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清查
重新回到飞船里的白鸾乌龙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异样。
首先，薄慎没有主动上前摸摸他，甚至也没有接过他叼着的牵引绳，只是眉头微皱愣在原地，不知道在想点什么。
其次，他能嗅到马星星身上那种就差跟那条蛇干一架的硝烟味儿了。
而且，在小狗的认识里，冷血动物没有好东西。
更何况，白鸾乌龙一上飞船就感觉到了薄慎的异样，他也从来都不是什么真的乖巧听话的小狗，所以他果断地选择了给这条蛇火上浇油。
他给了身后的李斯霆一个指令。
烫头小狗立刻心领神会。
虽然他不是很明白一直以来说要做人的老大为什么突然装起了小笨狗，但他知道，白教的话永远是对的！
所以，烫头小狗在接到指令的瞬间，二话没说地就嘤嘤着拖着自己的牵引绳，冲到了宇文所长的跟前，差点把对方给活活撞飞。
在看到烫头小狗的一刹那，马星星本来都打算退让的情绪顿时就被拉了回来。
不对啊！
所长宁愿带条狗都不带他！
这是什么道理？！
他好歹还比这条狗聪明点上过学呢！
很快，飞船里就爆发了一场激烈的争辩。
而薄慎早已拎着自家小白，回到了自己原本的位置。
飞船已经开始了故障后重新起飞前的准备。
只是他并不知道，这艘原本是为了简单巡逻执勤的飞船，在此时此刻渐渐黑沉下去的深夜，究竟要驶向何方。
但这跟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角色又有什么关系呢？
薄慎抓紧小白的牵引绳，就开始了闭目养神。
他只能尽量保证自己永远有一定的精力来应对各种各样的挑战。
不过，薄慎的心底其实是有所猜测的。
他怀疑，治安所的所长这次是要借势对背靠管理局的那些非法采矿人下手了。
毕竟，连刚体崩解警戒令都下达了，非法采矿的罪行严重等级又上了一层，一旦这位所长能够抓到那些人的小尾巴，就算真的靠治安所的力量不能控制住局面的稳定，至少也能够及时向太空驻扎的控制序列求援。
这大概也是对方主动跟他说明情况，希望他能把小白带上的根本原因。
不管怎么说，在搞定“老大”这件事上，薄慎跟这位所长的目标还是一样的。
所以，虽然猜到了对方带上小白的根本原因是利用，但薄慎冷不丁地心里还是生出了一点点好感。
以及一丝丝在血管里涌动澎湃的微妙刺激。
都穿到星际时代了，他还是第一次，直面那么紧张的局势，深刻地体会到了，这里真的是跟安稳的地球不一样时时刻刻风起云涌的远星。
他的生活里不只有打工养家糊口，还有强烈的新鲜感。
事实上，应该很少有哪个男人能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不去追逐危险和刺激的。
只是薄慎还是有点低估了现实场面的刺激程度了。
治安所的飞船悄无声息地逼近了潜藏在整座森林最深处的隐蔽采矿固定基地。
他们的飞船驾驶虽然在安全驾驶这个领域的造诣极低，但在作战驾驶的领域，显然很有水平。
直到开启了隐身系统的飞船压抵基地的上空，基地里的警报系统才姗姗来迟地拉响。
宇文所长淡淡地扫了一眼面前的全彩实景再现，只是微微地皱了皱眉。
“连这种东西都给出去了……”
但在薄慎竖起耳朵准备细听的时候，对方忽然别过了脸，看向了他。
“你要下去看看吗？”
闻言，薄慎就看了一眼赖死赖活好不容易才留在飞船上的马星星。
对方果然因为所长的邀请在盯着他，眼珠子一动都不带动的。
大有你要是答应了，我现场就变成你的腿部挂件的意思。
薄慎：“……”
如果他真的是一个主动报名指挥系速成班的学员，那所长的邀请确实是非常的诱人。
但他不是。
所以，在马星星亮晶晶的视线之下，薄慎还是选择了果断拒绝。
虽说都已经穿成逃犯了，但还是要时时刻刻记得苟命。
苟，才是全宇宙唯一的真谛。
宇文所长听到这个回答并没有多么的意外。
不过，他看了一眼白鸾乌龙，又看了一眼眼睛里写满了“你带狗带普通人怎么不带带我”谴责的马星星，最后还是朝薄慎主动解释到：“刚刚只是一个小小的测验。”
“恭喜你，你的毕业成绩加十分。”
薄慎想了想：“哦。”
宇文所长脸上的微笑猛地僵硬了一下。
他猜到了这只坏心眼的作战犬的领养人绝对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但他没猜到这个人类的情绪竟然已经深沉到了这种地步。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个人类根本不知道，指挥系速成班的分数如果能够达到满分只扣十分的成绩，是可以获得本星的公费派遣到远星指挥学校学习的宝贵名额的。
他倾向于薄慎不知道。
“谢谢。”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反应或许有点太过冷漠了，薄慎犹豫了一秒，还是补充了一句道谢。
宇文所长冷漠地离开了自己的位置。
很快，下方的控制作战就开打了。
因为此时此刻的霜华星依然处于星港的监控阴影之中，所以他们能依赖的只有自己这么些人跟武器。
白鸾乌龙并没有下飞船。
李斯霆在下面，他才是这里的主场作战犬。
他一个完全退役犬，无论曾经是什么厉害的角色，现在都不应该随便插手。
会牵连他的领养人的。
按照共同体的规定，退役犬没有真正的刑事行为能力，所以他们的一切犯罪越界行为最终都会归结到领养人的头上进行清算。
“轰！”
白鸾乌龙无比熟悉的爆鸣。
压抑暗沉的眼眸中隐隐流露出了一丝怀念。
只是小狗还没有怀念两秒，他的耳朵就被一双温柔的手给捂住了。
“小白别怕。”
小狗默默地别过脸，微微垂眸。
薄慎在爆鸣的第一声时，就注意到了小狗低垂的耳朵。
虽然他不确定小狗是不是在害怕，但只要有一丝可能，他就应该给予小狗足够的安抚。
“我会保护小白的。”
小狗的眼睛瞬间雪亮。
只是在白鸾乌龙想出自己接下来该做点什么的前一秒，旁边的马星星主动开口替小狗解释到：“不是啦，你们家小白应该是兴奋了。作战犬从小就接受着最专业的训练，根本不可能怕这种小场面的。”
白鸾乌龙：“……”
该死的，这个人的话怎么这么多？！
薄慎：“……”
被人这么明白地告知实际情况，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马班长一看薄慎的眼神，就知道他是真的一点都不知道。
所以他又多说了一句：“这种时候，领养人的正确反应应该是赶紧抓好退役作战犬的牵引绳，尽量避免作战犬冲出去强制介入作战。”
薄慎：“好、好的。”
他一边答应着马星星，一边想要把自己的手从小狗的耳朵上收回来。
只是他的手指才轻轻地动了动，那边小狗就委屈巴巴地抬起了手手，一把按住了薄慎想要抽回去的手。
“呜……”
小狗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楚楚的水雾。
大尾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冒了出来，一下一下地打在宇文所长的空位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在小狗亮晶晶的目光当中，薄慎最后还是败下阵来折中地摸了摸小狗的头发。
白鸾乌龙当即得寸进尺地扑进了薄慎的怀里。
直到战斗结束，烫头小狗带着满身的血和灰冲上飞船，白鸾乌龙才勉为其难地注重了一下自己的形象，松开薄慎。
他主要还是怕把李斯霆吓到口吐人言。
到时候李斯霆怎么样还不要紧，薄慎要是被震惊到怀疑他就不好了。
虽然小狗跟人类的关系已经非常亲密了，但白鸾乌龙很清楚，现在的自己并没有得到薄慎全部的信任。
或者说，他只得到了小狗能从人类那里得到的所有。
可区区这些东西，并不是他真正需要的。
小狗必须要得寸进尺！
治安所对森林里最大的非法采矿固定基地进行了最彻底的一次清查。
没有任何一名基地内人员逃脱。
唯一的小插曲，就是在清查差不多接近尾声的时候，管理局的王局带着一队城管形色匆匆地出现在了这里。
但后来更多的事，薄慎就不知道了。
因为在战斗结束的时候，宇文所长就下令让飞船送他们这些速成班的预备役先回了家。
所以，他们这些人，今天晚上最大的作用，很可能就是凑人数和放出去的烟幕。
回到家的薄慎照例帮了白鸾乌龙一次。
然后，在小狗舒服得越来越如鱼得水的时候，对小狗说：“小白，你今天睡下面好不好？”
本来搂着薄慎蹭蹭脸贴贴的白鸾乌龙顿时就清醒了。
他警惕地看着薄慎，但表面上，还是一副“你在说什么呀？小狗怎么什么都不懂”的样子。
结果——
“那只跟你同一个作战序列退役的作战犬，他都会解锁自己的牵引绳，你……”
小狗的耳朵顿时竖了起来。
糟糕！薄慎还是注意到了这个破绽！
但白鸾乌龙不是普通的小狗，哪怕是在这种顶着前所未有被戳穿危机的时刻，他还是厚着脸皮嘤嘤了出来，可怜巴巴地就要往薄慎的怀里拱，死皮赖脸地要跟领养人一块睡觉。
“所以——小白你实际上不是真的什么都不懂的对吧？”
白鸾乌龙无辜抬头，结果就清晰地看见了薄慎眼睛里莫名的水色。
小狗的心瞬间就软了。
第32章 小狗的爸爸
白鸾乌龙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应该想办法反驳薄慎。
但他犹豫了。
如果这个时候反驳了，那他接下来等到时机成熟的时候，再跟薄慎坦白的话，很可能会让这个人类产生更强烈的被背叛感。
那样太得不偿失了。
可如果他真的在这个时候跟薄慎坦白……
小狗静静地用温暖的视线描摹过薄慎安静时无比温柔却又无比疏离的眉眼。
他不可能在这种时候选择坦白。
要是薄慎知道小狗的阴谋还知道了他并不是真的只拥有小狗的智商的话，很可能会直接将他退回幼犬基地。
等到第二次他被人申请领养的时候，将会面对比第一次更加严苛的审核。
严苛到他别说一个空间纽了，他连身上的制服都不一定保得住。
恶意隐瞒自身信息被领养的作战犬，就算是功勋犬也并不能功过相抵。
电光火石之间，白鸾乌龙做出一个非常精妙的决定。
只见小狗愣愣地在原地盯着自己的人类端详了好几秒，最后突然就翻身下床，冲向了客厅。
看着黑漆漆的客厅，薄慎的神情顿时晦明难辨起来。
他其实并没有很怀疑小白。
毕竟这么多天过去了，小白真的有什么危害他的破绽也该暴露，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整天只是粘着他撒娇。
能让小白一直伪装得那么好的，只有可能是某种不可告人的极大利益。
但共同体给作战犬的待遇非常优渥，金钱，名誉，甚至是伴侣，共同体都会做出相应合理的安排。
薄慎实在是想不出，自己的身上除了一点点能给小狗的爱，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值得小狗图谋的。
小狗……应该不会觉得一个人类的伴侣比一个跟自己同族的伴侣，更有吸引力吧？
人类的脑子里一时间充斥满了胡思乱想。
他的目光始终凉薄地停留在了卧室被小狗扒拉开的门上，紧张地盯着外面未知漆黑的一片。
“啪嗒、啪嗒……”
很快，一头白金色的巨犬就叼着自己的牵引绳冲回了卧室。
小狗狂奔的时候看起来有种一往无前的气势。
白鸾乌龙毫不顾忌弱小的床铺，咣当一声就跳到了薄慎的身侧。
然后，一脸小狗骄傲地松口，将自己的牵引绳推到了薄慎的面前。
他甚至还用自己的爪子扒拉了一下那根牵引绳，让它离薄慎更近了一点。
“汪！”
小狗好像在说，你随便考，我都会！
远远的黑暗里，丧彪礼貌地带着一群小猫崽子在吧台桌面上礼貌地围观。
“看到没有，虽然他只是一只狗，但他很明显掌握了我们猫猫帮的骗术精髓。”顿了顿，“这也是我选择破格允许他加入我们猫猫的关键因素之一。”
旁边的小猫崽歪歪头，超小声道：“难道不是因为打不过吗？”
丧彪反手就给了那只小猫崽子一个大爪垫子。
“那叫战略性服软！”
小猫球早有预料地咕噜噜滚下了吧台，最后精准地落在了侧边单人沙发的垫子上，教科书式的猫猫落地！
丧彪的目光直到确定这只小猫崽子平安降落，隔了两秒，才收回来，对着后面还在排队的小猫崽子们继续道：“下一个。”
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奶牛小猫崽无情，丧彪顿时开始头疼。
不过，最后他还是勉为其难地指着卧室里隐隐漏出一丝的一人一狗，向这只特别聪明的小猫崽提问到：“学会了吗？”
无情可靠地点头：“学会了。”
丧彪点了点头，看起来张嘴就要继续询问下一个问题。
无情立刻端庄严肃地竖起了自己的小猫耳朵，然后就被猫老大一个爪垫子，毫无防备地抽了下去。
看着卧室内突然间就从凝重变成人类陪小狗睡前玩耍的场景，丧彪心累地长叹了一口气。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个父母关系跟脾气都很差的破碎家庭里的崽子。
一方面，他要担心父母感情破裂，自己失去家庭这个温暖的庇护，到时候还要拖家带口地被扫地出门，屁股后面一群嗷嗷待哺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弟弟妹妹甩都甩不掉。
另一方面，他又得担心父母感情不破裂，到时候三天两天地吵架打架，随手就把他也给打了，殃及池鱼。
特别是这头恶犬。
丧彪至今都没有猜透对方的真实目的。
他也实在是想不通，一头拥有大量武器、丰富作战经验、优秀知识储备聪明头脑的人形小狗，为什么在赖上特定目标了以后，就开始整天跟普通的狗勾一样撒娇摆烂了。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如果他有白鸾乌龙这样的基础，他应该早就想办法偷跑到泛星去，不说什么顶尖星盗王了，好歹也得混个叱诧风云，给人类一点小小的属于人形动物的震撼。
不过，丧彪非常的有自知之明。
想不通的问题，他一般都会主动选择不想。
毕竟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的问题，都会有答案的。
就像他想不通，为什么远星会有比泛星更加严苛的人形动物控制规定一样，害得他辛辛苦苦逃进远星，却只能做人类的宠物。
但他有一种直觉，也许他的问题，这只走狗确实能给他一个完美的答案。
卧室里的薄慎已经看着白鸾乌龙兴奋地向自己表演了三次小狗开锁了。
小狗的尾巴都要摇掉了。
落了薄慎一床的雪白小狗毛毛。
本来还很严肃的薄慎都忍不住破功了。
他一把将即将表演第四遍小狗开锁的小狗直接搂进了怀里，说：“好了好了，我相信小白是真的也会开锁了。”
话音未落，白鸾乌龙就适时地刺溜一下钻进了薄慎的被子里，只露出一双滴溜溜的漂亮眼睛：“汪！”
浑身上下都是可爱小狗等着爸爸熄灯睡觉觉的乖巧。
被子底下的小狗尾巴还在不停地左右拱着被子，尾巴尖尖隐隐蹭过了薄慎的大腿。
薄慎只得伸手抱住安分的小狗，对小狗说：“乖，小白，我们睡觉。”
几乎是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卧室的灯光就熄灭了。
隐隐漏着一线天光的窗帘外，是白天二分之一夜色的幽深，只有非常偶尔地抄近路路过烂尾楼区的悬浮车灯光，会透过缝隙照射进隔着层层防护的卧室，照射在若有所思地盯着人类睡眼的小狗乖觉的耳朵上。
嗅着空气中淡淡的只属于自己的信息素味道，白鸾乌龙默默地想着，他果然已经没办法收手了。
难怪几乎从来都没有完全成年的作战犬被领养出去，因为他们本身就是欲的危险化身，只会给领养人带来某种密不可宣的灾难。
一肚子坏水而且还有越来越坏趋势的小狗犹豫了仅仅半个标准时，就偷偷摸摸地钻进了被窝里。
