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亩产千斤

    秦王驾到对自从嫪毐死后就平静许久的雍城宫来说,完全算是一件破天荒的大事。

    虽然嬴政并不想过于引人注目,但是雍城宫的宫人们还是为此忙碌起来,首当其冲的就是将嬴政引来雍城宫的雍月。

    在跟自家亲母赵姬续完旧后,嬴政心情舒畅的从赵姬寝宫出来,询问了附近的宫人后,便转身去找他那个同母幼妹……不对,是嫡亲幼妹。在落实雍月先王遗腹子的身份后,连先代秦王身边的楚美人所生的第二个公子成蛟地位都得往后排,毕竟嫡庶有别。

    虽然有些对不起一直对自已敬畏有加的成蛟,但是为了大秦,身为公子的成蛟受点委屈也无伤大雅,没看他和先代秦王都也跟着认了吗!(地府秦庄襄王:我那是自己想认的吗!但是为了秦国……嫪毐看剑!)

    在宫人的引路下,嬴政很快在雍城宫后院一个奇怪的建筑物旁边找到了人。

    为什么说是奇怪的建筑物呢?

    是因为此房屋跟嬴政平日所见的房屋完全不同,四面屋顶全是透明的状态不说,就连材料嬴政平生未见。作为秦王,哪怕手中暂时没有实权,但是嬴政自认为自己还是很见多识广的,然而这种自信只持续到他这位幼妹的消息传进咸阳。

    至于为什么嬴政会认出这是个房子,主要还是嬴政发现此房有窗有门。

    “这就是蒙直信里所说的玻璃大棚?”

    “信?什么信?”

    嬴政本来只是自言自语,可站在他不远处的雍月还是一下子抓到了重点。雍月脱口而出的提问,没有得到嬴政的回答,但是面对嬴政朝自己袭过来的大手,再次被嬴政拍头的雍月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合着卧底就在我身边!我就说政哥怎么会认识她,原来全是你小子泄了密!早知真相如此,春雁骂你的时候我就不帮你打圆场了,就应该让你好好承受一下什么叫暴雨倾盆般的咆哮!

    猫猫指指点点骂骂咧咧.jpg

    但是转念一想,要不是蒙直一直在向政哥传送她的消息,他政哥也不一定会饶她一条狗命,这因果关系也让雍月对蒙直气不起来,只能摇头放下。

    本来被王上说漏嘴身份的蒙直还在提心吊胆,结果没想到小公主在被王上拍过头后,便只是摇头叹了口气便没有再追究他是卧底一事。事情的发展过于顺遂,以至于被雍月轻轻放过的蒙直有些懵逼。

    他还等着小公主的狂风暴雨,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轻描淡写的过去了。蒙直懵逼的同时,心里也有些复杂,并暗暗在心里下了个决定。‘

    蒙直卧底一事,嬴政和雍月都心照不宣的就此罢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玻璃大棚内薯蓣培育的结果,毕竟这可是天授之人亲口承认的亩产千斤。

    跟着雍月走进玻璃大棚内,出了贴身内侍张林,嬴政并没有让其他人跟着。主要还是大棚内部空间太小装不下太多的人,秦王护卫一进来他们就啥事也不用干了,光顾着找位置落脚了。反正大棚四面都是透明的,里面的人做什么外面的人都能看的一清二楚,也不怕里面会发生意外他们救之不及。

    玻璃大棚的门一打开,嬴政就被里面的热气扑了一脸,刚刚在外面的冷意瞬间蒸发,额头上也溢出薄薄的汗。有些诧异的环视了下玻璃大棚内部的构造,腊九寒天的为什么此处竟然如此炽热?

    “是因为那个……”看政哥似乎在四处探查什么,雍月瞄了眼对方脸上被热出的红晕,瞬间明白他在找什么,便伸手指向玻璃大棚角落的地方,介绍道,“这是炉灶,专门用来供暖的,整个大棚夜间的热度基本都是它在维持。”

    “夜间!那白日呢?”

    “白天的话,用日照就够了。”

    说着雍月指了指天上太阳的位置,不知是不是错觉,嬴政跟着雍月手指的方向看去后,脸上瞬间就被日光照的充满了热意,这在冬季简直就是奇迹。

    不太适应被强光直射,嬴政抬头看了一眼后便又收回了视线,缓缓道,“原来如此,但就算只是夜晚烧炉,可这样是否过于浪费?大秦的黔首们可烧不起这样的炉灶。”

    “额,大兄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雍月有些疑惑,忍不住反问道,“谁家种植是要烧炉陪着的啊,这里这是培育中心,只是试验的地方而已。我是因为着急看成果才用玻璃大棚的,一般情况下按照正常春耕的流程走才是正解。”

    见嬴政只是挑眉没有搭话,雍月估计他还在等有关烧炉的解释,遂继续说道,“而且这个炉灶供热的地方也不止这里,无论是阿母的寝宫,还是我的卧室,就连下人房也有供暖。”这也是雍月的小计谋,为了不让自己屋里冷,那群喜欢在冬季偷懒的奴役们可不得努力仔细的烧炉,这样玻璃大棚晚上的温度也有了保障,都不需要雍月千叮咛万嘱咐。

    “哦~”

    这下嬴政有反应了,倒不是他在意雍月烧的那点炭火,而是他真的很好奇蒙直新里所提的火炕是何物。蒙直到底不是墨家人,术业有专攻,火炕的原理他也弄不懂,所以传过去的消息也是前言不搭后语,这让迫切想知道相关内容的嬴政急的连气也发不出来。

    正好蒙直在雍月面前暴露了,嬴政考虑是不是应该再找一个比较机灵聪明的人顶替他的位置,以免再出现同等状况。(被迫暴露面临宣失业的蒙直:王上你这么干,良心就不痛吗?)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挖薯蓣。

    已知现代薯蓣每亩大概能产1500~2000公斤,一亩等于667平方米,换算一下就是一平方米大概能产4.5~6斤薯蓣。当然以上说的是现代的薯蓣,在大秦这个时代肯定是不可能达到这么高的,因此只要玻璃大棚内这十平米土地里能产够300斤,雍月她就知足了。

    事实证明,雍月还是小瞧了咱们中华本土的薯蓣。

    “王上,都称过了,共350斤。”

    在将所有薯蓣都挖出来,秦王贴身内侍张林缓缓将薯蓣称重的结果说出后,全场上至秦王下至仆役,都对眼前薯蓣堆成的小山惊为天人。他们又不瞎,这些薯蓣可都是他们眼睁睁从地里挖出来的,完全没有作假的可能,所以小公主所说的亩产千斤的神种原来真的存在,而且就在他们眼前。

    “十平米竟然就有350斤薯蓣产出,这都赶上其他粮食两亩地的产量了!此粮种竟然能亩产千斤,果真是神种啊!”

    亩产千斤一词其实也不是雍月亲口说的,只是在种植的时候玩笑般的提过一嘴高产良种,剩下的都是对小公主天人身份信心十足的仆役们自己猜的。猜测薯蓣是亩产千斤的粮种后,他们也没想到随口的玩笑话竟然是真,瞬间所有人看向雍月的眼神再次火热起来。

    大秦拥有如此神人,大事岂能不成!

    身为亲自将神种从山上抱下来的人,蒙直现在整个人都有点晕乎乎的,他是万万没想到小公主说的竟然不是玩笑话。之前那几根棍状的植物真的就是亩产千斤的神种,亏他之前还一直盯着冬小麦的生长情况,寻思着冬麦成功会让大秦粮食产量翻一倍。

    没想到小公主随后捡来的薯蓣,就让自己的目标翻十倍。难怪王上让自己多注意小公主,本以为小公主在雍城宫内不一定再能有什么新动作,所以自己为了冬小麦才有些懈怠,谁知道小公主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偷偷在家里给他憋了个大的。

    与此同时,嬴政的表情也是极为愉悦,有了如此神种他大秦的黔首就再也不怕饿肚子了,到时大秦之师所过之处皆为我大秦王土,六国一统再无障碍。

    幼妹雍月果真是天授之人,也是我大秦开疆扩土的福星矣!

    “全部带走!”

    王上一声令下,外面的人便赶紧走进来开始收粮,不过就是拿薯蓣的手有些颤抖而已。当然这些雍月也能理解,以现在大秦的粮食产量,这群护卫们现在还能保持理智就不错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传令下去,薯蓣一事现为国家机密,不准外传,违者诛九族!”

    嬴政倒是不怕大秦内的黔首知道此事,可架不住六国有一群喜欢‘癞蛤蟆上脚背’的人。都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一旦此事泄露,到时候什么牛鬼蛇神都会冒出来想分一杯羹,烦都烦死了。

    听到嬴政会下如此命令,雍月心里瞬间就咯噔一下,不为别的,就为雍城宫内的这群宫人们。这个时代的人命可不值钱,就怕嬴政为了隐瞒薯蓣的事杀人灭口。

    想到这雍月赶紧拉住嬴政欲离开的衣角,仰头嘱咐,“这群薯蓣处理好的话,今年三月就可以正常种植。处理的方法我已经教会院子里的这群奴役,大兄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将他们全部带走。”

    被带走干活总比被当场格杀的强,雍月默默地在心里如是道。

    没等被说会处理薯蓣的奴役有什么反应,听到这些话的嬴政倒是瞬间秒懂雍月的意思,“你倒是心善,我本没想夺取这群奴役的性命,只是拔掉舌头就行,不过现在看来拔舌似乎也不需要了。”

    嬴政此言一出,全场奴役们皆出了一身冷汗,纷纷跪在地上磕头。就在刚刚没注意的情况下,他们差点就失去了自己的舌头,如果不是小公主后来补充的那一句让他们逃过一劫,他们简直无法想象自己未来会是何等模样,就连知道神种降临大秦一事的喜悦也瞬间荡然无存了。

    奴役的反应倒是嬴政不出意外,同时雍月的反应也在嬴政的预料之中,果然正如蒙直信中所说,他这个幼妹心软至极。看来除了一个机灵聪慧的奴役,他还得给雍月准备几个身手好的护卫保护她。否则等雍月跟他回到咸阳,面对宫里面的那些面善心狠的角色,‘心软’在那里可不是一件好事,‘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这样的话可不是空穴来风!城外孤身遇野猪一事也最好不要有了。

    还是那句老话,阿母他可指望不上,雍月的安危事关大秦将来,他作为秦王也身为大兄必须得将此事看紧了,可不能让幼妹被咸阳那边的魑魅魍魉偷偷欺负了。

    雍月可不知道嬴政的心中所想,她现在只为这群奴役能逃过一劫而感到高兴,同时心里暗道王权的可怕,竟然将拔舌这种弄不好会要人命的刑罚形容的如此轻描淡写,幸好自己会投胎投在了老祖宗亲妈的肚子里,虽然刚开始也有生命危险,但是只要过了危险期就好了。

    默默拍了怕自己的胸口,雍月觉得自己晚膳必须得吃点好的压压惊。

    当日晚膳的时候,在得到秦王到来的通知后,李管事李大厨亲自抄刀,拿出自己从雍月那里学来的十八般武艺搞了顿杀猪菜大餐。

    还记得那只被蒙直砍死的野猪吗!就是因为它,才让雍月起了对猪肉下手的打算。

    正好追捕队的那群人在山上抓到不少小野猪,本打算回来加个餐,算是犒劳冬季还肯上山帮忙的众人。结果被雍月接了胡,用死掉的大野猪外加不少钱财换了回去。有吃的还有钱拿,虽然吃的少了些,但是大野猪的肉也不算太少,他们这群人自然忙不迭的答应。

    被带回去的野猪,雍月当天就让人处理了。听着满院子小猪仔痛失重要器官的哀嚎声,就连上过战场见惯血腥的蒙直都不禁缩缩脖子。杀人不过头点地,杀猪不过一刀切,谁想到被惊吓的小公主竟然会想到这种办法报复野猪的欺负,这一刀接一刀完全就是奔着让野猪断子绝孙的目的去的呀!

    也不管这几只小野猪到底是不是那只大野猪的后代,反正就是一句话——先阉了再说。

    被阉过的小野猪够来就被雍月养在了赵姬食邑下的庄园中,由专门的奴役看管,紧紧两个月就见风式疯狂贴膘。

    后来的后来,在蒙直有幸吃过一口被阉过养肥的猪仔肉后——

    嗯,真香,不愧是小公主!

    被夸的雍月:“……”

    并不想被你夸,还有你赶紧擦擦嘴边的油脂,知道你跟李管事的关系好,但是能不能注意一点形象啊!

    ‘成熟稳重’的蒙直表示,等会儿我再吃最后一口!

    第32章 天字兄妹

    在战国时期,无论是王室贵族,还是百家学子,都很少有人会吃猪肉。主要就是因为这个时代的猪肉腥臊难吃,被评为贱肉。为了不被外人嘲笑,凡是有点脸面的人都不会将此物摆在餐桌上。

    但是以上的几点吃猪肉的障碍,对赵姬和雍月来说都没什么用。

    赵姬是大秦王太后,从地位上讲已经是大秦金字塔顶尖的存在,没有人敢当着她的嘲笑她,尤其是她还有个秦王儿子的时候。至于雍月那就更不在意了,猪肉就是她搞出来的,在现代已经不知道吃多少回的她,自然是将‘猪肉是贱肉’的说法弃之敝履。

    而唯一的问题就是,在场的第三人,秦王嬴政。

    本来李大厨是没打算做杀猪菜的,毕竟这个时代主流美食鲜肉之王还是羊肉,王太后食邑下又不是没有羊,他没必要冒着被处罚的危险做‘贱肉’。但奈何,点名吃猪肉的乃是秦王亲母王太后,孝道大过天,官大一级压死人,接到命令的李大厨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此事,毕竟就算是秦王也不能在吃食方面忤逆亲妈吧!

    所以这就有了,秦王到达雍城宫的第一顿晚膳,吃的竟然是‘贱肉宴’的场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赵姬有多看不惯自家亲儿子,在这里羞辱他呢!

