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一周后。

    赵阿姐和苏蕊站在工兵队伍前方, 与妇女同志们一起欢迎他们的到来。

    前两天赵阿姐跟部队针对电缆线的预埋进行沟通,沟通的很顺利。经过验算,从小坝村这边预埋电缆线, 虽然绕了一小段路, 但能够跟新建的爱民路承接上, 日后对爱民路南北的开发更有好处。

    庆男村不配合, 要求给钱给房,不然阻挠施工。这样看来在小坝村施工是正确的选择。

    并且赵阿姐的积极打动了部队领导, 测算完毕后,今天就要动工。

    想到庆男村的人对这项工程的抗拒, 工兵们背着许多蔬菜水果当做礼品打算送给小坝村的妇女们, 希望她们不要阻挠的太激烈。

    然而今天到了现场, 路边拉着横幅“欢迎部队施工”“开工大吉”,还有妇女秧歌队在他们面前敲锣打鼓。

    陈海盐是本地人,被点名参加这项工程, 他昨晚上准备一宿要怎么说服妇女们动工,今天到了人都傻了。

    “我还以为村干部同意了, 老百姓未必会同意。”陈海盐脖子上带着花环, 忍不住咧嘴笑说:“还是咱们小坝村有眼光。”

    赵阿姐笑着说:“好歹都是经过思想班教育过了。t我们广大妇女同志们对军人同志们深信不疑。愿意极力配合你们的工作。”

    陈海盐说:“赵阿姐你放心, 我们答应你们修完电缆就把水泥路给你们铺上,保管你们用一百年不塌陷,绝不食言。”

    苏蕊激动地抓着苏红佩的手说:“咱们村里也要有水泥路啦。”要想富先修路,小坝村未来可期。

    赵阿姐没想到部队这么好说话,把她们的土地翻了还能帮她们把路修好。她们只需要出材料钱就好。大家齐心协力勒紧裤腰带, 材料钱均得出来。

    “我们都商量过了, 这段时间是农闲。我们妇女同志们会帮助你们一起劳动。不需要你们给工钱。”

    宋大娘在一边敲着锣鼓喊道:“对,我们都是自愿劳动, 不要钱!”

    苏蕊花了几晚上挨家挨户跟她们讲清楚基础设施的重要性,妇女同志们没有别的意见,听说有了电缆就有了电,一个两个都同意。

    有的还说:“我们相信部队,也相信村委会,赵阿姐跟你们不会骗我们!”

    于是今天大清早,小坝村热热闹闹,放起了鞭炮。

    吴丹坐着毛驴车佯装路过,跟人打听了小坝村让部队随便挖,不要钱不要地,还帮着劳动,骂了句:“一群傻娘们”而后赶着毛驴车走了。

    他还着急去乡里要今年的贫困村拨款呢。放着钱不要,反而掏腰包,没有比这帮娘们更傻的。

    他叼着烟跟同路的人说:“所以说啊,女人不能当干部。你看看村里挖的,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全村都成了破烂户。”

    苏蕊扛着铁锹跟其他妇女过来帮忙,陈海盐拦住她们说:“现在不比从前,部队人手充足。你们该下地下地去,该上山上山去,要是有需要的地方一定开口。”

    苏蕊乐呵呵地说:“行啊,我也怕帮倒忙。你们先干着,我去帮我大姐熬茶水给你们喝。”

    陈海盐听到苏红佩也在,摸了摸黝黑的脸,不好意思地说:“那辛苦你们了。”

    苏蕊跟陈海盐说:“待会我喊你,你一定要过去。”

    陈海盐记得苏蕊跟他说的话,内心期待又不安。

    艳儿跟苏蕊去集体食堂找苏红佩,路上艳儿问苏蕊:“其实我也觉得你大姐对他有意思。”

    苏蕊说:“你也看出来了。”

    艳儿一脸八卦地说:“我觉得陈海盐不错,还是四个口袋的军官。我跟你说,有些事情眼见为实,还是让你姐早点嫁出去的好。”

    苏蕊说:“眼见为实?”

    艳儿往身后看了看说:“你没看苏家没人出来啊。都好几天了,苏嫦娥对象谁都没见到。苏玉琴也没出来嘚瑟,倒是天天苦着脸到供销社买酒买肉。我们几个都觉得不像是军官的做派。”

    原来她们没见过军官也就算了,这一两年小坝村的军官见多了,知道他们严以律己,哪能说成日在别人家里喝酒吃肉的。

    “诶,你上次说我金口玉言,说她对象是个劳改犯。”艳儿挽着苏蕊的胳膊说:“我现在真觉得你说对了。”

    苏蕊说:“待会我问问大姐吧。”

    艳儿说:“你大姐要是有陈海盐照顾着,苏家不会对她怎么样。但是防人之心不可无,毕竟有个外来的。”

    苏蕊笑道:“你怎么不自己跟我大姐说去?”

    艳儿说:“我这个人眼尖嘴利,有时候说话不好听。你跟你大姐说,要是她不跟陈海盐处,早点告诉我。我觉得陈海盐不错呢。”

    苏蕊站住脚,咔咔咔瞅着她说:“你想截胡?”

    艳儿推了她一把说:“截胡个屁,咱们说好的今天刺激刺激她。我这辈子不想找男人,就想在家陪着我老娘。”

    她说完看着苏蕊,想看看苏蕊的反应。

    苏蕊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婚姻虽然很重要,但不是人生的全部。她不愿意对别人的生活指手画脚:“那我咱们等下配合好。”

    “放心。”艳儿松了口气,在这个环境下说出一辈子不结婚的事,对她而言也是一个挑战。幸好苏蕊没表现的一惊一乍,反而让她感觉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

    “大姐,茶水熬好了吗?”苏蕊站在集体食堂门槛上,伸头张望。

    苏红佩在蒸气的那头喊道:“好了好了,一份桔梗菊花茶、一份绿豆汤,都过来端吧。”

    艳儿故意喊道:“把陈海盐的那份给我,我给他送去。”

    苏红佩的手一顿,马上给她打了一碗说:“他喜欢绿豆汤,让他别着急喝。”

    艳儿欠儿吧唧地说:“那我到外面给他吹吹。”

    苏红佩身子一怔,随即拿出抹布擦锅台。

    等到艳儿离开,苏蕊小声说:“苏嫦娥那边什么情况?怎么没动静?”

