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别人家里去住?你疯啦?”
刘乐怡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出来。
周知韵皱紧了眉头,感觉到自己的耳膜受到了不小的冲击,她把手机放远了一点,道:
“我知道,但是机会来了,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溜走吧?”
她一边把衣服从行李箱里往外拿,一边道:
“我想过了,一来,这是学生家长介绍的,熟人多少比外面的人靠谱一点。二来,我来之前在这附近观察了好几天了,除了位置偏一点,没什么异常的,而且附近五公里的地方就有警局,安全得很。”
电话那边,刘乐怡的语调又上扬了几分:
“你现在人已经在那里了?”
周知韵转头看了一眼四周。
目之所及,是一间极为豪奢的卧房。
三面都是豪华的奶油色软包墙面,粉紫色的公主床上铺着绸缎高级四件套,象牙色雕花梳妆台看起来精致又优雅,旁边是一间几乎跟卧室一样大的衣帽间。
在她正对面,是一扇全景的落地窗,按开电动窗帘,可以看见落地窗后接着一个宽敞到足以放下好几张躺椅的阳台。
从阳台上往外看去,是一片浩瀚的湖水。
此刻橘黄色的夕阳铺满了半边湖面,美得像是莫奈笔下的油画。
“嗯。”
周知韵走到了阳台上。
风从湖面吹了过来,带着一点淡淡的湿气,白色的浪花冲击着岸边的礁石,湖面上几只水鸟盘旋着,冲着火红烂漫的夕阳鸣叫了几声,声音清脆宛转,大自然演奏的音律总是那么的悦耳。
“这里真的好漂亮啊,跟天堂一样。”
她喃喃道。
刘乐怡似乎有点无语。
“你胆子还真大。”
周知韵深深地吸了一口这清新的空气,道:
“富贵险中求嘛。你放心,为了以防万一,我还买了防狼神器,如果有坏人靠近,保管他有去无回!”
“你真的要注意安全啊,一有问题就给我打电话。”
刘乐怡听起来似乎还是不放心。
“知道啦。”
周知韵安慰道。
“我也不是刚出社会的小孩子了,我懂怎么保护自己的。”
挂断了电话,她走出房门,来到了外面的大厅里。
房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周知韵自己的脚步声。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
偌大的一个房子里只有她一个人。
其实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虽然来这里之前周知韵已经过来观察过几次了。
但真要一个人住在这陌生的房子里,她还是有点心里没底。
这座别墅位于青州市郊区的西山,周围风景虽然好,但是人烟稀少,周边大部分都是一些度假别墅,平时都是空着的。
最近的人口聚集区应该就是山下的一个小村庄了,离这里大概有五六公里的样子。
周知韵在大厅里转了一圈,目光锁定了挂在壁炉上方的一副油画上。
如果她没看错,这副油画名叫《赫利奥伽巴鲁斯的玫瑰》,是荷兰裔英国美术家阿尔玛·塔德玛的作品。
这幅画不是早就在伦敦佳士得拍卖行被一个神秘买家买走了吗?她记得好像还卖出了一个天价数字。
现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周知韵站在那幅画前面,端详了许久,确认应该是真迹无疑。
作为一个美术生,她无法形容自己此刻激动的心情。
周知韵想拿出手机拍照,又觉得拍照似乎亵渎了眼前的这幅画。
她久久伫立在那副画前,以一种近乎膜拜的心态将那幅画来来回回看了无数遍,每一个细枝末节都不放过。
直到脖子酸疼,她才收回了视线,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光凭这一副画,周知韵就能断定,这家的主人确实不差钱,估计也不可能把她卖到缅甸割腰子。
这么想着,她心里也变得坦荡了许多。
周知韵的目光扫过四周。
其实不只是这一幅画,整个房子里的装饰品都是让人惊叹的精美。
不管是角落里的点翠屏风,还是桌子上的银烛台,又或者多宝阁上摆着的手绘磁器。
风格繁杂却又奇异的和谐。
可见房子的主人不仅财力雄厚,品味也是一流。
品味好的人,人品应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周知韵看着那些价值连城的摆件,连“啧”了好几声。
这么多值钱的东西就放在这个荒山野岭的空房子里。
真是有钱任性啊。
难怪要找人来看着。
周知韵眼睛发光地扫过周围的每一处。
说真的,住在这里简直是一种顶级享受,不仅自然风光好,而且屋子里面还有这么多珍贵的艺术品。
就算让她倒贴钱她也乐意。
周知韵开始怀疑之前或许真的是她自己想多了。
这么有钱的人能图她什么呢?