    其实赵姬也是出于好意,被煽过的猪有多美味她可是亲口尝过的,那味道美的她一个吃了多年山珍海味的王太后,差点将舌头也咬了下来。年近四十的她在离开男人后,喜好的东西也就那么几样,一个是照顾小女儿雍月,另一个就是雍月准备的吃食。

    不是大家出身的赵姬,本来就对《周礼》《官礼》一类的不甚在意,她只知道猪肉好吃,她亲子政儿来雍城宫后,她也要给政儿尝尝。

    赵姬的这腔母爱雍月懂,雍月也理解,但是就是不知道她政哥能不能理解了,就怕她政哥一时想不开,母子再出嫌隙。

    事实证明,嬴政他也懂,他也理解。就算是以前,嬴政也不会怀疑赵姬的用意,因为他相信赵姬没有那种拐弯抹角的脑子,不然之前也不会让嫪毐那个阉人的姬妾绵里藏针茶言茶语气的心肝疼了。

    嗅闻着桌上美食的香气,在赵姬旁边的位置,嬴政欣然入座。

    赵姬这迟来的母爱,他也算是享受到了,提前一天到雍城宫也不算白来。

    被切的错落有序肥瘦相间的猪肉被放在最中间的热锅里,为了方便吃到更完美的猪肉炖酸菜,雍月和李大厨还把酸菜给研究出来了,菜是刚摘下来的,醋也是新做的,从饲养小野猪开始,酸菜就开始腌制直到现在出坛。

    为了不让炖酸菜变凉,雍月还特意让人打了个小铁鼎,类似于现代小火锅的那种手把锅,架在小炭炉上不停加热。平时没事馋了的时候就整一小锅,足够赵姬和雍月两人吃的了。

    因此,这次晚膳放在餐桌主位的就是它——猪肉炖酸菜。

    嬴政对这样的吃法看的稀奇,连瞄了好几眼后,才缓缓收回视线,朝旁边的几道菜看去。

    见政哥眼神如此,雍月立刻心领神会,向前一一介绍,“这几道分别是红烧肉、炒肥肠、猪肉拼盘、猪皮冻、锅包肉以及豆角炖排骨,最旁边的那个是油滋,就是烤过油的肥肉渣子,撒过精盐后非常香,特别适合下酒。”

    一共八道菜,放了满满一桌。

    在战国时期,无论是大秦还是其他六国,其实实行的都是分餐制,但奈何作为东北妹子的雍月不适应这种吃法,所以赵姬便让人重新做了套适合一起吃饭的大桌,反正只是她和雍月吃饭没有那么多瞎讲究。

    令人没想到的是嬴政在面对这样的大桌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有些诧异椅子桌子和想象中不太一样外,入座时好不拖泥带水,迫切想试试这种新型吃法。

    不愧是政治思想能延续2000年的老祖宗,接受新事物的承受能力就是快,雍月在心里这么想着,也坐到了赵姬的另一边。

    就这样赵姬身边一左一右的位置,被自己的一双儿女全部占满,简直人生赢家。

    用大桌吃饭,为了方便夹菜,雍月还特意整个转盘放在上面,就跟现代吃席用的玻璃转盘一样,想吃那样就转过来,连让人布菜的时间都省下来。

    当然布菜时间省下来的事,却不包括赵姬在内,难得亲儿子就在自己身边,赵姬可不得好好表现,拼命给嬴政夹菜。

    “来来来政儿,这红焖肉你绝对没吃过,赶紧来尝尝。”

    “还有锅包肉,刚炸出来正是香的时候。”

    “这个肉冻你也尝尝解腻……”

    眼瞅着嬴政手中的瓷碗冒出了小尖,并且还有不断上升的趋势后,雍月眨巴眨巴眼睛,稍稍往旁边躲了躲。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有一种饿叫你妈觉得你饿’,雍月觉得这话就特别适合现在的场景。该说幸好政哥到来转移了赵姬的注意力,让她没空看着自己,要知道在政哥来之前这都是她的待遇,每顿饭结束她都得扶着桌下来,真是甜蜜的烦恼。

    面对赵姬如此热情的招呼,就算是嬴政也有些招架不来,就跟雍月一样眼瞅着碗里的菜渐渐增多,他也不好负了赵姬的好意,只能努力的将赵姬夹过来的菜吃掉。在吃第一口的时候,嬴政的手微微一顿,接下来就是加快速度,别问问就是太好吃了停不下来。

    战国时代哪里有过油腥味道这么重的食物,这种美食冲击简直就是在嬴政的味蕾上蹦迪,让人难以招架。都说半大的小子吃穷老子,虽然嬴政身高将近一米九远超一般成年人标准,但是却依旧处于长身体的年纪,一时间赵姬夹菜的速度差点没赶上嬴政吃饭的速度。

    “吾儿在阿母这里胃口如此好,阿母真是好生开心。”

    看着政儿吃的如此香,赵姬险些喜极而泣,停下夹菜的手让他自由发挥,只是慈爱的眼神不肯离开对方。

    赵姬摸了摸眼角的湿润,不禁在心中感慨,想到当初对政儿性情大变的误会,让母子俩生分了这么多年,她的心口真是酸楚难耐,不知不觉中这孩子就长大了,自己到底错过了政儿的成长,这次政儿来雍城她一定要好好补偿他。

    赵姬心中作何想法,嬴政暂且不知,在吃到差不多的时候,他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大桌转盘的上面,好奇的来回转动它。这种吃饭的方法倒也有趣,以前在咸阳膳食的时候,他要是想吃什么菜还得眼神示意,有些愚笨的内侍可能还需要自己开口提醒,夹过来的膳食有时还不是自己想要的部分,现在这个转盘完全解决了这些问题。

    等回去前,他也要带回去咸阳一个。想到这,嬴政下意识的边看向赵姬另一边的雍月,愕然发现她竟然在偷偷喂一只半大的白虎。

    这就是蒙直心中所言的天赐神兽吧!

    二十八星宿之一,四方之神,镇守西方的神兽白虎,主杀伐!

    上面的形容,嬴政也都有耳闻,现在亲眼看见,才知道蒙直所言身形巨大是何意思。此虎根据推算,现在估计才7个月左右,竟然身长就快有一米五了,等成年之时不得三五米长,难怪雍城的官员们对此虎为神兽都深信不已。

    嬴政自然是不知道老虎还有品种之分,在众多华南虎的出产地看见一只东北虎,可不就得惊为天人。再加上这东北虎的毛色还极为稀少,乃是史有记载的神兽白虎,自然对此天降神兽和颜悦色。

    “此虎就是上次冬至祭典上出现的神兽吧!”

    嬴政冷不丁开口,将在偷偷喂白虎的雍月吓一跳,赶紧收回手对着嬴政干笑。

    雍城宫的众人早就习惯通人性的雪团出入赵姬寝宫,所以在雪团再次在晚膳时进来觅食并没有出言提醒,但是她政哥不一样啊,万一人家以为她要用白虎行刺怎么办!虽然雍城宫的大家习惯了,但是咸阳来的这群人可不了解啊!

    老虎到底是猛兽,哪怕身披白皮也依旧改变不了它野兽的身份。一时间雍月有些尴尬,她怎么就把这事忘了呢!果然‘撸猫’会让人沉迷,也容易让人误事啊!

    “是极,这就是冬至祭典出现的神兽,取名叫雪团。”

    跟雍月不一样,赵姬想的可没有那么多,在宫里除了雍月就只有这白虎雪团还被她放在心上了,雪团能长这么大其中她得占大半功劳。冬季临入睡前,雪团还会用它那温暖的肚皮给赵姬暖脚,如此贴心的毛茸茸赵姬怎能不爱。

    因此在嬴政询问,雍月还不知怎么回答时,赵姬才会率先开口回答。

    “本以为老虎都是凶猛食人的野兽,但这孩子却不是这样,”赵姬说着对雪团招招手,让雪团过来,“过来,给你介绍个人。”

    完全没想到赵姬还有这一手的嬴政:“……”

    阿母你进化了,在离开咸阳之前你看见虫子还会尖叫,现在竟然敢养敢摸老虎了!而且你现在还要把寡人介绍给它,是要让神兽认人吗?

    事实证明,赵姬还真是这么打算的,在雪团走过来坐好后,赵姬就这么开始给双方介绍。

    “雪团,这是我儿,是你大兄。”

    “政儿,这是雪团,是咱家老三。”

    好的呢,这介绍的真好!在得以天授的幼妹后,阿母又给他找了天赐神兽做弟弟,那寡人是什么!?等等,幼妹以前好像有提到过,是天降大任之人。这下好了,三兄妹都是‘天’字辈,不愧能成为亲戚。

    嬴政有些哭笑不得,“好的,阿母说的是,这是我们家老三,我是它大兄。”

    就是不知道这消息要是传到咸阳成蛟耳中,他得气成什么样!一个得以天授的雍月就算了,她确实跟大兄有亲,但是一只老虎……(远在咸阳的成蛟哭晕在厕所中。)

    白虎雪团似乎感到了嬴政的善意,小眼睛一转直接仰躺在地,露出雪白的腹部。哪怕嬴政并没有养过毛茸茸,他也知道动物露出肚皮就是信任的表现,没想到知识赵姬的一句介绍白虎就接受了自己。

    低头望着雪团那柔软的腹部,嬴政的手也有些微微颤抖。想摸.jpg

    没有人能拒绝毛茸茸,尤其这只毛茸茸还是只东北银渐层的时候。在嬴政蹲下的第一时间,雍月就知道老祖宗也倒在雪团的毛茸茸下了,刺客的猜想自然不言而破。

    嬴政一放松,雍月赶紧凑上前开始给雪团神兽的身份加码。

    “大兄你知道吗,薯蓣其实是雪团找到的!”

    现在的雍月已经不怕赵姬知道她被野猪袭击的事了,毕竟都过了两个月近乎三个月,那么戏剧又梦幻的故事,总有那么几个嘴不严的人泄密,所以雍月被袭的事赵姬也早就知道了。虽然雍月并没有挨骂,但是赵姬哭的梨花带雨的样子还是让雍月难以招架,指天抢地的发过誓保证再也不会发生赵姬才算罢休。

    言归正传,雍月在跟嬴政提出雪团找到薯蓣后,就开始将白虎救母、白虎下山、白虎复仇、白虎归家的前因后果讲了个一清二楚。尤其在经过雍月渲染气氛的烘托后,整个故事的精彩性也跟随之而来。

    第一次听完雪团传奇故事的赵姬,简直被她家老三感动的不要不要的,直接抱住雪团就抹眼泪。就连嬴政也颇为动容,没想到一只白虎的故事也如此感人至深。

    “此虎确实不负神兽之名,”嬴政抚摸着白虎雪团的毛茸茸,出声不由的轻声感慨道,“世间不缺不忠不孝之人,孝顺忠诚的兽类却少有,更何况是属于猛兽一类的老虎,实属难能可贵。这样的神兽还为大秦带来了亩产千斤的神种,也是上天对大秦的青睐。”

    至于那只差点将雍月吃掉,并糟蹋不少薯蓣的野猪,则得到嬴政一声冷哼。

    见嬴政赞叹雪团,雍月就知道雪团神兽之名算是妥了,之前神兽传闻只是权宜之计,只有老祖宗首肯这事才能算落实。

    这么说起来,雪团跟大黄学的那两手撒娇本领也不算是白学,只是仰躺露出肚皮就俘获了咱政哥的芳心。不过也幸好,雍月将雪团的狗叫给扳回来了,不至于让它在未来衣食父母面前出丑。

    想到这雍月偷偷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冷汗,在她生命安危得到保障之后,雪团也安全了,真是可喜可贺!

    第33章 夜间密谈

    用过晚膳,雍月便被嬴政找借口送走了。

    领着雪团一步一步的离开,雍月心里不停的嘀咕着,这是想单独跟阿母说什么呢,还特意把我支走。

    其实雍月考虑的没错,嬴政确实是有话想跟赵姬单独说,之前两人叙旧的时候,赵姬太过激动嬴政担心触到她雷点就没说,现在吃过饭两个人都心平气和,是时候跟赵姬提出将她和雍月接回咸阳的事了。

    “母亲,我打算在亲政大典之后,将你和小妹接回咸阳。”

    还以为政儿想跟自己说什么悄悄话的赵姬,听闻此话手下的动作一顿,看向嬴政有些强颜欢笑,“这事怎么了,政儿为何会有如此想法?”

    嬴政一瞧赵姬的表情,就知道阿母不想回去,遂劝说道,“阿母,小妹已经不小了,难道你打算将她藏一辈子吗?”

    嬴政的反问,让赵姬愣了一下,面露尴尬的抿嘴,“这我也知道,可是月儿她真的太小了,咸阳后宫什么情形你是不知道,那两个老妖婆真的……”

    两个老妖婆……

    阿母还真会说,嬴政扯了一下嘴角,他也知道因为赵姬商贾出身,令两个身份高贵的太后都看不上她,让阿母有了压力。没想到这都过了这么多年,赵姬依旧没有从阴影中走出来,当年赵姬会选择离开咸阳,似乎还有这一层原因。

    “阿母,今日不同以往,现在后宫里,无论是夏太后还是华阳太后,都不会再随意找你麻烦了,”嬴政一边劝着,一边将原因掰碎了给赵姬听,“以前我的王位不稳,她们都会这个位置有点想法,所以小动作不断算计与你。现在我已经登基五年,马上就要亲政,如果她们还想安稳的在后宫带着,自然不会再找你麻烦。”

    嬴政话音刚落,赵姬的侧脸偏了偏,似乎将他的话听了进去。

    “而且月儿眼看就要长大了,她的聪慧你我皆知,你忍心让她就这么呆在雍城哪里也去不了吗?”

    是的,嬴政的最终目的就是雍月,他要把得天所授的雍月带回咸阳。

    经过一年的观察,嬴政发现雍月的学识远远不止于此,蒙直其实在信里写了很多东西,但大多都碍于条件无法制造。就好比水车,如果不是吕不韦出面,估计现在也面不了世。只有将人带回咸阳,在他的眼皮底下,由身为秦王的他出面支持,想必定会有更多的于大秦有力的东西借她之手创造出来。

    “月儿啊……”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同为女子,赵姬自然明白这个时代女子痛苦所在,她如此溺爱雍月就是想让她在嫁人之前,过一段幸福时光。可是赵姬更明白,雍月与自己不同,她的思想和聪慧绝不会让她甘于成为男人的附庸,这一点从她跟嫪毐相见两烦就能看出。可这哪是一个幼童应该有的想法啊,赵姬在想明白这一点时就明白,她的女儿跟政儿一样,心里憋着属于自我的思想。

    政儿是男儿身,她不需要为此担心,可是月儿是女娃啊!

    所以赵姬只能加倍的对雍月好,让她在嫁人前更自在一些,因为赵姬知道在雍月嫁人后,她思想独特的女儿很可能就会……香消玉殒……

    因为战国就是这么一个吃人的时代。

    可是现在,她听到了什么,政儿主动提及月儿的未来,这是不是代表政儿想要插手月儿的事!赵姬不敢追问,因为她怕这些都只是她的错觉。

    政儿没主动提,赵姬其实也不敢主动说,表面上政儿确实是月儿的大兄,可是月儿的生父是谁,她认为嬴政定然都心知肚明。月儿这样的身份如果回咸阳,哪怕后宫那两个老妖婆碍于政儿不插手,但其他人呢!?

    赵姬不停变化的表情,就坐在她对面的嬴政岂能不知。自然也将她心有意动的倾向看在眼里,因此嬴政偷偷在心里暗道,是时候再加重一些砝码了。

    “身为先王的遗腹子,月儿也是应该找机会在咸阳贵族面前亮相了。”

    想法突然停摆,大脑一片空白赵姬:“……”

    等会,政儿你说啥,你刚才说啥!?

    什么遗腹子,谁是遗腹子,遗腹子是谁!?

    什么亮相,亮什么相,谁要亮相!?

    请原谅,赵姬一时间的语无伦次,以上那些话她自然只是在心中滑屏而过,完全没有说出口。因为此刻的赵姬的脸色真的很难让人形容,大概就是‘我在哪,我在干什么’‘刚刚是不是有鱼在天上飞,不然我咋做梦了呢’‘政儿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月儿难道说真的是她跟异人的孩子!?’……

    好的呢,到后来赵姬她就真的大脑混乱了。

    嬴政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试探,竟然把阿母憋成了这个表情。赵姬这傻白甜的样子,看的嬴政心中也是不停的想笑,然而现在还在说正事,他不敢!

    “政儿,刚才你说话了?”赵姬的美目充满了疑惑,怀疑自己刚才是否出现了幻觉,只能询问眼前的当事人(罪魁祸首),确定一番。

    赵姬都这么问了,嬴政自然也要将话讲完,遂点头回道,“自然,阿母何故如此,难道阿母不知道月儿是先王遗腹子吗?”

    这回嬴政的反问,赵姬是听清楚了,但是这问话她也没法接。傻子都看得出来月儿才不到三岁,她怎么可能遗腹到先王头上啊!你说吕不韦还可能靠点边,但异人都已经死了五年了,脚指头想也不可能啊!你阿母我没读过书文化少,你可别骗我!