    苏红佩说:“我也看不清楚,那人进到主屋里把苏玉琴赶到东屋睡去了,自己跟老二一起睡你说老二这干得什么事。这些天她陪着人家喝酒吃肉,花了钱不说,品行也被败坏了。”

    苏蕊说:“难怪没见到她。”

    苏红佩说:“我看那人凶神恶煞的样子,你千万不要到那边去。”

    苏蕊说:“那你呢?你对陈海盐大哥是什么意思?”

    苏红佩说:“我比他岁数大三岁,这样的家庭也配不上他。”

    她揪着衣襟,原以为自己能接受其他女同志对陈海盐好,现在心里真的难受。艳儿又不是外人,年纪和陈海盐也合适,工作也好。可她真难受。

    苏蕊说:“他早就对你有意思了。你要是再端着,小心被人抢走。”

    苏红佩低下头说:“我再考虑考虑。我不想他跟那样的人当连襟。”

    苏蕊说:“那你喜欢他吗?”要是平时苏蕊绝对不会问这样的话,问了苏红佩也不会说。

    今天话赶在这里,苏红佩不想否认内心。看屋子里没别人,低声说:“那样的人谁不喜欢。我只是不想他被我拖累。”

    “我不怕你拖累!”

    外面忽然传来陈海盐的声音,艳儿把他抓过来堵在门口,偷听苏红佩的话虽然不够光彩,他太想知道苏红佩的真心。

    苏红佩“诶呀”一声,脸如火烧。

    艳儿站在门口把绿豆汤粗鲁地塞给陈海盐,与苏红佩说:“你在犹犹豫豫,我就把他抢走啦。”

    陈海盐赶紧说:“别别别,艳儿同志,我喜欢的是苏红佩同志。我对不起你。”

    艳儿往地上啐一口,笑骂道:“给你个杆儿你还真往上爬。我跟小蕊等着喝你俩的媒人酒呢。”

    “有、要多少有多少。”陈海盐痴痴地看着苏红佩,紧张兮兮地说。

    苏红佩明白自己被苏蕊套话了,埋怨地握拳要打苏蕊,苏蕊嬉笑着躲开:“你们聊,我跟艳儿端茶过去。”

    陈海盐感激地看着苏蕊和艳儿离开,走到屋里面对着苏红佩,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去打报告。”

    苏红佩说:“你打什么报告?”

    陈海盐吼道:“我要娶你,我打结婚报告!”

    苏红佩捂着脸,面对着墙气得跺脚:“哪有你这样心急的!”

    陈海盐望着她粗粗的大油辫,真心喜欢:“我还心急啊?我喜欢你好多年了。苏蕊同志可以作证,你喜欢吃什么、喝什么、喜欢什么料子、喜欢什么花,她全告诉我了。你的喜怒哀乐就是我的喜怒哀乐。苏红佩,给我一次机会,让我爱你。”

    苏红佩臊得想要撞墙,不知道陈海盐今天吃错什么药了。

    外头苏蕊和艳儿俩人边走边说:“让我爱你。”

    “我也爱你。”

    离开的苏蕊和艳儿两人凑在一起嘻嘻笑。

    艳儿说:“你咋知道把陈海盐叫过来就能成?”

    苏蕊说:“他担心我大姐在苏家被欺负,这么多年我也看在眼里。我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好时机不等人,干脆今天就说开吧。成不成的给个准信,省得大家心里七上八下的。”

    重要是看到苏红佩对陈海盐似乎也有意思,她乐意推一把。

    苏蕊还在笑别人处对象,跟艳儿一起来到村口给战士们送了茶,刚一抬头,看到方池野的吉普车从山上下来。

    方池野先就电缆工程进行检查,看到小坝村用白石灰勾出来的施工线路,跟赵阿姐说:“这半年麻烦你们出行了。”

    可想而知小坝村的路会被挖成什么样。

    要是恢复成泥路很简单,可小坝村的妇女同志们不蒸馒头争口气,勒紧裤腰带要做水泥路,这一下又得一个季度。

    “不碍事,大家都高兴着呢。”

    方池野点点头:“感谢你们的配合,部队永远会记得。”

    跟t赵阿姐寒暄完,方池野慢悠悠地来到苏蕊边上站着。

    苏蕊也不说话,垂着小手吹着五月的风,舒坦极了。

    忽然,她手背有点痒痒。低头一看,方池野偷偷用指尖挠了一下她。

    苏蕊抿唇笑着,方池野笑着说:“给口茶?”

    苏蕊说:“给你买汽水,走?”

    方池野说:“正好我给你带好吃的了。”

    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包虎皮鸡爪递给苏蕊说:“记得你喜欢吃。”

    一块五才五个啊,这个败家老爷们!

    苏蕊接下鸡爪,咽了咽吐沫,好吃是真好吃。

    算了,穷家富路吧。

    他们一起往供销社走,俩人挨得近,也不避讳人家怎么看。快到供销社门口,迎面来了两个人。

    方池野眼神极好,低声说:“战欢?”

    对面苏嫦娥满脸憔悴,带着战欢去了村委会找苏蕊没找到,正要到施工那边去,没想到会迎面遇上,脸看不清楚,但走路的样子她一样认得出来。离得老远,已经叉着胳膊等着了。

    战欢这些天络腮胡已经养起来,他搭着苏嫦娥的肩膀,眯着眼说:“那个就是你的小妹?”

    苏嫦娥讨好地说:“村花,特别漂亮。今年才十八,水嫩着呢。”

    战欢动了动下巴颏,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响:“她身边的是谁?这么还穿着绿皮?你该不会整老子吧?”

    苏嫦娥压住眼底的恐惧,小声说:“应该是帮着修路的战士,你今天先把人瞅着,回头我帮你把她——”

    战欢拽着她的头发,迫使她昂起头:“你可真是个坏种啊。”

    苏嫦娥不敢叫唤,在家里她越叫唤战欢打的越重。反而夹着尾巴做人,谨小慎微的伺候着,他还能忍住不动手。

    “快过去,跟你的好妹妹打个招呼吧。”

    第32章

    战欢当初一眼认出苏嫦娥, 穿得那么花哨,一看就是个骚娘们。

    要不是在部队被羁押,他肯定要好好跟苏嫦娥打个招呼。

    不过现在也不迟。

    苏嫦娥已经是他的人了, 成天像是个受惊吓的兔崽子, 大气不敢吭一声, 挺没意思的。

    反而听说她有个妹妹是村花, 而且还是村干部,性子烈、腰杆硬气, 他来了兴趣。

    可她自作主张跟苏蕊分家,让他又对苏嫦娥的愚蠢多了几分认识。

    谁不想多几个人来伺候自己。而且当干部好啊, 当干部更不敢把家丑往外扬。

    战欢松开拉着头发的手, 双臂在胸前交叉, 抬着下巴狠厉地望着过来的人。

    苏嫦娥遭遇非人对待,知道战欢是劳改犯出狱后,觉得自己的人生都被毁灭了。她跟苏红佩打了一架, 没打过。常年干活的人比她力气大多了。

    她又把眼睛落在苏蕊身上,觉得一开始分家就是个圈套。苏蕊肯定知道一切, 是故意害她的!

