人怀疑他们以前看到的五条悟是不是假的。
“快别提了!”五条悟一副吃大苦了的模样,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对他们大吐苦水,“天天和那群阴险无耻的老家伙装正经,装敬老爱幼,你都不知道多恶心人!”
五条悟当这里和自己家一样随意,长臂一伸,捻着茶几上的甜点送入嘴里,他也不怕有毒。
“还有那什么咒法,怎么学都学不会,我家里的老头们尽出歪主意折腾我。”白发少年怨声载道地描绘自己这两三年的生活,“我怀疑他们是故意的!”
五条悟气鼓鼓道:“所以!我现在一点也不想回家去!”
其他人不懂御三家的训练办法,也无意打听他家内幕信息,这话接不上。
兰波笑道:“那你不怕我们吗?”
五条悟歪头,咧嘴一笑,呲着整齐的牙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看在我是五条家主的份上,你们怎么着也不会对我下狠手吧!”
chuya嘟囔道:“这个欠揍的感觉好熟悉。”
兰波和魏尔伦有同感,阿尔蒂尔提醒道:“太宰治。”
嘴巴欠欠、神经兮兮、行为艺术满分、作死而不死的一把手,即视感不要太强大了。
五条悟嘴角一抽,立马反驳道:“我!家世显赫、风流倜傥、实力雄厚,怎么可能和那个时不时上吊的绷带精一样!”
“大叔!这种话你少胡说咧!”他盯着冷淡的白发青年,语气颇为幽默。
但如今身体年龄也才二十出头的阿尔蒂尔,丝毫没感觉到乐趣,面无表情道:“你再叫我一声大叔试试看。”
chuya眼前一亮,俊秀稚嫩的脸庞上露出摩拳擦掌的表情,“快点叫他大叔!”他就差说打起来了。
五条悟环视一圈,阿尔蒂尔黑了脸,兰波和魏尔伦笑而不语,果果无动于衷地投喂惠。
——好吧!真正想搞事的是果果傲娇的弟弟。
五条悟轻咳两声:“你们内部的不和谐,请不要牵扯无辜路人。”
chuya切了一声,十分惋惜道:“御三家也就这样了,没意思!”
五条悟的倔脾气也是被激出来了,“你这个小不点,看人不爽自己不上还拱火,要不去我家练武场走一趟。”
“去就去!谁怕你!”chuya也是不能激将的主,当即决定要好好教训这个不怀好意的白毛。
“五条,虎杖悠仁怎么样了?”兰波忽然开口,打断五条悟继续惹兄控的chuya的节奏。
家长出面调解,五条悟当即不再和小屁孩纠缠下去了,“吃得多、睡得多、哭起来哇哇大叫,和正常孩子没什么两样。”
兰波温和地问道:“那天元呢?伏黑春依的事情,你有告诉她吗?”
“说了,天元也没有办法,但她说如果在千年前那个百鬼夜行的时代,或许就有办法解决。”五条悟叹息道:“当代并不存在一个能帮助普通人成为咒术师的存在。”
兰波和魏尔伦看了眼躲在果果身边的宝宝,他们真的已经尽力了,但现在显然不存在奇迹发生的可能性。
五条悟看他们这个反应哪里还不懂呢!他们明显是对这个孩子上心了,他转移话题道:“跟你们说个事,天元想除掉盘星教,她希望你们不要插手咒术师的事情了。”
“随便。”兰波敷衍道:“只要你们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禁术,欧洲没兴趣掺和古老家族的内部纷争。”
五条悟捻起糕点,神情轻松地笑了笑:“和你们打交道就是爽快。”
兰波留五条悟吃了顿午饭,中原中也回来看到他挑了挑眉,十分吃惊前两年还一米五的人居然一米八了。
所有人都在长高,唯独忘记了他,中原中也好酸!
“这不是中原干部嘛!”五条悟的记仇能力也很强,“好久不见,你还是这么娇小玲珑啊!”
中原中也拳头都握紧了,一个太宰治已经够烦了,为什么世界上还会有第二个性格恶劣的五条悟,比太宰治还要讨厌啊!
五条悟见这家人不掺和年轻人的叙旧,便越发得意忘形。
白发少年打着想去黑手党参观的旗号,在中原中也面前晃来晃去,还说约了下午和森鸥外喝下午茶,要不要一起去港口黑手党总部。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拒绝道:“我下午休假。”实际上,脑内小人拳打脚踢。
多亏了太宰治多年言语的磨炼,不然他现在就破防了。
“没关系,等你成为黑手党首领,我去找你喝茶。”五条悟呵呵一笑,友好地交流下去,“下次约时间啊~”
“下次再说吧!”中原中也皮笑肉不笑,心里暗骂声臭小子!
果果打了个哈欠,他有午睡的习惯,到点就要去睡觉,捞起昏昏欲睡的惠就上楼去了。
chuya在“陪哥哥午睡”和“找机会怼五条悟”之间犹豫不决,但最后还是兄长更重要,他瞪了眼不着调的五条悟也走了。
他们一走,五条悟就收敛了笑意,他凝重地指出自己前来的另一个目的,“兰波先生,丘比呢?”