既然都这样了，那他还是想办法让薄慎也舒服一点吧。
至少，以后薄慎想起来的时候，他应该还是能有那么一点儿可取之处的。
……
午后的夜晚降临的时候，薄慎才勉强地睁开自己的眼睛。
他想起来自己家里还有一群小猫咪要喂。
除了小猫咪之外……几乎是在想到小白的瞬间，薄慎的心头就是猛地一跳。
他睡觉的时候好像……
人类的浑身上下都紧张得轻轻战栗了起来。
薄慎强撑着酸软的腰身，慌乱地掀开一道被角，急促的目光一扫，便扫到了整只都钻进了被窝里的超大只小狗。
是人形的。
小狗的脸蛋像天使，未褪的青涩混合着无边的圣洁，但最让薄慎头皮发麻的，还是小狗艳丽的唇畔，那一丝若隐若现的白。
简直像是趁主人睡着的时候偷偷摸摸拉开冰箱舔舔喝了牛奶，结果喝得太急导致飞溅出去了一丁点儿，笨笨的小狗又不知道毁尸灭迹，偷喝完了还要爬上主人的床睡觉，往被窝里一钻，等主人睡醒了立刻就被抓了现行。
薄慎脑子一片空白地盯着被窝里睡得蜷缩成一团的小狗。
一塌糊涂。
他都不知道自己该想点什么了，脑子懵懵的，眼尾还染着难以退却的湿润潮红。
我没睡醒吗？
但他已经睡够了五个小时了，自从穿越来之后，他一直保持的就是这个睡眠时间。
混乱的薄慎一时之间甚至都没办法在那么浅显的证据面前，判断出自己昨晚的梦境是不是真实的。
疯了吧？
在从那种疯狂混乱失序之后的心虚空白脱离的第一时间，薄慎的心跳就快到了一种极致，快得他的指尖舌尖全身上下的尖端都在发麻。
禽兽！
我好像真的是个变态。
我……我朝小白下手了？
薄慎觉得自己的眼前似乎都在往外冒星星，随时都可能眼前一黑。
但就是这一刻，其实早就已经醒了但假装睡着的坏心眼小狗，他终于姗姗来迟地睁开了自己绚丽的眼睛。
白鸾乌龙一脸“小狗什么都不知道”的纯洁懵懂抬头，就像一束极尽耀眼炫目的神圣光柱，猝不及防地撞进了薄慎的瞳仁最深处，瞬间便激荡起难以言喻的涟漪。
薄慎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动快得都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他睡觉的时候都对小狗做了什么啊？！
再次突破底线的人类脑子里只剩下了唯一的念头——赶紧找条地缝钻进去藏起来！
只可惜他的脸堪堪别开，下一秒，小狗就乖巧又可爱地抱住了他的腰身。
薄慎顿时便被彻底地禁锢在了温暖的方寸之间。
“嗷呜？”
小狗一脸无辜地当着薄慎的面，蹭蹭了薄慎单薄的睡衣。
薄慎直接屏住了呼吸。
他不敢动了。
隔了好几秒，他才终于缓过了那股子要命的劲儿，半分不敢看白鸾乌龙，却伸出了手，轻轻地拂过了小狗的发顶。
“小白，早安。”
慌乱的人类用最温柔的语气在瑟瑟发抖。
但他害怕的并不是面前可爱无害的小狗，更不是别的潜在的任何危险，而是他自己。
小狗什么都不知道，所以像他这样的领养人才要尽力保护天真的小狗。
可一旦连他们这些领养人都……
薄慎隐隐听见了自己身体内，那潺潺汩汩渐渐化为洪流的危险水声。
他必须得给自己定一个道标了。
否则，就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自己在未来会对小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
所以，在白鸾乌龙闻到薄慎身上那一丝若隐若现的回应Alpha标记的甜味的第一天，他就被薄慎拎到了餐桌边，按着他的头，指着自己，对小狗认真地一字一句道：“小白，我是你爸爸。”
白鸾乌龙：“……”
这个人类又要开始整新活了吗？
看着完全没有反应的小狗，薄慎忍不住着重强调到：“因为我是小白的爸爸，所以小白是不能跟我做之前睡觉的时候发生的那些事的。”
超大只的人形小狗歪歪头，小狗耳朵也跟着歪歪。
薄慎隐隐觉得自己好像在小白的脸上看到了某种微妙的桀骜不驯。
但他也是为了小狗好。
在人类的世界里，人类对小狗单方面的压迫权力太大了。
就算是他，也没办法保证自己一定能永远保持对小狗的温柔初心。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小白自己明白，跟他或者其他人类发生那种事是绝对错误的。
这样小白以后就算真的遇上了不可避免的坏事，也一定能及时地明白这是坏事，然后做出相应的应对。
小白还是很强的。
薄慎的脑海当中缓缓划过了凌晨小白在风雪夜林里，用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把那些“老大”在治安所的同伙抓住的场景。
可惜的是拥有这样力量的小白，却并没有驾驭力量的认知和智力。
薄慎忽然开始有点理解共同体为什么要将这些人形生物划入非人类的范围了，因为人类并不单纯的是一个什么东西都可以贴上的标签。
它代表着责任、权利……以及人类文明所认同的一切。
而人形生物还没有办法正确地驾驭这一切。
事实上，就算是真的从小生长在人类世界里接受了人类正规教育的纯种人类，也未必真的能完全符合人类的定义。
与其任由人形生物直接并入人类社会，既容易对人类社会造成严重的冲击，也容易对人形生物造成灭顶之灾，不如构建一个暂时的缓冲形态群体，将现在无法解决的问题，留给积累了更多智慧的未来。
作战犬或许就是那个缓冲的形态群体。
牺牲与荣誉既是对小狗们是共同体不可或缺一份子的归属感的塑造，也是说服曾经为捍卫人类共同体流血牺牲世世代代纯种人类的一块敲门砖。
想到小狗身上狰狞伤痕的薄慎终于坚定了某种决心。
只见他轻柔地摸了摸小狗的头发，就拉了把破木椅子，坐到了小狗身边，放缓了语气对小狗催眠般道：“小白，听我说，我真的是你爸……”
一旁优雅路过目不斜视正准备去厨房吃两口午饭的丧彪顿时脚下一滑，不过他好歹也是纵横江湖多年的老猫了，所以黑乎乎的大猫迟疑了两秒，还是继续目不斜视地稳定走向了厨房。
结果——
“……真的。”
薄慎还在忽悠小狗。
他捉住了小狗的手，轻轻地将那只手拉到了自己的小腹处，非常郑重地说：“小白小时候就是在爸爸这个地方的肚子里长大的……”
桌子对面的丧彪再也忍不住了，他捂住了自己的小猫耳朵，就靠两条后腿半站了起来，疯狂地冲向了厨房。
这不是小猫咪该听的东西！
他进厨房的瞬间，还假装不小心触发了关门条件，将厨房门关得紧紧的，将里面正在嗷呜嗷呜吃饭的小猫崽子们跟外面的两个变态隔绝开来。
白鸾乌龙听着薄慎的忽悠，本来是没有一丝反应。
只是在手掌触碰到人类柔软脆弱的小腹的瞬间，他突然想起了针对作战犬最严格的几条禁令。
【禁止跟任何一名人类发生有关性的关系。】
所以，他们这些小狗跟人类……
“小白？小白？”
薄慎主动在走神小狗的面前挥了挥手。
白鸾乌龙在回神的瞬间，就选择了遵从本心。
我就是人类，禁令去他妈，汪！
薄慎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收起自己在小狗眼前挥挥的手，就被白鸾乌龙一巴掌顺势握住了后颈，小狗粗暴简单的“早安”吻紧随其后。
掠夺的水声。
白鸾乌龙并不知道跟人类接吻需要注意的细节。
但他是专业的作战犬，他精通人类的所有微表情微肢体背后的含义。
所以，他清楚得知道，怎么亲薄慎怎么舔薄慎，亲哪里舔哪里，薄慎的眼睛里会出现那种极其难耐又勾人的迷茫。
简直就像根摆在小狗面前餐盘里的多汁肉骨头。
白鸾乌龙猜，这大概就是输血后遗症的第二种：隐蔽而又强烈的喜欢诱惑。
受过专业精神训练的小狗能控制得住自己单纯的精神倾向，但这已经不仅仅是精神倾向了，这是要命的生理倾向。
就好像他今天要是不把这个人类给彻底占有了，让他怀上一肚子属于自己的小狗崽子，他的身体今天就要爆掉了！
唯一值得小狗庆幸的好消息是：丧彪这只脑容量不足的老猫非常的识趣。
要不然他还得把薄慎偷偷抱回卧室里才能尽情享用。
只不过，出现在白鸾乌龙身上的这种微弱失控状态，很快就因为他放纵的举动而得到了控制缓解。
被亲得几乎要窒息的薄慎眼睛里含着满满的泪意，似乎只要小狗的压迫再狠一点，哪怕只是一丁丁点，都会把这个人类直接亲得当场哭出来。
白鸾乌龙微微垂眸。
勉强收好坏爪子的小狗轻柔地舔了舔人类的脸颊，他的动作非常小心，简直像对待一颗鼓鼓胀胀充满热水的气球一样。
这一刻的白鸾乌龙忽然觉得，也许比起薄慎，他才更像那个施虐的变态。
薄慎越是红红的，他就越想让薄慎变得更红。而他越是含着泪珠不肯哭，坏心眼的小狗就越想逼迫得人类哭出来。
要是人类能主动在小狗的怀里嘤嘤嘤就好了。
光是想想那种场景，白鸾乌龙就觉得自己要忍无可忍，忍耐得都要坏掉了。
但很快小狗就收拢了自己失控的情绪。
他不能在这里失控。
薄慎不是一个会被简单打动的人类，他需要用很长的时间，来慢慢地将自己嵌入这个人类的生命，成为他不可或缺的一环。
想到这里，白鸾乌龙立刻就无辜地从薄慎身上收回了自己不安分的爪爪，踩着自己椅子的边缘，小狗歪头，眸光清澈地盯着对方。
简直好像小狗刚刚真的什么都没干一样。
薄慎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小狗。
盯了好几秒，他眼睛里被小狗硬生生亲出来的眼泪才勉强收了回去。
而他也控制住了自己蠢蠢欲动报复坏小狗的恶念。
有点茫然的人类茫然地抬手碰了碰自己微微发肿的唇瓣，他似乎还能感觉到那种残留的犬齿摩挲质感，淡色的唇珠都红润得厉害。
“小白。”
白鸾乌龙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小狗一样探头，小心翼翼地把脸凑到了薄慎的跟前。
然后，就被薄慎一把拧住了挺拔的鼻子。
“坏狗勾！欺负爸爸！”
小狗顿时嘤嘤求饶。
只是身后那条狼似的大尾巴依然在欢快地摇来摇去。
薄慎真的是拿白鸾乌龙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像那句古话，狗咬了人一口，人总不能咬回去。
他甚至还得继续反复地跟小白固定自己的父亲身份，并且严重警告小狗，除非情期确实有需要，否则不准他随便跟自己求欢。
薄慎不能确定自己如果真的突破了下限会做出什么来，所以小白的狗爸爸这个身份，是他必须给自己清醒的道标。
小狗看起来被教育得懵懵的。
只是在被薄慎强硬地从自己身上撕下来好几次以后，就算是小狗也明白了，不能再随便跟这个人类愉快地贴贴了。
当然，这一切都是白鸾乌龙的伪装。
他完全知道薄慎是什么意思，但他都已经是头坏透了的坏小狗了，懂装不懂也是完全正常的。
小狗就喜欢人类被逼急的时候，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甜甜热热的近乎被标记的味道。
明目张胆地在这个人类的身上打上了小狗的烙印。
在好好教育了小白一顿以后，薄慎终于还是准备了一点午饭，又给一直呆在厨房里猛吃的猫猫们补充了食物。
他做的是人类的午饭，口味非常的清淡。
清淡到白鸾乌龙看见自己面前摆的黑胡椒肉沫浇汁土豆泥的时候，都忍不住怀疑薄慎是不是又给自己准备了狗饭。
但这餐午饭，最终还是在薄慎手把手地教人形小狗用餐具的情况下，被全部喂进了小狗的肚子里。
在喂完小狗以后，薄慎才开始吃自己只剩下一点点热气的午饭。
他在吃自己的午饭的时候，还特意开了终端的地方官方午间新闻。
最后果然在新闻里，听到了凌晨刚刚发生的非法采矿涉案人员抓捕行动。
新闻里说所有的涉案人员到目前为止，已经全部落网了。
薄慎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他的普通公民身份似乎已经保住了。
配着新闻吃饭的薄慎吃饱之后就放下了勺子。
只是人吃饱后都会有几秒的迟钝，薄慎也不例外。
他需要思考一下接下来的几天要做点什么。
但就是迟钝是这几秒钟，薄慎的目光放空，还没来得及理清思路，就听见自己放手的餐桌一声吱嘎闷响，紧接着隔了一个桌的小狗就像恶作剧的弹簧玩偶盒子里的恶魔一样，骤然弹出半身，轻轻地舔了他一下。
“汪！”
猝不及防的薄慎抬眸，恰好窥见小狗舌尖上那一丝自他嘴角来的透明肉汁。
这一幕就宛如一击重锤。
几乎将薄慎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所有乱七八糟有关小狗的记忆，全都敲出来。
只是很快，在大量他必须刻意忽视的记忆冲击下，薄慎终于抓住了自己刚刚看新闻时没能攥住的异样。
他是个逃犯。
他必须要尽量谨慎。
在新闻里，他是看不到详细的落网的名单的。
自然也没办法从中确认那名有可能关注他的“老大”，是否已经落网。
但好在他在霜华星，已经不是最开始那个什么人都不认识差点就要饿死街头的古代穿越者了。
所以，薄慎打算在下午上课之前，去找一趟也几乎就是住在新区烂尾楼附近的马星星。
他应该会比他知道更多的内情。
毕竟，宇文所长在让飞船送他们这些速成班的预备役回家的时候，可是专门留下了马星星，让他帮忙处理有关事务的。
而且，如果他不能在上课之前回来的话，也许还能向马星星旁敲侧击地请教一下，自己如果想要了解星际时代的武器机械装置的话，应该看一些什么样的书籍，补充学习一些什么样的课程。
他相信，这位比小狗更热情的辅助治安员，会给他一份非常完美的回答。
虽然他确实是个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但原主留在二楼的那堆危险品也确实是个定时的危险，他必须得想办法解决，不能再拖延了。
顺便他还得再问问小狗用的情期抑制剂的事。
……
下午的晨曦时分，暴风雪已经基本接近尾声，只余下淅淅沥沥的小雪花在寒风中飘零。
薄慎牵着小白走出了家门。
在不能完全确定危机是否解除的情况下，他还是决定尽量更小白待在一块，保证自己跟小白的安全。
那个“老大”肯定是知道他的，而且因为上次小白的营救，对方也有很大的可能性是知道小白的。
所以，他必须要时刻带上小白。
不知道什么时候，薄慎都已经习惯了牵着人形小狗出门，被人偷偷摸摸围观的场面了。
他完全无视了这些明里暗里的注视，很快就找到了马星星的家。
因为他来的早，所以恰好堵到了补完觉正准备出门的人。
对方的手里还抱了三四个终端。
薄慎猜不透对方到底要出门干什么。
不过——
“好巧啊。”熟练地换上社交姿态的薄慎朝对方打了招呼，“需要我帮忙吗？”
马星星看见他，眼睛都亮了一下，只不过他的眼睛只亮了一下就很快地收住了那种迫不及待的情绪。
他非常努力地客套道：“不了不了。”
但薄慎捕捉到了这个人就差直接喊“好啊好啊你快来帮我吧帮我吧”的表情。
事实上，有时候他都觉得马星星比他家小白更像一只小狗。
“我们好歹是同学，一个班的，你怎么还这么客气生疏？”
薄慎一边说着，一边不容拒绝地接过了马星星手里一半的终端。
对方显然被薄慎给予的友好给感动了，抽了抽被冻得发红的鼻子，说：“你人也太好了一点吧？”
话音未落，他就想抱抱薄慎表达自己在风雪之中无处表达的友谊。
结果，白鸾乌龙碰巧在这个时候，默默地跨了一步，拦到了两人之间。
马星星：？！
他心底咯噔一下抬头，就看见了小狗一张冰冷得比四周的环境还冷的冷脸，有种好像只要他敢继续抱薄慎，就会被小狗撕碎掉的微妙胁迫感。
薄慎没有怎么注意小狗的细节。
他只是又越过了小狗，然后及时向马班长询问到：“你要去做什么？如果有我可以帮忙的地方，我都会帮忙的。”
马星星转头就忘记了刚刚面对人形小狗白鸾乌龙时的那一丝异样。
他看起来很认真地跟薄慎解释到：“我需要再去确认一遍管理局给我们治安所的新区紧急撤离名单。”
薄慎顿时就嗅到了对方话语里非同寻常的意味。
“再”确认一遍，撤离名单，转交。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自己已经感知到了异样。