    苏嫦娥第六感告诉她, 此刻站在苏蕊身边的肯定是她的相好, 等到对方越来越近,苏嫦娥的面孔从狠毒变成了震惊,震惊过后,全是扭曲。

    “报、报告!”

    苏嫦娥被耳边的声音震了一下。

    战欢双手紧贴在裤缝边,身体站得笔直, 目视前方丝毫不敢偏移。

    在劳改所的境遇让他对这位年轻的首长忌惮万分, 这位生杀予夺的大人物怎么会在苏蕊身边?

    没等他被苏蕊的美貌震惊,先被方池野吓得差点尿了出来。

    这可不能欺负啊, 他在劳改农场缩着脖子做人,苦苦熬了十年才有了到这边改造的机会。他知道只要方池野发话,此刻竹叶山上数万名战士能把他活吃了。

    他闭了闭眼,感谢法律、感谢党啊。

    “你怎么在这里?”方池野淡淡地扫过他,看战欢与苏嫦娥俩人贴着问:“什么关系?”

    “报告首长!这位是我的对象,我俩马上拿证!”战欢用劳改犯们被培训出来的骨子里的记忆,尊重地说:“首长放心,我接受劳改改造,一定会重新做人!”

    苏蕊站在方池野身旁,看着脸上扭曲而爆红的苏嫦娥,笑着说:“苏嫦娥同志也有对象了?等你们结婚我一定会送上厚礼。”

    战欢都不敢瞅苏蕊一眼,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位肯定是方团长的对象,要不然怎么能挨着那么近。

    啊,这是方团长敲打他呢。

    战欢越发地不敢看苏蕊,在心里已经把苏嫦娥千刀万剐。果然是想收拾他!

    苏嫦娥指甲抠破掌心,冒着被回去被挨打的风险也要说:“你跟方团长什么关系?”

    战欢立马截住话题,训斥道:“首长的人际关系需要跟你报告吗?!赶紧把嘴闭上。”

    方池野淡淡地说:“对女同志要尊重。”

    战欢讪笑着说:“尊重、肯定尊重。那个首长,我买了酒,要不去我家喝一个?”

    方池野冷冷地说:“我跟你喝?”

    战欢赶紧说:“那我先走了,马上走。”

    “站住。”方池野叫住战欢,走上前一步说:“苏蕊在这里有一点危险,我都会先把你拆了。”

    战欢吓得哆嗦了下,忙不迭地抱拳冲着苏蕊说:“姑奶奶,我是万万不敢得罪你。反而是苏嫦娥说要介绍咱们认识。我没有坏心肠,我全交代了啊。”

    事实就是如此,苏嫦娥无话可说。她死死地盯着苏蕊,咬着后槽牙说:“跟你写信的人就是方团长。”

    苏蕊轻快地说:“对呀。”

    原来一直被欺骗的人是她自己。

    苏嫦娥眼前一黑,要不是战欢扶了一把,就要后脑勺朝地摔下去。

    等他们走后,艳儿和她的同事们站在供销社门口捂嘴不敢说话。

    苏蕊瞪了她一眼:“笑话看够了吧。”

    艳儿赶忙拉住她,瞅了方池野一眼,压低声音说:“你还真跟军官在一起了,居然是方团长。”

    苏蕊笑道:“谁让你不信我的话。”

    艳儿说:“谢天谢地,老天爷开眼啊。我就说苏嫦娥为什么不嘚瑟了,原来她才是找了个劳改犯当对象!”

    要不是方池野在她们面前,她们都要欢呼起来。

    另一个营业员说:“她娘前段时间尾巴翘到天上去了。把我们几个卖货的营业员全给挤兑了一遍,说我们长得丑没人缘命不好,不像她闺女是个有福气的命,哈哈,她可真有福气啊。”

    艳儿小声说:“小蕊,分家分的好,你太有先见之明了。”

    方池野装作听不到她们的窃窃私语,先一步进到供销社里看看。

    等到苏蕊进来后,柜台上的汽水已经打开,方池野递给她说:“荔枝味的,对吧?”

    苏蕊说:“对。”

    回去的路上,忽视后面探望的艳儿等人。方池野问苏蕊:“对于苏嫦娥的遭遇你怎么看?”

    苏蕊说:“她现在对我来说就是个陌生人。而且今天要不是你,我恐怕还会被战欢骚扰。所以我不想同情她。”

    方池野说:“当陌生人吧。”

    要是苏嫦娥被欺负的厉害,自然会去找赵阿姐处理,苏蕊没必要再掺和进去。

    ***

    过了六月节就是秋收前夕。

    水稻、地瓜、美人桃接二连三的丰产。

    苏蕊忙得连轴转,村里的电缆线预埋完成,她们还得跟战士们一起铺装水泥路。

    苏蕊的新房也要建成,今天她休息,特意赶着毛驴车到了县城北郊的螃蟹岬港口。

    苏力在海上漂泊四个多月,想着回去还不知道苏蕊把事情办的怎么样,这些天心里都在忐忑。

    要是没分成苏玉琴怪罪下来,要打要骂他来承担。等到房子盖好让姑娘早早地结婚,脱离苏玉琴,他这辈子也完成任务了。

    下了船,已经有集体采购的人员等着购买渔获。

    苏力插不上话,等着渔老大收了钱分给他们就能走了。

    “老苏,那边是不是你闺女啊?嘿,还能自个儿赶个小毛驴过来,比我儿子强啊。”

    “是,是我闺女!”