    “阿母难道不知月儿生而知之,乃是因为在阿母腹中得天所授三年,那时候父王他可还健在啊!”嬴政的语气充满了诱导性,让本就不聪明的赵姬更加迷糊了,甚至也开始低头怀疑雍月生父的身份。

    “难道说,月儿真的是……”

    想到月儿与嫪毐没有一分相似的长相(雍月随母),聪慧的既不像自己也不像嫪毐,平时也跟嫪毐不亲近甚至生分到两看相厌,特别喜欢自己提她大兄政儿之事,赵姬突兀的呼吸一窒,不禁自言自语,“难怪啊,难怪啊……原来真相竟是如此吗!?”

    “阿母,你这是……”

    见赵姬神情有异,嬴政语气略微担忧看向对方。

    “没什么,就是想起以前的事了……”赵姬摆摆手,后又将自己想到的事跟嬴政提了提,“难怪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难道就是老人们常说的血脉亲近,月儿她跟嫪毐两看相厌,但是却喜欢你我,这是不是就能证明月儿非那……的血脉,而是……”

    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的嬴政挑了一下眉毛,“这事都谁知道?”

    “全雍城宫里的人都知道,”赵姬说着,有些懊恼的叹了口气,“说来惭愧,我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呢!”

    老人都说小孩子直觉最准,两人关系僵硬,都不用自己安排,咸阳那边随便来个人查就能得到这样的结论。这样就好办了,幼女跟‘生父’两看相厌,这样的佐证完全可以算是两人无关系的证明。

    思及至此,嬴政特别高兴的接口,“看来哪怕月儿年纪尚小,在血脉亲人方面,她也能察觉到一二,不愧是得天所授之人。在阿母腹中多待三年,父王早逝,害得她身份有疑,确实是让她受委屈了。”

    “哎,真是委屈这孩子了!”得到嬴政肯定的答案后,赵姬也跟着感叹,“就是不知这次回咸阳,月儿的身份是否能拿回来,王室那边不会有问题吧?”

    “阿母请放心,只要有我在,政儿绝对不会让小妹受委屈,身为公主该有的待遇,月儿绝对不会少!”听出赵姬话中想回咸阳的意思,嬴政立马打包票,务必要将两人全都带回去。

    “那就麻烦政儿了!”心中大石落地,赵姬的神色也舒缓开来,欣慰的看向嬴政,“时候也不早了,政儿还是早点休息,明天才是你的大日子。”

    “是,政儿告退。”

    想办的事都已经办完,赵姬开口后,嬴政自然选择顺水推舟的离开。

    一夜无事。

    *

    第二天一早,嬴政和内侍近卫便快马加鞭的出城,赶去王驾所在。

    嬴政一行人虽然一早就到达雍城,但是为了保持礼仪计划,在王驾到达雍城的时候,车内他本人必须存在。

    反正到达雍城之后,那群六国派来恶心人的刺客也不敢再次造次,不然那就不是骚扰打乱而是打算结仇了,这群人可没有胆量敢承担强秦的怒火。

    由于嬴政他们走的早,所以当雍月起床后,听闻王上驾到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懵。

    什么叫做王上驾到,他昨天不就来了吗!?昨晚膳的时候,他们还在一起吃的饭,这怎么一晚上过去,时间就回去了,难道她在做梦!?那是不是说,梦里对她温柔的政哥都是假的,她还是会有死亡威胁!?

    猫猫惊恐无声尖叫.jpg

    见雍月小公主神情诡异,春雁连忙解释,“昨天王上确实来雍城宫了,但是王驾没到。今天到的是王驾,所以今天才能算是王上到达雍城的正式日子!”

    “啊,原来如此……”听完春雁的解释,雍月这才冷静下来,怕拍胸脯,“春雁下次说话不要这么大喘气,你差点吓死我!”

    一大早就来这么一出,九条命的猫都受不了。

    “是是是,是奴婢的错。”

    春雁能说什么,看小公主那样确实是吓得不轻,只能连连道歉。

    穿好衣服,雍月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呐,所以呢,大兄的王驾到了,今天我们需要做什么?”

    这么重要的日子,她是肯定不能出门了,估计赵姬那里要有别的安排。至于安排什么,雍月抬眼看春雁……

    “回小公主的话,王上那边的一切事宜皆有礼士官安排,王太后那边可能会有事,但是小公主你就……”

    懂了,她是个假公主,就是说没机会出场呗!

    “好耶,那今天我是不是就自由了,”一听今天没她事,阿母也没空管她,雍月立马支棱起来,“春雁去找蒙直,我们出门找个好位置——观礼!”

    再次听到小公主提到蒙直,春雁的表情立马扭曲,但还是听话的应道。

    “喏。”内心骂骂咧咧.jpg

    正面直击春雁变脸的雍月:“……”

    刚刚春雁的表情真的好吓人,吓死宝宝了!

    *

    至于被春雁在心里骂骂咧咧的蒙直他在做什么呢?

    也没什么,只是在叙旧而已。对方也不是外人,他大兄的长子——蒙恬。

    是的,你们没看错,就是那个大名鼎鼎率军30万镇北匈奴的蒙恬,也是那个被扶苏牵连差点没气死的蒙恬。

    没想到吧,蒙直蒙管事的背景这么硬,竟然是蒙恬的叔父。

    关于蒙直身为蒙家人竟然会到雍城宫当管事这件事,其实也很戏剧性的。

    早年蒙骜为秦国大将,为大秦立下汗马功劳,因此蒙家才会在一众功勋贵族崭露头角。到了他这一辈,他大哥蒙武比他更为勇猛善战,自然就得到父亲更多嘉奖,而轮到他这边就变成了责骂。

    少年意气哪里受得了天天被人作比较责骂,心气高的蒙直一气之下离家出走,改头换面投身军伍,发誓要通过自己的努力回去打他爹的脸。

    谁知道干的太好,被选拔成为秦王禁军黑兵卫的成员。黑兵卫不同于其他军队,那是独属于秦王的军队,为了保证这群特殊禁军对秦王的忠诚,一般都选择无父无母无牵无挂之人。好巧不巧,他蒙直当初的入伍材料就是这么写的,当即便被选了进去,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其实有父有母有牵有挂的蒙直,差点哭晕在厕所中。他也不敢向上面禀明真相,不然一个欺君大罪砸下来,他哭都没地方哭,所以只能硬着头皮加入,然后拖……

    一拖好几年,直到某天他在王宫站岗的时候,被蒙武认了出来。那时蒙武已经继承蒙骜的位置,身居要职且跟先王交好。将前因后果秉明王上后,先王大笑不已,便将此事轻轻放过。

    回家之后,他虽然又被父亲打了一顿,但心里却松了一口气。

    又因为先王没有将他剔除黑兵卫,蒙直为感谢王恩,便继续隐姓埋名主动充当钉子,在后宫当管事偷偷监视楚系之人。

    直到先王驾崩前,将儿子托付给他,他也成为了现今秦王嬴政第一个心腹。

    在后来,嬴政担心赵姬出事,将他安排在随行前往雍城的人中。

    第34章 傻白甜甜

    自家大侄子来看自己,蒙直自然很高兴。

    将蒙恬拉到角落出,蒙直兴致勃勃的拍了怕他的肩膀,语气欣慰,“多年不见你也长这么大了,现在哪里就职啊?”

    “回叔父的话,侄儿现在玄鸟卫就职。”

    “哦,是玄鸟卫啊,那就好那就好!”想到自己当初被选进黑兵卫的乌龙,蒙直对蒙恬会进入玄鸟卫一事感到心中大定,“你小子也是赶上好时候了,想当初我……啧,算了不提了……大兄可还好?”

    “父亲身体硬朗也是极好,就是叔父你常年在外都……额!?”

    蒙恬是个老实人,面对脸上明显肥了一圈的叔父,他是怎么也做不到将‘瘦’字说出口。不是说当细作的人心理压力大都不会长胖吗,叔父你怎么跟常人不一样,你说离家出来当细作是不是在驴我们!?

    “怎么了?”见大侄子蒙恬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蒙直下意识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这什么也没有啊?大侄子,你瞅啥呢?”

    被反问的蒙恬:“……”

    质问的话说不出口,蒙恬只是回了蒙直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遂转移话题,“这次王上亲政大典阿父也来了,叔父你要不要见一见。”

    “大兄也来了!?”没想到还能有意外惊喜,蒙直眼睛一亮,“这也难怪,王上亲政必然需要文武百官到场,吾去见一见也无妨,就是不知道大兄何时有时间?”

    “大典之前的几日估计不行,大典后的晚上应该可以。”蒙恬想了想,考虑到近期的行程,给了个准确答复,“不过话说回来,叔父你现在这么闲吗?”说好的当细作要小心谨慎呢?你咋就有这么多时间闲逛,我读过书你可别骗我!

    “啊,现在的话确实……”蒙直干笑的挠挠头,“毕竟我已经暴露了!”还是王上故意给爆的,谨慎也没用了。

    “啥玩意!?暴露了!?”蒙恬听此回答,眼睛差点没惊脱窗,“暴露了你还跟没事人一样在这跟我闲扯,还不赶紧跟王上请罪啊!”

    本来蒙恬都急得想动手了,谁知道叔父下一句话,直接让他呆愣当场。

    “不用不用,我就是被王上暴露的……”蒙直无所谓的摆手,但是脸上的表情怎么看都充满了沧桑,很明显就是暴露的不情愿。

    这回轮到蒙恬再次无语了。

    叔父你这细作的生活挺丰姿多彩啊!你这是在跟王上玩什么新奇的卧底游戏呢!全大秦的细作要是都像你这样,还能好了吗?

    看着蒙恬那一言难尽的表情,蒙直秒懂他心中的复杂情绪,遂用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揽过对方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放心,在雍城这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可能发生,习惯就好!”

    所以你就是习惯了对吗!?

    蒙恬的表情更加难以描述,看向蒙直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

    安慰的挺好,下次别安慰了,感觉心头更乱了!

    “习惯什么,啥习惯了?蒙管事你还有什么不习惯的吗?”王熙凤技能附体,雍月也学会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叔侄两人的对话她就听到个尾巴,也不想着避闲大咧咧的插进来。雍月一脸正色的表示,避什么嫌,好像我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这种情况,就应该直接上才是正解!

    没想到小公主会过来,蒙直一把放开蒙恬,一脸乐呵呵的去迎,“没有没有,在雍城什么都挺好的,我侄子来看我都说我胖了!”

    这是没有将‘瘦’说出口的蒙恬:“……”

    这小娃娃是谁啊,这么自来熟,还有叔父你,怎么还将咱叔侄俩的私密话跟她说呢?

    “哎,你侄子?”雍月好奇,歪头越过蒙直瞅人。

    她还重来没见过蒙直的家人呢!之前她还寻思,像蒙直这个年纪的人怎么说都应该成家了,结果快一年也没听他提过谁,没想到今天竟然就看到真人了。

    “是的,我侄子蒙恬。”

    等会,你说谁,蒙什么,什么恬!?

    雍月脑袋一懵,连忙追问,“哪个tian?是田地的田吗?”

    “不是,道家《老子》中,‘恬淡为上,胜而不美’的‘恬’。阿父给他取的名字,想让他在将来无论面对什么困难都能保持冷静和从容。(这也是一名成功的将军该有的修养。)”蒙直悠悠的解释,看向雍月的眼神也充满了希翼。

    既王上得到‘天降大任之人’的批语后,他想知道他这个跟王上年龄相近关系要好的侄儿,会小公主这里得到何等评价。

    “额,这倒是个好名字!”

    卧槽、卧槽、卧槽,雍月心中的震惊难以言喻,奈何本人没文化只能一句‘卧槽’走天下。完全没注意蒙直对蒙恬名字的箱子解释,雍月此刻满脑子都被‘卧槽’刷屏了。

    竟然真的就是那个千古倒霉蛋蒙恬,昵称蒙甜甜。

    可不就是‘甜’吗,‘傻白甜’的‘甜’!他要不傻白甜,在扶苏死后能啥也不带就回去,让赵高来个‘瓮中捉鳖’,全家一起跟着玩完。如果他能沉住气不动,等他弟弟把真实消息传过来,哪怕扶苏没了,手握三十万大军,赵高也肯定不会轻易动手,到时蒙家还真不一定倒那么快!

    这个‘恬’字送给他,还真是白瞎了!

    不过雍月倒也是真没想到,蒙直竟然是蒙家人,而且被能被蒙恬敬称叔父,想也是宗家嫡系子弟。拥有这样的身份回来雍城宫当管事,也不知道蒙管事这是什么喜好,真是怪哉!

    雍月夸完蒙恬,见蒙直还在盯着自己,遂疑惑问,“怎么了?”

    延伸含义:你还瞅我干嘛?

    “不是,小公主,你就说这一句,就没什么别的想说的吗?”蒙直不甘心,连忙追问。

    也就是跟雍月混熟了,蒙直连追问的样子都跟雍月刚刚的样子大差不离。看得旁边的春雁气的是牙痒痒,就差说一句‘你离小公主远点,别把人带坏了!’。当然春雁的怒目而视也是完全没用,又不会掉块肉,已经皮惯了的两人皆没放此事在心上。

    雍月瞅了一眼还在盯自己的蒙直,想了想送给蒙恬一句话,“大秦将才未来可期。”

    蒙直听到此话,脸上笑容瞬间绽开,为蒙恬也为未来的蒙家。结果脸上的花还没开完,雍月接下来的话就让他僵了笑容。

    “告诉你弟弟,未来定要秉公执法,决不能给小人可乘之机,祸家殃国。”可不就是给小人可乘之机,如果当初蒙毅在始皇帝想给罪人赵高网开一面的时候,仗义执言秉公办理,直接把赵高整死,哪里还有未来那些破事,可不就是祸家殃国嘛!

    “什么!?”

    蒙恬的弟弟,不就是大兄的次子蒙毅吗!那个孩子看起来很聪明的样子,大兄刚还打算让他从文,未来竟然是他给蒙家遭祸了吗?而且还祸及大秦!听完此话的蒙直表情难看至极,刚刚听到小公主夸蒙恬为将才,他有多高兴,现在听到蒙毅会殃及家人国家就有多上火。

    蒙直是相信雍月所言定有理由,但是蒙恬不知道啊,他没有理由相信雍月!尤其这奶娃第一次见面就给他弟弟扣锅,哪个当哥哥的能忍!

    一听这个他不认识的小女孩污蔑自家弟弟,蒙恬当即火就上来了,指着雍月大骂,“胡说八道,满口胡言,我弟弟现在才十三岁,熟读秦律怎么可能会徇私枉法,还连累家人国家!你个奶娃娃怎可无故污蔑人!”

    一看蒙恬有动手的倾向,蒙直也顾不得心中焦虑,连忙上前挡住,“大侄子,你先别着急,听小公主说完。毅儿我也见过,那孩子诚实耿直,徇私枉法什么的绝对不会做,小公主肯定不是那种意思!”

    “那你说,她是什么意思?”蒙恬也是气疯了,对着拦着自己的叔父急道,“刚刚说祸家也就算了,就当她胡语,可她还说殃国了啊!叔父你又不是没听见,殃及国家这得是犯了多大的罪,咱蒙家可受不起!”