兰波放下茶杯,望着那双看破红尘的眼睛,平静道:“它想出来的时候,就会自己出来,不想出来的时候,谁也抓不到它。”
坐在兰波身边的魏尔伦,神色关切地问道:“五条悟,你现在能看到什么程度了?”
阿尔蒂尔和中原中也蹙眉,凝视着神色严肃的五条悟。
他们比任何人都要在乎果果的安全,而这些年里没有一个熟悉的存在能提供他们真正解决的办法。
五条悟的【六眼】如果能帮助到他们,那么他们必定加倍回报对方的恩情。
五条悟沉吟道:“我以前看到的是潮汐式的漩涡,但现在我看到的是即将喷薄的流火。”
众人心口被猛然捅了一刀,一切果然是假象。所谓的盛极、衰极,也不过如此了。
“果果他和你们完全不一样了……”五条悟语调沉重道:“他心中那团能量已经漫溢出来了,随时都有可能冲破黑暗,你们找任何人可能都没用!”
第358章 第 358 章
358
“这样下去……我们还能瞒着果果多久啊?”中原中也最先沉不住气, 他神色不安地望着眉头紧锁的兄长们,眼神忧郁得如同在哀悼即将枯萎的花朵。
兰波和魏尔伦答不上来,他们沉默地凝视着少年人眼里闪烁的哀伤。
阿尔蒂尔压低了声音, 神色凝重地询问五条悟的看法,“你觉得这是哪里出了问题?”
五条悟瞥了眼面色陡然苍白的青年, 又转头看向俊美如神明的魏尔伦和他的亲友兰波,眼神很是犀利地看着他们。
“关键问题出在了哪里, 不是一目了然吗?”他的声音低沉又不失磁性,严肃起来就是大人的模样了。
“丘比。”魏尔伦和兰波神色一凛,异口同声道。
五条悟收回视线, 暗中观察情绪低落的白发青年,“有时候我真不知道你们是在装傻,还是走投无路了才会求助于我, 这件事最清楚的不就是丘比吗?”
阿尔蒂尔,一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家伙, 顶着年轻人的皮囊欺骗所有人。
别人看不穿他灵魂的厚度, 但五条悟却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人比兰波要可怕得多。
阿尔蒂尔礼貌称呼着他的姓氏,“五条君……说说你的想法吧。”
他眼睫微垂, 金绿色的眼瞳暗淡无光,犹如打了霜的枯草般脆弱不堪。
五条悟双手抱胸, 微抬下巴,他丝毫没有被假象迷惑,神色严肃道:“我认为果果的情况是类似于伏黑春依的。”
“他的身体不够坚韧,无法承受住灵魂深处迸发的压力。”他语气越发强硬, 仿佛预见了未来的发展,“时间久了!一定会显现出混乱现象!”
“我给出的建议, 就是尽快调和他的□□和灵魂的平衡。”此话犹如一记重锤砸下,众人的情绪越发低落。
“但是——”五条悟停顿下来,大脑飞快转动起来,“具体怎么实施,我不知道。”
他明朗的眉宇间,渐渐浮现郁闷之色。
片刻之后,五条悟又冷静地补充道:“目前为止,人类所能操控的事物并不包括灵魂。”
“归根结底,人类之躯无法承受神明之力,如果果果就是神明呢?”五条悟的想法和丘比的谋算殊途同归,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阿尔蒂尔苦涩地喃喃道:“成神吗?”
兰波和魏尔伦眼里划过悲恸,他们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果果与丘比契约才有活路吗?
中原中也拧紧眉头,问了个相关性的问题,“五条悟,日本创世神存在吗?”
在很久以前,人们就歌颂着神的伟大和崇高。
如果神明是存在,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让这些神出现在信徒的身边为其化解灾难呢!
“高天原是存在的,但从千年前开始,神明就遗忘了人类。”五条悟的话无异于直接泼了一盆冷水下来。
“这种情况不止日本。”他自顾自地说道:“没人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只是忽然有一天开始,人间的事情就非神的事情了。”
众人神色各异,心乱如麻地想到了费奥多尔的神学说。
为了打消中原中也想要尝试沟通神明的念头,五条悟严厉地警告道:“我们现在所看到的神,基本上都是妖魔鬼怪演化成的产物,别轻易许愿。”
兰波想到掌握友人帐的夏目贵志,“千年前的妖怪应该知道神的下落吧?”
五条悟反问道:“如果那些高级妖怪知道神界的具体位置,为什么他们不去呢?难道是不想成为神吗?”