    苏力往坡上走了几步,又被渔老大叫了回来:“老苏,这是你的钱。十月份还有一批”

    苏力望着远远跟他招手的苏蕊,哑着嗓子说:“我老了,干不动了。老大,您别劝我了。”

    渔老大四十多岁,正值壮年。闻言感慨地叹口气,又从兜里拿出一个红封子说:“哎,我们少不了你这样的老师傅啊。剩下的人哪里有你会看海。算了,我也不勉强你了。这个给你,多分你一份钱。你以后在岸上多祝福咱们兄弟们平安。”

    苏力感激地说:“谢谢您,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找我问。”

    渔老大也有这个意思:“行,等到下次上海,我让他们几个年轻的到你家里拜访一趟。”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t学城

    苏蕊到了苏力跟前,跟渔老大打了声招呼:“卢伯伯好!”

    然后迫不及待地说:“爹,分好啦。事情办得特漂亮,房子也盖好了,三间青砖大瓦房,就等着你回去上大梁呢!”

    “就说你闺女比我儿子强吧,我那边有事,回头见啊。”渔老大拍拍苏力的肩膀。

    苏力把钱塞给苏蕊,又把红封子给苏蕊说:“爹拖累你了。”

    苏蕊小手一挥:“你是我爹。生下我给了我一条命,救了我又给我一条命,小时候你不嫌弃我拖累你,老了我也不会嫌弃你拖累我。”

    苏蕊扛起苏力的包,又找其他人买了海货,驾着小毛驴车将苏力拉回家。

    “爹,你看那边就是咱们的新家。”苏蕊得意地挥着小鞭子说:“是你女婿帮着建的。”

    苏力说:“那个劳改出来的?”

    苏蕊哈哈笑着说:“他管劳改的,是个有事业心,长得也英俊的好同志。”

    知女莫若父,苏力顿时抓到重点“长得英俊”四个字。

    能让他闺女这么嘚瑟,肯定不是一般人。

    他哪怕这样想着,可真见到在新房前面张罗乔迁宴席的方团长,傻眼了。

    “女、女婿?”

    方池野大步向前,握着苏力的手说:“叔叔好,我是苏蕊同志的对象方池野。”

    苏蕊让他在家张罗酒席,不然他也去接苏力去了。

    等到方池野帮着苏蕊把海货卸下来,帮着一起清洗收拾,苏力都还没缓过劲儿。

    过一会儿,苏红佩跟陈海盐一起走了过来。

    “爹,虽然分家了,咱们几个在一起我还是想叫您一声爹。”

    苏力感动地说:“好闺女,你愿意叫就叫,我打心眼里把你当亲闺女。”

    苏红佩推了陈海盐一把,陈海盐给苏力敬了个军礼说:“叔,我叫陈海盐,今年二十二岁,是苏红佩同志的对象。我、我要娶她!”

    “你怎么又说这个!”苏红佩臊得不行,在众人的大笑中跑到厨房里。

    “来吧老苏,就等你封大梁啦!”

    “放鞭炮!”

    上大梁是房屋落成的重要仪式。苏蕊今天真高兴,让傻四儿和丸子一人拿着一个筐,把糖厂里买的水果糖往外面撒。

    大人小孩都在捡糖果,眼前又扔下年糕粑粑。

    按照风俗,拿了糖果和年糕粑粑的人都会给新房拱拱手,感谢它日后多多为这户人家挡风避雨,算是美好的祝愿。

    苏力上了房大梁,坐在院子当中。二十多张席面,他坐在主位上,傻傻地端着酒杯还回不过神。

    这该不会是老天爷可怜他给他的美梦吧?他做梦都不敢梦到这样的情况。

    大女儿和小女儿都有了军官对象,一个比一个强。他还有了自己的家,还能坐在主位上等人敬酒。

    而在同村西头,苏家。

    苏嫦娥跪坐在地上求战欢:“放过我吧,我真不能跟你结婚。”

    战欢一改在方池野和陈海盐面前的乖巧,翘着二郎腿抽着苏玉琴买回来的香烟:“觉都睡过了,你给我说这个?”

    苏嫦娥哭哭啼啼地说:“我家里穷,没有多少钱供着你。还有一个团长、一个排长管着你,你就算跟我结婚,以后的日子也不能好过啊。”

    战欢闻言哈哈大笑,他弹掉烟灰说:“又骗我。谁不知道苏蕊已经分家了?还有你大姐,前儿陈海盐的娘过来提亲,你娘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生怕陈海盐跑了。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苏嫦娥怎么会不知道!

    她跟苏玉琴经常幻想以后的幸福生活,她答应会照顾苏玉琴给对方养老。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亲娘可以有福同享,有难却要丢下她跑掉。

    可战欢还是说了出来:“你娘要放弃你了,她想要老大过。留下你跟我纠缠。你放心我这辈子就做你的男人,认定你绝不会改!”

    第33章

    苏玉琴从屋里端着烤鸭出来。闪躲着苏嫦娥凶狠的眼神说:“我没想着要跟老大过。”

    苏嫦娥冷笑了一下说:“又在说谎。我就知道, 连亲人也是靠不住了。”

    战欢看了苏玉琴一眼,苏玉琴吓得一哆嗦,不管在院子里会不会被其他路过的人看见, 噗通一声跪在苏嫦娥的面前说:“求你嫁给他吧, 你俩觉都睡过了。前后院也都知道他是你对象。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你就当让娘多活几年吧, 娘给你磕头。”

    苏嫦娥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 不可思议地望着最爱她的娘说:“你逼我跳进火坑?你居然逼我进火坑?!”