    场面一瞬间有些紧张,就连刚刚怒视的春雁也反应不过来,只能连连将小公主掩在身后,紧盯想要冲过来的蒙恬。原来蒙管事是蒙家的人,蒙家是大秦军武世家,就连她这样的小宫女都知道。看看对面那小子的体格,真要是动手这谁能顶得住,就小公主这身板还不够人家一手捏的呢!

    刚才得话,春雁也听见了,她的理解跟蒙恬也差不对,也觉得小公主这话说的不对,这要是打起来,她们还真不占理。耿直加心乱的春燕也忘了,这个时代以下犯上一说,真要是动手还真说不上最后是谁倒霉。

    在场一共四人除了雍月,其他人皆是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只有当事人罪魁祸首雍月还是一脸真诚的样子,挠了挠脸颊疑惑插嘴道,“我什么时候说你弟弟贪赃枉法,我刚才那句话是这个意思吗?”扭头看向其他人询问。

    话音一落,全场寂静。蒙恬不冲了,蒙直停下手,就连春雁转头看向自己护着的小公主也是一脸复杂。

    “对,刚刚那句话就是那个意思!”

    被三个人高声齐奏瞬间糊了一脸,雍月一脸装傻的‘啊哈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可能是我说错的不对,我的意思根本不是蒙毅未来贪赃枉法!”

    “那你是什么意思?”蒙恬拍开叔父的手,虎着脸瓮声瓮气的问。

    “我的意思是让蒙毅以后执法的时候,不要被他人三言片语的求情网开一面,既然大秦是依法治国,就要秉公办理,哪怕求情的那个人是当今王上也不行!”话都说到这份上,就差剧透了。

    谜语人雍月双手一摊表示,言至及此,好自为之。

    没听明白的蒙恬还想追问,但却被蒙直拦了下来,这一回的拦截不像之前,而是极为果断。他能察觉到小公主对蒙家的善意,不然也不会给大侄子那么高的评价,至于让毅儿未来尽忠职守秉公办理,想必是为了蒙家未来不遭灾才如此说的。

    蒙恬不懂他还不懂吗!这是给蒙家的大恩,他必须得承。

    “叔父你拦我作甚!”蒙恬再次被自家叔父死死拦住,易于之前假意的阻拦,这一次就算是他也察觉到了不对,疑惑的看向蒙直。

    “拦你是为了不让你犯错!”

    蒙直没好气的给了蒙恬后脑勺一下,大父给他起名为‘恬’的期望,还真是让这小子都丢干净了。读了这么多年书,‘遇事三思而行’的道理还不懂,人家小公主说的肯定是‘天密’。如此大恩你还作什么,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这位是王太后亲女,王上的亲妹妹——雍月公主!你说我拦着你做什么!”你小子在这么冲动,你看我会不会在大兄面前告你一状。

    “什么,叔父你刚刚说什么!?”

    太后亲女!?

    王上亲妹!?

    蒙恬就是想破天也想不到,眼前的小女娃是这么个身份。可是瞅瞅眼前这小女娃,这年龄怎么看好像都不到三岁的样子?这是不是怎么有哪里不对劲,先王不是都仙去五年了吗,王上哪来三岁不到的公主妹妹!?

    自认为没少读书的蒙恬转头看向自家叔父,这难道就是叔父说的,在雍城呆久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都会遇到的意思吗?一脸懵逼的挠了挠自己被拍的后脑勺,蒙恬疑惑中夹带着呆滞,双眼透露着清澈的愚蠢。

    估计现在自家大侄子的脑子已经坏掉了,蒙直也不想再继续解释什么。

    虽然得天所授母胎三年,全雍城的人都知道,但是这种话对从咸阳而来的大侄子还是太过超前,自己还是不要继续刺激他家‘傻了吧唧’的大侄子了!等王上回咸阳之后,自会下令全部解释清楚,到时候他也不必多费口舌。

    将一脸懵逼的蒙恬巴拉到一旁,蒙直转头看向雍月,和颜悦色道,“刚刚是恬儿失礼了,我代他给小公主道歉,不知小公主找奴是有何事?”

    见蒙恬安静如鸡,雍月也顺手推舟的将此事翻篇,“没什么,就是想拉你一起去看大兄的王驾,我在雍城没见过这种大场面呢!”

    雍月说到这,兴致昂扬的举起双手道,“正好大兄和阿母今天有事,两人都没空管我。所以我想让你帮忙找个好位置,到时候我们一起看全场。”

    “这事简单,奴这就去办,小公主就等着奴的好消息吧!”

    “好的!”

    第35章 百家之谋

    王驾到达雍城本来是需要玄鸟卫护驾的,但今天蒙恬轮休,所以那边并不需要蒙恬在值。因此在蒙直领着几人找地方去围观王驾的时候,蒙恬也跟着去了。

    瞄了一眼口嫌体正直的大侄子,蒙直都不知道说他点啥好了!他也懒得理脑瓜子不转弯的臭小子,而是一致在给雍月介绍跟随王驾达到雍城的文武百官。

    “跟在王驾不远处的那个是四朝元老蔡泽,也是这次要给王上加冕的大臣。这次因为路途较远也不安全,所以宫里的两位太后都没到,王室公家的代表是赢式宗正先王长兄赢傒,楚系贵族则是下任楚系领头昌平君和昌文君,”想到楚系一脉在王上刚登基时的那些小动作,蒙直撇了撇嘴,定了定心神,又继续介绍,“后面的人你也认识,是咱大秦丞相洛阳万户侯吕不韦,还有御史大夫冯劫……”

    接下来的介绍雍月没怎么听,不过眼睛却一直盯着昌平君和昌文君来回看。都说有楚国血统的王公贵族长相精致,比如美名在外近似独宠的华阳太后,又比如历史中就有记载的‘山有扶苏,皎皎如玉’的公子扶苏,现在看来这昌平君和昌文君长相也是不差。

    昌文君先不说,这昌平君还真看不出来,未来会在秦楚之战时,将大秦二十万关中子弟兵全葬送的狠人。单瞧现在两人对嬴政的热络劲,谁能想到未来他会干出那种丧心病狂之事。

    蒙直依旧在兢兢业业介绍其他大臣,完全没注意到雍月投向楚系领头两人深邃的眼神。

    王驾驶到雍城官府就算完事,除了亲王嬴政和丞相吕不韦,剩下的人都被雍城本地官员安排在官办驿站,或者本地豪华的酒楼中。安排住驿站的是百官,酒楼当然是给那些精贵的王孙贵族居住。

    迎接完毕,秦王嬴政回到雍城宫,至于丞相吕不韦……不要误会,在各地都有房产的他,自然是住在自己在雍城所购的房子里。

    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雍月围观了半天也发现什么节目,再次感叹古代大秦娱乐项目的稀少后,便施施然的领着蒙直和春雁回去了。

    至于一早跟过来的蒙恬,也被蒙直找借口打发走,完全没有想要继续挽留的意思。就连之前想请他吃的午膳也没有了。

    心急火燎把人撵走的蒙直表示,还挽留个什么,大小伙子一天到晚这么冲动,今天要不是他反应快,差点没招架住。还吃什么午膳,赶紧将人送回他大兄那里才是正解,到时候自有大兄收拾他。

    被撵走的蒙恬:“……”

    保住委屈巴巴的自己,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不说。

    坐等回去挨爹揍.jpg

    *

    蒙恬回去后会发生什么,雍月暂且不知,她现在只知道,她家要转移阵地了!

    是的,就在雍月还在美滋滋的观礼时,雍城宫这边就开始收拾东西,因为王太后已经下令,在大典结束后,就跟随王驾搬回咸阳。

    所以等雍月回到雍城宫,就看到雍城宫的奴仆婢女都在忙碌。随手抓了一个路过的婢女问完,才知道赵姬想要回咸阳的决定。

    额滴亲娘嘞,你这是想搞啥!为什么每次雍城宫有什么大动静,她都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尤其还是这种举宫迁移的大事!咱还是不是你亲闺女了,就这么放生她真的好吗!?

    雍月眼角抽搐的看向面前回答自己问题后,有些瑟瑟发抖的婢女。雍月也没想法发作什么,见对方害怕便摆摆手让她离开,只是脸上充满了沧桑之感。

    “阿母,这是又怎么了?难道是谁跟她说了什么,才让她起了回咸阳的念头。”

    雍月将周围人寻思了一圈,最后直接将目标定在了最近才到的嬴政身上,罪魁祸首妥妥就是这个人没错了!(雍月:警察蜀黍,就是这个人!猫猫指指点点.jpg)

    幽幽的叹了口气,虽然俗话说得好‘金窝银窝,比不上自己的狗窝’,但想也知道上面两大巨头商量好的事,她就是再反对也没用。尤其其中一个巨头,还是大秦最高权力者秦王的时候。

    想到这,雍月也不想费吐沫星子,而是转身对着春雁和蒙直安排。

    “既然阿母下令了,那咱们也赶紧收拾一下吧!不过我有点担心水车和试验田那边,所以蒙直你……”本想问蒙直能不能留下,但是一想到蒙直是嬴政的心腹还是蒙家嫡系,让他不回家留在雍城是不是不太好,想到这雍月想要说出口的话就有点卡壳了。

    蒙直何等精明,当即便明白雍月之意,主动接口道,“奴会暂时留在这里,待冬小麦成功收割之后再说。”

    “额……那就麻烦你了……”见蒙直如此上道主动领命,雍月有点尴尬顺手推舟的应下,主要是除了蒙直她还就真找不出其他人能负责此事了。

    将蒙直安排好,雍月又看向春雁,“至于春雁……嗯……”

    好像也没什么能安排她的,平时春雁就只是负责她的衣食起居,估计回到咸阳后也是这样,这么想后雍月便歪歪头,“就按照平时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诺。”哎嘿,不用跟蒙直一样留下来,可以继续跟着小公主开心!

    “还有就是墨家那边,蒙直你找时间把这事也跟他们说一声,毕竟他们也帮了我们这么多忙,知会一声也是应该的。至于跟不跟着去咸阳,让他们自己考虑,我没意见。”

    将身边的两人安排完,雍月才想起雍城还有这么一群大佬,赶紧安排上,省得自己走后被挑理。想也知道以墨老爷子的脾气,不干点事都对不起他举家奇袭雍城这出,考虑到墨家那群人额行动力,雍月的嘴角再次不规则的抽动。

    墨家啊,还真是轻不得重不得呢!

    不过说到墨家,想到咸阳另外的两家,儒家和法家,雍月就觉得心梗。法家还好说,依法治国的方针直到现代也是主流,但是儒家尤其是还没有阉割过的儒家,那可真是烦人透顶。都说赵括打仗叫纸上谈兵,人家儒家治国也不妨多让。

    前有公子扶苏自杀为例,后有汉元帝刘奭以儒治国为鉴,那都是血淋淋的例子!

    儒家的思想确实很好,但那都是圣人对世间要求的理想型。在战国这个连人都吃不饱的年代,这种追求犹如水中月镜中花,就像老板给员工画大饼,如果没有足够的基础做支撑是永远完成不了的。

    现代人为什么思想境界高,能做到路不拾遗的程度,就是因为生活水平足够,足以支撑他们维持这样的品德并反哺他人。但是战国时代连黔首最基本的生存需求都满足不了,儒家之人还天天道德绑架这些饿到恨不得卖儿卖女的穷苦人,无法解决当今阶级矛盾,可不就是一事无成。

    但奈何儒家人多示众,有时就连君王也不得不妥协,咱老祖宗不就是因为得罪过儒家,才被骂了将近两千年,直到现代考古专家研究后才翻案。

    一想到这事,雍月就是一肚子气,她家政哥那么好,却被这群老混蛋车轱辘似得来回污蔑了两千年。比如高中课文里,贾谊所著的《过秦论》,‘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前面写得多好啊,结果到最后就是‘……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失而攻守之势异也。’

    暴政的明明是秦二世胡亥,就因为两代相近,胡亥很多的暴行都被按在了始皇帝的头上,就连‘焚书坑儒’的说法其实也有失偏颇。

    说是焚书其实就是把古代书籍中的糟糠烧掉,比如楚地以人祭的记载,齐国吃幼儿增寿的文献。而坑儒更是乱扣帽子,老祖宗坑的明明是欺骗他的方士,就因为被抓的方士里有几个跟儒家弟子交好,所以就有人就夸大其词,把坑方士变成了坑儒。

    老祖宗简直冤死了!

    如果不是政哥的思想好,封建社会的历代帝王又怎么可能会一直沿用,最可气的是用完的他们还跟着儒家给政哥泼黑水,这不就是‘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的现行嘛!

    不行,不能再想了,简直越想越气!

    雍月寻思着,儒家为什么如此势大,不就是因为学生多嘛!既然如此,那她就弄一个比儒家学生还多的学院,正好政哥在统一六国后缺人治理地方,如果现在就把学院的雏形弄出来的话,等第一批学子毕业就能直接上岗,简直就是古代版的工作包分配。

    不过学院校长的人选,她得好好寻思寻思,这个人选既不能是儒家,也不能是法家,毕竟这两家多有龌龊,无论哪一家做大都容易生出事端。如果可以的话,校长最好不选百家的人,谁让人都有私心,想要将自己的学说发扬光大,难免会在任上做多余的事。还有校长还必须拥有一定社会地位,最好声名在外,不然压不住学院里的人,万一出事容易让人尤其是百家摘桃子。

    雍月考虑再三,慢悠悠的走在去赵姬寝宫路上的时候,突然看见了一个最佳人选——现任大秦丞相吕不韦。

    可不就是最佳人选嘛!

    吕不韦不是百家出身,如果硬要说的话,完全可以算成是杂家,就是哪家都粘哪家又都不粘,这样的人肯定不会偏向任何一家。虽然吕不韦现在是大秦丞相,但是他和政哥的政治理念不通,所以早晚他得离开丞相的位置,给政哥的心中人选腾地方。将卸任的吕不韦放在学院里,为大秦的未来发光发热,也不算辱没了他前丞相的身份。

    这样既能安慰吕不韦的老臣之心,又能解决政哥的后顾之忧。

    其实学院校长的位置如果能处理好的话,完全就可以成为丞相之位的后路,桃李满天下如孔圣人般,好名声的古人大多都不会拒绝。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和旧臣之间的摩擦也没必要非得弄的鲜血淋淋,都说‘做人留一线,事后好相见’,这样也能成为君臣之间的美谈。

    雍月觉得让吕不韦为先例,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头。

    “吕先生,安好。”想到这,雍月率先走过去,笑眯眯的跟吕不韦打招呼,“吃饭了吗?”

    被雍月笑眯眯打招呼的吕不韦,有点受宠若惊,他还记得上次来雍城,因为青瓷的事,雍月对他显现出来的神异之处。现在又被雍月主动叫住,吕不韦难免会为此感到欣喜,因为‘神人’雍月并没有厌恶与他。

    “小公主,安好。可是有事?”

    “自然是有事,想跟吕先生私下一谈。”

    没想到雍月真的有事与自己相商,吕不韦面色大为诧异,“那小公主是打算何时?”

    “午膳之后吧!”她人都回家了,不得先吃饱了再干活,尤其是这顿饭还要跟她男神政哥一起吃,雍月岂能放他鸽子。

    “如此,吾知晓了,”吕不韦会意的点点头。

    他就说嘛,眼看就到雍城宫的饭点了,小公主怎么可能会放弃吃饭,找他一个老头子谈话,肯定是选择午膳后再谈啊!不过话又说回来,吕不韦想了想,低声询问道,“那小公主是打算在哪里跟吾谈?”