他只是看起来很单纯地对马班长说：“是这样吗？我刚好要陪小白散步，顺便也陪你去走访确认好了。”
马星星真的被感动了。
他其实有想过速成班的同学个个都是通过了测试审核的好人，但他没想过居然真的有人愿意陪他在这种冷得要死的鬼天气里，到处走访。
他本来还以为自己打算用一天的时间，把所长布置下来三天的工作量给完成，就已经很积极了。
没想到薄慎同学居然没有工作都要硬找工作来帮他的忙。
他真的是个大好人！
薄慎很快就见识了什么叫基层治安员的工作难做。
特别是他还牵着小白。
他其实原本打算从马星星嘴里套完话就找借口溜走的，结果没想到……看着这个人投入的工作，他都不敢找借口走了。
因为远星的历史遗留问题，所以在这片浩渺的星域之间，其实存在着大量的黑户。
而在远星，上户口虽然不要钱，但需要终端。
当然，终端其实也是由共同体免费配发的，甚至连无线能源的供应都几乎不要钱。
可还是有人为了传说中的“税务”选择了逃户。
这也是导致马星星必须再确认一遍紧急撤离名单的核心原因。
就算那些人不交税不登记户籍甚至连官方的基本管束都未必服从，但共同体永远都会在有条件的时候，选择主动地守护任何一个“隐形”的同胞。
再次核查的结果不容乐观。
管理局给的数据资料实在是太过陈旧了。
薄慎这种完全不了解数据的人都怀疑管理局是否在近十年内，对数据进行了定期的维护更新。
如果真的到时候按照管理局给的名单进行紧急撤离，薄慎毫不怀疑，整个霜华星的局面会陷入一片的混乱。
飞船的撤离名额位置就算加了余量，单单守法的无户籍公民都有可能不够。
更何况，还有那些潜在的，像他一样抓住机会想要获得完全清白身份的逃犯。
当然，局面越乱对于逃犯而言，就越如鱼得水。
但薄慎终究不是真的逃犯。
他不可能为了自己的清白身份，就踩着无数普通人的骨血，对自己的恶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他最后还是选择了主动帮助马星星完成更新名单的工作。
反正到时候，他再见机行事找个机会滞留霜华星，开着他二楼的那架破旧机甲逃生就可以了，并不会给他造成太多的麻烦。
比起撤离的麻烦，薄慎还是觉得，也许管理局里的那个“老大”，有可能给他造成更大的麻烦一点。
因为他最后成功地从马星星地嘴里套出了话。
管理局并没有什么比较核心的管理员被抓。
这也就意味着，暗中的那个“老大”还没有落网。
回家的路上，薄慎都忍不住叹起了气。
看来他的运气还是不够好。
要不然这回就把那个“老大”给抓了，他没办法继续借助外面的资源查到他的逃犯身份，他的身份也就安全了。
而他没了手上的资源，就更不可能对他跟小白下手了。
暂时没办法做更多的事的薄慎，只能打开终端看看马星星给他发的机甲星舰的基础学习资料，用学习麻痹自己的悲伤。
只是他堪堪打开终端，就注意到自己收到了一封标红的消息。
【主宠超萌大赛奖品发送既邀请函】
这封消息成功唤醒了已经被薄慎完全抛到脑后的记忆。
他好像……确实给小白拍过一张照片，也确实参加过一个什么宠物比赛。
从小到大什么比赛什么奖品都没中过的薄慎，懵懵地打开了这封消息，懵懵地看完，又懵懵地看向了一旁的小白。
小白也同样在看他。
薄慎整理了好几秒词措，最后终于憋出了一句：“小白。”
虽然白鸾乌龙已经快速地跟着薄慎一起把消息浏览了一遍，但他还是敬业地在这个人类面前，很给面子地伪装了一下小狗：“嗷呜？”
“你好像要火了。”
白鸾乌龙：？
不是，他刚刚都一个字不落地看完了，上面压根就没有“火”这个字啊！
难道他私底下偷偷学的人类语言没学通？
但很快，小狗就没办法怀疑自己了。
因为薄慎直接抱住了白鸾乌龙，然后对他继续说到：“你现在不仅仅得到了终身免费的嗷呜呜宠物甜点星际连锁的小狗贵宾用餐权限，你还给我赚了个主人的陪伴甜点套餐权限。”
他说着，还自然地亲了小白的脸蛋一口：“你真的好厉害呀，小白。”
小狗的耳朵直接红到了尖尖。
白鸾乌龙也被薄慎这么夸张地夸得有点在地上捡了一捆黄金的飘飘然。
他其实也跟薄慎一样，完全忘掉了这回事。
本来他还说要黑了他们的系统，给自己后台暗箱操作一下的，没想到现在什么都忘了做了，竟然还拿到了终身免费的甜点权限。
小狗的大尾巴都忍不住在大庭广众之下冒出来摇了摇。
薄慎看着被夸夸就可爱得不行的小狗，立刻就伸出手要摸摸小狗的头发，加强一下爸爸教育。
只是他堪堪抬手，正片天地就仿佛错乱了一样，毫无征兆地震动了起来。
完全没有相关经验的薄慎愣愣地就失去了平衡，往后倒了下去。
霎时，白鸾乌龙就意识到了什么。
他飞快地伸手，直直地拦住了薄慎的腰。
地震了。
而且不排除这就是霜华星即将真正崩解来临前的死亡噩耗。
小狗瞬间变成了肃杀的小狗。
在完全没有规律可言的地面剧烈震动之外，就是极速开裂的地面。
白鸾乌龙知道的，无论是共同体的哪一部分，只要是隶属于共同体的管辖之下的地方，人行的标准路面就必然可以抗六级及以下的地震。
眼睁睁地看着即将裂到脚下的深渊缝隙，薄慎都来不及把小狗推远一点，或者提醒小狗快跑一句。
他只能被高大的小狗搂着。
唯一能做的动作，可能就是摸一把身边的小狗，或者，摸一下自己。
等等？
摸自己？！
薄慎虽然没亲身面临过地震，但他看过很多的地震新闻。
一旦掉进这种未知的地缝里，在那么剧烈的地震环境里，就算是小白也必然凶多吉少了，更何况小白还带了他这么个负重极大的拖油瓶。
他就算不为了自己，也得为小白拼一把。
好歹……好歹小白也是他的狗儿子呢！
白鸾乌龙的手已经摸向了自己的空间纽，现在是白天，他的机甲一旦在这种空旷地带出现，被星港监测到的概率是百分百，要是——嗯？
只见薄慎近乎拼命地低下了头，朝着自己的古董终端，手都快划出残影地正在启动什么东西。
他不能失败。
第33章 不要相亲！不要相亲！
古董终端亮起了过载的辐射微芒。
大量的微元件在一刹那间喷涌而出，几乎是薄慎将所有能启动的功能尽数启动的瞬间，四周就卷起了遮天蔽日的风沙狂澜。
白鸾乌龙即将摸出机甲的手缓缓停住。
他就看着身边的人类踩着一堆破铜烂铁硬生生将他带出了即将坠落的深渊。
这不是平时的薄慎。
小狗的眼睛里清晰无比地倒映着隐隐透着极致的冷静的人类。
在这一刻，薄慎已经把自己能做的所有努力都给做完了，惯性力被借用，反冲力被调动……强大的同方向力合成，瞬间就将他和白鸾乌龙一块儿撞向了周围唯一还没有出现危险的空旷地块。
薄慎看起来整个人都亮晶晶的。
他甚至还在半空中尝试性地调整位置，想要让自己垫在小狗的下面。
但白鸾乌龙并没有让他成功。
“咚！”
躯壳落地的闷响。
薄慎几乎是在落地的第一时间，就慌张地在小狗身上摸来摸去。
“你怎么了？你没事吧？小白？”
白鸾乌龙犹豫了一下，就对着薄慎抽了抽自己的鼻子，嘤嘤了两声，然后——把脸直接埋进了这个人的怀里。
其实被一整个人砸了，还是有点疼的。
但这种疼完全在小狗的忍受范围内，他只不过是看着薄慎那么担心自己，突然开始觉得这好像确实是有点太疼了而已。
薄慎的胸口被小狗给拱了。
他懵了一秒。
然后就好像欲盖弥彰似的，摸摸小狗，对白鸾乌龙说：“小白不要撒娇啦，现在可不是撒撒娇的时候呀。”
他说着，就先从小狗的身上爬了起来。
地面的震动还没有结束，但比起刚才活生生震到开裂的状态，已经明显好多了。
薄慎打开终端比对了一下周围的地图，紧接着就解开了白鸾乌龙脖子上的牵引绳，拉起小狗的手就往一个方向走。
他打算去自己原本工作的酒吧暂时避难搜集信息。
因为星际时代基本上的工作都可以由机械只能代替，所以他在酒吧的工作实际上非常的无聊，无聊到薄慎把酒吧所在的建筑物都研究了一遍。
所以他很清楚，酒吧的建筑等级应该是这附近他所知道，唯一的抗八级地震建筑。
薄慎很快就拉着白鸾乌龙来到了酒吧。
今天白天暴风雪已经接近尾声。
所以，老板已经命令酒吧的机械智能重新开业了。
在薄慎赶到这里的时候，里面恰好有好几名他认识的熟客。
踏进酒吧大门的薄慎立刻就被人迎接了。
只不过在看见这些人的瞬间，小狗就收起了自己的耳朵和尾巴，漂亮的眼睛也不瞪得圆溜溜的装可爱了，看起来突然暗沉了许多。
白鸾乌龙是Alpha小狗。
他能闻到酒吧空气里那一丝若隐若现的驳杂Alpha信息素的挑衅。
当然，这些信息素都是来源于人类Alpha的。
特别是那个打头红酒味儿的Alpha。
对方很明显地打量了小狗一眼，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神色。
见状，白鸾乌龙果断强硬地将自己的十指扣入了薄慎的十指之间，卡得死死的，一点儿逃脱的缝隙都不给人留。
非常纯粹的Beta的薄慎完全没有意识到背地里的暗流涌动，不过在小白强行要把手指塞进他的指缝里卡死的时候，他还是体贴地回头，看向了面无表情的小狗。
“怎么了，小白？”
白鸾乌龙没有在这种时候多表现什么。
因为他很清楚，外面的余震未平，在星体没有解体的过渡时期，就算是地震，也基本不可能超过八级建筑的承受范围。
所以，进入这幢酒吧建筑，确实是他跟薄慎当前的最优选。
他不能拿薄慎的命来任性。
但小狗可以表现得任性一点。
于是，抢在酒吧里的人一拥而上，将薄慎跟他分开之前，白鸾乌龙整只人形小狗都死死地跟薄慎贴在了一起。
酒吧内的众人见状，顿时爆发出了一声好事的起哄。
“薄酒保，这是你的小男友？”
一群特别爱玩爱闹的人类直勾勾地目光，就在薄慎跟白鸾乌龙之间来回穿梭。
小狗抓着薄慎的手更用力了一点。
但薄慎还是非常坚定地跟大家主动介绍到：“这是我的儿子，他叫白鸾乌龙。”
“儿子？”
一走进酒吧，酒吧里的侍者智能就熟练地飞了过来，试图越过众人招待薄慎。
薄慎郑重地点了点头：“对，他还未成年，所以你们别给他点酒。”
因为酒吧里是禁止带宠物的，所以薄慎只能给小白的小狗身份模糊了一下概念。
毕竟，小白就算把耳朵尾巴露出来，在这个酒吧里都显得不是十分的突兀，更何况现在只是带了个红红的小狗项圈的小白。
挤过来围观的红酒味Alpha闻言，顿时发出了一声嗤笑。
这么大的儿子，也亏得这位薄酒保说得出口。
不过，对方是有“真儿子”还是“假儿子”，都跟他没有关系，他只关心自己能不能第一个采下这朵酒吧里的小白花尝尝鲜儿。
薄慎丝毫没有意识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因为他对人类性别的实际认知，依然停留在千年前的两性状态。
所以，男人跟男人之间勾肩搭背开开玩笑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更何况，他也不是听起来跟女孩子一样的Omega。
霜华星是偏远落后的宜居星，这里的Beta才是大多数，根本没有几个Alpha，Omega就更少了。
白鸾乌龙眼睁睁地看着薄慎主动凑到了一堆正在关注酒吧里公放新闻的Beta之间，抬手就是随机挑选了一个男性Beta勾肩搭背，向对方询问新闻里怎么说。
要不是薄慎的一只手还在自己的手里，白鸾乌龙这个时候已经本能地要把薄慎拽出来，拽进自己怀里藏起来了。
试图用友好姿态套话的Beta非常容易地就从人群口中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霜华星已经从解体的边界状态正式进入了完全解体阶段，预期将于一星期内，全星体完全解体，坠落向附近的红矮星。
本星的集体撤离将于今日凌晨开始，初期星港将派出最大运量的飞船，按照老幼病残孕的一般公序良俗原则，优先撤离较为无法适应解体阶段星体环境的共同体公民。
霜华星的各项工作原则上暂时逐渐转移向Y-A星港，但短时间内依然由霜华星的各部门各自承担处置。
星体解体期间，会出现地震、小型火山温泉喷发等情况，请各位公民注意避让危险地带，适当准备一部分短时必需品的随身储备份额，有必要时请前往最近的安置点等待下一步的飞船撤离。
如果是服役过的退役预备役，按照自愿原则，优先接受治安所征召。
……
总体来说，薄慎觉得这样的官方撤离已经大大超乎了他这个古代人的想象力。
但在超乎想象之外，这一切又看起来是那么的亲切熟悉。
当然，最关键的还是，他恢复清白之身的机会就要来了！
薄慎没有用多想，就牵着白鸾乌龙走向了酒吧的后台。
他接下来估计不会再来这里工作了，那么他趁着这次暂时避险，干脆就把自己的东西都拿走好了，也免得遗漏了什么。
只是薄慎走进了酒吧无人的后台，那名红酒味的Alpha也主动跟了进来。
小狗的机警耳朵瞬间冒了出来，显然是对这个陌生的人类非常警惕。
白鸾乌龙哪怕离这个人类远远的，都能闻到对方身上那种微妙的腐烂气息，这种气息未必是衰老死亡的标志，但肯定代表着这个人类糟糕的生活习惯、放纵的生活行为。
小狗没有犹豫，在对方即将靠近薄慎的时候，直接拦住了这个人。
但对方只是散漫地仰头扫了白鸾乌龙一眼。
紧接着，对方就嗤笑道：“薄酒保，你家狗儿子好凶啊。”
薄慎条件反射地拉了拉白鸾乌龙。
他倒不是怕小白伤害这个人，他是担心对方会伤害小白。
之前不知道这个人底细的时候，他还因为听说对方曾经是一名机甲战士，而特意靠近了这个人，试图向他套一些有关于他二楼那堆危险品的问题解答。
但后来，他就听酒吧的其他同事说了，这个人并不是正常退役的，而是被开除的。
而且他还曾经在酒吧里闹过事。
薄慎立刻就找机会疏远了这个人。
他太弱小了，身上背负的秘密又太多了，根本承担不起一点儿风险。
没想到这个人现在又盯上他了。
薄慎犹豫了一秒，还是拉开了小白，主动跟对方说：“不好意思，我已经跟老板辞职了，如果你需要手调酒的话，请等我的同事来上班的时候再点，好吗？”
几乎是小白被拉开的瞬间，对方就打蛇随棍上地凑到了薄慎的跟前。
在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他甚至还非常挑衅地瞥了一眼眼神很凶的白鸾乌龙。
“哎，你家这条狗怎么出门都不栓绳啊？而且，我记得——吧里应该是禁止携带宠物进入的吧？”
薄慎没敢跟对方继续就这个问题纠缠。
因为小白确实是小狗，他把小狗带进酒吧确实违反了酒吧的规定。
但白鸾乌龙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直接就呲了牙。
森白的犬齿暴露在后台冷冷的灯光下，隐隐地就流出了一丝极其针对的杀意。
红酒味的Alpha当即感到了压力。
可惜的是，他压根儿就不在意一条狗的想法。
他混得光棍儿一条的，被开除的时候连他的工业机甲的驾驶执照都吊销了，解体危机爆发之后黑市里果然肉眼可见地就找不着活计了。他的终端账户上也没几分的存款，倒不如随便哄哄这个酒吧里的单纯Beta，就算骗不着钱，到时候到他家里混两顿饭，再顺手牵羊点食物，也够撑到青壮年上飞船撤离的时候了。
这人想得倒好，可薄慎拿上自己的东西，拉着小白就要走到外面，借助人群避开这个人，完全不给他机会。
只不过，这名Alpha显然是个老油子，很懂作战犬。
所以他一见薄慎隐隐有种维护这条狗的意思，反嘴就改了口：“别走呀小薄，我又没说要跟老板举报你。”
他说着，一个滑步就关上了后台出去的门。
“我也没责怪你的意思，不过，你这只小狗正在发情啊，你怎么都不帮它申请相亲的啊？他是不去相亲，那不就被你给耽搁了吗？”
薄慎听到有关小白的话题，忍不住别过脸：“相亲？”
“你是知道的，我原来是太空作战序列的嘛。作战犬的事我当然熟了，它们在离开作战一线之后，就会开始相亲配种的。小狗在一线的时候表现越好，相亲的对象往往就会越优质，数量也会越广。这样才能生出更优秀的下一代作战犬嘛。”
这些话直接令薄慎懵了一秒。
他虽然想过要给小白找正常的小狗对象，但他到目前为止都还完全没想过要怎么找。
毕竟……毕竟……
薄慎脑子里还没有毕竟出个所以然来，他的本能就驱使着他，看向了身边的白鸾乌龙。