    苏玉琴不敢说战欢在背后威胁过她,她不得已流着眼泪说:“以后房子和屋子的一切我都让给你, 求你心疼心疼娘,放过娘吧。”

    不等苏嫦娥开口, 战欢伸手把苏玉琴拽起来, 狞笑着说:“娘, 你怕什么啊。我又不会真把你砍了。等我跟嫦娥结婚,我一定好好伺候你。不然你还能指望谁呢?分家时都说清楚了,混得最好的苏蕊不管你, 人家自己还有个爹。你大女儿还要嫁到别人家里去。也就我跟嫦娥俩可以照顾你。”

    苏嫦娥坐在地上,万念俱灰。苏玉琴捂着头痛苦地坐在地上起不来。

    想起之前分家闹得一切, 回想起来全都是苏蕊为了断绝后顾之忧而做的戏。

    战欢肯定不会放苏玉琴跟苏红佩过日子。她走了, 苏红佩绝对不会惦记苏嫦娥。

    唯一的办法就是把苏玉琴压在这里干活, 一边挣钱一边还能从大闺女那里讨点好处给他。

    他没有大的念想,不过就是不想干活,只想享福罢了。

    ***

    同年十月一日。

    举国同庆的日子,小坝村鞭炮齐鸣。

    秧歌队又扭上了。

    县交通部门在小坝村村口设立了汽车站,有两趟公共汽车6路和1109路, 每天往来, 站名就叫“小坝村”。

    经过小坝村,后面还有一站, 可以通过爱民路直达部队大门口,名叫“竹叶山军民站”。

    这两趟车,一辆通往乡里,一辆通往县里。可谓是方便至极。

    站点设立的当天,汽车站的工作人员就来给小坝村和附近老百姓办理惠农优惠票。比城里的月票还便宜呢。

    意指在农村与城镇多结合,带动农村的经济效益与人文、医疗往来。

    这对贫困村而言是天大的喜事,不光有记者采访,还请了附近几个村落的干部过来观礼。宣传小坝村的同时,还将小坝村曾经抗洪救灾的英雄事迹也报道了。连着桃山上的桃树也被拍了照片。说是要帮小坝村好好宣传。

    听说当天吴丹回去,气得没起来床,在炕上躺了三天。

    那几天总见到庆男村的人在车站边转悠,嘴里说着酸话,眼里却是艳羡。

    可惜他们过来一趟得走一个小时,还没有水泥路,刮风下雨更糟糕。哪有小坝村村口就是车站好。下了车的人们也不爱往庆男村去,太不方便了。

    一周后。

    小坝村家家户户亮了起来,大家扔掉煤油灯,点上了电灯!用的就是电缆线!

    部队赠送小坝村每家每户三个电灯泡,还包安装。嘿嘿。

    又过了十天。

    村里又有两出喜事。

    一个是陈家结婚,陈海盐大操大办,整了三十桌席面。迎娶妻子苏红佩。

    陈家寡母陈大娘喜欢苏红佩喜欢的不行,不让苏红佩遵照旧风俗给她磕头,只让苏红佩鞠躬。另外准备了大大的改口红包,鼓鼓囊囊大家都看在眼里。

    另一个是苏家结婚,谁都没请来,战欢和苏嫦娥喝了交杯酒,苏嫦娥泣不成声。

    听说苏玉琴也哭的厉害,问就是陈海盐升为副连长,跟部队申请特批了妻子苏红佩随军。苏红佩成为小坝村第一个嫁入部队的女同志。

    苏玉琴嘴上说的是舍不得苏红佩,其实大家都清楚,她舍不得的是什么。

    赵阿姐知道俩家情况,两家都请了她。她想了想,干脆两家都去一趟。

    她过去的路上遇到感情正热乎的苏蕊和方池野,以及苏力。

    苏力最近养得好,红光满面,容光焕发。来到苏玉琴家里,看着为了办酒席把衣服和家具当了一半的苏家,心里百感交集。

    苏玉琴像是衰老了上十岁,接过苏力的礼品,眼神里没有任何光彩,她麻木的点点头,转头去给女婿倒酒去了。

    苏蕊她们走的老远,还能听到战欢的呵斥声。

    “这哪里是当丈母娘啊。”赵阿姐见了摇摇头,又跟苏蕊她们到了陈海盐家。

    离着还有二百米呢,就能听到满堂的哄笑声。

    “快快,好戏来了!”艳儿拉着苏蕊和方池野进到院子里坐好t,定睛一看,原来是大家齐齐逗着苏红佩和陈海盐,让他们俩当众咬同个苹果吃。

    方池野作为未来的妹夫不方便做证婚人,赵阿姐在台上讲了话。接着苏红佩和陈海盐一起唱着歌颂伟人的革命歌曲,在大家的热闹声中,红着脸喝下交杯酒。

    苏蕊和方池野在一起挨着坐,俩人偷偷在桌面下牵着小手。

    方池野的手很热,滚烫,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

    苏蕊红着脸嘬着汽水,心想着得早点把正事办了。管他谁领谁进屋呢,孤枕难眠的日子她不想再过了。

    非要表达她的心情,那就是边上坐了个勾人的妖精,她想尝尝鲜儿。

    酒过三巡。

    陈海盐在战友的帮助下,把过来敬酒的七大姑八大姨全都喝趴下了。他迷瞪着眼,被苏红佩搀扶着进到屋里。

    苏蕊舔了舔唇,觉得自己好像也喝多了。

    方池野在桌面下捏了捏她的手:“上车里坐一会?”

    苏蕊扭捏地说:“我不好意思。”

    方池野笑道:“不好意思还一个劲儿地摸我大腿。你这个动手动脚的毛病,对谁都这样?”

    苏蕊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忙说:“就对你这样,换成别人我都不愿意摸呢。”

    俩人还以为没人注意,偷偷溜到后院停放的吉普车里。

    苏蕊刚上车,还没坐稳。一个温热的触感落在唇上。

    “张开。”

    方池野引导着她,仔细地亲吻着心爱的姑娘。

    苏蕊觉得脑子成了一团浆糊,有点呼吸不上来。

    她想要推方池野,方池野却撩起衣摆,抓住她的手呢喃地说:“我没穿军装,方便你摸。”

    这个小妖精太让苏蕊把持不住了

    方池野一向克制,今天却有意勾引。

    也许是被婚姻现场气氛感染,他很想跟苏蕊一起接受亲朋好友的祝福。再把他的小姑娘扛到床边,两人从此以后,再无间隙。

    两唇终于分开,方池野体贴地擦了擦唇边的银丝,用一种温柔的快要出水的语气哄骗着说:“我回去就打结婚报告好不好?嫁给我吧。”

    苏蕊在他的怀里冷静不下来,像是一只煮熟的虾米,依偎在胸膛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好。”

    方池野搂着腰的手又收了收,亲了亲苏蕊耳鬓边的细发,吁出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我送你过去。”

    路上,方池野问苏蕊:“我想问问叔叔,关于咱们结婚”

    苏蕊挥挥小手说:“他早就说了没有意见。”苏力话少,面对这样优秀的未来女婿总是不自在,有些事情让孩子们自己处理,他反而觉得舒服。

    只有那天知道他和苏蕊的共同梦想——上门女婿黄了,他难受半宿而已。

    ***

    哪怕苏蕊这样说,方池野还是在一周后的周末,提着礼品上门探探口风。

    苏力从前没接触过这么高级的领导,他还是后来听说,方池野能跟地方县长平起平坐。要知道他连乡长都没见过。

    方池野知道他们父女齐心,想要娶个男同志回家。

    在苏力面前怕苏力不同意他们的婚事,低眉顺眼地说:“要是叔叔不同意,实在想要娶个上门女婿。那我大不了转业,嫁到你们家里来。生了孩子也跟苏蕊姓。”

    你发什么神经啊!

