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拨给夏炎一支军队,三日后出发,出发前,凌霄殿设宴席为其践行,真实目的是想让汐照和夏炎先见一面。
“朕为你安排的这桩婚事,你可满意?”
老实说,汐照不能再满意了,这种感觉就像做梦一样,生怕梦醒了发现是一场空。但更多的是惴惴不安,天帝忽然如此安排,恐怕不是婚约,而是算计。
宴席当天,汐照与夏炎各坐一端,天帝居上,大家生硬地沉默着。
最终还是天帝打破了僵局,冲汐照道:“阿照,见过水神。”
汐照应声而起,手捧酒壶走到对面,给夏炎杯中添满,微笑道:“阿照祝大人此番平乱,凯旋而归。”
夏炎起身答谢,满饮杯中酒,汐照看了一眼天帝,没有多言,又走回自己座位上。
酒过三巡,天帝自称不胜酒力,提前离场,吩咐二人随意安排,看起来仿佛故意留给两人独处的机会。
天帝离开后,偌大的殿内除了侍从就剩他们两人。
夏炎觉得纵然有婚约,孤男寡女相处到底不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要告辞,阿照却拉住他:“大人这就要走了吗?阿照还想让大人陪我去莲心湖逛逛呢。听说那里的菊花开了,有绿色的,可好看了。”
汐照晶莹的眼睛定定地盯住他,让他无法拒绝。
两人结伴而游,一路无话。
这个季节莲心湖的荷花已经尽数凋零,湖周围的菊花却开得洋洋洒洒,花匠巧夺天工,培育出的菊花各色都有,行人只需浅浅施个诀,便能看到异样的光彩。
两人走到湖心亭,栈道狭窄,侍从只能在路边等候,汐照将他引到此处,终于有了独自说话的机会。
她如云一样的眉睫春水般皱起,眼里露出不轻易示人的忧愁。
夏炎看出她的不适,伸出胳膊悬空揽住她的肩膀,示意她背过去面朝湖水,挡住那些人的视线。
“说吧。”
“大人此番去仙界平叛,不要再回来了。出了神界边境就走,去魔界,太子妃在等你。”汐照压低声音极速地说。
夏炎靠近她,面色平静地问:“你是不是发现了异常?”
“异常一直都有!”兴许是发觉动作幅度大了点,汐照呼出一口气,放松了身子,“天帝对你和太子妃越来越忌惮,我全都看在眼里。所谓仙界叛乱根本就是小事,随便派个小神官就能解决,可天帝为什么要派你去?”
“……好让我立功?”夏炎盯着湖面,若有所思。
“对啊!为什么让你立功?为什么让我嫁给你?”
说到后半句,汐照耳根有些泛红,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良久,夏炎说:“立功,嫁娶,双喜临门,他为何突然提拔我?”
“………”
“我懂了。”夏炎撂下一句话,转身就要走,却被汐照从身后一把抱住。
猝不及防,他浑身僵直,愣在原地。
“听我的,趁这个机会走吧!我不想失去你……”
夏炎转过身,很不熟练地抱了抱她,两人四目交汇,电光火石间便松开了手。
本着反正已经过分了的心思,汐照踮起脚尖,趁他不备,仰起头轻啄了他的唇,然后立刻收手,先他一步离开。
守在外面的侍从以为他们在依依惜别,毕竟情侣之间,这样也无可厚非。
公主的仪仗很快离开,方才那个吻令夏炎脑中一片空白,站在原地许久才缓过神,沉重地叹了一口气,不多时也离开了。
莲心湖周围绿植茂密,深秋时节松柏依旧青葱,再加上法术的加持,营造出盛春时节万木长青景色不成问题。
湖对面的树丛中,一位衣着华丽的白衣男子身边站着一个低眉下气的人,两人透过茂密的枝叶把湖心亭中方才发生的一切窥得一清二楚。
“陈芮,看来朕安排的这桩婚姻,阿照很满意。”
陈芮躬身附和:“陛下的决策,自然英明——只是不知,方才八公主和水神大人说了什么。”
“朕猜,左不过是些磨磨唧唧的情话。”
天帝是个装糊涂的高手,陈芮摸不透他的心思,不敢再多言。
看着夏炎离开亭子,天帝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陈芮憋不住了,斗胆问:“陛下,那奴才接下来——”
“按计划行事。”
“是!”
“悬机阁控制住了没有?”
陈芮答:“悬机阁机构庞大,人员繁杂,核心人物更是深藏不露,火神大人与奴才费尽心力才抓到一个叫耿春的人,据徐无常说,他是联通白隐与水神的关键人物。有了他,足以证明水神与白隐谋逆之罪确凿。”
“小心一些,夏炎伏法之前,不要露出破绽。”
“陛下放心。”
天帝似乎对莲心湖的景色着了迷,一直又站了许久才离开。回凌霄殿的路上,陈芮又问:“水神伏法以后,八公主该如何处置呢?她可是水神谋逆的参与者之一。”
“可她……还是朕的女儿。”
陈芮以为天帝这句话的意思是挂念他与汐照的父女之情,可他下一秒却说:“不过即便是女儿,也不可饶恕——朕的眼里容不得沙子!”
三日后,夏炎领兵出征,汐照继宴会之后继续被天帝困在琉璃宫中,偶尔出门必须由诸多侍从“护送安全”,更多的时候是不准出去。汐照久困无所依,时常默泪,一边为夏炎担心,一边忧虑自己的处境,夜晚时常惊梦,自夏炎出征,她便日渐消瘦,脸色苍白,仿佛变了一个人。
汐照试图与徐无常联系,之前可以联系上,如今却不行了,原因很简单:天帝在背后操纵着一切。之前与身处妖界的白隐里应外合之时,是天帝命令徐无常与汐照联系,可以说,从那时起,悬机阁已经沦陷了。然而白隐奕青以及汐照夏炎,全部一无所知。
由此不得不感慨祝融和陈芮的办事能力。他们不知何时发现了徐无常可以争取,然后通过徐无常悄无声息地控制住了耿春。耿春可以说是悬机阁的中枢,徐无常谎称他抱恙,然后偶尔变作他的模样在阁中出入几次,伪装成平静无波的表象。
夏炎出征,白隐回魔界,他们都没办法去悬机阁实证。而且出于对徐无常的信任,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徐无常正是凭借这个得以瞒天过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