小狗倒是没有在呲牙了。
但他看起来有点走神。
薄慎完全猜不到小狗在想点什么，竖起来的小狗耳朵一抖一抖的。
难道是因为听见这个Alpha的话，所以小白开始想找其他小狗对象的事了吗？
莫名的心慌笼罩了薄慎一刹那。
不过，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不适应的微妙情绪。
小狗也有追求自己认定的幸福的权力，他身为爸爸是应该要支持小狗的。
只是薄慎没有想到，那名Alpha本来在他的面前装得好好的，突然在抽空查看了自己的终端之后，就唰地变了脸色。
惊喜，不敢置信，有种一夜暴富般的狰狞。
特别是在他抬头看见薄慎已经将手伸向机械门，准备打开门彻底离开后台的瞬间，这名Alpha像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从自己的空间纽里掏出了一把光刃。
机械门触感成功，缓缓打开了一条缝隙。
薄慎没有看见后面的景象，但他依然紧张地想要立刻出门，但后台的门又老又旧，还比较小，他根本不可能跟小白一块儿挤出去。
汹涌的Alpha信息素迅速爆发，压向了看起来毫无防备的白鸾乌龙。
红酒的味道在酒吧里并不明显，更何况薄慎还是个Beta。
但他依然在一秒之后，因为心底强烈的不安回了头。
他看见了那把凶狠地挥向他脖颈的光刃。
雪亮的高温灼锋。
薄慎近乎本能地把手伸向了一旁的小狗，如果他实在是躲不开的话，他至少希望小白能够不受伤。
只是——
根本早有准备的小狗反手就搂抱住了矮自己一头的人类，直接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护住了脆弱的人类。
光刃在小狗的制服护甲上划出了一道焦痕。
那名Alpha显然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一击不中，而且还是在他提前对小狗使用了信息素碾压的情况下，但他显然有备用的方案。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黑市上突然有人花重金买这个穷Beta的命，但既然有人愿意付钱，那他自然乐意挣这么一笔轻松钱。
他曾经跟踪过这个Beta，所以知道对方是住在没人的烂尾楼核心区的。
在加上霜华星最迟一周内解体，他只要把这个Beta的脑子挖出来，随便找个打包盒一装带走交货，剩下的尸体只需要塞酒吧废弃的空冰柜里，根本就不可能有人发现他被人给杀死了。
那可是一百万星币啊！
够他逍遥快活好一阵子的了。
一击不中的Alpha反手就用光刃摧毁了刚打开一条缝的机械门。
这道门的位置在酒吧里藏的隐蔽，就算有条缝也不怎么碍事。
几乎是在看见光刃划过小狗肩背，飞溅出大量碴子红芒的瞬间，本来还有点慌张的薄慎顿时就冷静了。
他必须保持冷静。
要不然谁来保护小白？
总不能指望这个莫名其妙要杀他的Alpha突然大发善心，在杀完他之后，放过小白吧？
所以，薄慎在短暂的呆滞之后，瞥了一眼被破坏的机械门，就立刻做出了反击。
虽然他们这个店名义上是叫酒吧，但是实际上也是偷偷摸摸兼营各种家常炒菜、奶茶果汁的。
薄慎知道作为远星的限制级刀具，光刃是很难被普通物品阻挡的。
而且这还是几乎贴身战斗的状态，他就算终端集成了空气钉的功能，也来不及启动再给对方一梭子。
但只要东西够多，总能阻挡一段时间的。
他没有犹豫，反手就掀了附近的酒柜。
“哗啦。”
酒液酒瓶连带着金属架子齐刷刷地砸向了那名Alpha。
可惜，对方显然是非常训练有素的。
所以没等酒柜真的砸到底，他就熟练地控制着陈旧的破光刃将酒柜完全划分成了几块，完全没有被砸中。
不过，可怜的酒柜已经为薄慎争取到了几秒的宝贵时间。
甚至他还没有动作，白鸾乌龙就先搂住了他的腰，反手硬拽开最近的一扇仓库门，紧接着就躲了进去。
直到跟那名Alpha拉开了一段距离，薄慎才听见了自己十分激烈的心跳声。
但是这种心跳声很快就平复了下去。
薄慎猜，也许是因为他的身边有小白。
他已经见识过小白的战斗力了。
可他不放心让小白面对这种有光刃而且接受过非常严格训练的危险敌人。
还是让他用空气钉打人吧。
白鸾乌龙眯起眼睛，静静地盯着即将冲进门的Alpha。
刚刚的空间太过狭小，所以他没有直接用自己的信息素反击对方的低等信息素碾压，怕影响到薄慎。
但现在，他不需要忍了。
冷冽的草木朝阳露珠般的Alpha信息素瞬间碾向了那名Alpha。
对方原本胜券在握的表情骤然凝滞。
什么情况？！
这只狗怎么会有这么强的信息素？！
他……
太空作战序列根本没有开放纯粹的Alpha作战犬的领养名单啊！
强烈的异样威胁感吞没了那名Alpha的理智，他的神情瞬间变得阴冷起来。
但单纯的非物理阻挡效果终究是有限的。
更何况阻挡的对象还是一名接受过专业训练的Alpha机甲作战人员。
很快，那名Alpha就逼进了仓库。
只不过这个时候，仓库里的薄慎已经开启了自己终端上的空气钉，随时都能瞄准逐渐逼近的危险人员，保护自己和小狗。
然而……
就在薄慎紧锣密鼓地隐藏在高高的货舱背后，在他完成瞄准的瞬间，小白突然按下了他的终端钉口。
人类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小狗。
薄慎正犹豫着自己要不要避开小白的手再次瞄准，小白就朝着他扑了过来。
“小白？！”
“轰！”
是控制弹的巨响。
薄慎甚至都没来得及收回自己虚按着终端发射键的手指。
“噗嗤。”
极其微弱的气音。
疼痛飞快地沿着掌心穿越了薄慎全身上下的神经。
他不能确定小白的制服防不防得住空气钉，但他来得及用自己的手掌挡住发射口。
小狗的瞳仁瞬间凝固了。
他闻到了薄慎的身体受伤血液涌出的味道。
他怎么还是受伤了？
白鸾乌龙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非常小狗样子的难过。
四周的烟尘弥漫，小狗心疼地舔了舔人类的脸颊。
薄慎生气了。
只是他心里升腾而起的怒火还没有表现出来，他就看见了踏着烟尘从外面缓步而来的……小花？
优秀的分析能力顿时让他猜到了背后的可能。
小白是不是已经提前感知到了有同伴的救援，所以才要拼命扑过来阻止他的？
因为他一旦真的伤到了那个Alpha，就会被治安所的治安员给带走一并调查。
而他伪造的霜华星公民身份，根本经不起被带走调查。
所以……
小白知道他其实不是一个好人了吗？
……
“怎么都过去快半小时了，你还在这儿发呆？”
薄慎一听见宇文所长的声音，就立刻抬头看向了对方，发焦的唇瓣仓促吐声：“怎么样？小白他受伤得严重吗？”
宇文所长默默地打量了这个人类一眼。
他倒是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这个人类还是那么着急。
难怪他专门找了个借口假装带白鸾乌龙去单独治疗，谈谈一些不能公开的交易，结果谈了没多久，那只狗就开始催他，让他赶紧去跟他的领养人说一声，说自己其实没什么大事。
不过，真的要把这种不能公开的交易，跟这个人也谈谈吗？
宇文所长完全相信白鸾乌龙这种资深作战犬，但他真的很难相信薄慎这种毫无背景也没有什么亲人朋友作为隐藏把柄的人类。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地垂眸，瞥了一眼毛毛都快被这个焦急的人类给撸乱了的李斯霆。
烫头小狗凉凉地抬眸。
宇文所长一看这只在所里不可一世的恶霸小狗露出这副德性，忍不住就想笑。
李斯霆：“……”
要不是白教非得让他在这儿陪着这个人类，他早跑了好吗？！
不过，就算小狗的精神上是非常拒绝被当作小狗摸摸的，小狗形状的烫头小狗也没办法完全拒绝薄慎本能的熟练摸摸。
还、还是很舒服的。
烫头小狗丝毫没有形象包袱地趴在地上，小短尾巴甩得比什么都欢快，屁股都扭来扭去的。
因为宇文所长的微笑，薄慎心底的紧张焦虑顿时消减了许多。
一般情况下，应该不会有治安所的所长在作战犬要死掉的时候，还笑着离开现场，出来跟小狗的领养人闲聊吧？
薄慎这么想着，又松了一口气，他甚至都有心情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块小狗饼干，然后把小狗饼干喂给趴在一旁的小花狗了。
李斯霆：“……”
我们是要做人的小狗！才不吃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呢！
但是这款小狗饼干是连白鸾乌龙都会心动的顶级好吃小狗饼干，而且薄慎都塞到小狗的嘴边了，又甜又奶的干燥香味直冲小狗湿漉漉富有弹性的黑鼻子。
更何况，李斯霆还是小狗里嗅觉最强的史宾格。
薄慎还在那边温柔地摸摸小狗的脑壳，对小狗低语：“小花，谢谢你发现不对来救我跟小白啦。”
李斯霆：“嘤……”
怎么能拿这种东西来考验小狗呢？！
哪只小狗经不起这样的考验？！
正在进行剧烈思想斗争的烫头小狗尾巴都不摇了，僵硬地趴在那里，眼睛里简直要冒出渴望的小手来将薄慎手里的那块小狗饼干给拽进自己的嘴里了。
薄慎明显地感觉到了小花狗对好吃小狗饼干的渴望。
他想了一下，正准备问问宇文所长，小狗是不是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结果下一秒，就有一道极快的黑影冲了过来，瞬间踩过了小花狗的脑壳，然后干脆利落地叼走了薄慎手里的小狗饼干。
薄慎差点吓了一跳。
但在定睛看清是白金色小狗之后，他立刻就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又是什么超乎想象的全新迫害他的星际玩意儿呢。
没想到竟然是小白。
只见白鸾乌龙警告地扫了一眼因为被踩了脑壳而骤然暴起的李斯霆，然后就嘤嘤嘤地扭头扑进了薄慎的怀里。
本来差点就要汪出来“哪个不长眼的踩了老子的脑壳”的烫头小狗，他呆滞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家从来都没有在他们这些更年轻的作战犬面前，缩小到这种程度的教官。
全身上下的波浪纹都要不好了！
以及——
难怪白教从来都不变小，原来郎教怀疑米非是白教的私生子是有根据的……变小了的白教真的巨巨巨无敌像萨摩耶啊！
烫头小狗颤抖着爪爪试图举起自己的终端拍照。
结果，还没等他的爪爪尖尖抬起来，白教冷冽的危险目光就又扫了过来。
李斯霆默默地放下了这种念头。
嗯，聪明的小狗要学会识时务者为俊杰。
郎教跟白教是同期的作战犬，他终端里肯定有两张白教缩小犬型的照片，连他都不敢拿出来辅佐证明他怀疑米非是白教的私生子是完全合理的。
那他这种小时候没少犯错，搁白教面前露肚皮摇尾巴的小狗勾，还是不要随便挑战极限了。
烫头小狗选择假装没被狗踩过脑壳，端庄地在原地蹲下，把目光投向宇文所长，转嫁问题。
薄慎抱着怀里有点像萨摩耶的小白，懵懵地摸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不是，小白？”
扑在人类怀里嘤嘤嘤的白鸾乌龙顿时作为回应“嗷呜”了一声。
薄慎的心尖都要被小狗勾可爱的叫声给叫得化开了。
“小白，你原来也是可以变成那么小只的小狗勾的吗？”
小狗骄傲地抬头，舔了一口人类的下巴。
薄慎整个人都被小狗给舔定住了。
如果说犬形的小白比人形的小白要可爱几百倍的话，那现在缩小了的犬型小白就要比巨大的犬型小白，可爱几千倍。
啊啊啊啊啊！！！
因为突然在现实里看见那么可爱的小狗，薄慎罪恶的撸狗本能都快控制不住了。
他真的很想直接把小白按倒在地，然后狂吸小白的小狗肚皮！
看着薄慎就差咬小狗一口的狂热眼神，白鸾乌龙知道，他赌赢了。
这个人类现在已经完全忘掉了刚刚的经历。
他不可能再想起来刚刚的细节，从而怀疑他是不是在这之中做了点什么了！
以前每次作战犬队伍里有小狗犯事了，如果不严重的话，白鸾乌龙都是点米非带着犯错小狗去跟那些人类指挥认错的。
能有效减免他们这些教官犬跟幼犬要写的反省报告字数。
毕竟，谁舍得让米非那么可爱的小萨摩耶熬夜写报告呢？
这也是他对米非那只小萨摩耶那么好的根本原因。
才不是因为米非跟他很像，或者是他的私生子什么的离谱原因呢。
长年受小萨摩耶熏陶的白鸾乌龙有点心虚地故意避开了烫头小狗端庄地凝视。
他们要做人类，跟他现在变成小号小狗哄自己的领养人，并没有任何的冲突，甚至是相辅相成的！
汪！没错，就是这样！
所以，小狗更使劲地嘤嘤嘤朝人类卖萌了起来。
而慢悠悠地待在一旁对资料的宇文所长，他拿着刚跟朋友私底下要到手的有关作战犬白鸾乌龙的评价信息，一边看一边在心底啧啧啧。
【冷血无情的任务执行机器。】
啧。
【对共同体有着钢铁一般经过血与火淬炼的的忠诚。】
啧啧。
【不善言辞、从不用撒娇来回避自己的错误、非常严肃。】
啧啧啧！
如果不是这只小狗在被送养的时候，是他结束休假干脆一路押运回来的，宇文所长都要怀疑是不是在路上的时候白鸾乌龙被人给调包了。
不过，既然这只小作战犬对共同体基本上是忠诚的。
那他就信他一回。
薄慎的脑子都快被超级可爱小狗的嘤嘤嘤给嘤飞了。
所以，在宇文所长喊他的时候，喊了整整三遍，他才好像刚捡回自己的脑子似的，茫然地看向对方。
“我有一些话需要单独和你谈谈，可以吗？”
薄慎最终还是选择了跟这位宇文所长谈谈。
虽然他不知道这位本应该镇守旧区治安所的所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至少能猜到，肯定不是因为出门兜风。
他肯定有什么目的。
只是真跟这位所长私下单独谈谈了，开场第一句，薄慎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儿。
“我知道你是泛星逃回来的。”
薄慎刚打完治疗补丁的手就瞬间掏出了空气钉系统没关的终端。
但他掏完了终端，犹豫了一刹那，还是将终端放了下去。
“你们抓我可以，但之后能不能审核严格一点，再给小白找个更好的领养人？”
宇文所长摇了摇头。
“把你抓起来对我并没有什么好处。”
薄慎一听这话，就知道对方单独找自己谈谈，是有所求。
“你想要什么？”
宇文所长眼角的余光有点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扒着破破烂烂门的缝隙叠狗狗偷听的两只小狗。
白鸾乌龙维护他的领养人也就算了，怎么连李斯霆也……
不过所长还是及时地收回了目光。
“我就喜欢跟敞亮的人说话。”
他说着重新对上了薄慎的视线：“我需要你配合我，抓管理局局长的现行，作为回报，我会帮助你，将你的假身份完美地嵌入霜华星的户籍核。”
薄慎不加思索地就想讲讲价。
但宇文所长抢在他之前，提出了自己的第二条筹码：“我可以把我手上剩下的二十分速成班加分都给你，你拿到了这个加分，应该就可以前往远星的最高指挥学校学习进修了。”
这是薄慎完全没想过的筹码。
他沉默了。
其实在误报指挥系速成班之前，他压根儿就没想过成为一名战士这件事。
是在误报之后，他才想起来，原来他在很小的时候，也是做过令人热血沸腾的梦的。
“你可以不用那么快回复我。”
宇文所长非常善解人意地补充到。
但他的话音刚落，那边薄慎就向他问了一个非常有跳跃性的问题：“我可以给小白申请相亲吗？”
所长：？？？
他哪怕没有看向门缝那边，也能直观地察觉到来自两只小狗的死亡凝视。
人类的相亲就已经够让人感觉窒息了，更何况是小狗跟小狗的。
并不是所有的作战犬，都拥有足够的智力来应对这种复杂的交际情况的。