    苏蕊还美滋滋在炕上剥花生,打算做花生糖吃呢。闻言差点把方池野的脑壳剥开。

    苏力吓得赶紧说:“哪里能让领导下嫁到我们家呀。部队培养个军官出来不容易。你还是领兵打仗的好手。我对不起谁都不能对不起国家啊。你可千万别再说这样的话。”

    见亲爹被唬得一愣一愣,就差把自己捧到方池野面前,苏蕊有点手痒。

    方池野望着后面满炕找小扫帚想揍人的苏蕊,佯装害怕地说:“当着叔叔的面,你就别打我了。”

    “什么?你这孩子背着我干什么了。”苏力见了,抓起小扫帚先往苏蕊屁股蛋上假模假式地抽了两下:“好端端的,你还想家暴啊。”

    苏蕊捂着屁股蛋委屈极了,上门女婿黄了她认了,怎么还招个绿茶回来。

    苏蕊还在炕上装哭,希望得到对象和亲爹的抚慰,院子里传来热热闹闹的声音。

    早有准备的方池野,让一干战士们提着提亲礼在外面等候信号。苏力既然松口了,那就把亲给提了。

    方池野站在门口挥挥手,苏蕊不哭了,傻眼了。

    苏蕊坐直身子,看到好多熟面孔。有大姐夫陈海盐、还有秦山,还有方池野的两个警卫员。另外还有十来人她不认识,但不妨碍他们往家里扛东西。

    房前房后的邻居早就守在外面看,里三圈外三圈地感叹方池野出手阔绰。

    院子里猪肉、布料、米缸子都堆在一边,还有三十六条腿和三转一响。

    秦山欠欠地拨动凤凰牌自行车的铃铛,跟身边的陈海盐说:“多么清脆的铃声,代表了老方此刻的喜悦心情啊。”

    陈海盐得了个团长当连襟,又是激动又是不可置信。婚后他发誓要做的更加努力,不给亲人们抹黑。

    此时他与结婚时又有了变化,脸蛋富态了些,脸上的笑容落不下。

    他把收音机放在窗台上,牵着电线放了点声音出来。听了听居然是《三打白骨精》,赶紧又拧了拧,换成了激昂热闹的《喀秋莎》音乐。

    苏蕊只知道方池野是来探口风,没想到他干了票大的。

    晕乎乎地来到院子里,被苏红佩一把抓住说:“快来给孩子们发糖啊。”

    苏蕊红着脸说:“就是定亲。”

    苏红佩说:“你看我定亲结婚拢共不到一个月,你呀马上就有大喜事啦。”

    丸子捡了地上的哑炮,趴在地上跟孩子们做呲花。没等反应过来,兜里被塞了一大把水果糖。

    苏红佩红光满面,从兜里掏出两元钱让她们再去买挂鞭炮放,今天的鞭炮不能停。

    过了一会儿,陪着苏蕊进到屋子里。

    方池野指了指炕上的饼干盒:“看看。”

    苏红佩笑着说:“瞧瞧他都不知道对你怎么好了。”

    后面跟着进来的艳儿等人也嬉笑着说:“谁家提亲给饼干呀,小蕊你别吃了,跟我们分着吃吧。”

    苏蕊也被逗笑了,她走过去打开饼干盒,又傻眼了。

    苏红佩在她身边看的真切,捂着嘴忍不住惊叹:“我的老天啊。”

    后面其他的小姐妹闻言过来,看到满满一盒子的商品票和四五本存折,还有崭新的几沓大团结。

    苏蕊小手开始抖,看了看数十张布票、肉票、粮票、工业票等等,翻了翻存折工资和奖金的存折,又摸了摸厚实的大团结:“这、这是?”

    方池野把大团结拿出来说:“这里是八百八十八元,是给你的彩礼。你自个儿存上,想怎么花就怎么花。你看的两本存折是我这些年挣得,一个是工资的。一个是奖金的。从现在开始给你管。另外两个存折,一个是我爸、一个是我妈给你的。他们今年有任务需要出国恐怕无法参加我们的婚礼,有什么需要的就从存折里取。取款密码是你的生日。”

    艳儿凑过去看未来公婆给的存折,一个一个数:“个十百千一人给了你八百元啊。”

    其实方家父母还想给更多,可不能越过儿子给出的八百八十八的彩礼。

    苏蕊还担心方池野的父母会不同意他们的婚事,没想到出手如此阔绰。

    方池野笑着在她耳边说:“我跟他们说了,我非你不娶。”

    苏蕊说:“他们要是不同意呢?”

    方池野说:“不同意我也会跟你结婚,大不了以后少跟他们来往。他们应该觉得我太过叛逆,唯一的条件就是要咱们早点结婚,赶紧生下一代出来,他们继续培养。”

    苏蕊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傻乎乎地说:“能、能行吗?”

    方池野气笑了:“怀疑我?”

    苏蕊忙说:“没有。”

    方池野压低声音说:“你等着。”

    艳儿和其他人看完饼干盒里的家当,扭头看到苏蕊脸如火烧,又是一轮取笑。

    苏蕊望着外面跟苏力说话的方池野,心知他双亲不是那么好说服的。感动之余,又庆幸目前还不需要面对他们。

    听说他爸妈都是司令员,苏小干部怂啊。

    第34章

    方池野给苏蕊的定亲, 成了十里八乡最风光的定亲。

    过后半个月,大家都在谈论这件亲事。

    苏家大门紧闭,也不知道是否知晓这件事。

    “拢共就这么点东西, 你要是忙我就自己过去。”苏红佩今天要去部队随军。

    秦政委t知道苏家的乱遭事, 加上随军宿舍空着不少, 干脆特批让苏红佩可以进部队居住得个清净。

    陈海盐正在那边收拾分配下来的房子, 随军标准是连级干部。他顺利升为副连长,与标准就差半级。估计再过三年等下一轮选拔就能成为连长了。

    还以为要开启两地分居, 意外之喜让他整个人荡漾又幸福。

    虽然房子不大,是个一楼一居室, 但胜在有个小院子。

    苏红佩知道以后的确很高兴, 她忙碌惯了, 冷不防怕闲下来。她可以把小院耕种起来,当做自留地。

    苏蕊背起其中一个包裹,高兴地说:“你早点过去我也放心。”

