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阿嚏
周围的檀香味道浓烈刺鼻，苏三轻忍不住不断打着喷嚏。
巫泽强忍着回头的冲动，他躬身对着端坐在神龛里的模糊身影行礼，“神子，这是今年国民为您献上的新娘，名为苏三轻。”
“她昨晚经受了喜神的考验，证明是个福泽深厚之人，以后由她照顾您的起居。”
听着巫泽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苏三轻揉了揉鼻子，借着宽大衣袖的遮掩，飞速打量周围环境。
汉白玉的梁柱上，雕刻着金龙飞凤，四周摆放着长明灯，燃起袅袅青烟，更是给大殿增添几分虚幻气息。
黄金制成的神龛，就放在大殿的中央，神龛边缘雕刻着细腻的花纹，似云非云，帷幕阻隔了将里外阻隔成两个空间。
神龛的前面摆放着香炉，浓烈的檀香气味正是从里面散发。
一道斜斜贯穿大殿的裂隙，就在神龛正中央，正缓缓向下滴落黑色液体。
滴答，滴答，如同石油般粘稠的液体，在落到神龛表面后，就像是水滴落在滚烫的烙铁上，迅速蒸发，在神龛周围凝结成化不开的黑雾。
除了苏三轻，恐怕在没有人能看清楚，原来金碧辉煌，端庄神圣的神龛下，是翻涌诡谲的深重恶念。
苏三轻盯着散发浓重黑气的神龛，狂热的祈祷不断传入她的耳中。
“神子大人，能不能让我弟弟得病死去，这样家产就是我一个人的。”
“神子大人，我希望我丈夫被野兽吃掉，这样我就能再嫁。”
“神子大人，我希望爆发饥荒，这样我屯的粮食就能买个好价钱。”
“神子大人.....”
“神子大人.....”
苏三轻捂住耳中，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愿，霍熠不会是从出生开始，就一直听着这些东西吧。
他竟然还能一直坐在里面，没报复社会，苏三轻不得不承认，霍熠还是脾气好。
她要是天天听的都这这些愿望，早就从神龛里跑走，这神子谁爱干谁干。
“知道了。”
略显稚嫩的清亮嗓音从神龛中传来，不带丝毫情绪。
巫泽听到霍熠声音后，明显有些紧张的扶了扶面具，确保它还牢固的戴在脸上。
“神子，三天后是神诞日，到时候会有人迎您出去，接受民众朝拜，请您做好准备。”
“那我就先告退了。”
苏三轻一把扯住想要溜走的巫泽，无声做出口型，“给点支持。”
就算带着面具，巫泽身上散发的无语还是清晰的传递给苏三轻。
“给你，我先走了。”
巫泽迅速从衣袖里拿出个玻璃球塞给苏三轻，然后将袖子从她手中拽出来，急匆匆的离开。
现在有苏三轻在，他可以抽时间赶去别的世界。
因为喜丧神力量逐渐强大，各个世界都被不同程度的入侵，联盟现在焦头烂额，各处救火，人手本来就不够用。
要不是霍熠太重要，需要有人监视他，巫泽也不会长时间滞留在这里。
之前十二年的刺杀让联盟深刻认识到，霍熠根本杀不死，过多的杀意，会更加催化他的成长。
从那之后，联盟对霍熠就转为观测状态。
一开始，他们也在评估天启国的献祭做法，在发现只会让事情更糟糕后，巫泽急匆匆的接替原来的大巫，想要劝说天启国的国君取消献祭。
巫泽对着那位活了三百年的臃肿国君，刚提出建议，就感受到强烈的危机，死亡的直觉让巫泽选择沉默。
挑选新娘是喜丧神折磨霍熠的一环。
想到这里，巫泽被傩神面具遮掩的脸上，挂上一抹笑意。
祂恐怕要弄巧成拙。
这个从未来来的女人，会成为破局的关键。
不知道，喜丧神会不会后悔，亲自将苏三轻送到霍熠面前。
苏三轻捏着巫泽给她的玻璃珠，里面泛着白色的雾气，氤氲缭绕，不断变化形状。
苏三轻在小z身上见过，这是位面转移装置
她有些失望的将它收进袖子里。本想白嫖一件武器，看来是没希望了。
不过，苏三轻深吸一口气，舒服的眯起眼，这里全都是可口的食物，她自己就是最强的武器，也不需要别的手段。
“现在就我们两个人了，你还不出来吗？”
苏三轻曲起手指，轻轻敲击神龛侧壁，黑雾覆盖在她的手背上，缓缓渗进苏三轻身体里。
比起昨晚轻易被吸收的怪物，这些漂浮在神龛周围的黑雾更像是不情不愿的被苏三轻扯过去。
就像是同样是装水的容器，霍熠是琉璃盏，苏三轻就是个破葫芦，虽然功能相同，但明眼人都知道该选谁。
感受到黑雾对她的嫌弃，苏三轻不信邪的抓起一把黑雾，揉成一个实体的小煤球。