就算他曾经只是一条线人蛇蛇，他也知道，作战犬执行严苛的穿制服管理制度，有很大的一部分，就是因为拥有人类智力水平的那一部分作战犬，他们不想跟纯种小狗或者笨笨小狗闻闻屁股社交。
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外面那两只小狗，宇文所长都非常善解小狗意地找了一个理由，帮忙糊弄薄慎到：“因为小白在离队的时候，把自己积累的所有功劳都换成了钱，所以……”
但为了避免自己以后被这个人类寻仇，宇文所长糊弄到一半，就选择了留白。
阴险狡诈的蛇蛇只是微笑着用“你懂的”目光看着薄慎。
薄慎懂了。
看来小白没有相亲是有原因的。
不过没关系，他以后会给小白好好留意小狗对象的。
就算是给小白找点能一块儿玩耍的朋友也好。
毕竟，小狗又不能上星网玩。
看着薄慎的神色，宇文所长就忍不住加码到：“你如果能去守望一号要塞的话，那边应该会有很多作战犬……”
薄慎点了点头，向所长表示了感谢。
眼看着他就要转身离开，白鸾乌龙立刻眉头紧锁地揪着跟他一起叠狗狗偷听的李斯霆，给他下达了一个命令。
“快！假装跟我一起玩那些纯种小狗的咬咬游戏！”
李斯霆：“……”
教官，您还记得这个游戏是被谁给禁止的吗？
但，超级小狗，没有困难！
看在白教身上的伤有好几条是因为自己而负的缘故，李斯霆扭头就开始努力模仿纯种小狗。
所以，等薄慎出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两只开心的互相打闹假装咬脖子什么都不懂的天真可爱小狗。
人类柔软的内心瞬间被击中了。
薄慎的鼻子酸酸的。
他家附近确实有大片大片的荒原能给小白自由地玩耍，而且工作也宽松能抽很多的时间陪伴小狗，但等他离开了霜华星，肯定就没那么好的条件了。
就算他能找到第二颗偏远行星，小白也肯定不能在上面找到属于自己的小狗朋友……
他忽然间觉得自己刚刚在面对去远星进修的这个筹码的时候的表现，似乎只考虑了自己。
是不是他太自私了？
所以，还没走出酒吧的门，薄慎就扭头对宇文所长说：“你的条件我答应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到：“如果可以的话，我能腆着脸，再加上一条吗？”
所长：“你想加什么条件？”
薄慎：“我觉得你们所的这只小花狗很可爱，有条件的话，这段时间可以请他经常来我和小白的家里做客吗？”
宇文所长微微一笑。
“当然可以。”
事实上，他本来就是要派李斯霆执行对薄慎的暗中保护的。
因为管理局的那位很明显怕薄慎这个意外的知情人暴露他，毁掉他最后非法开采矿石大赚一笔就跑路泛星的计划。
为此，他甚至在霜华星的黑市上，下了对薄慎的暗杀订单。
这件事，所长也是追着李斯霆过来的时候才弄清楚的。
因为他原本听李斯霆说的，是白鸾乌龙要暗中黑了那个明显对薄慎不怀好意的Alpha的终端，朝他下个暗杀薄慎的高额单子试探试探对方的恶意究竟有多大。
结果没想到李斯霆背后一查，就发现是真的有人在黑市下了暗杀薄慎的单子。
这只作战犬背地里做事的风格倒是很合宇文所长的口味。
有点狠，也有点阴。
所以，在刚刚明明丢了控制弹控制住那名Alpha的情况下，所长主动选择了“保险起见”，让对方永远闭上嘴巴。
他已经开始想赌这只小狗能成功地替作战犬争取到人类的身份资格了。
正在假装小狗玩耍的白鸾乌龙完全想不到，自己的卖萌卖蠢可爱行为，会给自己带来那么大的麻烦。
家里有那么多可爱猫猫就已经够他烦的了，再加上李斯霆这个真狗……
薄慎咬了咬牙：“其实我还是更希望能给小白争取到相亲的机会。”
宇文所长：“好。”
第34章 两只小狗
白鸾乌龙默默地坐在沙发上，盯着蹲在地上的李斯霆。
可爱的缩小版中长毛小白狼就跟一只萨摩耶似的，漂亮的脸蛋耳朵上都写满了“小狗不开心”。
但他没有办法当着薄慎的面对李斯霆下手。
更何况，这小狗崽子的命都是他三番四次地从战场上抢救回来的，自己要是这个时候把他给搞没了，纯属自己没有麻烦也要给自己制造点麻烦。
他只能忍。
烫头小狗虽然能感觉到白教官并不欢迎他进自己的家门，但烫头小狗一进门，就注意到了白教那个超大号的毛绒狗窝。
是非常可爱的全星际最受小狗欢迎的款式欸！
可是，白教的狗窝里居然还有两三只在挠爪爪扑咬来扑咬去的小猫咪。
白教居然被鸠占鹊巢了！
刚进门的烫头小狗的眼神顿时就严肃了起来。
不，不行。
白教是很善良的，所以他会纵容这些小猫崽子占领自己的床床，自己去睡冷冰冰的地板。就跟以前在战场上的时候，白教都会把里面防风避雨的位置留给他们这些被带的作战幼犬，自己去睡外面的位置一样。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白教受这委屈！
所以，烫头小狗都没等自己进门站稳脚跟，就猛猛冲向了曾经属于白鸾乌龙的那个毛绒狗窝。
眼看着烫头小狗就要扑到狗窝里的小猫咪，薄慎终于出手，拉住了那根宇文所长给的牵引绳。
只是实际上完全没有拉小狗经验的人类，第一次拉小狗，就被毫无保留的烫头小狗给拽得差点飞了起来。
最后还是白鸾乌龙见势不对，赶紧抱住了薄慎，反手跟薄慎一起抓住李斯霆的牵引绳，才避免了被烫头小狗拽飞的局面。
而这件事也导致了，白鸾乌龙特意趁着薄慎进厨房准备狗饭的间隙，端坐在沙发上，低头凝重地盯着下方好像刚刚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什么的烫头小狗，要好好教育教育对方。
太可怕了。
这要是他刚刚不在边上，李斯霆还不把薄慎那么弱小的人类给拽飞了？
必须要好好教育一下他才行。
烫头小狗看起来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他在猛冲的时候，确实忘了自己后边还有一条牵引绳。
不过，这也是因为他们这些作战犬，从小就没怎么栓过绳的缘故。
平常作战的时候，哪能栓绳啊？！
所以，对于白教的批评，烫头小狗是服气的。
但他认为自己的心是好的。
毕竟，白教现在是在假装小狗，要是不睡狗窝的话，大概就真的只能睡地板了吧？
李斯霆虽然不是一只很有能力的小狗，但他绝对是对白教最忠心的小狗！
他平常在心底都喊白教狗爹的！
白鸾乌龙并不知道此时正有一条小狗在心底默默地喊他狗爹，如果他知道的话，一定会把那只小狗揍成狗。
他只知道，薄慎就要从厨房里出来了，所以他能够教育李斯霆的时间不多，必须争分夺秒。
五分钟后，围着赠品小狗围裙的薄慎端着自己要跟小狗们一起吃的晚饭走出了厨房。
今天的速成班课程因为地震的缘故，已经取消改成自主学习，通过当日测验就可以合格的模式。所以他能陪小白的时间也更多了一点，自然晚餐也就更丰盛了一点。
因为小花也是一只人形的小狗。
所以薄慎也给他准备了一份跟小白一样的儿童餐具。
接受了白教深刻教育的李斯霆，此时此刻已经完全进入了状态。
他就是一只小狗。
看到桌上的红烧肉、菠菜炒蛋，都是好好摆在人类用餐的盘子里的，所以他不能——嗯？白教狗呢？
回过神来的烫头小狗懵懵地环顾了一圈自己的四周。
怎么他就看了看饭菜一会没盯着的功夫，白教狗就没了？
李斯霆摇头晃脑甩着自己脑袋两边垂落的可爱波浪耳朵，甩了好几圈才发现，原来白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冲到了餐桌边。
超大号的人形小狗就这么一脸天真憧憬地盯着人类。
要不是李斯霆确定以及肯定这绝对是白教那只狗，他应该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但白教说了，做得狗中狗，必须得吃得苦中苦。
为了伟大的小狗转入人类户籍事业，他也要紧紧地追随白教的步伐，伪装自己真的是狗！
只是……
烫头小狗坚定地追到了白教的身边，刚想非常小狗地蹲下，却被白教一巴掌直接拍到了桌子的对面。
刚好又去厨房拿碗筷的薄慎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李斯霆狗都被打懵了。
“汪？”
他装得还不够小狗吗？
白鸾乌龙瞥了他一眼，就赶紧将视线转回到了厨房盯住薄慎：“你是客人，客人坐对面。”
烫头小狗接受了这个解释。
他确实是白教家的客人。
然而……
已经乖巧地在自己的客人位上坐好，还端起了饭碗，拿起了小勺子，准备等人类给自己盛饭夹菜的烫头小狗，就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白教“嗷呜”一声，莫名其妙地撞了一下椅子，然后就倒栽坐在了地上，看起来就有种活灵活现的“坏椅子，欺负狗勾，小狗要咬洗你”的既视感。
特别是，白教这些小动作还是当着那个人类的面做的。
李斯霆：“……”
烫头小狗突然觉得手里的小勺子特别烫手。
因为白教的举动，他已经开始考虑自己到底要不要也跟着假摔一下，来掩护白教拙劣的演技了。
但事实的发展完全超乎了烫头小狗的想象。
看见小白撞到椅子开始无能狂怒，薄慎立刻就放下了手里的大饭碗，冲过去，想要安抚检查一下小白有没有受伤。
白鸾乌龙当即委屈地抱住了薄慎的大腿。
雪白的小狗耳朵在人类的大腿上蹭蹭，漂亮艳色的薄唇微微抿起，一副“要主人打洗坏椅子给小狗报仇”的表情。
薄慎心疼地摸摸小狗，抱住了小狗的脑袋，然后打了旁边的椅子一巴掌。
白鸾乌龙终于露出了高兴的神情，他的眼睛里还有一种十分小狗式的对厉害主人的孺慕，亮晶晶的，简直像眼睛会发光一样。
“呜……”
“好小白，小白最勇敢了，小白不怕哦。”
李斯霆：“……”
烫头小狗突然间就觉得，自己好像在这个空间里，猛地就多余了起来。
不会吧？不会吧？
不会有作战犬连把椅子都要跟它过不去吧？
但事实证明了，烫头小狗还是太简单了。
他就看着白教一通操作，最后两人莫名其妙地就把那张“坏椅子”给丢开了，而将近一米九的白教，就那么小狗依人堂而皇之地……坐进了瘦削的人类的怀抱里。
烫头小狗舀着一块红烧肉的爪，微微颤抖。
他突然间就理解了那群小笨狗天天在背地里骂白教是个变态的行为了。
实不相瞒，他现在也想汪汪叫骂白教是变态。
太变态了！
他居然当着一只单身亚成年小狗的面，假装自己是小狗，还把自己的领养人骗得团团转，甚至宠溺到给自己的小狗喂饭。
一个前所未有的危险念头在烫头小狗的心底冉冉升起。
他有点怀疑白教装狗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
是真的为了麻痹这个人类的感官，博取这个人类的好感，还是……他不会想要对这个人类骗身又骗心吧？！
虽然是作战犬但沉迷连续剧的烫头小狗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连续剧里的渣A想要哄骗弱小可怜又无知的漂亮Omega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无所不用其极。
非常变态！
白教也许不能变成渣A，但他是有可能变成渣狗的啊！
李斯霆顿时就为白教的节操感到了着急。
但作战犬的生存第一要义就是：先调查，后作战。
所以，烫头小狗虽然小短尾巴都已经紧张得快甩飞了，可他还是强做镇定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安分守己地埋头吃饭。
这个人类做的红烧肉还是不错的，起码比治安所那群忙得恨不得都跟他一块吃狗粮的人类，情况要好得多。
薄慎最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地面对着桌对面新来的人形小狗小花。
可惜白鸾乌龙实在是太懂他的心理了，所以没过多久，薄慎的不好意思就消失了，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对比两只小狗上。
小狗的人类爸爸语重心长地说：“小白啊，你看看小花，他都能自己好好地坐在椅子上，用勺子吃饭饭的，你应该也可以做到的呀？”
白鸾乌龙满脸的小狗单纯：“嗷呜？”
对面的李斯霆：“……”
白教！白教你再装下去我就要汪汪汪了！
而且，谁他妈的叫小花啊？！
但在白教忙里偷闲的警告目光下，李斯霆还是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自我介绍。
小狗，是不会自我介绍的。
呜嘤嘤嘤……
其实光是这一些表现，还不足以打动单身狗脑子里那根极其粗大的神经。
真正触动李斯霆的还是他看了白教一晚上的撒娇，陪着人类写作业，然后准备回卧室睡觉——因为小狗是有一些本能等级观念的，而且这个家里的狗窝都变猫窝了，就算是李斯霆也做不出欺负一群瘦骨嶙峋的小奶猫的行为，于是他就乖乖地跟在了白教的身后，准备跟着白教一块去睡觉——结果——
“咔嚓。”
李斯霆就眼睁睁地看着白教在他面前被薄慎牵着手走进了卧室，紧接着反爪一下，就把门给锁了。
这一锁，直接就给单身狗锁顿悟了。
妈的！
白教这是跟人类坠入爱河了汪！
第35章 坏小白
薄慎很快就发现了小花没有跟着他们进卧室。
他没有犹豫，立刻抓住了小白的爪子，打了小白的掌心一下。
“坏小白，你是不是又欺负小花了？”
白鸾乌龙一脸的无辜。
不过，薄慎已经猜到了，肯定是小白做了什么，否则小花那么聪明乖巧的小狗，怎么会不跟着他们进门？
他本来是为了给小白找个玩伴才跟所长要求让小花来他们家暂住的。
没想到小白居然那么坏心眼，在外面都跟小花玩得好好的，结果一回家就开始欺负小花。
也就是小花机智聪明不爱计较，要不然换了其他笨笨小狗，大概早就跟小白打起来了。
想到这里，薄慎又打了小白的掌心一下。
“你不准装傻。”
白鸾乌龙：“汪。”
薄慎认真但又纵容道：“小花都那么聪明，没道理你就那么笨啊？明明都是一个队伍的小狗。”
“嗷呜？”
小狗懵懂地歪了歪头。
不过，这一次他真的只是单纯地习惯歪头而已。
眼看着薄慎就要去给李斯霆开门，白鸾乌龙眸光微动，立刻原地起跳，扒拉住了卧室的古董柜子顶端，从里面快速掏出了备用的被子，扛起被子就抢在薄慎之前打开了卧室的门。
他要抢在薄慎之前，把被子塞给李斯霆，让他睡沙发！
卧室里有他一只小狗就够了！
烫头小狗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薄慎看了一眼已经在沙发上一秒入睡的小花狗，犹豫了一秒，最终还是决定让小花睡沙发。
卧室里的暖气确实不太暖和，小花睡在客厅里，也能暖和一点。
毕竟，他已经看出了小白有意无意对这只外来小狗的排挤，他要是真的强求小花进卧室睡觉，怕不是小白能连夜把小花的被子都给抢光光。
被子抢光光倒还好说，要是把小花冻生病了，那就不好了。
白鸾乌龙很显然也预判了薄慎的想法。
在安顿好李斯霆之后，他也终于返回了卧室。
好了，卧室里现在就只剩下薄慎跟他了。
可以做一些……小狗最喜欢做的事啦！
……
李斯霆睡了将近五天的沙发。
最近几天，霜华星的地震越来越频繁了，危害等级也越来越高了。
白教领养人家附近的其他建筑物都已经损毁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白教家这一幢依然平稳地屹立着。
此时此刻，距离最后一批撤退，还剩下二十四个标准时。
薄慎家在暴风雪前囤积的物资已经消耗了大半。
但他们需要钓的那一条鱼，却始终都没有上钩。
这是一个很糟糕的信号。
背后一定有什么连所长都不知道的意外发生了。
而且，这种意外应该是针对他们的，否则霜华星还在坚持的每日新闻里，必然会对管理局的那个局长做出相关的报道。
不过，不管背后发生了什么事，日子都是还要继续下去的。
薄慎的速成班格斗教官已经上线了，只不过考虑到霜华星的地震环境，教官给他们布置的每日体能任务，是针对废墟的徒步搜救。