魏尔伦摩挲着大拇指,“界限无法打破。”
“对啊!”五条悟肯定道:“因为妖怪就是妖怪,就算涅槃重生,也不可能成为真神。”
“人类向伪神寻求帮助,轻则失去血肉,重者失去灵魂,总之就必须付出代价才能获得回报。”
拥有浩瀚双眼的五条悟倨傲地说道。
他就如高高在上的神明,冷眼扫视在场的几人,周身散发出淡淡的压迫感,“向神寻求帮助,和向魔鬼许愿并无二致。”
兰波和魏尔伦心神一凛,他们永远无法几年前的那晚发生的惨痛经历。
一只高级妖怪试图通过诅咒师的手段吞噬掉果果,结果反被虐杀,还牵连出咒术师高层与诅咒师沆瀣一气、使用禁术妄图长生不老。
与另一世界的非人打交道,不是每一次都那么好运的,主动和被动之间相差无几,
“治疗伏黑春依的存在会是人类吗?”阿尔蒂尔低垂着脑袋,他忽然不再对咒术师抱有期待了,越发肯定能解决问题的只有【书】了。
“谁知道未来会怎样呢?只要人没死,那就有一线生机可以搏一搏。”五条悟感慨万千,“既然生死之劫,命中注定逃不了,那不如乐观面对。”
兰波深深地看着白发少年,拜托道:“五条君,这些事情麻烦你保密,好吗?”
“当然!”五条悟颔首一笑,“聊了这么久,丘比也不出来,我还是走吧!”
他戴上眼镜,站起身来,准备离开这里,“有空再来看你们!”
兰波收回搭在魏尔伦手背上的手掌,他准备送五条悟去港口黑手党,正好去见一见森鸥外。
他们俩一走,阿尔蒂尔将自己接下来的打算和盘托出,“接下来一段时间,我要去七号机关,你们不要担心我,果果那边还是先瞒着他。”
魏尔伦浅色眼瞳里闪过狠意,他用优雅动听的声音回应道:“我和你一起去。”
兰波直接拒绝:“我一个人才是最安全的,你们别冒险。”
中原中也走到魏尔伦身边,“实在不行,我去求太宰治帮我一次,有他在一定能更快找到那什么书的。”
魏尔伦攥着拳头,面色沉静下来,“等兰波回来吧!”
他们做什么决定是不能瞒着兰波的,就算阿尔蒂尔能够一人行动,也需要一个后援确保撤退时万无一失。
*
前往港口黑手党的路上,兰波问五条悟有没有延续生命的办法,哪怕是像伏黑春依那样封印下去也行。
五条悟沉吟良久,提到一件特级咒物——狱门疆。
兰波郑重其事地说道:“五条君,你能把它给我吗?”
戴着墨镜的五条悟,语气幽幽地说道,“兰波先生,不是我拒绝你,而是给你也没用,狱门疆需要咒术师的力量才能使用。”
“东西给我,我能为你做一件事。”兰波侧头看向靠着车窗的白发少年。
清凉的秋风吹拂起五条悟的短发,他通透的眼眸里有着说不出的惆怅,嘴上却饶有趣味道:“哪怕是杀死禅院家和加茂家的家主也在所不惜吗?”
兰波云淡风轻地回答道:“没问题。”
“不用了!你帮了御三家一个大忙,我欠你的人情该还了。”五条悟伸出手递上一个拳头大小的纯黑方块,“这就是狱门疆,你拿走吧!”
如果五条悟这时候发动术法,那么只需几秒钟就能制服兰波,但他没有那个想法,打来打去毫无意义。
惹毛魏尔伦和果果,分分钟上演暴走模式,五条家还想再传承千年呢!
兰波从他手里拿走狱门疆,他怎么使用自然不可能告诉五条悟了。
两人默契地谁也没有提以前的陈年往事,不管是前任五条家主对果果的算计,还是阿尔蒂尔对五条悟的预谋已久,这些都尘封在他们心底。
森鸥外再见到兰波和五条悟时,也恍惚了一下,醇厚如酒的声音慵懒低沉,“岁月不饶人啊!”
他眼角的细纹越来越深,整个人都已经开始步入衰老期。
而兰波和五条悟却一个比一个风华正茂,多少是让中年人感到了压力。
怪时代将他们生在了后浪里吧!又怨自己生不逢时,走在了浪尖上错过了太多的风景。
兰波清朗一笑,神色平淡道:“如果能提早退休,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森鸥外无奈地笑了笑,不再提起年龄,带着他和五条悟去见梦野久作。
封闭的房间里,穿着水手服的漂亮男孩随意坐在地毯上,和一身红裙的金发女孩玩得不亦乐乎。
他们的世界里有童真的笑容和柔软的玩具,没有尔虞我诈的野心和枪林弹雨的血腥。
墙角上闪烁着红光的监控器,24小时记录下日常的点滴。
五条悟站在隔离线外注视着梦野久作的一举一动,眼神无比冰冷地下达判令,“他已经废了。”
森鸥外温和地笑道:“废了总比死了好,起码我也算对得起将他托付给我的人了。”
兰波试探性问道:“那个人该不会是夏目漱石吧?”