    雍城宫虽然是赵姬的地盘,但是以赵姬的御人能力,她还真有点信不过,尤其是由于秦王到来宫里还来了不少外人的情况下,人多嘴杂就怕把事泄露出去。雍月低头想了想,便开口询问道,“吕先生在雍城可有安全僻静的地方,用以谈事。”

    找安全僻静的地方,为何要找这样的地方!?

    听到此言,吕不韦心中大惊,小公主这是想跟他谈什么,竟然还要找这样的地方。以前小公主在教授天上学识的时候,都没有想过避嫌,难道说小公主想找自己谈论之事当真如此重要,重要到要避人耳目暗中进行。

    不过吕不韦是谁,哪怕心中再震惊,面上也不会轻易显露出来,只是之前随意的语气变的郑重,“小公主请放心,吾定然会全权安排好。等午膳后,小公主再次出门便会有专人带小公主过去。”

    “那就麻烦吕先生了。”

    将吕不韦送走后,雍月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等等,刚才吕不韦叫她什么,公主!?

    什么情况,怎么就连吕不韦也叫她公主了!

    突兀的,雍月心中泛起不详的预感,总觉得回咸阳后有人要搞大事!

    第36章 晴天霹雳

    雍月带着满脑子的问号,心事重重的回了屋。心里暗自寻思着,算了,就这样吧,爱咋咋地,她这个小菜鸡估计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万一有什么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再说吧!

    雍月鸵鸟似的进了屋,结果只看见赵姬一个人在饭桌旁。

    四处瞅了瞅,雍月疑惑的看向自家阿母,“阿母,大兄呢?”不是说先回雍城宫了吗?这么到饭点看不见人。

    “哎呀,可能是你大兄不知道雍城宫有午膳,所以没来吧!”冷不丁想起大秦只有早晚两顿饭的赵姬一拍额头,“咱娘俩在雍城宫都习惯了三顿饭,可你大兄刚来这里估计还不清楚,这还真是阿母的不是了,也没跟你大兄说!”

    她和政儿母子俩的关系可不能因为这生分了,赵姬赶紧想办法补救,然后对着身边的管事嬷嬷命令道,“孙嬷嬷,你去政儿说一声,这边要用午膳邀请他过来。”

    “喏。”

    目送孙嬷嬷离去,雍月品了品赵姬刚才的话,总觉得邀请自家儿子吃饭好像更生分一些。但是一瞅完全没往那方面想的赵姬,雍月摇了摇头表示,哎,阿母天天这幅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样也是她跟大兄惯出来了,不对就不对,就这样吧!

    两人等了近半烛香的时间,送信的管事嬷嬷便回来传话,“回王太后,王上那边正在会见大臣,说晚膳的时候再过来与太后一道。”

    “知道了,你下去传膳吧!”

    “喏。”

    管事嬷嬷再次应声离去后,赵姬转过头看向雍月安慰道,“你大兄有事,还是咱娘俩吃。”

    “好的。”

    雍月表面欣然的点点头,本人却在心里嘀咕,也就是她阿母赵姬心大,要是个心性敏感的,听到大兄这样的回话不得瞎猜点啥,比如‘亲儿子不跟阿母吃饭是不是跟阿母生分了’、‘因为外人不理阿母,他这是想干嘛’‘一看就不是我养打的,跟我一点都不亲’等等乱七八糟的想法。

    也幸好赵姬不是那种人,将什么事都摆在明面上,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山路十八弯的扭曲想法,这样相处起来大家都省心,政哥省心她也省心!

    *

    一顿饭下来,赵姬和雍月吃的是一片祥和,殊不知那边等雍月去找他的吕不韦都快急的上火了。本来吕不韦刚离开雍城宫的时候,心态还比较平静,谁曾想他刚回到落脚处,就接到王上召见楚系领头昌平君和昌文君的消息。

    得到消息的瞬间,吕不韦的内心就起了波澜。

    王上这是想干什么!?

    明明王驾到达雍城宫后,嬴政便一直跟他在一起,先是接见百官,后又觐见太后。谁知在一切都结束后,王上就找借口把他打发走,私下里却找了楚系那边的人谈话!难道王上忘了当初是谁在王上登基之时小动作不断,又是谁力缆狂澜助他坐稳王位的吗!?

    现在王上长大拿回权柄了,就要丢下他这个仲父了!

    吕不韦心中越想越气,有一种想马上跑到嬴政面前去质问的冲动,但是一想到一会儿他还要与小公主谈话,便又泄了气。心里又开始暗猜小公主找他的目的,难道说也与王上私下召见楚系一事有关!

    在雍月和赵姬其乐融融吃饭的时候,吕不韦这边简直是度日如年,急得头发都快掉光了。

    见自家主子如此,吕不韦身边的管家小声提议道,“老爷如此着急,不如让小人去催一催。”

    催谁,你还想催!吕不韦听到管家这不把小公主放在眼里的话,当即就是暴怒一喝,“催什么催,你个奴才竟然还敢去催人家小公主!”

    管家一看吕不韦动怒,当时便对了下来的头认罪,“不不不,奴才不敢奴才不敢,奴才只是见老爷心烦想给老爷分忧。老爷是何等身份之人,那女娃竟然敢让老爷等候,奴才只是气不过才如此一说。奴才对老爷忠心耿耿,请老爷明鉴啊!”

    “吕才啊,你跟了我多年,你什么秉性老爷我也是清楚一二,”本来就心下不渝的吕不韦见自家管家哪怕请罪,也是这么一副给雍月上眼药的样子,心下的火瞬间就转移到了对方身上,遂冷哼道,“连我都要尊称对方为小公主,而你一个奴才却张嘴闭嘴女娃叫的欢。我看不是你替我气不过,而是你本来就没放心上,跟我这个大秦丞相多年,你的心也是养大了,连太后之女都敢不放在眼里,想必平时见到其他人也是如此,区区一个奴才……”

    吕不韦语气不重,但话中的意思却字字诛心。吕才也是读过几年书的人,自然明白吕不韦话里话外的意思,本来没怎么走心的认罪,立马变得真心实意起来,‘哐哐哐’一连好几下眼瞅着额上就磕出血来。

    “老爷都是奴才的错,都是奴才的错,看在奴才跟随老爷多年的份上,求老爷就饶了奴才一回吧,奴才保证不会再犯了!”

    这回吕管家是真的怕了,因为他磕了半天,吕不韦都没有让他起来回话,很明显就是没有消气的意思,想到他接下来可能会遇到的事情,吕才痛哭流涕忐忑不行。没想到只是随口一句话,便惹的老爷如此暴怒,他真恨自己这张倒霉的嘴,非要在老爷不痛快的时候上前找存在感,现在这种情形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

    “吕先生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这么大的火气?”

    雍月被吕府的小厮领进屋,就看到一个管事打扮的人跪在吕不韦面前哭嚎,连额头上都是磕出来的血痕,不禁心下诧异。怎么等自己来,吕先生还搞了这么一出,是想跟自己下马威吗?

    可是这情形看起来也不像啊!?

    雍月满脑子的问号,疑惑的再次看向面色沉重的吕不韦。

    注意到小公主投在自己身上疑惑的眼神,吕不韦也是不禁长叹一声,“说来惭愧,都是家门不幸啊!你自己说,你刚才都做了什么蠢事!”

    吕不韦也不怕雍月知道,因为他知道他越是这样坦荡,小公主就越不会将此事放在心上,这也算是他吕不韦对小公主的投名状。

    “回……回小公主的话,都是奴才不好,奴才有眼不识泰山,刚刚语言对小公主多有不敬,老爷这才大动肝火。都是奴才的错,请小公主责罚!”对吕不韦接连磕了好几个头的吕才,在接到老爷的信号后,连忙转身对着雍月又是一阵的磕头认错。

    那声音清脆的,听得雍月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让人磕头磕出血,在雍城宫安稳过了两年的她哪见过这场景,看起来就瘆得慌,赵姬不是这样的人,雍月就更不是了,也就嫪毐有这嗜好但是碍于赵姬不喜也不回摆在明面上,雍月自然就见不到。

    现在吕才当着她的面来这么一出,雍月觉得全身都替他疼,连忙摆手道,“行了行了,注意下就好了,你是吕先生的人我也不好说什么,处罚的话就按你们自己的规矩办就行了!”

    吕不韦这么做是给她表态,雍月自然知道,但是到底人是吕家的,她处理的轻了显得不重视吕不韦的态度,重了更是给吕不韦没脸。所以雍月考虑,还是让吕不韦按照他们自己的家规处理好了,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想也知道吕不韦自有处理之法,她就不越俎代庖了。

    “既然小公主这么说了,吕才一会儿你自己去领杖刑二十,管家这位置也不用你做了,让你的大儿子来接手,你老了还是让年轻人过来吧!”

    吕不韦话落,吕才便深深的跪趴在地,眼角的泪水也是止不住的流,“奴才谢小公主求情,也谢老爷网开一面。”

    “行了,你下去吧!”

    “喏。”

    吕不韦轻描淡写的处理,让雍月不得不在心里赞叹对方一句老狐狸,虽然吕管家被处罚杖刑和革职,但吕不韦却给他却留后路,管事的位置让对方儿子继承,也不算赶尽杀绝,现在对方估计心里在感恩戴德的谢他。

    在人都离开后,屋内便只剩下吕不韦和雍月和侍女春雁三人。在春雁被雍月留在门口看门后,吕不韦才正式邀请雍月入座。

    “小公主这次来找吾,不知是何要事?”

    得,看出来了,吕不韦绝对是急了,不然向他这种身份人怎么会在与人谈话的时候先开口,一般都应该是矜持的压轴才对。

    “嗯,确实有事,这件事其实还与吕先生有关,”雍月遇事不是拖沓之人,但是有的时候说话还是得讲些艺术在内,遂先给吕不韦卖了个关子,“吕先生有没有觉得自己在朝上渐渐有些力不从心,有时候下达的命令也被拖沓,王上对自己也越来越不重视……”

    “……”吕不韦本想张嘴说没有,但是一想到刚才收到的消息,吕不韦便感到心下悲哀,原来这些事已经如此明显了吗?就连不怎么关系朝政的小公主都略有耳闻,“……哎……”

    吕不韦没有正面回答雍月的话,但是一句‘哎’出来,便相当于什么都说了。

    雍月见吕不韦的态度有异,连忙见缝插针的问道,“吕相可知道这是为何吗?”

    “……”摇头.jpg

    见吕不韦摇头,雍月便知道吕不韦进套了,“因为即将奋勇前行的大秦战车,不能再用‘旧零件’凑合,而吕先生就是这‘旧零件’之首啊!”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了,吕不韦想过很多原因,万万没想到真相竟然会是如此,小公主是说王上觉得他吕不韦已经无用了吗!

    “吕先生您不妨想想,从您大权在握之后,拒绝禁止了多少次大秦进攻六国的计划,要知道大秦可是以军功封爵为主流,你这样做挡了多少人的上升路,你当真心无察觉吗?”

    听明白没,这都是你自己作的,怨不得别人,别想的怨天怨地怨我政哥不帮你。

    见吕不韦身形摇晃,欲有厥过去的趋势,雍月停下趁热打铁的一系列追问,又慢悠悠的继续道,“其实大兄心里也觉得很痛心,你们相处这么多年,吕先生你也知道大兄对你多有濡沫。但是作为大秦的君王,历代先辈君王的夙愿他又不可能置之不理,所以……”

    所以他吕不韦就是被放弃的那个,对吗!?

    心中疑惑被完全解答,吕不韦却丝毫感觉不到高兴,心中只是无尽的悲哀。

    因为他知道,现在他还能在丞相之位待着,就是因为身为君王的嬴政对他还有感激濡沫之情。可是之后呢,当这些感情被更多的政治不合磨没了呢!到时朱砂痣变成了蚊子血,肱股之臣变成了绊脚石,他吕不韦还能何去何从。尤其是他在丞相之位得罪的王室勋贵,到时岂会不落井下石,一旦如此没了相邦之位支撑的吕家又该何去何从。

    坐在吕不韦面前的雍月,将吕不韦脸色的变化看得一清二楚,自然也能猜出他的悲戚和哀叹为何。见‘打一棒子’的效果已经出来后,雍月决定给对方‘塞甜枣’了。

    “其实事情也不是没有转机的机会,就看吕先生舍不舍得了。”雍月喝了口茶,润了润自己说的发干的喉咙。

    没想到这种前后皆无路可走的情况下,小公主竟然有解决方法。吕不韦连忙抬头,收起悲凉之色,急切的追问道,“什么转机机会,需要我做什么?”

    “就像我之前说的,大秦的战车不需要旧零件,但是没说不需要新零件啊!”雍月放下喝过的茶杯,同时心里感慨此杯竟然是青瓷所制,这东西有多难做她可是最清楚不过的了,吕家还是有钱啊!

    “小公主的意思是……”吕不韦有些拿不准雍月的打算,语气中带着小心翼翼。

    “辞了丞相之位转明为暗,不当这‘旧零件’了!”雍月见吕不韦面色有些不甘心,挑了挑眉毛,继续道,“大秦战车需要‘新零件’,你就给他‘新零件’。齐国的稷下学宫享誉天下,那你就在大秦弄个咸阳学宫,到时候桃李满天下,谁还不会给你一份薄面,这不比你在相国位置战战兢兢的强。人家孔子不也是教书出身,现在儒家弟子遍布七国,谁不尊称其为一句‘孔圣人’。”

    见吕不韦神色有所松动,雍月继续道,“而且从咸阳学宫教育出来的学生,完全可以为大秦所用,届时找你麻烦大兄第一个就不让。”

    吕不韦:“!!!”

    第37章 古代医闹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吕不韦思虑再三,发现小公主给他出的主意,当真靠谱至极。

    已知朝堂上已经不适合他吕不韦这样的‘老人’主事,当了这么久大权在握的丞相,哪怕他已经还权与王,但他本人的影响力依旧妨碍着嬴政。如果他不早做打算,一旦事况继续发展下去,他与王上之间定然会拼合你死我亡。

    就像那句话,卧榻之处,岂容他人安睡。

    他是看着嬴政长大的,自然知道这孩子有何等雄心壮志。有他在的朝堂,绝对不会成为他嬴政的一言堂,到时候成为王上‘眼中钉,肉中刺’的他,之后的下场可想而知。

    不过要是在这种微妙的时刻,他急流勇退辞去丞相一职,现在与他还有些感情的嬴政定然不会赶尽杀绝,甚至还会大加赞赏与他,表面上他失去了地位和权利,实际上他得到的更多,至少吕家在他百年之后,也能在王上的照拂下安然存在,只因为他为大秦稳定了后路。

    按照这样推算,小公主给他指出的后路,当真是一阳光大道。

    吕家现在是什么情形,他吕不韦一清二楚。不是他自谦,而是他吕家除了他自己外,当真再找不到一个能顶事的人了,就连他那几个儿子也不行,无论是嫡子还是庶子。昔年孔子三千门生,被尊称‘孔圣人’,哪怕孔家后来无人出仕,但儒家弟子遍布天下,至今名声依旧享誉七国。

    如果吕不韦现在选择辞官建学院,现在名声尚在的他不怕没有人慕名前来。他不求学院收下的学子个个成才,但只要有那么一两个人名声在外,他吕家后人就能得到一丝拂照。再加上王上的照顾,想到自己百年之后将会出现的场景,吕不韦当即心下一松,仿佛萦绕在他头上的利剑瞬间消逝一般。

    将小公主提出的建议,各方面都考虑一番后,吕不韦面露喜色,连忙起身对着雍月行一大礼,“小公主之恩,不韦感激不尽,请受在下一拜。”

    吕不韦深知雍月这席话,已经不能算是指路,而是救命之恩。当初只是顺手推舟的接过赵姬给他的‘难题’,没想到竟然会得到如此回报,吕不韦真是百感交集,对雍月所行之礼也越发的恭敬了。

    “额,倒也不至于,我只是提一句,剩下的还需要吕先生自己解决,毕竟开学院的本钱也不少,读书可都是很费钱的!”在这个年代可没有纸,光是大量的竹简就够吕不韦折腾一段时间了,雍月觉得自己还是应该给吕不韦提个醒。

    “没关系,这都不是事!”