这种任务放在普通人头上，也许是非常不合理的。
但放在指挥身上，哪怕是来参加速成班的普通人，也是很有必要的。
因为共同体承受着来自内外两方的巨大压力，拥有可怕的星际工业供应链基石，具备近乎深不可测的科技知识力量，哪怕经过重重的限制之后智能也依然能够拥有极强的参考表现，自然最终对于人类指挥的基础要求也更偏向于心理素质。
共同体终究是人类的共同体。
面对危险能够时刻谨记保持冷静，面对危机能够时刻牢记保护民众，面对未知能够时刻维持理智。
这才是更加适应星际复杂环境的指挥基础素养。
薄慎每次打开速成班的打卡系统，观察上面星际人类共同体宣言内容时，总是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奇怪的信心。
也许，像他这样弱小的人，也是有机会成为一名合格的指挥的。
薄慎很清楚，自己有一种跟整个动荡的星际时代都格格不入的品质。
他不虚无，不极端，相信官方，相信未来。
这一切在经历过地球重建时期、太空拓荒初期、最近两三百年才堪堪结束的失控启航时期的人类眼里，大概就是所有傻白甜都应该具备的罕见玩意儿。
从一周撤离的第二天开始，每一天都有人尝试使用自己制造的“飞船”进行逃离，结果导致各种意外，直接或者间接引起的丧生人数将近千余，财务损失近千万。
薄慎都怀疑霜华星上究竟有没有那么多的人。
他在领养小白之前的上班下班的路上，几乎都遇不见几个人。
其实按照霜华星治安所最终给出的数据模型，本星上的所有人应该都是能安全撤离的。
是包括所有非法公民在内的安全撤离。
因为这个针对现有部分信息延申数据建模是薄慎前天的作业。
事实上，薄慎的计算结果按照批次完成的模型不仅仅能够把所有人都撤离，还有这颗矮行星上的所有小狗小猫甚至鸡鸭鱼猪之类的小动物，挤一挤或许也能撤完。
那么，问题到底出在哪儿呢？
在第八次撞见马星星一手一个扛着老爷子老婆婆和他们家的一捆鸡鸭强制送往撤离点的时候，薄慎忽然就顿悟了。
太少了。
是基层控制力被分薄了。
在他生活的那个时代，一个镇子甚至一个乡都能有个所，但是现在的共同体，在每一颗矮行星上都布防一个治安所，都有些费劲。
如果不是远星的空间星链屏障构建完成的话，远星的治安状况都未必能有现在的稳定。
可是限制人类向外开拓的手段终究是有限的。
终有一天，失控启航的悲剧还会重演。
人类共同体，真的能在极限时间点再次到来之前，找到新的安全出路吗？
薄慎终于清晰地感知到了那种深深隐藏在星际时代人类心脏最深处的不安定。
他摸了摸身边正在积极地进行嗅闻搜救的小白。
白金色的巨犬不明所以地抬眸，结果就得到了领养人一个奇怪的微笑，就好像……他是站在千亿光年之外，对他笑的一样。
闪烁的，随时都会湮灭消失的星星。
小狗的心底没来由地莫名恐慌了一下。
但薄慎只是摸摸他的小狗耳朵，对他说：“小白，谢谢你为人类做出的贡献。”
白鸾乌龙：？
这是小狗完全没想到的话。
他今天还一个人都没救出来呢，隔壁小花都救三个了！
可是白鸾乌龙完全能看得出来，薄慎的道谢是认真的，只不过他落在小狗身上的目光隐隐地透过了他，似乎看向了一个很遥远很遥远小狗的目光甚至都没办法望向的地方。
“嗷呜？”
薄慎的神情有种奇怪的认真：“不管模型数据怎么说，我觉得，我也许找到冥冥之中的什么东西让我来到这个时代的原因了。”
白鸾乌龙顿时竖起了小狗耳朵，他很努力很努力地试图集中精神想要捕捉到薄慎的思想，可是因为他没有对薄慎进行实质的标记，所以他的读心能力早在好几天前就已经基本被代谢消退完了。
于是，好奇得不得了的小狗只能暴躁地在原地用沾满废墟尘埃的爪爪轻轻刨地，却得不到一个确定的答案。
薄慎：“我，是要成为共同体最强指挥的男人！”
白鸾乌龙：？？？
小狗也许有想过要把领养人培养成一名优秀的指挥，但最强？
小狗自己都没想过能成为最强呢汪！
“薄慎！快来搬砖！”
薄慎身上那种坚定得仿佛自己明天就能成为优秀指挥系毕业生，后天就横扫星辰大海的气质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哎！来了！”
话音未落，薄慎就吭哧吭哧地扛着自己随身携带的无动助力外骨骼，冲向了马星星喊他的方向。
不就是搬砖吗？
他最会搬砖了！
在旁边狐疑地跟着领养人的白鸾乌龙虽然失去了读心的能力，但他又没有失去听力，所以他很显然是听见了薄慎发誓说要成为“最强指挥”的话。
小狗困惑，小狗不解，但小狗尊重人类的选择。
薄慎放开了他让他在附近自行嗅闻搜救，自己开着外骨骼开始疯狂跟着马星星一块儿挖地。
白鸾乌龙假装嗅闻了一会儿，就默默地找了个地方躲到了背后，拿出终端，爪爪疯狂拍打。
在嗅闻的领域他确实是同级最强，但这并不包括李斯霆这种后边好几级才有的天生嗅觉变态的烫头小狗。
所以就算他不嗅闻，实际上对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还是薄慎的事比较重要一点。
虽然白鸾乌龙完全不知道薄慎究竟经历了一个何等曲折的心路历程，但既然这个人类自己有这种上进的想法，那当然是好的。
小狗必须支持。
所以，在薄慎不知道的时候，白鸾乌龙已经把他曾经废弃的那一份超级指挥成长计划初期目标，一点一点掰开揉碎地排进了他的日程表里。
以速成班格斗训练教官的名义。
唉，他才没过几天不吃狗饭的好日子啊。
没想到接下来又得要开始陪着薄慎吃狗饭了。
爪爪脏脏，但身上都干干净净的小狗脸上写满了纠结，只是最终他还是下定了决心。
吃狗饭就吃狗饭！
又不是没吃过？
小狗最会吃狗饭啦！
至少这次的狗饭应该是有盐的，毕竟人类是需要大量补充矿物质的生物，跟纯种的小狗不一样。
只是在关上终端的时候，小狗突然听见了一种非常奇怪的声音。
第36章 异形
薄慎比马星星先发现了地面的异常震颤。
是地震要来临的前兆吗？
薄慎瞬间警惕了起来，他拉住了一旁正在埋头苦挖的马星星：“停下。”
马星星近乎本能地就要甩开薄慎，奋不顾身地往下挖。
可是下一秒，薄慎对他说的话，就将他拉进了无尽刺骨的冰窟。
“那边那些正在向我们狂奔过来的东西，不会就是异形吧？”
马星星人都懵了。
“你说什么？！”
他懵归懵，行动上倒是没有丝毫的迟疑，几乎是薄慎话音刚落的刹那，他就抬头看向了远处保持着猛冲姿态向着他们而来的生物。
“卧槽？！”
“我们霜华星不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矮行星吗？！怎么连这种东西都有？！宇文所长当年被派驻的时候，他妈的没清理遗留清理干净吗？！”
马星星没有犹豫，反手就一巴掌把被他挖开一道的缝隙里伸出来的手打了回去，并且命令里面的人保持安静外面有异形，紧接着就拖着旁边的破木板破石块疯狂地将缝隙给掩了回去。
掩完他就赶紧招呼薄慎：“跑跑跑！！！”
但薄慎依然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冷静。
“我们速成班课程，是改动过的课程。他们把后面的一部分课程挪到了前面来上，我确认过电子课本的实际页码显示数字的顺序了。”
马星星：“所以呢？”
“理论上讲，我们已经具备了针对异形的基本作战能力。”
马星星：“指挥系的第一要义不是苟吗？！”
薄慎：“共同体指挥系的半全称，是作战指挥，作战在前，指挥在后。必要的时候，指挥也是作战人员。而且——”
“这里还有一些断壁残垣能够做遮挡障碍物，一旦你跑出去了，后面都是一望无垠的彻底废墟平原，你确定我们真的能跑得过那些怪物吗？”
马星星近乎本能地咽了一口唾沫。
他的唇是干的，因为人手不足，他已经连续搜救多日了，就连薄慎都看不过去了，才特意跟他组的队。
人类很少有能站在明确了解的死亡危机跟前，还能够完全不慌的。
“薄慎，你是知道我的，我家还有个奶要养的。”
薄慎：“我，小白，小花，已经够组三三的阵型了。”
马星星望向这个从前从来都没有在霜华星见过的年轻人平静的脸，胸腔之中猛地就升起了一股子透彻心脾的敬畏。
所以他没有犹豫，立刻就将自己腰上临时配发的激光武器摘了下来，塞到了薄慎的手里。
“我的五公里无动越野成绩是八分半，这里到撤离点有二十公里。你……”
薄慎已经在开自己的古董终端了，神情格外的宁静。
“半小时，我还撑得住。”
马星星的嘴唇动了动，但他最终还是把心一横，扭头直接弹射起步，冲向了撤离点的方向。
八分半是他单次五公里的极限成绩，不是连续四次的成绩。
但薄慎都选择替他断后了，他无论如何都得拼命捍卫住半小时这条死线。
而且，是半小时内必须让撤离点的飞船抵达这里，支援薄慎！
是，他确实一个月两千，要学历没学历要本事没本事，只有那毫无用处的一点点热血。
但是——
他从小就是义务教育学校里跑得最快的孩子！
宇文所长虽然每次都嫌弃他拖后腿，不让他上一线，只压着他天天跟在快退休的老治安员身后，早晚巡逻，有事没事就走访走访辖区里的困难户，甚至在霜华星解体的紧急撤离下达之前，他都没有被允许摸过所里的制式激光武器。
可他也知道，每次逢年过节所里发福利，所长都会自掏腰包给他也发一份一样的，过年的时候还会按着他的头跟他开玩笑让他给自己这个长辈磕一个，结果他次次没磕，却次次都收到了所长的红包。
所长确实是个很有钱的人，但他再有钱，也跟他马星星没有半分的关系。
在这个星际时代，亲爹妈都不是什么可靠的关系，更何况是上下级。
外骨骼的“靴底”几乎碾出了残影。
马星星依稀都感觉自己的头顶忽然掀飞了两块头发，简直要飞起来了。
不过，也可能不是他跑得快了，而是因为这段时间他一直在熬夜，头发终于坚持不住，要离他而去了。
只是……今天的风这么大的吗？
吵得他耳朵都要痛死了！
在掩体背后的白鸾乌龙默默地目送了马星星的远去。
他心情复杂地目送着这只连奔跑同时耳朵不收反冒的小马犬远去，心底忽然产生了一个极为荒谬的猜想：他不会……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是作战犬吧？
而且，马星星今年都已经二十岁了，所以理论上他距离作战犬的平均死亡年龄只剩下十年了。
他家长什么都没有告诉他吗？
不对，他家长应该都没了，这也符合实际情况，他们家好像是真的只有一个奶奶。
白鸾乌龙只是出神了两秒，就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还是先陪薄慎应对接下来的这个危机考验吧。
事实上，昨晚他就通过数据流捕捉到了异常，从而提前锁定了那处即将被“不明人士”开启的前远星隐藏实验遗迹，他本来都准备跟宇文所长交代了这个遗迹的锁定情况了，结果没想到他亲自挑选的这个领养人，居然比他想象的还要更有理想有信念，更加渴望变强。
那么，身为小狗，他怎么能拖领养人的后腿呢？
薄慎丝毫不知道自己现在即将面临的危险，是由于他在小狗面前完全没掩饰地吐露了自己的心声。
如果知道的话，他一定会把小白按在地上施以狂撸肚皮狂吸肚皮蹭满津液的“小狗酷刑”。
但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是一名指挥预备役。
也许在星际人眼里，这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烂大街毫不稀奇的东西，但在他薄慎的眼里这就是六个字——若有召，战必回。
西工没有负国人。
而且，他已经让马星星先离开了，现在实际上是凌晨四点霜华星的二分之一白昼，所以此时此刻此地，天时地利人和，就算他真的掏出个机甲来狂揍这些异形，也不会留下任何他违法的证据。
只不过，薄慎最后也只从终端里掏出了一卷丝线，还喊来了小花，把马星星给的激光武器塞到了人形小狗的手里。
“等会那些异形过来了，你就负责用激光逼迫它们往这边走。”
李斯霆接过激光，一脸的欲汪又止。
他还没在白教手上没东西的时候，拿过激光呢！
烫头小狗紧张地瞥了一眼白鸾乌龙。
然而——
薄慎头也不抬地一边小心翼翼缠丝线一边对烫头小狗说：“你别看他眼色，他也就仗着我在边上，欺负欺负你了，别怕。”
李斯霆：“……”
不是，那个，白教在你不在的时候，也是这么欺负我的。
但薄慎没有时间看烫头小狗的脸色。
他需要在那些异形抵达之前，将终端里的丝线全都缠绕在附近没有完全倒塌相对完好的建筑物承重梁上。
其实马星星的判断是对的，像他们这种完全没有实战经验的普通人，就算拥有一整套的完善理论，真要对上这种近乎无规则行进的异形人造生物，成功率几乎为零。
更何况，他们手上还没有什么像样的配套武器。
所以，薄慎选择了更加稳妥的处理方式。
刚好他的终端里还剩着一盒原主留下来的钓鱼线。
当然，是钓变异种鱼的线。
细胞级的细，万吨级的韧，远星的家常杀人越货必备小道具……很明显，这也是个非法持有会被抓的物品。
只不过因为体型太小，东西太过隐蔽了，所以薄慎才敢随身携带。
他其实也可以忽悠马星星，跟他说这是钓鱼线，而自己是个爱好钓鱼的普通人的。
但薄慎不会去赌一个人的不确定性。
万一马星星跟治安所的其他人说漏嘴了，遇上个聪明点的治安员，薄慎怕是得锒铛入狱。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
完全不可见的细线静静地横亘满了薄慎面前两幢废楼间的狭缝。
他已经命令小白给刚刚那道地缝底下的幸存者传了话。
只要听见响动，立刻抱团围出一片保持呼吸的小空间。
薄慎有百分百的把握就算不能成功切割异形，至少也能控制住异形。
但他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完美地保护住地下的那些人。
不过，按照指挥的基本取舍理论，就算马星星还在这里，他们也只能做同样的选择。
因为他到目前为止都还没确定，这些异形到底是真的冲他来的，还是真的只是不巧有个隐藏的前远星实验遗迹因为年久失修加上频繁的地震塌方，把里面遗留的人造怪物给放出来了。
如果是前者，地下的那些人就算他们什么都不做，也是安全的。
可如果是后者……
薄慎并没有注意到，边执行命令把自己刨得灰头土脸的小白边在关注自己，而且他关注自己的眼神，似乎越来越认真了。
小狗的眼睛闪闪发亮。
前铁血教官犬白鸾乌龙：也许，人类也是能承受全套的顶尖作战犬培养计划的呢？
薄慎只是毫无征兆地打了个寒颤，警惕地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真是奇怪，到底哪里吹来的阴风？
他怎么突然就觉得自己小命要不保了？
刚刚看见异形小黑点冲过来的时候，他都没有产生这种奇怪的感觉。
第37章 破绽
十米，五米，三米……两米，一米。
异形扭曲肢体上的烈烈腥风几乎逼到了薄慎的眼前。
时间到了。
表面上看起来格外冷静的薄慎，隔着面前密布的隐形罗网，实际上心里慌得都快数不准倒计时了。
他只能强迫自己，十个十个地用最熟悉的方式倒数。
从十米开始，数一个十就够了。
咬牙强撑到最后一秒，薄慎调头就跑。
再不跑他怕是得跟这异形一块儿埋进废墟里！
他可不是本来就在地下的那些人，他的周围没有形成相对稳定地坚固狭缝屏障，但凡周围两幢建筑的废墟坍塌余波波及到他，他人都得没。
薄慎跑出了将近一公里才回头。
两只作战犬也跟在他的身边，精准地保持着撤退的应对三三阵型。
看着薄慎停下，白鸾乌龙才示意一旁的李斯霆停下。
三三是个需要长期训练默契磨合的东西，并不是能一蹴而就的。
但应对目前的情况，这样的水平已经足够了。
白鸾乌龙完全有单体足够兜底的能力。
废墟倾塌仰起了漫天的烟尘，薄慎回头也只能看见扬起浩浩荡荡的尘埃。
他立刻逮住了两只小狗，一只小狗给喷了一下配发的口鼻防护喷雾，最后才给自己也喷上，避免可能吸入的灰尘赃污废弃物。