再说了,这工作也是别人介绍的,房子的主人事先也不知道来应聘的人是男是女,长得是扁是圆。
她之前瞻前顾后想那么多纯粹就是庸人自扰。
想清楚了这一点,周知韵的心又往下落了一点,她慢悠悠地哼起了歌,转身回到了一楼的客房,继续整理着自己的行李。
时间过得飞快,尤其是在这样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
转眼间,周知韵这个房子里已经住了三天。
三天下来,无事发生。
她的一颗心算是彻彻底底落了地。
今天天气不错。
周知韵没忘记自己的职责。
早上七点,她被窗外的鸟鸣唤醒,起床简单地吃了一个早餐,随后她把别墅里面所有卧室里的被褥都仔仔细细地洗干净了,放在花园里晾晒。
别墅里虽然有烘干机,但她还是喜欢冬日暖阳留在被子上的味道。
做完了这些,周知韵又开始拔后花园里的杂草。她以前跟在周母后面耳濡目染也学到一些园艺知识,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把后花园打理得干净清爽。
忙活了一天。
临近傍晚的时候,天慢慢地阴了下来。
周知韵把花园里晒的东西收了回去。
刚进门,雨滴劈里啪啦地打在了窗户玻璃上。
她转头去看。
远处群山青翠,被竹林覆盖的山头笼罩一团散不开的浓郁雾气。
天灰蒙蒙的,一大片的乌云正在往这边靠近。
开始下雨了。
周知韵把晒干的被褥床单整理好了,静静地站在自己房间的阳台上看着外面的雨幕。
雨下得越发大了,雨声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不由分说地充斥在天地之间。
浩瀚的湖面上像是压了一团厚重的棉花。
冰凉的雨水被风吹得歪斜,落在她身上,有点冷。
周知韵打了一个寒颤,她走到一楼浴室里,打开了水龙头,开始往那个豪华浴缸里放水。
“哗啦哗啦”的流水声伴随着窗外的风声和雨声,在这寂静的别墅里回响着。
周知韵坐在浴缸边,往里面加了几滴玫瑰精油,又转身拿了一瓶红酒和一个高脚杯,这才慢悠悠地往浴室那边走。
此时窗外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狂风摇晃着屋外的一棵合欢树,湿漉漉的枝叶扫在透明的玻璃窗上,留下的雨痕像是书法家随意挥洒的狂草。
周知韵脱了衣服,将自己的身体浸在了浴缸里。
温热的水没过了她的脖颈。
玫瑰精油的馥郁芳香游丝一般若有似无地弥散开。
她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在这样安静的雨夜里,屋外狂风骤雨,她却在暖和的室内泡着澡喝着红酒,听着外面的风声雨声,醺醺然欲醉。
这种感觉真的太好了。
现在就差点音乐了。
刚才她怎么就没想起来呢?
周知韵有些懊恼。
她转头看向了外面的大厅。
浴室里门开着,大厅里空旷又安静,从她的角度可以看见摆在大理石台面的一个复古唱片机。
周知韵犹豫了一下,仰头喝下一口酒。
“哗啦”一声,她从浴缸里站了起来。
灯光落在周知韵那具曲线完美的身体上,她的皮肤表面泛着一层淡淡的水光,宛若希腊古典油画里的女神,美到几乎让人失语。
她赤.身.裸.体地穿行在这豪华安静的空间内,湿漉漉的身体在地砖上留了一道长长的水痕。
即使知道别墅里除了她自己再无别人,周知韵还是有一点不好意思,她快步走到了客厅一边,按灭了大厅里的灯。
周围顿时变得昏暗了,只有浴室里亮着的一盏灯透过门缝散发着一点橘黄色的光。
昏暗的空间里,周知韵顿觉自在许多。
她摸着黑来到了唱片机前面,摸索着装上了唱片。
唱片机慢慢地转了起来。
优雅浪漫的爵士乐在空旷的大厅里响了起来。
女人用缠绵的腔调唱道:
“flymetothemoon,andletmeplayamongthestars.”
“letmeseewhatspringislike,onjupiterandmars.”
“inotherwords,holdmyhand.”
周知韵踩着轻快的步子重新躺回了浴缸里。
屋外的风雨好像更大了。
远处响起了雷鸣声。
周知韵一边喝酒一边眺望着玻璃窗外的雨景。
直到浴缸里的水变凉,她才擦干身体,披上了一件睡袍。
客厅里依旧昏暗,屋外狂风大作。
周知韵点上了一个香薰蜡烛,躺在沙发上,继续喝着瓶里剩下的红酒。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总是习惯睡前喝点红酒,好像只有把自己喝得晕乎乎,才能安心地进入梦乡。
今天的酒或许有点烈,周知韵喝完大半瓶已经开始有点醉意了。
她躺在那张高级真皮沙发上,目光迷离地盯着不远处那张油画。
太美了。
简直太完美了。
她觉得自己此刻仿佛身处天堂。
身体像是泡在一汪甜甜的蜜水里似的,软绵绵,轻飘飘。
空气里都是甜美的玫瑰香味,烛火摇摇晃晃。
醉眼朦胧间,周知韵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
他正站在沙发前,低头看着她。
周知韵吓了一跳。
她的大脑立刻发出了警告,可是身体却提不上力气。
是梦吗?
这个房子里除了她怎么可能还会有别人呢?
周知韵开始有些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
她闭上眼睛,再睁开。
对方还是站在那里。
他的个子很高,这样站在那里俯视着她,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周知韵吃力地支起身体,想要看清楚对方的脸。
“你是谁?”
她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软得不像话,带着浓浓的醉意,像是一团被融化了的果冻似的。
甜美的玫瑰精油香味在这个静谧的空间里弥漫开。
对方没有说话,而是朝她俯下了身。
一股陌生的淡淡冷香包裹住了她的鼻息。
那是属于陌生男人的气息。
酒精让周知韵的大脑变得有些迟缓,她没有感知到任何危险警告,反而朝对方凑得更近了。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
刺眼的白光骤然照亮了大厅,转瞬又消失不见。
周知韵看清了那张脸。
面前的少年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
他的肤色沁着冷淡的白,双眼皮很深,下颌角的线条流畅凌厉,眉眼低低地压下来,侵略感很强。
他就那样看着她,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周知韵只觉得面前的这张脸似曾相识,可是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记忆变成了一团软绵绵的海,她浮在里面,浑身没有任何支点。
窗外雷声轰鸣。
周知韵看见少年朝她俯下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温热的气息打在她耳侧,痒痒的。
周知韵本能地往后缩了缩。
雷声掩盖了少年的声音,有些听不真切。
她只能看见他的唇角勾着一抹浅浅的弧度,有点冷,有点轻蔑,又夹杂着一点说不上来的情绪。
缠绵的爵士乐慢悠悠地回响着。
时间和空间好像都被无限拉长了。
烛火疯狂摇晃着。
周知韵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他对她说的那句话应该是——
“姐姐,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