    吕不韦那是差钱的人吗,要知道他那大秦首富的名号,可不是别人瞎传的!

    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那都算不上是问题,在他眼里这个时代用钱都难以解决的问题,才是真正的难题,比如他吕不韦和王上君臣之间政见不同导致的摩擦。不过现在有了小公主的指点,将将君臣之间的摩擦争斗转化成为金钱问题后,这问题也不再被称为难题,而是他吕家未来的光明之路。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雍月看了眼天色,觉得自己也该走了,遂站起来打算辞行。

    得到好消息的吕不韦自然也跟着站起来亲自送其离开,本来想挽留一下,但是考虑到雍月的年纪,确实不适合在外用晚膳,吕不韦也就不再纠结的放弃了。

    “指点之恩,吕不韦没齿难忘,以后回到咸阳后,小公主要是再缺人的话,只要给老夫递一句口信,老夫定然会办的妥妥当当。”

    “啊,哦!”

    吕不韦的话,当即就让雍月想起当初建水车时,他送来的几名墨家弟子。小脸瞬间一垮,表情有些纠结,她该怎么跟吕不韦说,先生都亏你的鼎力相助,你这哪是送了几名墨家弟子啊,你这是把墨家都给我搬来了啊!虽然墨家巨子来雍城本身跟吕不韦没关系,但是架不住事情的起因全在他啊!

    一想到雍城还有那么大一伙人在这,雍月就忍不住扶额,也不知道蒙直那边到时候会怎么跟墨家巨子说他们要转移阵地的事!

    哎,想想就捉急!

    *

    离开吕不韦府上后,雍月晃晃悠悠的往雍城宫走。

    别误会不是其他原因,而是小短腿的她走起路来就是晃晃悠悠的。至于为什么没有让春雁抱着走……

    哎,主要就是给吕不韦出主意后,雍月有了偶像包袱,想显一把离去的背影嘛!

    事实证明,雍月想多了,什么偶像包袱扣在两岁的幼童上,都只能变成可爱。尤其雍月还在装严肃的时候,这种可爱简直翻倍。

    可爱翻倍的雍月走在大街上,自然就成了雍城主干道上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虽然古人可能不明白姨母笑是什么意思,但是雍月她懂啊,走在大街上的她完全能察觉出,街上大家看向她的表情就是这个意思没跑了。

    突然间,偶像包袱就背不动了,只有被众人围观后社死的疲惫。

    “春雁,你还是抱着我走吧!”雍月挎着一张小猫批脸,转身对着自家侍女举起双手,“今晚大兄跟我和阿母一起吃晚膳,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喏。”

    春雁瞅着自家纠结的小公主,脸上憋着笑将雍月抱了起来慢慢的往回走。其实她家小公主能走这么远,她就已经很意外了,毕竟冬季地滑她其实也怕小公主出事故,比如不小心摔倒之类的。现在将小公主抱在怀里,春雁这颗提心吊胆的心脏才终于安稳下来。

    “胡说八道,我怎么就没听说过蝗虫可以治病!你这个大夫,真是一派胡言,是不是想谋财害命!”

    突如其来的怒喝,直接打断了春雁和雍月两人之间温馨的画面。竟然有人闹事,这在大秦可真是太稀奇了!要知道秦律可不是摆设,聚众闹事的惩罚可不是闹着玩的,雍月就记得其中有一条就是黥刑,用刀在脸上刻字,想想就瘆得慌!

    “不过……因为蝗虫治病的事,所以才闹医馆,”雍月小声嘀咕着,然后拍了拍站在一旁未动的春雁,“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喏。”

    其实雍月也很纳闷,蝗虫可以治病在雍城可谓是家喻户晓,怎么会有人在蝗虫用药都过了大半年后,才跑出来闹事,而且还是跑到医馆医闹来了。闹事这人是怎么想的,就这么视秦律为无物吗?

    “你这个庸医,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只听说蝗虫有毒,就从来没听说过蝗虫可以治病。你说你是不是想给我和公子下毒,然后谋财害命!”

    喊话的人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但一身肌肉可不是假的。想来也是,他敢提自己走南闯北这种话,身上没点功夫估计也说不过去,可是有这身功夫却不代表他可以肆意欺负人啊!尤其被他一手拽住领子的还是医馆的主治大夫,一大把年纪的老人家就这么被对方提起来,让人看着就来气。

    “你住手,快把李大夫放下,”一旁有个庄稼汉子就看不想去了,仗着自己也是一身肌肉块,一把将对方推开把李大夫抢了下来,并伸手给对方顺气,“你个小子孤陋寡闻,还说什么走南闯北,连蝗虫可以治病都不知道!蝗虫可以入药我们全雍城都知道,谁家老人小儿都点风寒水逆都会吃点蝗虫预防,也没说谁家被毒死过!我看你才是胡说八道,想要讹诈医馆的李大夫!”

    “就是就是!”

    “蝗虫入药大家伙都是知道的,基本家家都有存货用来保命。”

    “这人谁啊,看起来不是咱们雍城的人。”

    “总不能是咸阳那边过来的吧,不是说王驾到雍城跟来了不少人吗!”

    “很有可能……”

    “……”

    “…………”

    “…………………………”

    嘀嘀咕咕.jpg

    指指点点.jpg

    “我看你们才是胡说八道,蝗虫这种毒虫怎么可能可以入药……”对方也是红了眼,死咬着蝗虫有毒不撒口,“我看你们都是一伙的,欺负我们外乡人!”

    咱雍城什么时候搞过地域歧视,这帽子扣得可就太不应该了!

    围观的雍月听不下去了,张嘴便喊道,“李大夫开的有关蝗虫的药方能治病,已经经过雍城所有黔首的印证。而你说蝗虫有毒,可否拿证据出来证明一下,不然你就是诬告!”

    “我……我……”

    被雍月指着鼻子骂的小伙子,也是着急的不行。他上哪找证据去啊,‘蝗虫有毒’的言论都是老一辈口口相传下来的,这种事让他怎么证明!

    “韩治回来……咳咳……咳……”

    屋内似乎传来一声呵斥声,紧接着就是一阵阵剧烈的咳嗽,想必说话的就是韩治那小子嘴里的公子了。

    “可是公子……”

    “退下!”

    又是一阵怒喝,语气的加重就连雍月也听出对方的怒气,但是转眼间此人的语气又缓和了起来,“不好……咳咳……不好意思,咳咳……是我家……咳咳……小……小厮不懂事……咳咳……冒……冒犯了……咳咳……老人家,非……咳咳……在这里……替……替他道歉……咳咳……”

    抿抿嘴想说什么,但是被公子怒视的韩治:“……”

    “哎,你啊,你啊!老夫看了这么多年的病,今天还是第一次被人提着领子骂庸医,真真气煞人也!”被大汉放下的李大夫也是顺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看向这对主仆也是一肚子的火,语气也不是很好。

    “是非……非……咳咳……没有……咳咳……把……把人教好,咳咳……还请……咳……老……老人家……不……咳咳……不要见怪,这是……咳咳……给……给贵店……咳咳……的赔偿,咳咳……烦请……请……老……老先生……咳咳……收下!”

    这个公子倒是客气的很,跟他那个小厮不太一样!但是这一句话连咳嗽带磕巴可真是急死个人了!

    “行了行了,你别说话了,听得就让人着急,钱我收下了。不过你这病还看不看了……”

    李大夫环视了下被那个小厮闹过的医馆,也不跟对方客气,赶紧伸手将赔偿金收下,这都是一会儿要交给东家的。毕竟屋里那么多药材都被糟蹋了,他只是个治病大夫可赔不起这么多钱。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人的风寒……

    被李大夫提起自己的病,自称非的公子表情也有些不自然,轻声问道,“……可否……咳咳……开一些……咳咳……不带蝗……咳……蝗虫的药方……咳咳……”

    得咧,这公子虽然好说话,但估计心里想的也跟那小厮一样,害怕带蝗虫的药方。李大夫暗暗在心里翻个白眼,小声嘀咕道,“早这么提出意见不就行了吗!还说老夫谋财害命,要不是看在你家公子重病有恙的份上怕缺人照顾,否则老夫定要报官治你诬陷之罪!”

    听到自己差点就被扭送官府,刚刚还怒气冲天的韩治脸色瞬间煞白一片。见对方这吓破胆的样,李大夫冷哼一声,回药方抓药去了。

    医馆的闹剧算是结束了,但是雍月的脑内风暴却没有结束!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非……公子……又是‘非’又是‘公子’,结合在一起不就是‘公子非’吗!要知道战国时期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称为‘公子’,最起码就需要有王室的血统,至于是哪国的血统暂且不说,但是当今时代能被称为‘公子非’的人,雍月却只知道那么一个!

    就是咱祖龙大大的白月光,法家学派的代表之一——韩非子!

    “卧槽,竟然是韩非,他怎么会在秦国,而且还到了雍城!难道是为了观礼的吗,既然这样那他为什么不上报大秦,只是两个人低调的在雍城待着。”

    还有历史上韩非入秦是这个时候吗!雍月不禁闷头思考起来,她怎么记得韩非入秦是在秦王政十四年的时候,难道是她记错了么!?

    “小公主?”春雁见小公主又陷入了沉思,上前一步关心道,“是刚才那两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额,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屋内的那个自称‘非’的公子,我记得应该是韩国的公子,咱们是不是应该上报一下!”

    “什么那两人竟然是韩国细作,我们要赶紧报官!”

    春雁瞬间变脸转身就跑。

    等等,我什么时候说他俩是细作了,春雁你赶紧回来!

    猫猫抱头尖叫.jpg

    第38章 韩非入秦

    最后春雁到底是没有报官成功,主要是被春雁抱着去报官的雍月不同意。

    当小公主在怀里尖叫扭曲黑暗爬行,任谁第一反应都是去看怀里的主子出了什么事,自然就将报官的目的放在脑后了。

    深感社死的雍月:“……”

    也就是她现在年纪还小,刚刚那一系列尖叫扭曲黑暗爬行的动作还算可爱,要是她用成年人的体型做那些动作,高低得被扭送进医馆,顺便在叫几个巫医驱驱邪。

    非啊,为了你,我真的是牺牲太多了!

    雍月抹了一把自己头上的冷汗,拍了拍春雁抱着自己紧绷的手臂,“我没事,刚刚就是想阻止你……”

    “小公主你可吓死奴婢了,下次可不能在这样了!”

    仔细观察一下雍月的脸色,见对方双眼清明两颊红晕就知道小公主没说谎,被雍月忽悠的春雁能怎么办,自家的小主子自己宠着呗!

    但是话又说回来,小公主为什么不让她去报官,那两个人可是他国之人,现在竟然出现在雍城内。想到过几天王上的亲政大典,春雁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小公主,那两个人……”

    “没事,晚上回去我亲自跟大兄说,怎么说那也是他国公子,虽然韩国只是个小国,但让普通官员去处理总也不太好。”

    当然这话也就忽悠忽悠春雁罢了,雍月主要还是为了她家政哥。

    当时历史是怎么记载的来着,‘嬴政曰,嗟乎!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翻译过来就是,啊!我要是能见到这个人和他交流,死也可以瞑目了。从这句话就能看出,嬴政对韩非的中意。

    然后老祖宗就派王翦率军攻打韩国,并放出‘将韩非交出,他们就收兵’的宣言,也算是土匪行径了!因为韩非口吃,所以哪怕他满腹经纶博学,无法诉说与人也无济于事,再加上韩王瞧不起他这个口吃的叔叔,当即就把韩非送到秦国。

    求韩非当时的心理阴影面积?

    答曰:有辣么大!

    人到了秦国他政哥是如愿了,可是却把当事人韩非得罪的死死的,来到秦国就是一系列的非暴力不合作。最后逼的政哥将人给杀了,当然也有说是李斯因嫉杀人,反正甭管谁杀的,韩非死后便成为政哥心中永恒的白月光。

    证据就是《资治通鉴》里《韩非之死》中记载,‘……王以为然,下吏治非。李斯使人遗非药,令早自杀。韩非欲自陈,不得见。王后悔,使人赦之,非已死矣。’

    想到这雍月就是一阵的‘啧啧啧’,感觉她政哥有点渣男行径呢!

    人死了后悔了,早干什么去了!

    不过考虑到当时的情况,雍月也能理解,韩非的思想太过厉害,他本人还心向韩国不向秦国效忠。这样的人嬴政肯定觉得‘用之不可,弃之可惜’,再加上其他嫉妒韩非得嬴政偏爱的那些人煽风点火,结果就是冲动之下人没了,他也后悔了……

    当然那些事情都是发生在秦王政十四年的时候,而现在才秦王政五年。

    雍月不知道现在的政哥有没有看过韩非的著作,有没有想见他一面的想法,但是考虑到历史中韩非因为被嬴政逼来秦国后的油盐不进,现在他主动出现在秦国,雍月觉得这是一个将他留下的好机会。

    韩非因为是韩国公子,或许不会在秦国出仕,但是他的学说知识却可以传出来呀!咸阳学院建设在即,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可以把他扣下,至于扣下的理由……嗯,等回去跟政哥商量商量再说,反正人就在雍城也跑不了……

    *

    这边雍月的算盘打的噼啪响,殊不知另一边被她谈论的人也在思考雍月的问题。

    其实韩非已经在大秦很多天了,其主要目的就是想探查大秦在去年为什么没有爆发蝗灾的原因。

    秦王政四年,蝗灾从东边出现,铺天盖地。而大秦所谓的东边,正是韩、魏、赵三国。

    没错,去年这三个国家都发生了极为严重的蝗灾,真正应了那句铺天盖地泛滥成灾的说法,不只是人就连家畜也尸横遍野,简直就是人间惨剧。

    三国上层的有识之士,纷纷出谋划策,但奈何效果甚微,只能干看着土地绝收,黔首流离失所,饿殍满地。而此次蝗灾出现能带给他们唯一的好消息便是,秦国也处于蝗灾袭击的地域内,并在心里大肆嘲笑秦国新君,以此来安慰自己就算是强秦面对天灾也不过如此。

    然而他们等了近半年,也没有传来秦国哪里出现蝗灾,甚至在秋收之时还是罕见的丰收。以至于之前他们嘲笑秦国有多大声,现在脸就被打得有多肿。

    “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韩王甚至在朝堂上公开表示不相信此事,他们韩国的土地与大秦紧紧相邻,最近的两郡甚至相隔不到十几里。可正是这十几里,却将两国郡县分成了天堂和地狱,他韩国是横尸遍野的地狱,而秦国却是丰收盛景的天堂。

    “老天不公,为何天灾只入韩、魏、赵,”却不降于大秦……

    韩王越想越气,就差在朝堂破口大骂,但后面那句话依旧憋在腹中不敢出口,主要就是怕朝上人多嘴杂,将这话传进秦国君王的耳中。要知道现在韩国可没有能抵挡强秦怒火的实力,祸从口出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王上,相隔不远的两郡差距如此之大,臣以为定是秦国有治理蝗灾的妙策,”见韩王动怒,韩国丞相张平想了想率先出列,提出自己的见解,“我国应该派人入秦去探查一番。”

    “张相说的有理,可是万一得罪秦国……”

    谁都知道秦国有治理蝗灾之法,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胆去碰强秦的‘虎须’,哪怕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一样。

    “所以我们派去的人选必须要经过精挑细选,至少地位不能太低,预防秦国随意处置并用以此成为攻打我国的借口,”韩相张平捋了捋自己的胡须,缓缓道,“秦国重视法家,亦对法家弟子礼遇有加。我韩国公卿之上唯韩非公子乃是法家之人,因此臣建议派韩非公子入秦探查情况。”

    “这……”

    倒不是韩王舍不得他这个叔叔,其实从他爷爷那辈起,他们就特别不喜欢带有口吃之症的韩非,觉得他贵为王室众人却带有口疾侮辱了自家的血脉。韩王不想派韩非入秦,主要还是因为他的口疾之症,这等王室污点他们隐藏还来不及,怎么会想把人往他国送,等着被他国之人嘲笑吗!