薄慎一瞬不瞬地盯着天空的尘埃流体轨迹。
直到最开始冲天的那片尘埃都缓缓落定，他才最终确定，异形应该是被完全压住了。
已经安全了。
精神紧张的人类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没想到这件事居然那么容易就解决了。
薄慎在原地休息等待了两分钟，才开始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把异形压住只是第一步，他还要去补刀。
因为异形只是共同体对各种人类遗留的非法实验畸形体的统称，实际上它们几乎在每个实验基地的表现都有所不同，更别提是在不同星体设立的实验基地了。
所以，就算之前共同体有记载遭遇的异形并不具备太过变态的生物作战力，这也并不意味着未曾被发现的那些非法实验基地里，就没有令人发指的变态生物作战能力了。
在这一方面，薄慎还是很谨慎的。
在距离倒塌形成的超大废墟堆还有二十米的时候，他给两只小狗下达了原地待命的指令。
虽然他还不太了解作战犬的实际作战模式，但他听说作战犬的作战还是需要人类的指挥的。
而他现在还不是个合格的指挥，一旦遇到危险，他很难克服全部的本能对小狗做出足够准确快捷的指令。
所以，还是让小白小花他们待在这里等他好了。
万一有不对劲的地方，小白小花也能跑得快点儿。
烫头小狗听见这个并不合理的指令，默默看向了白教。
白鸾乌龙此时此刻已经变成了人形，不过他并没有看李斯霆，他只是注意到了李斯霆的视线。
“汪。”
敷衍。
李斯霆：“汪汪！”
“汪。”
非常敷衍。
烫头小狗感觉到了一种荒谬。
就算是作战幼犬，也没有在第一次遭遇训练用异形的时候，就被允许单独接触异形的。
白教这次居然让这个人类在第一次遭遇未知异形的情况下，就单独直接接触异形？
所以，爱是会消失的对吗？
但碍于他之前就答应了白教，除非暴露了，否则绝对不会在这个人类面前说一句人话。
所以李斯霆现在根本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能尽量保持着对薄慎的关注，一旦发生什么预料之外的危险，立刻出手营救！
薄慎平缓地爬上了新废墟依然灰蒙蒙的顶端，他在上来之前就已经绕着新废墟转了一圈，确认了倾塌压埋的薄弱点应该在顶端，而且就在他目前爬上来的这个位置。
其实霜华星的营救工作是有智能在进行的，只不过他跟马星星所在的这一片区域并不属于判断模型里最优的营救区域，所以来这里进行搜救的只有他跟马星星两个人，还有两条作战犬。
从理论上来判断，薄慎觉得自己的补刀行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但在他踏上新废墟的顶端之后，他就莫名地感知到了一种心慌。
真奇怪。
为什么会心慌呢？
薄慎愈发小心地拨开了自己确定的薄弱位点，果然还没扒拉两把，他就扒拉到了这只庞大异形的头部。
如果，这个畸形瘤一样的东西，还能称得上头部的话。
这只异形看起来已经死掉了。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活动没有任何常见地可供参考的生命体征。
薄慎脱下手套摸了摸异形的顶端，在摸到最热的疑似脑部位之后，他就掏出了刚刚顺手捡来的断裂合金棍。
他不确定自己捡的棍子能不能一击毙命，但他必须得这么做。
实在不行再试试用空气钉打击棍子，从而加深棍子插入的深度。
合金棍的长度比较长，硬度和抗腐蚀等级都是星际级别的，而且尖端的断裂比较尖锐，能够起到很好的穿刺效果。
“噗……”
攥着合金棍终端的薄慎站了起来，戴好手套，抓起棍子，深吸一口气，就狠狠地将棍子刺进了他判断的异形热点疑似脑位置。
但这种穿刺的声音有点奇怪。
薄慎皱起了眉头。
他还在用力地往下踩踏那根棍子的顶端，只是当他打入大半之后，他的脑海里终于浮现出了这个声音类似的那种声音。
是空气奶油泡芙。
更可怕的是，空气奶油泡芙被穿刺之后，还会溢出大量的奶油。
异形却没有。
薄慎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他终于捕捉到了自己直觉里的那一丝极端异样——这只异形居然可以将自己的脑部分离逃逸？！
所以他踩过废墟的时候才会隐隐感觉脚下有些微妙的空洞，只不过他那个时候以为这种空洞是废墟里很常见的缝隙空洞而已。
没想到这个异形竟然会跑！
还是经验太不足了。
薄慎一边冷静地评价着自己的行动，一边用最快的速度往废墟之外跑。
他一回头，才看见身后的两只作战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开始往废墟上爬了。
看来小白他们确实比他更有应对异形的作战经验。
而他们在这种时候往上爬……那只逃逸的异形脑在往他的方向挖掘游走？
薄慎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判断。
既然他没有办法确定那只逃逸异形脑的方位，那就让对方来找他好了。
只见薄慎再次摘下了手套，犹豫一秒，就咬牙在自己的掌心侧割了一道，瞬间鲜红的血液就涌了出来。
异形具备最基础的生物追踪特性，所以人类的血液气味指向对于它们而言，是非常关键的一部分判断准则。
一是受伤的生物指向更容易杀死，二是薄慎觉得自己应该才是对方追踪的目标。
原主伪造的终端身份虽然是假的，但录入伪造芯片的数据却是真的。
如果这只异形真的是管理局的“老大”派来的话，那它肯定会在薄慎受伤的情况下，更积极地进行对薄慎的追逐。
从而避免它无意识或者有意识地通过挖掘找底下狭缝里幸存的那些人，造成更多的无辜杀伤。
而且，薄慎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是在空旷环境里，自然比起底下的那些人，具备更优越的闪躲空间。
还有两只正在支援他的经验丰富的退役作战犬。
应对一只极缩小化的异形活动脑应该没有之前那么困难了。
但薄慎没想到，那只活动脑居然那么小那么灵活。
在它骤然钻出地面的一瞬间，薄慎只来得及向外跳跃闪避。
活动脑有着令人头皮发麻的活动触肢体，不过它在刚形成的废墟堆里钻久了显然也灰头土脸的，出没的瞬间就扬起了一片灰。
在外骨骼的帮助下，薄慎缓缓往废墟下方坠落，然而这只活动脑拥有一定的智力能力，在一击不中之后，它就立刻采取了新的行动策略。
它的一半触手钩住了一块极重的碎石，没等薄慎在半空完成下落，它就直挺挺地将自己的另外一半触手快速拉伸向了薄慎下方。
薄慎：？！
但他已经没办法在半空那么短的时间里，拆除掉自己身上的部分外骨骼，人为制造动力了。
薄慎眼睁睁地看着那一丛丛恶心扭曲的揉粉色触手在他的下方张开卷曲，它们的尖端有着很明显的穿刺侵略突触，哪怕完全不了解这种异形的项目课题，只要是个长眼睛的人就能很清晰地预测到自己一旦被触碰，之后会发生什么恐怖的事。
毕竟，异形本身就是前远星的恐怖势力为了制造生物混合兵器等目标而制造出来的残次品。
薄慎疯狂地按着终端的空气钉发射键。
可惜这个东西能够提供的动力太少了，而且它几乎不能对感知异常敏锐的异形触手造成伤害。
“唰——”
更加雪上加霜的破空声。
薄慎眼角的余光只来得及看见那是一道黑色的触手。
下一秒，正准备将固定在腰部的外骨骼连裤子拼命挣扎脱一把，砸向下方触手的人类就被那道突如其来的漆黑触手给拦腰卷中。
黑色的触手并没有像薄慎想象之中的对他造成伤害。
但他还是反手从终端里掏出了刀片，试图割断对方。
结果，薄慎直接被对方预判，更多的触手涌出，死死攥住了他瘦削的手腕。
而薄慎还没想出更多的应急对策，人就先晕头转向地撞进了一个温暖可靠的怀抱里。
香香的。
难道是……小白？
第38章 小白的名字
薄慎的脑子都懵了。
黑触手，小白狗。
但他只犹豫了一秒，就松开了死死紧攥刀片的手指，将手里的刀片让给了小白游离的触手卷尖。
在他放下刀片之后，小白就立刻放开了牢牢固定住他的触手。
“你……”
薄慎的心底有很多的问题，可是他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屁股后面还有一个异形活动脑追着呢！
只是，薄慎一回头，就看见了手提合金棍子精准劈砍中活动脑核心的小花。
小花的动作非常的干脆利落。
仅仅一棍，就将那颗借助高生物效能触手的活动脑，彻底击碎。
薄慎震惊得嘴都要合不拢了，然而他就这么站在原地，身旁属于小白的黑色触手就悄无声息地卷住了他的双唇。
“嘘……”
白鸾乌龙收回了严肃的神色，悄悄地给薄慎比划了一个噤声。
柔韧温凉的触手骤然抵压在唇畔，薄慎本能地就是神经一紧。
只不过在看见身旁搂着他肩膀的小白的时候，薄慎骤然拉紧的情绪还是放松了许多。
小白是可靠的。
小狗正常情况下是不会伤害人类的。
……就算是尾巴能够变成黑色触手的奇怪小狗也一样。
已经被强制接受过人形小狗概念的薄慎，非常快速地就让自己接受了怪物小狗的全新概念。
白鸾乌龙的主要视线都停留在不远处被一击敲碎的异形活动脑上，但眼角的余光依然同时在关注着薄慎。
他虽然已经很信任这个人类了，可是他并不确定，对方在看见自己并不是一只真正可爱的小狗的时候，会不会对自己产生厌恶的情绪。
像他这样携带了一定危险基因的作战犬，实际上并不在少数。
只不过作为一款很受泛星人类欢迎的“昂贵宠物”，一出生就接受各项筛查处理的他们，并不会具备太过恶心恐怖的显性异形基因。
比如他就没有刚刚那只异形活动脑触手的尖锐细小寄生突刺。
在长达三分钟的观察期结束之后，白鸾乌龙就放开了薄慎。
人类懵懵懂懂地看向了自己的小狗。
小狗很快就收回了自己的触手尾巴，但那种微妙的触感依然停留在薄慎的唇瓣之上，提醒着他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预料外的变故。
而且，他还能看见，在小白的大尾巴尖尖上，多了几根黑色的毛毛。
小狗尾巴甩啊甩，让人根本没办法将它跟刚刚那几根恐怖的触手相提并论。
薄慎盯着小狗的尾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
只是他还没有伸手摸摸小狗微微有些飞机的耳朵，治安所的飞船就赶到了。
半个小时还不到。
马星星并不在飞船上，随船前来的老治安员在看见废墟缝隙间暴露出来的异形躯体的瞬间脸色都变了，但他没有犹豫，从一旁的装备箱里抽出了一把老型号光刃，就一跃跳下了飞船。
飞船的起降都需要消耗大量的能源。
霜华星因为又穷又偏僻，本身并不处于高密度的隐形能源供应场之间，所以在本星的能源设施被强震摧毁大半的情况下，实际上每天能够从星际的能源场里接收到的能源只够普通的照明跟针对民众的终端单项供能。
就算所长已经提前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在派所里的年轻治安员随撤离的飞船押运，去星港要塞的同时还携带了大量一次性的能源盒回来。
可是，目前每天光救灾集中民众撤离，需要消耗的能源就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字，就算官方专门调度了那个唯一能全面辐射到霜华星的能源场供应星，让他们临时增产，尽量增加对霜华星的能源供应，也未必就能在最后的几天里，保证能源的完美供应不断链。
所以，经验丰富的老治安员选择能省一点是一点。
他是远星的屏障星链构建前出生的人，经历过远星那个失控可憎的时代，就算是一条打满了补丁裤子他都不舍得扔，更何况是能源。
但老治安员做好心理准备跳下来之后，逛了一圈，却没有发现其他活着的异形。
因为没有危险了，他这才走向薄慎一人两狗，看着他们尽量放缓了语气询问到：“没受伤吧？”
薄慎看看毫发无伤好像只是玩了一次现实版水果忍者的小花，默默摇了摇头。
老治安员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用开能源舱，又省一笔。
这小伙子不错啊。
然而，他的放心只放心了不到一秒，就听见薄慎指着高高的废墟，对他说：“那个，不好意思，因为刚刚事出紧急，所以我在废墟里找了点比较坚韧的绳子把两个建筑物系在了一起，借助建筑物倒塌的冲力才把那只异形控制住的，所以……”
老治安员没听完就安慰到：“没关系的，不会让你赔偿建筑损失的，就算这两幢建筑的原主人还在，我们也会陪你上法——”
薄慎：“不是，我是说，有人刚刚没救出来，现在还被压在下面。我在行动之前，已经确认过他们所处的狭缝非常稳定，所以他们现在肯定还活着。所以，能不能请您用飞船的装货功能，把上面新形成的废墟挖开，这样我们也好把底下的幸存者就出来。”
老治安员眼前一黑。
飞船开装货？！
这还不如开治疗舱呢！
但这小伙子能毫发无伤的活着，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虽然老治安员卡着能源消耗卡得比什么都紧，可他也清楚，在共同体，人比什么都重要。
要不是附近的人口密集星域也突发了高危陨石雨灾害，他们霜华星的救援还不至于那么紧巴巴的。
连治疗舱的能源都得省着点用。
有了高能级的飞船的帮助，狭缝里的那几名幸存者很快就被救了出来。
他们在被救出来的时候，恰好经过了异形巨型残肢的身边，齐刷刷地脸色一白。
刚刚头顶上闹这么大动静，他们还以为是搜救人员失误操作跑了呢，没想到竟然是有异形。
这鬼玩意不是已经百来年都没有在他们霜华星出现过了吗？！
薄慎并不知道这些幸存者的想法，但是在他们上了飞船之后，主动来跟他道谢的时候，他还是拉着一左一右的小白小花，向他们解释了其实是小狗救了他们。
其中有一名幸存者似乎认识薄慎，所以他在其他人都认真跟小狗道谢的时候，只是连连点头，却连一句实际上的言语道谢都没有跟小狗说。
薄慎多看了对方一眼，并没有多想。
不过，他在带着小白进卫生间洗爪爪的时候，还是想起了自己究竟是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在宠物医院。
这个人似乎就是给他推荐养狗交流群的黑柴主人。
但是，眼前最重要的事，还是给小白脏兮兮的爪子洗白白了。
薄慎强拉着白鸾乌龙的爪子往清洁槽里压。
小狗看看领养人又看看自己的爪子，犹豫两秒，最终还是选择了顺从。
只是薄慎自己在把手跟小狗的爪子一块儿塞进清洁槽里的瞬间，就感觉到了剧烈的刺痛。
脆弱的人类被疼得差点条件反射地抽手。
但这是在小狗的面前，所以薄慎咬了咬牙，明明肩膀都疼得在颤了，实际上却还是一动不动地压着小狗还没完成清洁的爪子，安抚小狗到：“小白不要怕哦，洗爪爪很快的。”
清洁槽的清洁进度很快就拉满了。
薄慎立刻从里面掏出了自己的手。
果然，他的手上有几道不明显的被合金断口划伤的伤口，还有几道已经被清洁得发白卷边的割痕，应该是他掏刀片掏得太急了，挣扎的时候也没有注意。
刚刚被清洁的湿漉手指疼得微微颤抖着。
薄慎还想跟小白说点什么。
人形的高大小狗就突然将他一把推到了身旁的小隔间里。
“咔嚓。”
隔间顿时落了锁。
头顶的单独照明瞬间亮起，打在小狗白金色的发顶，照出了小狗耳朵尖忍不住动来动去的活泼影子。
薄慎没来由地有点慌张。
小白人形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
都有点……都有点……简直像是他被一个顶A强摁着壁咚了！
只是在他尝试推开小狗之前，小狗突然毫无征兆地单膝跪地，攥住了他垂落即将扣背后金属墙的手腕。
薄慎：“啊……”
没等人类惊呼出声，小狗就抓着他的手，启唇，轻轻地含住了伤痕累累的指尖。
温暖湿润的吮吸触感。
薄慎感觉自己的手立刻就麻掉了。