“兰波君,这个国家已经失去了发展的机会,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森鸥外直视黑发青年漠然的眼神,神态淡然,丝毫不惧惹恼了对方的后果。
兰波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以说笑的口吻讲起一桩往事:“有一只三花猫偷听了些不该听的故事,虽然时间过去有些久远了,但我忽然有些担心这只猫说给别的猫听。”
忽然知晓夏目漱石秘密的森鸥外,此刻快要心肌梗死了,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接下话:“猫这种动物十分胆小怕事,记性也不好还喜欢离家出走,肯定已经忘了过去的事儿了。”
“最好如此!”兰波嘴角上扬,冷峻的面容也柔和下来,只是他脸上的笑容和对方一样不及眼底。
五条悟推了推眼镜,选择看破不戳破,当个快乐的五条家主。
森鸥外带着他们去楼上喝茶,内心深处疯狂呐喊兰波不讲武德,三年多都过去了,怎么还要秋后算账啊!
——他这个脱发严重的中年人,真的经受不住这个残酷的考验啊!
‘夏目老师,不是学生不想打击敌人,只是敌人太强大了,学生惹不起啊!’
‘为了这个国家,你老千万不要想不开大嘴巴啊!’
……
森鸥外一边喝茶,脑内一边碎碎念个不停。
送走兰波和五条悟后,森鸥外抱着爱丽丝长吁短叹自己一丝秘密都没有啦!
哪怕夏目老师是只三花猫,都弥补不了他今日份所受到的惊吓啊!要不要告诉猫控的福泽他的老师是只猫呢!
丝毫没有正经样的中年男人抱着自己的异能体,哀嚎索取安慰:“爱丽丝酱!啊啊啊!我好纠结啊!感觉不做点什么吃亏到家了!”
可怜的爱丽丝日常深受其害,鼓着腮帮子,双手叉腰,蛮横无理地提出抗议,“林太郎!撸猫刻不容缓!”
森鸥外重重点头,“没错!我们去买裙子吧!”
爱丽丝脸色大变,捶着他的肩膀,“必须买蛋糕!”
“没问题!”森鸥外爽快答应下来。
蹲在人家酒吧的三花猫,喷嚏不断,太宰治摇晃着酒杯,“猫咪老师,请你今天离我远点吧!”
三花猫哼哼两声,跑掉了。
织田作之助感叹道:“不愧是老师,真聪明啊!”
擦瓶子的酒保心想,‘能称呼一只猫咪为老师真是够怪的,你们俩不愧是志同道合的朋友啊!’
第359章 第 359 章
359
兰波从五条悟手里弄到了「滞停时空」的封印物【狱门疆】, 又在港口黑手党待了一个多小时和森鸥外聊未来的发展。
再次离开时已经下午两点了,与他同行的五条悟,下楼后挥了挥手告别, 独自打车不知道去了哪里。
兰波驱车回家,一边开车, 一边打电话给禅院甚尔,他向对方讨要「强制解除一切术式」的武器【天逆鉾】。
电话那头的禅院甚尔, 沉默了很久才回复道:“过两天我亲自送给你们,但作为代价,你们得帮我找到治疗我妻子的医生。”
禅院甚尔干脆利落的交易方式, 也省得兰波再和对方啰唆,他一口答应下来,丝毫不介意再欠别人一个寻人启事。
兰波回到家后, 对迎接自己的魏尔伦微微一笑,“一切顺利, 果果睡醒了吗?”
“半小时前就醒了, 但惠和chuya还在睡, 他就没下来了。”虽然魏尔伦心里已经松了口气,但眉眼间的郁气并未散去, 阴霾依旧笼罩着美丽的眼眸。
兰波看得揪心,他轻轻握住亲友的手掌, 安慰道:“我们还有时间,不能只听五条悟一人之言。”
他转头,视线落在神色阴郁的阿尔蒂尔的身上,“你和我去书房讨论一下。”
“没问题。”阿尔蒂尔手中把玩的亚空间落在地面, 像是雪花一样融化了。
“我也要听!”中原中也立即跟了上去。
兰波温和地笑了笑,他拉着魏尔伦的手走在前面, 一同去往一楼的书房。
【狱门疆】摆放在书桌上面,漆黑的表面映照不出一丝光亮,就像一个没有上色和转轴的魔方,普普通通。
但阿尔蒂尔亲口告诉他们,这个东西在未来将引起轩然大波,封印最强时期的五条悟,并且彻底改变日本咒术界和普通人的命运。
如今羂索已经死了,自然掀不起什么风浪了,而五条悟至今还没有遇见刺杀他的禅院甚尔。
没有临时突破的生死之差,五条悟不知何时才能成为最强,但最好这辈子都不要成为最强了。
有老油条天元守护日本,御三家的命运基本上是稳定了。
“使用【狱门疆】需要咒术师的力量,隶属官方的人死了容易引起御三家注意。”阿尔蒂尔心平气和地说道:“我们要下手的目标,就是那些不起眼的诅咒师。”
兰波神色淡漠地凝视着他,“日本天天死人,死一个烂人,不过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罢了。”
中原中也抬眸看向书桌后说话的黑发青年,他语气复杂地问道:“那你们选好人了吗?”