    见韩王脸色略有踟蹰,张相继续劝道,“王上,如果不派非公子前往的话,那您是否还有其他人选?”

    得了,反问的精髓算是让张平玩明白了。

    丞相张平此话一出,韩王也下意识的向朝中文武百官看去,然后就是……呵呵……

    满朝文武就没一个敢跟韩王对上眼的,愣是把环顾四周的韩王气得心肝疼,比之前怒骂老天不公时更甚。之前生气那是因为他没辙,可现在这群人都是在他手底下混饭吃的,竟然也给他搞这么一出,重点是这还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一群啊!

    “你……你们……哎,真是气煞寡人也……”

    韩王甩了一把袖子,坐在王座上一怒一下……怒了一下!?

    他也知道这事难为人,所以他这被气出来的火也没地方撒。

    幽幽的叹了口气,韩王看向刚刚提出建议的张相,“张相所言有理,但是万一叔父他也不同意呢!不知爱卿,可有办法?”

    “请王上放心,非公子那边由老臣去劝。”

    “那便有劳张相了。”

    就这样在当事人韩非不在的情况下,韩非入秦的事情便被定下了。

    但是事情当真如此吗!?

    韩非入秦一事,其实是他主动提出的。与其他王室成员不同,韩非因口疾之症特别不受待见,因此愿与他交好之人除了深知他学识之人外,就剩下荀子身边的那几个师兄弟了!

    这次各国闹蝗灾之时,他的师兄弟们正跟着荀子巡游,便将目之所及之处的惨状写在了与韩非交往的信中,让韩非意识到蝗虫的可怕并将蝗灾一事放在心上。后来韩国也爆发了蝗灾,亲眼见证信中内容,心怀韩国与百姓的韩非自然极为伤心,直到有探子上报出于蝗灾泛滥区域的秦国没有灾情发生,并且在秋季丰收时,他整个人都破防了。

    同处一片区域,为什么你们秦国的情况就不一样!

    秦国(唱):我们不一样,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境遇,我们在这里,在这里等你……

    然后被秦国不一样‘勾引’的韩非,就打算亲自去秦国一探究竟,并发誓要将治理蝗灾之法带回韩国。

    与其他人不同,能‘五世相韩’的张家聪明人自然不会像其他人那样轻视韩非,就连张平的父亲张开地都亲口承认过韩非的才华,只可惜天嫉英才……

    因此当韩非上门亲口提出入秦一事后,丞相张平虽有顾虑,但还是点头答应了,所以这才有雍月在雍城见到隐藏身份的韩非一事发生。

    韩非在入秦一待就是好几个月,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他几乎将整个秦国都走了一遍,就是想仔细探查秦国是否真的没有发生蝗灾。然而事实正如韩国得到的消息那样,秦国境内完全看不到蝗灾的踪影,甚至就连秋季丰收一事也是真的。

    “难道这真是上天偏爱吗!?”

    韩非还是不死心的四处查找,就连与韩国郡县相邻的秦郡都去了好几回。他始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只是十几里的距离,两郡的差距就如此之大。直到他花费更多时间经过多方打探,猜得到说雍城境内有一神人降下治蝗之法的消息,这才驾车连忙往雍城敢去。

    而好巧不巧的是,韩非前往雍城的时间,正是嬴政下令王驾前往的时间,两行车马差点就在大路相遇。要不是驾车的马夫反应快,韩非这群人当真就要暴露在秦国面前了,而且还是在大秦文武百官面前精彩亮相。

    焦虑、心急、紧张再加上一个受惊,韩非在秦国就没睡过一天的好觉,眼瞅着就要到雍城时,身体挺不住的他终于病了。刚开始还只是小风寒,本以为挺挺就能过去,结果就在这韩非一拖再拖的情况下,积累成为重疾,人也跟着倒了。

    被送进医馆的时候,韩非的意识还没有清醒,结果自家小厮因为药方问题跟大夫吵了起来,直接就把韩非吵醒了。眼瞅着韩治一顿操作猛如虎,将医馆闹了个底朝天后还要揍人,病重的韩非当即就要起来制止。因为他知道秦律的严苛,韩治的做法根本就是在暴露他的大路上一去不复,此时一旦闹大不止韩治遭殃就连韩国也不能幸免。

    不过万幸另有人拦下韩治,制止事态进一步糟糕下去,韩非也趁此找到了机会给老大夫赔礼道歉息事宁人。

    不过哪怕事情结束,韩非也没有彻底放下心,因为他发现了此行入秦的目标,大秦王太后之女——雍月。

    雍月传授蝗灾治理之法在雍城又不是秘密,虽然雍城大多数黔首和官员会对雍月的身份保持缄默状态,但是‘有钱能使鬼推磨’,黔首中总会有那么几个见钱眼开之人,为了钱将雍月的身份暴露出去。

    而韩非正是凭此,得到‘雍月是传授治理蝗灾方法之人’的消息。

    拿完药回到住所后,韩非便将韩治痛骂了一顿,骂他的一时冲动差点坏了他与韩国的大事。

    “不过还好,至少人我是见到了,”想到那个一张嘴便将韩治堵的张口结舌的女娃,韩非也不禁暗自摇头,“女娃看起来很聪慧,就是怎么年纪这么小?”

    还是那句老话,秦国先王已故五年,可王太后之女怎么看起来才两岁。

    难道说……

    “秦国果然是虎狼之国,礼仪崩坏,连王太后的私生女都敢招摇过路,不是说秦王也在雍城吗,他就不管管!”韩治撇撇嘴,自认为跟随韩非多年肚里也有墨水的他,对此事特别鄙夷,“本以为赵国出了一个女昌女支做王后就已经够稀奇的了,没想到人家大秦王太后连私生女都有了,也不知道谁更丢脸。”

    “我看你才更丢脸!”韩非见韩治被自己骂一顿后还是这幅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人家私生女可以治理蝗灾,你能吗!快闭上你那张嘴!”

    韩治低头不语。

    第39章 事后报复

    韩非他只是有口疾,但不是眼瞎,韩治虽然低头沉默不语,可是他那不情不愿的表情却依旧显而易见。

    韩非深吸一口浊气,又缓缓吐出,“韩治,你跟我多久了?”

    “回公子的话,差不多十年了。”

    “是吗,已经十年了啊!”犹记得当初还是个少年的韩治,韩非心下一痛,但为了韩国他必须狠下心来,遂放缓语速一字一句的说道,“十年也不算短了,既然如此我给你一金,你回韩国吧!”

    韩治:“……”

    韩治:“???”

    韩治:“!!!”

    韩非的话语虽不重,但韩治却感觉全身都浸在冰河之中。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异国他乡,公子竟然要赶他走!

    “公子,我……”

    “不用……用多言……我……我心意已决……”韩非抬手止住韩治想要求情的话,看向韩治的眼神充满了痛心与不舍,“因为我接下来所做之事,不适合你继续跟着。”

    韩治当然看出自家公子眼中的复杂,结合之前他俩的对话,韩治自然找到了公子欲将他赶回韩国的原因。

    “……因秦王太后的私生女吗?公子你是因为那个私生女要将我赶走!”

    “给我住口,”见韩治又再次将‘私生女’三个字挂在嘴边,话里话外对那女娃的轻视,韩非气得直接将桌旁的茶杯砸在地上,“什么……什么私生女……你……你再……胡言乱语……被……被外人听见……就算……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你……咳咳咳……”

    本来韩非还想慢慢说,但是见韩治越发激动嗓门也越来越大,生怕节外生枝的他情急之下怒骂后,便又是一阵嘶声裂肺的咳嗽。

    “可是公子,那明明……”见韩非都快咳嗽的背过气去,韩治连忙上前轻拍,但嘴里还是不甘心的嘟囔,“公子,治不甘心啊,我们主仆十年之情,却……”

    缓过气的韩非自然知晓韩治的不甘,就像韩治所说那样,他们主仆之间有着十年相处的感情,但为了韩国……

    “我知你心中所想,但是就凭你这样的态度,我就不能带你去见那人。”

    韩非并没有说‘女娃’‘私生女’等字眼,但是韩治就是清楚,韩非所说之人就是那个在医馆门口遇到的那个呛他的女童。

    “韩治你跟了我这么久,可曾见过王室其他人对我的态度。”

    “……”韩治点头。

    韩国王室那群家伙对他家公子什么样,他自然是见过的,甚至还特别厌恶那群人,明明非公子才华横溢,却只因为口疾这一缺点被他人病垢,简直气死个人!

    “那你觉得,你刚才说话的态度语气和那群人可有分别!”

    韩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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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是毫无分别!

    非公子拥有一身才学却被人嘲笑口疾,那女娃传授治理蝗灾之法却被自己嘲笑其私生女的出身,如此一比较,自己当真与当初那些嘲笑非公子的人态度毫无分别!将那群人的嘴脸放在自己的脸上,韩治冷汗都浸湿了后背。原来在不知不觉中,自己也活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公子,是治的错!”

    今天在医馆闹事本就差点坏了公子大事,后来自己对公子所求之人的态度又轻蔑不屑,接连两次犯错后,自己还是一副不甘心不情愿不知悔改的模样,难怪公子要将自己赶回韩国。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韩治被韩非点出错处后深感羞愧,甚至羞愧到想要掩面痛哭。

    只听‘扑通’一声,韩治跪在了韩非面前,痛哭流涕的喊道,“公子,请在给治一个机会吧!治一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请公子不要赶我走。”

    心情复杂的韩非:“……”

    不是韩非狠心,而是此事非同小可,一旦坏事便是举国之难。但瞧见韩治面露的悔恨之色,韩非本想狠下来的再次动摇,到底是自家看着长大的孩子,韩非在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于心不忍,“你……咳咳……当真……咳……改过?”

    “是的,公子!”韩治大声痛哭的喊。

    “……好吧……咳咳……那你就先留下吧……咳咳……”韩非了解韩治的性子,虽然有些眼高但认死理,如果有些改过也不是不能留下,但是……“那一会儿你跟我……咳咳……去医馆……跟……跟那位被你污蔑的大夫道歉……咳咳……”

    “诺。”能被自家公子松口留下,对韩治来说已是莫大的恩典,因此面对韩非的命令他自然是无条件听从。

    得到韩治快速且肯定的回复后,韩非这才放下了心。肯低头,就说明韩治悔改之心为真,如此到面见秦王太后之女的时候,他也不怕节外生枝了。不过要怎么面见那位,韩非还得在私下好好斟酌一番。

    *

    事后,韩治听从韩非的命令,当真老老实实的去给那位李大夫道了歉,并且还无条件在医馆给对方干了半天活,把李大夫哄得高兴后,才回去跟自家公子述职。

    都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韩治此次前去主动道歉都做好被李大夫刁难的准备了,然而他到底还是小瞧雍城名医李大夫的胸襟。在知晓韩治来意后,李大夫便只是按照一般医馆帮徒一样使唤他,甚至在遇到某些疑难杂症的时候,还特意讲解治疗方法给他听。

    在战国时代,知识的传授是排外的,除了上层贵族文人阶级垄断‘诗、词、礼、乐’,就连工匠、医者、农家的知识也不会轻易外传。面对韩治这个曾经侮辱污蔑过自己的人,李大夫也能做到不偏不倚的教授知识,其秉性简直堪比‘圣人’,本来只是因为公子命令才来道歉的韩治内心更为羞愧了。

    “李先生,这么重要的医理知识你就这么教给我,这样真的好吗?”

    人家收徒都是为了百年之后传下衣钵,可是李大夫……不对,应该成为李先生,因为他传授自己知识了,所以便要称为先生。可是李先生明知道自己来医馆的目的,根本不会待很久,为什么还会如此不计前嫌的教授自己医理呢?难道李先生真是‘圣人’不成!?

    听到如此疑问,李大夫对着韩治翻了个白眼,一把年纪的人还做这等小儿动作,只叫人忍不住说一句‘老顽童’。

    “你以为老夫想教你啊,要不是看在你家公子给的赔偿金太多,老夫受之有愧的份上,谁想教你这个愣头小子!”

    本来还眼泪汪汪的韩治:“……哦”

    一腔感动之情瞬间烟消云散。

    “要我说还是你家公子讲道理,人家不要那药方就直接开口拿钱换掉,哪像你又是骂人又是打人的……啧啧,我看你家公子身体那么差,肯定也有你的原因在内,跟你气的。”

    之前自己犯错,确实把公子气到差点厥过去的韩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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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跟你讲的这些医理,你就没发现都跟你家公子的病症有关!?”

    李大夫一顿埋汰加数落,直把韩治说的抬不起投来。不过李大夫说这些医理跟公子的病情有关,韩治的耳朵又瞬间支棱起来,疑惑道,“可是我看那些病症,要么是冻疮、要么是关节疼,可我家公子乃是风寒之症,这关系八竿子也打不着啊!”

    “我就说你这小子,到底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李大夫张口想骂人,但转念一想又憋了回去。这小子易怒易冲动,万一他再动手呢,现在能阻止他的人不在,他这把老骨头还是别逞这些口舌之快了,“风寒风寒,寒从哪里入,正是人身上的这些疮口。虽然我没看见,但是你家公子身上肯定有冻疮,关节痛亦是与此有关,只不过风寒是最先显现病症出来罢了!”

    韩治:“!!!”

    李先生说他没看见公子身上的冻疮,但是日常服侍公子的他看到过啊!至于李先生说的关节痛,韩治倒也听公子提过一两次,但每次公子提完就说无碍,没想到这也跟公子此次发病有关!李先生医术竟然如此高超,就连他们没提过的病症,他也能看出来!

    “先生果真名医,请救救我家公子吧!”韩治只恨自己当初有眼不识泰山,差点将这名医得罪死,幸好对方心胸宽阔不计前嫌的教自己救治公子。

    “好说,好说……”李先生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笑道,“你家公子病症虽然杂乱,但是我这有一神物却专治这些病症,完全不用担心。”

    “是何神物?”韩治双眼发出希冀的光芒,语气激动的追问。

    “自然是——蝗虫。”

    全身瞬间僵硬的韩治:“……”

    希冀变无神,激动变茫然。

    先生,你是不是在给我下套,原来这就是你迟来的报复吗!?