    苏红佩明白苏蕊的意思, 唯一舍不得下的就是家里婆婆。

    陈大娘善良朴实,但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她知道儿媳喜欢苏红佩多年, 非常支持小两口住在一块, 这样她也好抱孙女呀。

    而且要是苏玉琴敢找过来, 她也好打出去。都是一个辈分,犯不上谁养活谁、谁伺候谁。

    她身子骨还健朗,这几年不需要小辈在身边。儿媳妇的娘家要是算计的话,她不怕撕破脸。

    “这些钱你拿着,回头去储蓄所用你自己的名字存上。”

    陈大娘把三百元彩礼钱拿出来, 放到苏红佩手里说:“这是娘给你的, 以后你自己存着。哪有婆婆拿着儿媳妇彩礼的道理,说出去丢人。”

    要不是方池野手笔太大, 直接给出八百八十八元天价彩礼。陈海盐家给的三百元已经算是很高的。许多城里结婚的也不过是一百二百。农村三五十也很普遍。

    苏红佩没办法,重新拿着彩礼钱。苏蕊帮她塞到荷包里拍了拍,按实了。

    陈大娘又回到自己屋里抱出两块纯色布料,给苏红佩说:“过去闲得没事呀,就自己做两身衣服。不用给海盐做,他有国家管着。你只要把好吃好穿往自己身上套就行。哎呀,我当姑娘的时候,社会还没这么好。你现在趁年轻多打扮,别老了跟我一样满脸皱纹,穿什么都不好看了。”

    苏红佩红着脸不知道说什么。

    苏蕊知道苏红佩嘴巴笨,替她说:“大娘,你看同岁数的虎子娘和三婶子,谁脸上不比你皱纹多。她们都羡慕你呢。回头我到乡里办事,要是看到好布料,我也给你买,让我大姐给你做身精精神神的衣服。”

    “那可好啊。到时候穿出去都知道是我儿媳妇给我做的。”陈大娘拍了拍苏红佩的手,看了眼挂钟说:“汽车要来了,你们快去吧。不然还得等一个点呢。”

    苏红佩站起来舍不得地说:“他放假我们就回来看望你。要是有事——”

    苏蕊拍着小胸脯说:“还有干部呢!”

    陈大娘拉着苏蕊的手说:“对,陈大娘还能指望你呢。”

    她们俩都有办惠农票,苏蕊是工作原因,自己也活泛到处跑。苏红佩是真的为了回家探望陈大娘特意办的。

    汽车上人不多。有途径义望村要给牲口看病请大夫的,有的是到终点站部队里探亲的。

    苏蕊和苏红佩一人抱着一个包,摇摇晃晃到了部队。

    还没下车,苏蕊眼尖就从窗户里看到陈海盐和方池野站在那里等着。

    苏蕊疯狂招手,方池野矜持地笑了笑。

    苏蕊不满意,方池野伸手挥了挥。

    苏小干部满意了。

    陈海盐如今牛逼了,连方池野也能安排上了:“家里还有点没收拾完,小妹你和方团长说说话,中午我家开火过来吃饭啊。”

    苏蕊故意贴着方池野站着,点头说:“好的姐夫,我俩十二点准时到。你跟我大姐注意时间啊。”

    苏红佩脸一红:“什么注意时间。”

    苏蕊说:“做饭啊,下午我对象还要工作呢。”

    方池野很配合,小对象送上门,让他干什么都行。

    等到骗着小对象进了单身宿舍,方池野也不装了。大尾巴狼露出了真面目,弄得苏小干部气喘吁吁。

    她坐在方池野腿上,抱着他的脖颈埋着头。屋里还没点炉子,但还是让她出了汗。

    “结婚报告已经上交了。”方池野比苏蕊好太多,至少没出汗。他亲亲香嫩的脖子说:“看你难受,我更难受。”

    苏蕊羞恼地爬下来,坐在床边抻了抻衣服说:“是你难受,故意弄得我难受。”

    方池野仅穿着一件军背心,火热的肌肤触感烫的苏蕊不敢再靠近。

    她往下看了看,很好,方池野,你居然还没。

    方池野克制地说:“要是那样,你今天别想出去了。”

    有些事刻在骨子里,他想在新婚之夜得到苏蕊。而不是在一个临时宿舍里犯了荤。

    “你先去洗个澡?”方池野走到卫生间门口,摸了摸水管说:“正好有热水。”

    苏蕊这段时间的确辛苦,方池野知道她想泡个澡,还弄来半人高的宽水桶给她。

    “好,那你别进来。”苏蕊很喜欢他这里一室一厅一卫的布局,还有满墙的军事书籍和报刊,她看到就喜欢上了。

    这里是方池野的私人领地,布满他的气息,而她进来了。

    方池野放好水,出门看到苏蕊抱着衣服像个小猫似得在门缝里指着他威胁道:“不许进来哦。”

    方池野定定心神:“我跟你保证,会一直待在客厅里看书。”

    卫生间在卧室里,他在客厅。苏蕊觉得很有安全感。

    等她舒坦地眯着眼泡了起来,忽然听到外面有敲门声。接着听到方池野问:“哪位?”

    带着吴丹过来的值班干部立正说:“这是庆男村的吴书记,想要跟首长汇报工作。”

    前段时间方池野找过吴丹要做电缆,值班干部以为是类似的事情就把人带过来。

    方池野先到卧室把门掩上,转头睨着吴丹说:“吴书记,有什么事非要今天说?”

    吴丹在门外扯个理由,苏蕊没听清楚。反正死皮赖脸地进到方池野的宿舍中。

    苏蕊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趴在门上听。

    吴丹讨好地陪着笑脸说:“方团长您老人家别见怪。是我打听到咱们部队要牵电话线。我看到有人在外头采购电话机了。”

    方池野放他进来也是为了知道吴丹打什么主意,不露痕迹地往卧室瞟了一眼,走到沙发上坐好说:“然后呢?”