面对家人的关心,兰波露出温和的表情,朗声道:“中也,这些事你不用担心,我和保尔会亲自出手的。”
阿尔蒂尔提出自己的想法,他要去七号机关一探究竟。
兰波没有意见,就算他想独自行动,他也会同意。
但要去七号机关确定【书】是否出现了,最好还是等【天逆鉾】到了再行动。
毕竟七号机关是日本政府的犯罪组织,内部组织结构复杂,与政府也只是合作关系,完全不存在太多信任可言。
如果里面有被感染的吸血鬼倒还好,偏偏柏林那次闹那么大,都没有吸血鬼渗透进去。
这就是一个薛定谔的组织,和【书】一样捉摸不定。
魏尔伦知道他们的打算后很想一起去,可阿尔蒂尔以果果和chuya的安全为由劝住了他。
他们当然都知道魏尔伦有多厉害,暗杀英国女王的功绩谁敢忘记。
可再厉害的杀手,也要亲自潜入,危险系数随之升高。
【彩画集】的异能傀儡,可以悄无声息地入侵亚空间内的任意位置,即使被发现了不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真正要担心的是七号机关的防御措施。
有果果的血液在,咒术师和除妖师的结界清晰可见,【天逆鉾】能破坏一切术法,无头骑士的十字剑能抹灭灵魂……基本问题不大。
一天后的夜晚,禅院甚尔潜入海景别墅将【天逆鉾】交给兰波,兰波看了眼放下,他带禅院甚尔来到伏黑惠的房间。
摆在床头柜的小夜灯使光线更加柔和,房间内简单大方,显然是经常休息的地方。
婴儿床上的宝宝,盖着一床绒被,看起来比分别前又长大了许多了,脸颊的婴儿肥十分可爱。
禅院甚尔麻木的心忽然加速几分,他看着睡得香甜舒适的惠,嘴角不自觉勾起,那道伤疤也温柔起来。
惠完全不知道自己父亲到来,均匀的呼吸声配合小肚子一起一伏,两只小胖手虚虚握着拳头,禅院甚尔给他买的玩具也摆在婴儿床里面。
禅院甚尔不想惊动熟睡的孩子,他看了一会儿就转身离开了,转身一刹那,脸上温和的笑容消失不见。
兰波将他对亲子的思念看在眼中,他虚掩着门,告诉禅院甚尔,“惠还不会说爸爸妈妈,或许等大了也会想念你们的存在,到时候你再考虑一下要不要带走他。”
禅院甚尔洒脱一笑,眼神空洞地望着诚心为他着想的青年,“在春依没有醒来之前,他跟着你们比跟着我好,而且我已经答应把他送养给你们了,没道理再要回来了。”
“你们就当我是个不负责任的父亲吧!”一句轻飘飘的自嘲过后,高大健硕的男人又重新迈开步伐,走向楼梯口。
伏黑惠过得怎么样,隔三岔五收到影像的禅院甚尔自然十分清楚。
他的孩子除了无父无母之外,反而比贫苦老百姓更幸福快乐。
对此,禅院甚尔没有什么不满足的,他甚至很感谢兰波他们将惠照顾得越发像个正常孩子。
从楼下路过时,禅院甚尔看到正在看电视的一家人,他神态慵懒地摆摆手,告辞道:“我走了,你们有消息再联络我吧!”
果果提醒他:“12月22日是惠的周岁生日,你一定要来。”
“看情况吧!”禅院甚尔不是很在意的说道:“就算我人没来,礼物也会送到的。”
“不!你必须要来。”果果定定地看着他,加重语气强调着这一天的重要性,“你是他父亲,这么重要的场合,哪怕是腿断了,你也得爬过来看着惠吹灭蜡烛。”
禅院甚尔脚步一顿,困惑地看着金发碧眼的少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样美丽的人也会不讲道理啊?”
“就当我欠他的吧!”他无奈地摇摇头,“他生日那天我会来的。”
闻言,其他人眼里露出星星点点的笑意,面对强势摆烂的人,果果总有办法让人忘记悲伤。
“你走吧,记得准备好生日礼物。”果果不忘初心地给他加深印象。
一直到禅院甚尔离开,chuya都是不高兴的表情。
他不喜欢没有责任心的禅院甚尔,只是碍于面子,他也不可能代替伏黑惠去教训对方。
果果摸了摸弟弟的脑瓜,并未多说什么,眼神却无比疼爱。
——人人都有父母,他们却只有彼此,这何尝不是上天残忍呢!