    死鱼眼、生无可恋.jpg

    “你小子先别急,关于这里面的医理,老夫要慢慢给你讲解。”

    哎,撩完就跑,真刺激!李先生虽然没看过《速度与激情》,但是在韩治承受底线上蹦迪的刺激,他还是体会到了!看向韩治那生无可恋的脸,李先生觉得就冲这表情自己就能多吃两碗饭,不过笑一笑闹归闹,他到底还是有医德在身,该讲的医理知识他还是要跟韩治讲的,毕竟总要对得起他家公子那比大额赔偿金不是……

    然后韩治就被李先生按头,安利了一大推有关蝗虫药理的知识,入药、处理、药效等等……

    因为李先生讲的头头是道,甚至还举出很多例子,这令之前还颇为抵触蝗虫的韩治渐渐听入了迷,也一头扎进这蝗虫的安利之中。事后深感蝗虫神异的韩治,还把自家公子的药改回了带有蝗虫的那个版本。

    在家坐等韩治归来的公子非:“……”

    我知道韩治知错能改是个好孩子,但是这改得也太彻底了吧!

    秦国这地方简直有毒!

    *

    当韩治回去的时候,韩非是高兴的。

    当韩治拿药出来的时候,韩非是欣慰的。

    当韩治把药包打开露出蝗虫的时候,韩非……

    “你……咳咳……怎么把……咳咳……药换了……咳咳咳……”韩非震惊的看向韩治,急的咳嗽声不断,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被李先生安利过蝗虫用处后,韩治自然也将此安利给他家公子。面对韩非的质问,韩治直接就开始了自己的演说,不能说跟李先生讲的大差不离,只能说是一模一样。

    然后,就轮到韩非双目茫然了,蝗虫的药效当真如此厉害……

    “是的,李先生还说秦国境内之所以见不到蝗虫,就是因为蝗虫能治多种病症,所以秦国境内大多数蝗虫都被黔首抓去卖钱或者给自家人用。这也是我们来秦国好个月找不到蝗虫踪迹的原因,”韩治连说带比划,将韩非说的是一愣一愣的,“还有关于蝗虫能入药的消息……”

    “说啊,你怎么不继续说了?”

    讲话说一半卡在半节处,韩非怎么不记得韩治还有这个毛病。

    “还有就是关于蝗虫能入药的消息,其实是秦王太后家的小公主提出的,就连药方也是人家免费提供的,每日还派专人到各地乡亭处讲授……”

    没想到听到这样消息的韩非:“……果真如此啊!”

    “公子,是治眼拙,没想到那位小公主竟然真的身负如此大才。”就是年纪小了点,韩治后面的话没说,毕竟感觉越这么说就越显得他自己不成器,年龄是对方好几倍,却只是个‘光吃饭不长脑子’的蠢人。

    “你知道就好。”

    韩非倒是很满意韩治现在的态度,但是现在首要的问题是怎么去见这位小公主,求到治理蝗虫之法。今日从韩治嘴中了解到其中一二,韩非便深感此法的精妙之处,因此更迫切的想知道更多。但问题就是出现在这里,他一个外人该怎么去见一名女娃,而且此女娃身份的微妙,更让韩非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

    因为韩非身份特殊、目的特殊,所以在非必要的情况下,他觉得自己出现在秦国这事还是不要让秦国君王知晓的好,遂打算在秦国君王亲政大典之后,再去找人求教。

    谁曾想,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韩非打算花钱找人打听雍月喜好和出门习惯时,得到秦王大典后,也会带上其王太后和小公主一起走的消息。

    韩非:“……”

    晴天霹雳也不过如此了!

    情急之下的韩非亲自写一封拜帖送进雍城宫。

    接到拜帖的雍月:“!?”

    第40章 良心阵痛

    韩非的拜帖来得挺突然,真的就挺突然。

    当雍月接到韩非拜帖的时候,真个人都是懵的。猫脸懵逼.jpg

    之前一个墨家巨子凑过来,雍月就已经挺茫然的。谁曾想这个韩非比墨家巨子还让人意外,她还没想到怎么找他,韩非就自己主动送上门了!

    老人们常说,上赶着不是买卖。

    就是因为这样雍月才迟迟没有主动出击,没想到对方先出手打了个她措手不及。雍月还没想好条件怎么谈呢,人就自己千里送了,可不就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吗!

    但是人家拜帖送都送上来了,还是这样的法家大佬,雍月不见也不是这个理。所以在跟赵姬打了报备之后,她便将人引进了雍城宫会客处,就是雍城宫前院的宫殿。

    本来按照礼节来讲,雍月是不应该一个人接见外人的,但架不住秦王嬴政不在,王太后不在意,雍月本人又没这个心眼,这才有了幼童女娃接见成年男子的场景发生。

    因为两人是初次见面,所以开始就是一系列的客套。(此处省略3000字)

    古代人就是这点不好,要什么事要谈的时候非要铺垫点啥,最后才抛砖引玉的说出主要目的,简直急死个人!要不说韩非的心也真是大,都急成这样了还不忘先絮叨一推没用的,将着急听主题的雍月气得不行。

    她就从来没见过这么墨迹的人!

    “……还请……小……小公主……传授……传授与我……治理……治理蝗灾之法……”作为一个结巴,韩非真的是将此技能用到了最高境界。

    听完韩非一大段客气后,终于听到重点的雍月感动的简直要流出眼泪,本来听得就着急,韩非说的还断断续续。唯一让雍月欣慰的则是韩非的风寒之症大好,上面的那段话中并没有咳嗽夹在其中,否则听起来会更费劲。

    言归正传,话题还是在韩非这边。

    雍月她是万万没想到,韩非入秦的原因竟然是这个——治理蝗灾之法。

    小伙子你这画风不对啊,说好的法家代表人呢!你怎么开始搞民生了,这专业不对口啊!然并卵,这些疑惑的话并不适合雍月询问,人家一老爷们爱干什么干什么,跟她真的是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嗯,还是有点关系的,毕竟韩非想要知道的方法还得从雍月这里知道。

    “额,原来非公子是想要治理蝗灾的办法啊,这倒是简单,我倒是无所谓,不过……”瞅了眼因为自己的回答露出笑容的韩非,雍月扯了扯嘴角还是给他泼了盆冷水,“这毕竟是我国机密,非公子你非秦国之人,所以这方法我还真不能给你。”

    本以为柳暗花明的韩非瞬间精气神都没了!是啊,这治理蝗灾之法想也知道是何等机密,小公主什么身份,自己又是什么身份,连国籍都不一样,怎么能会一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样子互传消息呢!

    “而且你来求要治理蝗灾之法也不应该来找我。虽然这方法确实是我传出去的,但是在我将此法献出去的那一刻,它就不在属于我一个人,而是属于大秦的财产,”雍月说到这顿了顿,抬手给韩非指了个明路,“我大秦乃是依法治国,历代君王皆喜爱法学,因此法家弟子在秦国多受礼遇。如果你有什么好的法家著作,将其上交给我大秦君王,说不定看在此书精彩的份上,我王会将治理蝗灾之法嘉奖与你。”

    没错,雍月说的就是法家著作。

    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嬴政就是研读了韩非所著之书后,才起了‘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的感慨。历史中韩非因为是被嬴政逼到秦国所以非暴力不合作,但是现在是对方有求于秦国,雍月自然不会放下这么好的机会,将其留下不让政哥再次留下遗憾。

    “这……”

    治理蝗灾之法是韩非所求,但是他那些作品也是自己的心头血。但是为了韩国,韩非犹豫再三还是咬咬牙,将袖中所藏的竹简交到了雍月手中,“还请小公主帮忙。”

    这是韩非最近才完成的竹简,本打算留在韩国传授,但奈何此时机不可待。为了治理之法,韩非只能先将它送出去。他虽然贵为公子但到底国家弱小,面对秦国这样的庞然大物,以他现在的身份,在这个节骨眼上估计是没办法直接面见秦王的,所以韩非只能先将竹简交于小公主转交别无他法。

    手上突然就被塞进一竹简的雍月:“……”

    大佬,你这考虑的时间有点短啊,就这么把东西塞给我,你就不怕我反悔!?

    “请小公主帮忙。”将竹简塞给雍月后,韩非再次将上面的话好了一遍,并深深鞠躬。

    结果就冲韩非这一系列的动作,差点没把雍月吓炸毛,上一个跟她鞠躬是吕不韦,上上一个是墨家巨子,上上上一个是雍城的官员们……突然好像就吓不起来了呢,感觉自己似乎应该习惯了。猫脸沧桑.jpg

    法家大佬向自己行礼作揖,雍月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受着,自然得跟对方回礼,以显示自己的礼节,以及对大佬的尊重。

    “公子客气,但雍月并不能保证事情会顺利解决,所以……”别抱太大的期望,这个预防针必须的先打上,不然雍月心里自己都不踏实。

    “非……明白……”

    就这样将人送走,雍月长吁一口气,然后兴致勃勃的打开竹简,想看看里面写了什么。想想历史上韩非都有哪些著作,不知手上的这份竹简是不是其中之一,到底是《孤愤》《五蠹》呢,还是《内储说》《外储说》呢!?

    然后,雍月打开了竹简……过一秒放下……

    “完蛋……”雍月双手撑地跪在地上,做失意体前屈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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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了自己在这个时代还是个文盲了,她不识字啊啊啊啊!!!

    痛哭自己在现代九年义务三年高中四年大学都白学了后,雍月整理下思绪站起来,抹了一把并不存在的泪水,鼓励自己道,“没关系,大不了从头再来,社会主义接班人不怕困难,勇往直前!”

    猫猫奋勇向前.jpg

    *

    又到了晚膳时刻,雍月终于见到了人。

    毕竟因为还有几天就是亲政大典,嬴政自然非常忙碌,所以雍月也就只能在这个时间段看见她政哥。

    在赵姬还在布置的时候,雍月便暗搓搓的将事先准备好的竹简递给嬴政。

    “大兄,我得到一捆法家名作,你可以看看!”雍月非常鸡贼的瞒下韩非的名字,全因她想看‘嗟乎!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的现场版,见证一下历史名场面。

    疑惑的看向递给自己竹简的幼妹,嬴政挑了挑眉。他家这个小妹妹虽然年龄不大,但极为偏向家人,如果不是遇到什么好物,她是绝对不会随便送给自己的。所以嬴政断定,幼妹递过来的这竹简,貌似真有一看的价值……

    施施然的接过竹简,看向雍月有些激动的小脸,嬴政只是摇头一笑便低头看了起来。

    片刻中后……

    “嗟乎!寡人得见此人与之游,死不恨矣!”

    就在这句话出来的一瞬间,雍月觉得自己的人生圆满,死而无憾了!不对,还是有憾的,因为此时的她并没有没有手机,用于将此情此景此话录制并保存下来。扼腕.jpg

    “所作此书的人为何,哪里人士,现在在哪?”只是看到一半,嬴政便激动的拉着雍月的手,一键三连问。因为竹简是近期才完成的,上面并没来得及署名,所以嬴政并不知道竹简的作者是何人,因此他只能询问雍月此竹简的来历作者。

    哇哦,政哥果然激动了,被抓住胳膊的雍月也不恼,整个人都处于人生圆满的升华中。

    “竹简的作者名叫韩非,是韩国公子……”

    没等雍月的话说完,嬴政便起身,喊道,“寡人这就派军去韩国,将这位大才引进来。”

    雍月:“……”

    不愧是你啊老祖宗,面基的方法还是那个汤还是那个味。

    “大兄,倒也不必那么麻烦,此人现在就在雍城。”

    嬴政又立马道,“那我立刻派人把他抓来。”

    雍月:“……”

    大哥,你是土匪吗,咱就不能干点阳间的事,而且人家也没打算走啊!

    “那也不用,其实他现在就是为了着急你,所以才让我转交竹简的,”雍月抹了一把冷汗,赶紧将快要冲出去的嬴政拽回来,“到时候你只要下道旨意,他自然会老实过来,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

    这下嬴政彻底冷静了,听幼妹的意识是这位叫韩非的人其实是相见自己,“他想入秦为官?这没问题啊,如此大才会主动寻找寡人,自然没有不重用的道理!”

    “额,倒也不是,韩非他是韩国公子,让他入秦为官不太可能!”雍月搔掻脸颊,有些尴尬的说道,“其实他相想见大兄完全是为了其他的事。”

    “哦,何事?”嬴政好奇。

    “他想要大秦预防治理蝗虫的方法,然后将其带回韩国。”

    “……”这回轮到嬴政沉默了。

    治理蝗灾之法完全可以算作是大秦机密,这韩国公子当真如此胆大妄为不知礼数,竟然求到了寡人身上。但是考虑到此人的才华,嬴政低头沉思心里暗道,倒也不是不行,如果他肯在大秦出仕的话。

    “你要寡人考虑考虑……”

    已经知道韩非的具体目的,嬴政也就不着急了。既然是对方有所求,迫切想要这人才的嬴政就开始打起了算盘,“关于韩非之事,小妹你怎么看?”

    人到底是雍月介绍来的,嬴政觉得他也可以听听雍月的意见。

    “额,我的想法啊……”雍月有些纠结,她在考虑怎么说才没有资敌的嫌疑,毕竟方法是要交给韩国公子,她总得找借口将自己摘出去,“实话说,我其实对将预防治理蝗虫的方法交出去没什么意见,毕竟无论是哪国的黔首都苦蝗虫久矣,能多救一人是一人,而且……”

    雍月说到这顿了顿,对上嬴政略带审视的目光,“在将来无论哪国都将成为秦国领土,他们土地上的黔首也都将成为大秦黔首,既然未来都是我大秦的黔首,治理蝗虫之法传出去也无伤大雅。”

    没想到幼妹对此会有如此见解,嬴政忍不住挑眉轻笑,“你这六国黔首未来都是我大秦黔首的说辞倒也不错,如此看来将治理蝗虫之法公开给韩国也不是不行,不过话虽如此说,那位韩非公子也得留下点东西作为交换。”比如他自己。

    “那大兄是同意给他了?”

    “这你就不用管了,不过找个时间我要见他一面,这事就由你来安排吧!”嬴政勾唇抹了一把雍月头上的小揪揪,“好好干!”

    被嬴政鼓励的雍月:“……”

    什么鬼,什么叫我好好干!

    雍月低头瞅了一眼自己的两条小短腿,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她是不是被政哥PUA了,明明她还不到三岁就被安排了工作,你们古人都是这么拼的吗,良心就不觉得痛吗!?

    然并卵嬴政表示他不要你觉得,他只要他觉得,甭管雍月现在多大。

    本以为东西上交就没她事的雍月:“……”

    猫猫生无可恋.jpg

    *

    甭管雍月由有多生无可恋,但事该办还是得办。

    跟自己与韩非见面不同,政哥与韩非见面必须得拿出秦王的排场来,哪怕此次见面并不是正式场合该有的牌面也是应该有的。不过考虑到韩非是雍月计划留在咸阳学院的预备役,因此雍月便偷偷的将吕不韦也拉了进来,并将自己的打算告知与他。

    吕不韦何等精明的一个人,做买卖都能做成大秦丞相的他,当即脑子里便划过一系列的交易条件,割城池、送财宝、日常纳贡什么的都是基操。

    然后由雍月牵线,嬴政和吕不韦两人一合计,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主题中心思想就是用治理蝗虫之法将韩非从韩国交换过来。

    撞见两人商量全过程的雍月:“……”

    我到底将两个什么样的人聚一起了,这么黑的主意你俩是怎么想的,韩非做错了什么要遭遇这些!

    雍月刚才还想问让自己这个三岁的娃娃干活,政哥你良心痛不痛呢!现在……见识过韩非即将要遭受的一切,她的良心倒是先痛起来。

    对不起,韩非,你要挺住,我给你精神上的支持!

    韩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