    吴丹嘴咧得老大,笑得脸要抽筋:“你看要不要别给小坝村安装,先紧着我们庆男村来?我听说部队里您是这个——”说着竖起大拇指晃了晃,又笑着说:“也不能把好处都给小坝村啊。”

    方池野嗤笑了一声说:“当初电缆线要装到你们村,你们村上下阻挠。现在知道好处了,又来找我?”

    吴丹说:“我们跟义望村、小坝村都是兄弟村。咱们县里唯三的贫困村。您们的优待不能光给别人不给我们呢。好歹县里给的贫困拨款三村也都是一样的。”

    电缆线是利军设施,其次才利民。顺手帮也就帮了,扶贫有地方和中央管,部队对这方面不负责。

    而且没有电缆线,就算方池野要按电话线,也得重新设立通讯基站。放着电缆线不做,让技术后退二十年?

    见方池野不做声,看样子是让吴丹自己知难而退。

    吴丹赶忙来到门口,把带的礼品提到宿舍里。

    方池野沉下声音问:“这是什么意思?”

    吴丹压下声音说:“这都是好东西。您瞧着,这是二十年的野山参,吃了延年益寿。这一包是狼肉,吃了身体倍儿棒。还有这个可是好东西,嘿,天山雪莲,吃了让你八十岁还鹤发童颜!”

    方池野正要严厉拒绝,不料听到卫生间有轻微声响。他起身跟吴丹说:“赶紧拿回去。”

    到了卫生间,看到苏蕊早已经穿戴好衣服,气呼呼地指着门外说:“他想截胡我们小坝村的电话机!”

    方池野失笑着说:“没用的,我不会批。”

    苏蕊说:“撵出去。”

    方池野笑道:“好,马上撵出去。”

    还在客厅的吴丹等方池野进去,重重地吁了一口气。

    不愧是部队的一把手,年纪轻轻压迫感十足啊。面对这样的领导,让他心如鼓敲。好不容易把想好的话都说了,听到方池野让他把东西拿走,他忙不迭地钻出门跑了。

    方池野看到客厅里礼品还在,而人已经离开了。他皱着眉头想要通知警卫员把他截住带回来。

    苏蕊拉着他的袖子晃了晃,方池野放下电话说:“怎么了?”

    苏蕊笑着说:“不然我帮你送回去吧。反正不是有车送我回去吗?”

    方池野想了想说:“也好。”

    等到了十二点,苏蕊和t方池野中午一起尝了陈海盐的手艺。

    怎么说呢。

    陈海盐的名字没起错,酸菜炖得一点酸味没有,齁咸齁咸。

    苏蕊临走前拍着大姐的胳膊说:“还是去食堂打饭吧,别舍不得。我姐夫现在能挣了。别以后得了高血压后悔。”

    陈海盐不好意思地说:“我说了不用她干家务,我会好好练习的。”

    苏蕊的小眼神立马瞟向方池野,方池野揉了揉她的脑袋瓜说:“羡慕?”

    苏蕊点头。

    方池野:“那继续羡慕吧。”

    苏蕊:“王八蛋。”

    骂完她就往车上跑,爬上车甩上门开始笑。

    方池野站在车门边,提着吴丹给的东西说:“不还了?”

    苏蕊乖乖地摇下车窗:“对不住哦,快给我吧。”

    方池野回头看了眼,陈海盐还在跟苏红佩说话,他点了点自己的脸颊:“香一个。”

    苏蕊探出头,吧唧一口。

    方池野把东西交给她,等到汽车班的司机过来交代要保护好苏蕊,这才站在路边目送她回家。

    吴丹赶着毛驴车到了村委会,今天是他的“大寿”,村委会聚集不少人给他庆贺。

    看着大家都等他的消息,要是成了不就双喜临门了么。

    他落座后跟村委会几个人吹牛,说送礼到位,肯定有谱。从前那些领导不都是拿了东西办事的么。更何况里头还给塞了点大团结呢。正常人谁会舍得把到手的大团结还给别人呢。

    谁知道前面牛刚吹上天,村委会外面响起喇叭声。

    村委会喝酒的一帮人陆陆续续走了出来,吴丹还端着酒杯。

    “苏蕊同志,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吴丹震惊地看着苏蕊从军车上蹦下来。

    苏蕊笑嘻嘻地说:“知道你今天过生日,我特地过来庆祝呀。”

    吴丹哈哈笑,回头跟其他人抬了抬下巴。

    苏蕊是什么人?赵阿姐的左膀右臂,出名的硬骨头,她过来,吴丹觉得有面子。

    苏蕊等他笑完,小手一挥说:“吴书记,我还有礼物给你呢,你看看。”

    吴丹心情大好地说:“你说你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你看我也没请你,真让人不好意思。”

    说着他喊人道:“赶紧给苏干部安排座位,就坐在——”他指着最后一桌残羹剩饭上,想要给苏蕊一点颜色。

    苏蕊转头从车后座拽下来几包东西,吴丹笑着的脸一下僵住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东西居然是他刚送给方团长的!怎么到了她手里!

    苏蕊挤着笑脸,学着吴丹的动作,一样一样掏出来说:“这都是好东西。您瞧着,这是二十年的野山参,吃了延年益寿。这一包是狼肉,吃了身体倍儿棒。还有这个嘿,天山雪莲,吃了让你八十岁还鹤发童颜吶!!!”

    话音落下,全场鸦雀无声。庆男村的男人们觉得脸仿佛挨了个打耳光啊。

    吴丹老半天反应过来:“你、你怎么知道的!”居然跟他和方团长说的话一字不漏!

    苏蕊笑呵呵地说:“我俩都定亲了,自然要管着他啦。”

    “你、你不可能!”

    苏蕊叉腰说:“说得像你可能似得,哈哈哈哈哈。”

    吴丹被她畅快的笑声气的自己掐人中。

    吉普车里的司机怕苏蕊挨削,下来挡在她面前说:“嫂子,咱该回去了。”

    “行,放他们一马。”苏蕊临上车,回头扫视他们一圈,竟无人敢和她对视。

    嫂子?叫上嫂子了。

    庆男村以后恐怕都要被小坝村压一头了。

    吴丹这下不光手哆嗦,身子也哆嗦。眼珠子往上翻,看样子被气得不行。

    苏蕊成功搅黄他的寿宴,给小坝村解了气,车窗前挥挥手说:“回头有事给我打电话噢,下礼拜就通。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