手感还不错，苏三轻捏了捏小黑球，蓬松柔软，就像是沾满墨水的棉花。
苏三轻张开嘴，将黑棉花塞进嘴里，力量瞬间在口腔里化开，被苏三轻吸收。
还是吃进去快。
苏三轻又揪出一朵黑雾，扔进嘴里。
一朵又一朵，原本笼罩在神龛周围的浓重黑雾，已经稀薄的只剩下几率。
纯金打造的神龛让整个大殿都照亮几分。
上方的虚空裂隙，似乎也被苏三轻饥渴的目光惊到，黑泥滴落的速度都肉眼可见的慢下来。
甚至有一滴黑泥在苏三轻饥渴的目光下，反向默默爬回去。
嗝。
苏三轻心满意足看着被她清理干净的神龛，她还是挺适合干保洁的嘛。
眼珠子滴溜溜在手背上乱转，被苏三轻毫不留情的按回去。
吃的太爽，一不小心又出来了。
“你想要什么？”
神龛里再次传出清冷的声音，只是这次夹着了一丝无奈。
“既然我是你的新娘，你是不是该出来见见我。”
无声地叹息从神龛里传来。
帷幕悄无声息的卷起来，身穿黑色长袍，滚边绣着金色祥云的男生，安静的站在苏三轻面前。
黑如鸦羽的发丝被缎带整齐的束在脑后，还残留着稚气的面容，已经可以见到长大后的惊才绝艳。
只有那双眼睛，静如深潭，完全不应该出现十二岁的孩子身上。
盯着看久了，会有种被吸入深渊的错觉。
苏三轻不着边际的想着，这是她见到的霍熠第三个年龄段。
从少年到青年，再到成年，每一个阶段的霍熠，都被苏三轻遇到。
“你已经见到我了，可以离开了。”
霍熠平平淡淡的看着苏三轻，“我不知道巫泽用了什么手段，让你可以吞噬这些杂碎，但这对我没用。”
巫泽看来根本没瞒住霍熠，那面具白戴了。
“你的身体已经开始异化，再继续下去身体只会迅速坏死。”
眼珠子从苏三轻脖子处睁开，它直勾勾的盯着霍熠，透露出不满。
苏三轻转了转脖子，一阵白光闪过，眼珠又再次消失。
这具身体毕竟不是原装货，苏三轻早在吸收恶念时，就为了防止身体的损坏，将灵魂里的信仰之力，灌输到身体中。
虽然从整体上看，苏三轻还是同时具有相反的两股力量，但其实正负力量已经分开。
身体里蕴含的是信仰之力，灵魂中全是恶念。
两者依靠苏三轻的精神融合在一起，达成微妙的平衡。
可以说，只要苏三轻不迷失自我，她可以一直维持现在的状态。
“权宜之计而已。”
霍熠那双眼睛下立刻明白了苏三轻的状况，他平平的抛下判断，又转身准备钻回神龛。
苏三轻眼疾手快的扯着他的衣领，“等等，我还没说完。”
温热的液体溅到苏三轻脸上，她迟疑的松开霍熠，伸手抚摸脸上的血液。
黑发黑眸的男生，面无表情将洞穿心脏的手拿出来。
“不要浪费时间接近我，你杀不死我。”
黑雾迅速覆盖在伤口表面，血肉蠕动下，破开的心脏飞快的愈合。
“来来回回就这一招，我都烦了。”
虽然说着烦躁，霍熠白皙清秀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就像是精准设计的机器人，在特定的场景做出符合的行为。
“离开这里。”
帷幕重新阻隔了苏三轻的视线，霍熠显然不准备理会苏三轻。
苏三轻从刚才的一幕回过神，她随手用袖子擦去了脸上的血渍，“霍熠，没人教过你不要自残吗？”
帷幕被修长纤细的手指捏住，刺啦，布料被直接撕碎。
“本来光线就不好，还天天盖着帘子，你真怕自己长不高啊。”
苏三轻随后将撕成两节的帷幕扔到地上。
她打量瞬一览无余的神龛内部，满意的点点头。
霍熠想要忽视眼前奇怪的女人，但视线还是控制不住的落到她身上。
所有人，见过他的“不死”之后，都迫不及待的离开。
不管是他的母亲，侍从，还是那些外来者。
她却连一丝恐惧都没有。
“霍熠，我是被家里推出来的祭品。”
苏三轻硬是挤出两滴眼泪，悲悲切切看着他，“你现在要赶我走，我能回哪里去，我还不如昨晚被那些怪物吃掉，也好过你们都嫌弃我。”
霍熠嘴角动了动，对着变脸比翻书还快的苏三轻，他只感到无力应对。
“随你。”
苏三轻要的就是这句话，她立刻盘腿坐在地上，与神龛里的霍熠大眼瞪小眼，“霍熠，那些心愿你听着不恶心吗？”
“不。”
“霍熠，你想不想出去看看。”
“不。”
“霍熠，你不好奇我为何能吸收黑雾。”
“不。”
........
苏三轻沉默不语，霍熠之前原来这么不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