*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阿尔蒂尔都是神出鬼没的。
他和果果说自己去找【书】了,但具体去了哪里,阿尔蒂尔又不告诉他。
为此事,果果生了几天闷气,chuya见自己哥哥这样不悦,本想添油加醋让阿尔蒂尔彻底独立,但魏尔伦却告诉他这样做只会让果果更加为难。
中原中也不是每天都会回来,但一休假就会带着他们去各处玩排解烦恼,他有时候也带上惠出门见识大城市的繁华。
但惠并不喜欢,他更乐意待在花园里,和他的小熊朋友做游戏。
直到11月下旬,阿尔蒂尔才结束他幽灵一样的生活状态,但他带回来的消息并不好。
——西格玛并不存在于七号机关,【书】更是没有任何踪影了。
本该被费奥多尔带走的西格玛,最终会从哪里出现完全不在他们的掌控之中,而【书】会落到何处,也成了不解之谜。
这一切预示着这一时期的剧情彻底脱离轨道,结合丘比的话来看,果果完全挺不到剧情发展的关键时期了。
这个烦恼太大了,一段时间不见的阿尔蒂尔被没有头绪的故事折磨得瘦了一圈,充盈起来的脸颊也凹陷下去了,像极了兰波27岁时怕冷的模样。
果果看到他这样气不打一处来,chuya都不敢跑到阿尔蒂尔面前说重话了,他很怕对方被他说哭了,然后闹出人命。
一想到阿尔蒂尔要死的画面,chuya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心跳也紊乱起来。
还是魏尔伦和兰波看不下去,好好教训一顿阿尔蒂尔,才把人从迷障里骂醒了。
阿尔蒂尔从房间里走出来,来到果果面前道歉,他说自己不该那么逞强。
果果冷着脸,清冷的眼眸里不再闪烁温暖的笑意,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态。
他鲜少这样,但平时待他们如沐春风的人,并不代表就不会生气。
chuya担忧的目光左右摇摆,他很气阿尔蒂尔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让他的哥哥伤心,但他又清楚他的兄长现在心里有多难过。
正是因为珍视阿尔蒂尔这个家人,所以他们才一而再再而三包容着对方的缺点,但为什么在面对有些问题时,他总是要选择独自承受呢?
果果有那么一瞬间真的想自己再也不要见到阿尔蒂尔了,他不要管这个人是怎么的状态了,这样就不会有多余的烦恼。
可每当这样的念头升起来,他自己就先要痛苦得不行。
对方变成这样,有一半原因是他自己拧巴的个性,另一半是他无法释然的死亡,也就是说林默之所以变成阿尔蒂尔·兰波,也是他谭果果导致的悲剧。
“阿尔蒂尔,那条河的水是多么寒冷啊……直接淹没了我们的世界。”果果按捺住心里的酸涩,“千辛万苦终于相逢,难道你非要我再看着你消失一次吗?”
“阿尔蒂尔·兰波,你不要再追寻下去了。”他拜托道:“陪我好好生活行不行?”
阿尔蒂尔看着眸中难掩悲恸的果果,心中五味杂陈,他紧紧握住少年冰冷的手掌,声音颤抖着说道:“我发过誓的,我不会离开了,但我很害怕意外再次发生。”
“够了!真的够了!”果果咬着牙说道:“你尽力了已经够了,意外什么时候都可能发生,它防不胜防啊!”
阿尔蒂尔还想说点什么,但chuya却不想给他机会了,他用力地推开白发青年,拉着自己兄长远离对方,“哥哥,我们不要理他,他是听不懂话的蠢货。”
“既然不会尊重别人的想法,那么你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小少年清越的嗓音传递到阿尔蒂尔的耳朵里,他忽然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望着离去的背影。
来到房间外,chuya走了几步就停下来了,他拥抱住难过的果果,安慰道:“哥哥,阿尔蒂尔是笨蛋,你不要为笨蛋浪费感情了,他压根不懂你需要的是什么。”
果果温柔地抚摸着弟弟的后背,“chuya,我没事,我只是有点累而已。”
chuya踮起脚,把头垂在兄长单薄的肩膀上,“哥哥,我们回新西兰吧!这里一点也不好!”
“我和魏尔伦说。”果果抿了抿唇,露出忧伤的神情,“我们三天后就回去。”
第360章 第 360 章
360
果果让chuya下楼去告诉魏尔伦和兰波‘他们想要离开’的事宜, 自己则又回到了阿尔蒂尔的面前,对他坦诚道:“我不想留在横滨了,如果你还有没做完的事情, 那么处理完善后再来找我。”
神色憔悴的阿尔蒂尔愣了一下,步履艰难地走向门口, 他微微沙哑着嗓子,“我要去巴黎一趟, 确定一下费奥多尔有没有离开巴士底狱。”
沧桑的眼神里藏着无法掩饰的愧疚,小心翼翼地描摹着近在咫尺的线条轮廓,他微微勾起嘴角, 然而更像是哭而非笑。
果果移开视线,他淡淡地询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出发?”
“今天不行。”阿尔蒂尔抬手,轻轻地挽起鬓角垂落的白发。
他怅然地回答道:“明天, 或者后天晚上吧……你们不是决定要新西兰了吗?”
果果抬眸,瞥了眼白发青年消瘦下来的侧影, 他叮嘱道:“去了巴黎注意安全, 顺便也去看看伏黑春依的状况。”
话音落下, 一声极轻的叹息流进阿尔蒂尔的心窝,又如一道闪电迅速不见踪影了。
他无法挽留, 只能看着果果转身离开视野,垂在身侧的手指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
空气里飘荡着令人沮丧的忧郁, 脚步的回声将他们心里的悲伤化作一阵呼啸而过的风。
果果又怎么会感受不到阿尔蒂尔的注视呢?
可是啊!悲伤如果共享出来,那么两个人都只会更加痛苦。
“果果,你不要为我担心了,照顾好你自己, 这一切都会过去的。”阿尔蒂尔的声音悠悠传递下去。
果果没有回应,径直去往楼下。
他想真正让人操心的家伙不就是说话的人吗!为什么不去照下镜子看看自己悲惨的模样!真是笨蛋到家了!
阿尔蒂尔失落地摸了自己心口, 他喃喃自语道:“我已经失去太多了,但唯独这次不可以再错过机会了。”
果果说的那些话,早已经深深地烙印在阿尔蒂尔的脑海里,时刻浮现出来给予他生活的意义。
但短时间内,他的确需要独自消化掉所有的负面情绪,重新调整好心态,才能面对充满未知数的现实。
客厅里,魏尔伦正安慰着愁肠百结的chuya。
大人的事情总有他们自己的道理,但如果是歪道理,那就好好打一顿吧!
chuya盘算有大哥哥帮忙的胜算是多少,答案是100%!
这样一想,他就不那么难受了,反而期待起了教训阿尔蒂尔的画面。
小小的惠已经很能体察大人的情绪波动了,他抱着玩具凑在他们身边,一副纠结不已的小表情望着他们,一举一动都惹人怜爱。
下楼的脚步声渐渐清晰,惠仰头看向楼梯下来的漂亮哥哥,“哥哥……”
他重新找到主心骨,立马放下了手中玩偶,小跑着扑向果果。
“哥哥……要抱抱……抱抱!”顺利抱到少年长腿的孩子,委屈地撒娇起来。
看得软糯可爱的小团子,果果眼里的阴霾一扫而空,他弯腰抱起眨巴着眼睛的惠,掂了掂怀里的重量。
他安抚着惠道:“惠要跑慢点,万一摔倒了哭鼻子,我们也心疼的。”
“……不哭!”惠摇了摇脑袋,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哥哥,我不哭。”
坐在魏尔伦身边的chuya,嘟囔道:“他这是仗着自己可爱故意去讨哥哥喜欢。”
“弟弟你更可爱。”魏尔伦抚摸着chuya后背的细软发丝,神色平静而又温柔地望着正在走来的一大一小,俊美无比的脸庞上重新绽放笑颜。
chuya嘴角的得意压都压不住,“我才是哥哥的弟弟,他只是个普通的宝宝。”
果果抱着惠走到他们面前,“过几天我想回去,你们现在还有事吗?”
魏尔伦拍板下来:“我们可以先出发,至于他们两人怎么想的,不重要!”
“初夏来临后,春季的流行性病菌肯定没有之前那么活跃,再过一两个月果园里的樱桃也该成熟了。”金发青年语调优雅地感慨道:“今年我们都不在那边,也不知道产量会不会比去年更多。”
果果并不担心这个,大自然有它自己独特的魔力:“现在回去刚好修枝施肥,哪怕只有一棵树结了果,也够我们吃很久了。”
他们都想念着平坦宽阔的草原风光,以及抬头就能仰望到的浩瀚星空。
只要是在新西兰,那就从不缺少好风景。
哪怕他们是在果园里修剪枝桠,也比在现在拘谨于大城市的生活舒服得多。
chuya笑道:“我们可以去海边玩吗?”
魏尔伦答道:“当然没问题了。”
果果的眼里泛起笑意,无尽的烦恼仿佛是一扫而光的落叶,他看着惠说:“下个月底就是惠的生日了,到时候就在新西兰庆祝生日吧!”
chuya有些酸被兄长抱在怀里的惠,但看到那张美丽的脸庞上再度浮现清浅的微笑,他也不计较这一次了。
魏尔伦揽着弟弟,轻声细语地问道:“要不要邀请一些熟悉的朋友过来?”
“你们决定就好,顺便再给惠办个抓周礼热闹一下。”果果温柔的目光从怀中宝宝滑落,顺着声音飘向魏尔伦和chuya。
精致如画的眉眼漾开温柔笑容,似春水一样清澈明净,周身散发着朦胧的光晕。
“我都没有过抓周礼……”一出生就七岁了的chuya,有些羡慕地看着懵懂无知的伏黑惠。
魏尔伦低下头,亲了亲他的脸颊,“弟弟,你都十岁了,已经过了懵懂无知的年纪了,这怎么补办呀?”
“我不是那个意思。”忽然被亲了一口的小少年羞涩地辩解道:“就随口一说……”
“嗯嗯!我们的chuya是大孩子了,一点也不羡慕小宝宝的生活,”魏尔伦握着他的小手。
他一脸宠溺的表情,亲口对chuya许下承诺:“等你成年了,哥哥们给你办一个更盛大的成年礼。”
chuya眼睛亮闪闪的,“我不要盛大,只要哥哥们都在就好了。”
果果坐在他们的身边,将惠放在自己大腿上,接着说道:“我们当然都在的。”
他刮了刮懵懂小孩圆润可爱的鼻子,打趣道:“小惠再过几年也要变成大孩子了,有想要什么礼物啊?”
“亲亲!哥哥亲亲!”惠一只手抓着玩具,一只手握住浅色的长发,满脸期待地看着果果。
本来还和颜悦色的chuya,顿时鼓起了腮帮子,愤愤不平道:“不可以!”
惠听懂了,也蔫巴了,像个被霜雪打了的小白菜一样,“哥哥有亲亲……”
“惠……也想要……亲。”他虽然还不懂生日的意义,但是他想要漂亮哥哥的亲亲有什么错吗?
魏尔伦看了眼果果,温柔地笑道:“他们都喜欢你。”
果果想了想,随后俯身先亲了亲chuya的额头,又温柔地亲了一下惠的额头。
看着两个小朋友红了脸,他笑盈盈道:“这下雨露均沾了,跳过不愉快好不好?”
惠点头如捣蒜一样,娇憨可爱地表示自己的心情,“喜欢亲亲,喜欢哥哥。”
chuya被魏尔伦抱住,别扭道:“我才不会跟他计较呢!”
魏尔伦和果果相视一笑,起身带着他们去收拾行李。
阿尔蒂尔去了一趟巴黎,他再回来时,还多了个碎碎念的伴。
表面稳重大方,实则飞扬跳脱的马拉美,丝毫不惧阿尔蒂尔的冷脸,把权贵这两年落魄的景象当笑话一样告诉他。
他们回来时,一家人穿着轻便的夏衣在果园里忙碌,惠拉着小拖车,跟在chuya后面有样学样地摘浆果。
马拉美自己找到了果园,他远远地看着他们忙碌的场景,就开始啧啧称奇了,“好好的情报员,现在全变成果农了,让夏尔先生看到,他绝对会吐血三升的。”
人未到、声已响,兰波和魏尔伦停下动作,看向来人。
扎着精致发辫的魏尔伦,俊美脸庞流露不解之色,“马拉美,你怎么来了?”
挽着袖子的英俊青年,随性地回答道:“闲来无事,探访故友,怎么没看见你们的宝贝果果啊?难道是不想见老朋友吗?”
他故作不知,四处眺望,表情浮夸极了,却并不油腻,反而清爽又不失幽默。
树上飘下几片落叶,轻灵的声音悠扬婉转,“你的异能力就是风,在我们面前装什么傻啊——”
马拉美仰起头,笑着打招呼:“呦吼~树上呀~”
坐在树枝上的少年微微弯腰,雌雄莫辨的脸上挂着清浅的微笑。
白衣、黑裤、扎着简单的高马尾,额前碎发自然流畅,明媚的阳光又给他镀了一层金色光晕。
浅金色的发丝熠熠生辉,细腻透亮的雪色肌肤,衬得精致典雅的五官更加立体迷人。
少年轻轻一动,就从樱桃树上跳了下来,他轻盈地落在地上,发丝飘舞起来,又被风吹拂起来。
灵动飘逸,耀眼夺目,偏偏没有一点自知之明。
马拉美失了神,他忽然理解兰波对魏尔伦的遗憾了。
——欲念深重的巴黎,终究埋没了北欧神明身上的明媚光辉,磨平少年自由的意志。
兰波轻咳两声,“马拉美,你是来旅游吗?”
“当然!”马拉美收回视线,北欧神明眼里的警惕实在不容小觑,这谁惹得起啊!
魏尔伦瞥了眼心虚的青年,转身拉着毫无警惕心的果果去找弟弟们,他把空间留给他们,希望兰波赶紧打发掉马拉美。
马拉美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声嘀咕道:“长得好看,还不让人欣赏了,魏尔伦以前可没这么小气啊!”
他也就被惊艳了那么一下,再说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怪某人生得太美。
兰波无奈道:“再说下去,别怪我无情了。”
马拉美套近乎道:“人家说女大十八变,你家这两位不用十八,他们任何阶段都是个祸国殃民的美人。”
“你啊!要防也该防外面那些狼子野心的家伙。”他撞了兰波的肩膀,揶揄道:“毕竟,谁会不喜欢金发碧眼的美少年和美男子呢!”
兰波没好气道:“要你说!”
马拉美耸肩,继续插科打诨。
而不远处,魏尔伦正反复叮嘱两个美丽动人的弟弟要小心那些不怀好意的男男女女。
果果不以为然拉着惠的小手,走到树荫下的野餐布上休息,他解开了发带,躺了下去,一脸轻松的表情。
惠从小拖车里找到chuya编给他的粗糙的花环,他揪着花放在果果铺散的长发上,仔细研究怎么摆放好看。
果果瞄了眼,笑笑不说话,小家伙怎么玩随他去吧!
chuya嫌弃地看了眼和兰波聊得正欢的男人,他又认真地看了看自己颜值爆表的哥哥,大概就知道原因了。
——长发、美貌加成100%!
——纤细、柔弱加成100%!
——温柔、直击灵魂!
“哥哥太好看了!”chuya和魏尔伦说:“所以!我要更加努力锻炼才能保护哥哥!”
魏尔伦挑眉一笑,“不怕长不高吗?”
“嗯……”纠结了好久,chuya板着脸说:“我会规律锻炼身体的。”
魏尔伦鼓励道:“加油!”
小小插曲过后,很快就到了12月末,伏黑惠的周岁生日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