“小、小白？”
他明明应该控制自己抽手的脑子，此时此刻却有点不受控了，直接飘到了小狗的名字上。
小白的全名是白鸾乌龙。
白的是小狗的可爱香香毛毛，黑的是……
“唔……”
薄慎突然发现手指的麻痒感并不是他的错觉。
而是真的很麻很痒！
可是小白看起来像是在帮他舔舔治疗，要是他这个时候强行拒绝小狗的话，小狗是不是会伤心啊？
白鸾乌龙仔细地舔过了薄慎十指上所有的伤口。
这种伤落在以前的小狗身上，他别说舔一舔了，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但是薄慎看起来好像很怕疼的样子。
白鸾乌龙只能勉为其难地帮忙舔舔治疗了。
感受着小狗的舌头在指缝指根处缓慢划过，薄慎的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很、很奇怪。
他明明知道小白是小狗的，小狗舔舔哪里都很正常，可是……可是……
薄慎冷不丁地闭上了眼睛。
他不能再看了。
小白虽然是人形的，但就算是人形的小狗，也是小狗！
“呜……”
第39章 不怕狗勾
奇怪的湿热触感终于消失了。
但取而代之的，却是更加令人难耐不安的湿热呼吸。
小狗的呼吸轻轻地喷洒在人类温暖的掌心。
白鸾乌龙没有说话。
他现在是小狗，小狗不会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端详着薄慎正在痊愈的手指。
李斯霆以为他要给薄慎使用自己的非抑制血液作为储备治疗，可是实际上他在向那名年龄超乎想象的退役犬询问过后，就打消了自己的这种念头。
不能再给薄慎使用小狗的非抑制血液了，会上瘾的。
不过，舔舔治疗倒是暂时还能使用，那只被人类领养的老退役犬还告诉他，只要不彻底标记人类，舔舔治疗就是安全的。
当然，来自作战犬的彻底标记，可以更加地强化舔舔治疗的效果。
薄慎紧张地睁开了眼睛，却发现小白并没有像他之前在一片漆黑里想象得那样，呼吸粗重，暴露出令人类光看着就忍不住灵魂都战栗起来的兽性。
小白看起来很正常。
正常到薄慎都快想不起来刚刚小狗的尾巴变成了漆黑触手，然后才将他从危难之中毫发无伤地解救出来。
他看起来真的很想一个人类。
如果忽略耳朵和尾巴的话。
小狗的尾巴恰巧垂落在小白的身后，微微晃动着，昭示着小狗良好的心情。
薄慎忍不住摸摸小狗的毛绒耳朵。
小白真好，还知道用津液来给他治疗。
他不能随便怀疑小白。
只是，薄慎沉浸在这种短暂的温馨安宁之中还没两秒，卫生间小隔间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外面传来老治安员的声音：“薄先生，我们已经到撤离点了，如果方便的话，可以请您去跟我们所长复述一下当时异形出现的现场实际情况吗？”
薄慎立刻收起了那种随时都可能被小狗咬碎了吃掉的混乱错觉。
他是人类，人类是不能喜欢小狗的。
顿了顿，至少不能强迫小狗也像自己喜欢小狗一样地喜欢自己。
薄慎很快就来到了宇文所长在撤离点焦头烂额的办公处。
撤离点里挤满了补办户籍身份的人。
哪怕现在已经是最后一批撤离的前夕了，也依然还有很多人没有拥有临时的户籍身份。
薄慎甚至都能看见在霜华星专门□□的那个年轻姑娘在这里帮忙。
他之所以知道对方是□□的，主要是因为他之前曾经凭借着一点点小聪明跟原主留下来的技术性数据，跟对方合过伙□□帮人应付检查赚点小钱。
难怪原主那么笃定自己的技术能够在霜华星解体的时候，成功取得全新合法的身份户籍。
原来是到了这种时候，就算是官方为了尽量减少不必要的伤亡，都会对假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正常情况下，官方还是不会直接就让□□的在边上这么干的。
那名姑娘一见薄慎，眼睛都亮了起来。
她的手都快处理假数据处理抽筋了，要是薄慎能够来帮忙，那就实在是再好不——
“你来了？”只见宇文所长抬头瞥了薄慎一眼，紧接着就把自己手里的工作也交给了一旁的姑娘，“我有一些紧急公务需要处理，你就按照之前的规格给他们办临时终端就好了。”
正准备招呼薄慎过来帮忙的姑娘：“啊……啊？”
她眼睁睁地看着所长朝薄慎点了点头，然后他们一块走出了办公处，似乎是去找隐蔽的地方谈论什么问题了。
“诶姑娘，你发什么呆啊？我刚刚先来排队的，你可不能给他们这些后来的办啊！”
震惊到走神的姑娘顿时回神。
“好、好的。”
她真是万万没想到，薄慎一来，不仅没能分担她的工作压力，反而还把唯一跟她一块儿工作的宇文所长都给弄走了！
这可真是……要不然您还是别来了呜呜呜……
她可不敢得罪这些黑户大爷大妈，太彪悍了，哪是他们这些刚从学校里毕业即失业的家伙招架得住的。
特别是压到最后几天才来撤离点的。
简直一个比一个嘴巴狠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不是留到后头专门等在废墟里捡点别人没带走的好东西换钱的呢！
……
薄慎一直跟在宇文所长身后，走到了一处非常僻静的地方。
对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糖果，递到了他的跟前。
“凌晨两点天还没亮就起了？辛苦了，吃颗糖提提神。”
薄慎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对方手中的糖果。
“事先说明，我大概是没可能抓到那个‘老大’的尾巴了，你可以不用指望我这边了。”
宇文所长收回糖果盒子，笑了笑。
“你上了这么多天的速成课就没学到点什么吗？”
薄慎的嘴里含着糖果：“什么？”
“非法实验基地在共同体是非常禁忌的一件事，这也是我们在生物科技的领域为什么隐隐总是差上泛星那些家伙的一筹的核心原因。”
听见这句话，薄慎的脸色微微变了变：“你想要把这只异形的出现嫁祸给……”
“嘘——”宇文所长打断了薄慎后面的话，“而且，这怎么能叫嫁祸呢？这叫合理怀疑！”
薄慎选择了默默吃糖，不参与这种奇怪的对话。
他有预感，宇文所长专门喊他来一趟，并不是为了跟他说这些他都能猜到的话的。
所以——
他到底想说什么呢？
薄慎没有等多久，咬碎了嘴里糖果的所长就主动把话题切入了正轨。
“你看见小白身上的隐形畸形衍生物了吧？”
薄慎立刻警惕地看向所长。
但所长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就拉开了自己治安员制服的袖口，朝他出示了自己的手臂。
他的手臂上是密密麻麻的鳞片。
看得薄慎的脑海里都噌地一声，炸开了。
他完全没想到宇文所长的身上会有这种东西！
只是薄慎的情绪向来内敛，所以他稍微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就忽略掉了所长身上密密麻麻的恐怖玩意儿。
“宇文所长，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在来咱们霜华星当所长之前，是干什么的吗？”
薄慎没有犹豫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其实，他也并不想知道对方之前的身份。
就算到目前为止，薄慎能够确定这位所长还是跟自己非常坦诚的，但他可不敢确定，对方这次也跟自己是认真地在坦诚。
而且，就算是在共同体，也不是知道得越多就越好的。
泛星前两年听说还爆发了一场极端的精神瘟疫，当时差点就要蔓延到共同体内部，幸亏最后共同体的某位指挥及时做出了精准到恐怖的预判操作，这才在救下大部分人的情况下，成功炸毁了蔓延的枢纽通道，避免了那种几乎防不胜防的精神瘟疫传入。
当然，他可以确定，宇文所长应该不是要跟他传播什么精神瘟疫。
“在进入远星之前，我是共同体在泛星的线人。”所长一边说着自己的故事，一边又掏出糖果盒子，却只从里面倒出了仅剩的最后一颗糖果，他叹了一口气，感慨到，“实不相瞒，其实我家在泛星很有钱。”
薄慎面无表情：“看出来了。”
因为这个破所长连吃的糖果都是原生态有机果汁全保鲜大师古法手工制造的。
跟别的糖果有没有很大的区别薄慎不知道，但这么多名头叠在那里，应该至少能贵十倍。
他突然间就产生了跟星际人一样的“该死，我得想个办法从他身上捞点钱”的微妙报复性情绪。
宇文所长看着薄慎微妙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整个人都轻松了好多。
只不过，现在的轻松，是为了缓和后面的压抑气氛的。
很快，薄慎就从所长的嘴里，得知了一个泛星头目少公子小时候被仇家绑架，导致成为非法实验的实验品，被反人类改造，结果成为畸形人类，于是幡然醒悟痛改前非，直接联系上共同体成为线人，把所有仇家都一锅端了的“感人”故事。
其实薄慎能听得出来，这并不是一个容易甚至喜剧的故事。
但奈何宇文所长总是在悲惨的桥段之间，穿插上一句——就这？我身家千亿资产无数，我能忍？
贫穷到账户里除了一千多块钱，就是最近刚发下来的八百执勤搜救津贴，根本连两千都凑不够的薄慎默默看着所长，努力在心底克服着自己正在缓缓滋生的仇富情绪。
直到故事的最后，所长的线人生涯才以金蝉脱壳酷炫地撑着黑伞参加自己的葬礼，给自己送了朵小白花，带着洗白的剩余星币，成功潇洒落幕。
贫穷的薄慎：麻了。
只是，宇文所长的自己的故事最后，突然来了一下转折，就语气诡秘地向薄慎询问到：“你都看到了吧？”
薄慎立刻思考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
不过，所长并没有让他猜太久，直接自行揭露了自己想要说的主题。
“你们家小白的尾巴……”
他的语气十分的谨慎。
薄慎眯了眯眼睛。
“所长您究竟想说什么？”
“他们不是怪物。”
闻言，薄慎盯着所长，忽然道：“这话是对我说的吗？”
这一刻的宇文所长显得很认真：“是的。”
薄慎的嘴唇动了动。
他想要很肯定地跟所长说，自己绝对不可能觉得小白是怪物的。
可是，所长对他说的，是“他们”。
不是小白。
也许，甚至还包括了他自己。
所长：“小狗们已经为共同体流了太多的血了，不要让他们的心也跟着滴血。”
物质的任何问题，对于目前的共同体而言都未必能再构成什么大问题了。
但精神上的问题，在共同体，依然是很大的问题。
这就是作战犬们遭遇的真正困境。
共同体从外表上区分的话，只有两种作战犬。
一种是宣传里可见的，就算真的存在一些异常问题也是隐形的，表面上看起来真的很可爱很漂亮的小狗。
另外一种，就是宣传连一张照片都不敢拍的，只属于阴影里的线人“小狗”和秘密作战部门“小狗”。
白鸾乌龙是第一种小狗，但宇文所长接触得最多的，还是后面的第二种线人小狗。
他们也许连小狗最基本的形状都没有了，长得直接像是古老的抽象派艺术概念合集。
宇文所长之所以知道白鸾乌龙，还是因为对方是作战犬宣传的中坚力量。
共同体内部显然也有人意识到了，最近几十年的作战犬智力水平突飞猛进，已经达到了人类的平均水平。
而一个生物，他拥有人类的基本外形，不会给其他人类制造非常严重的恐慌情绪，拥有人类的智力水平，能够承担一个人类在共同体当中应该承担的所有责任，拥有对人类共同体的绝对认同感，那么允许他们加入人类的社会实际上并不会造成过大的伦理压力。
除此之外，这个生物还拥有很强的潜能优势。
接纳他们中的至少一部分成为人类，也许会是共同体为了明天的必然选择。
哪怕他们本身实际上是泛星非法实验制造出来的广义“异形”，也一样。
因为共同体的人口基因库稳定制造模型，很显然限制住了共同体的人口新增数量。
即便是越来越多的新生人类都将由社会化制造社会化抚养的现在，稳定的快捷指数模型增长却依然跟不上泛星人类近乎丧心病狂向往扩张的脚步。
一旦泛星的逃逸人类将泛星能源消耗殆尽，甚至制造出恐怖的死亡真空隔离带。
共同体的人类就有可能被他们硬生生困死在远星之内。
毕竟，泛星的人类，明面上已经完全不将共同体视为同为人类的智慧生物了。
所以，哪怕只是为了自己，宇文所长也决定在伪装这件事上适当地帮帮白鸾乌龙。
如果这只小狗真的能给作战犬争取到正式的人类身份，那么他们这些来自于远星的“小狗”，也许距离能够光明正大地自称人类又暴露尾巴的时机，或许就不远了。
总要有人先在重重的困难里，给其他人撕开一个漏光的口子。
薄慎就看着所长一脸强颜欢笑的忧伤。
他继续说到：“虽然说现在偶尔大晴天的时候，身上的鳞片浮现出来了，还会有点难受，但比起之前在泛星要强忍着难受，假装自己不难受的时候，已经好很多了。”
薄慎敏锐地捕捉到了自己想要关注的信息：“这种畸形会导致不舒服？”
宇文所长：“当然，毕竟是畸——”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薄慎调头就走。
所长立刻喊到：“你走那么快干什么？！我话都还没说完呢！”
然而，薄慎只是给他留下了一句：“你没事的时候晴天可以多泡泡冷水澡。另外，你的意思我已经知道了。”
所长根本就没有掩饰自己的意图。
他只是想让薄慎知道，就算是怪物，也是会因为知道自己是怪物而难受的。
……
五分钟后，薄慎就在治安所单独的休息小房间里，找到了白鸾乌龙。
小狗被找到的时候，正在一根一根地拔自己尾巴尖尖上的黑色毛毛。
薄慎进门的瞬间，小狗刚好拔到了最后一根。
白鸾乌龙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平常，就好像这件事他曾经已经做过了无数次一样，是像吃饭喝水这种小狗天生就应该做的事同等的事。
薄慎的心尖顿时就被扎了一下。
难怪小白那么注重自己的外表，他大概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仅跟人类不一样，而且还跟其他的作战小狗都不一样了吧？
用爪爪拔自己尾巴尖上的毛毛都拔得那么熟练。
其实这几天薄慎已经发现了小白会偷偷用自己的头梳梳头，偷偷喝自己杯子里的水，还会抱着他的衣服被子打滚吸他的味道。
明明是只拥有很多爱的作战犬，可是白鸾乌龙却像是从来都没有被人类这么爱过似的，一下子就对他这个平平无奇的人类产生了分离焦虑。
抢在小狗把尾巴上的最后一根黑色猫猫拔掉之前，薄慎轻轻地敲了敲临时使用的破房门板，朝着小狗开口道：“小白，我可以抱抱你吗？”
白鸾乌龙终于抬起了自己不愿意抬起的头。
小狗的尾巴是脊椎的延续，实际上神经密布，拔这里的毛毛就像是用针在扎神经末梢一样，毛毛还没有拔出来，就先让小狗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痛得本能想哭。
就算白鸾乌龙确实是作战犬队伍里的最强，可最强并不意味着小狗就真的一点也不怕痛了，实际上该痛的还是要痛的，他只是比起哼哼唧唧的幼犬跟其他普通作战犬特别地能忍亿点而已。
小狗灿金色的眼睛里一片让小狗难堪的波光粼粼。
只是他好不容易决定面对薄慎，小狗的脑袋抬到一半，就被不忍心的人类扑过来温柔地抱住了。
“不怕不怕，痛痛飞飞。”
薄慎又在哄小狗了。
但白鸾乌龙却已经完全适应了，小狗的毛绒耳朵都听得甘之如饴，忍不住竖得高高的。
还从来都没人这么哄他过呢。
确切一点说，应该是他从前其实一直都在拒绝人类给予的温度。
因为他知道的，自己要为作战犬争取成为人类的身份，那么也许在未来，这些人类曾经对他们有多好，以后就可能会因为觉得自己被背叛了，是因为作战犬觉得他们这些人类对他们不够好，所以才会导致白鸾乌龙非得要给作战犬争取人类的身份。
事实上，别说人类，就连作战犬内部，对于自己究竟要不要争取人类的身份，都没有统一的论调。
白鸾乌龙的绝大部分作战犬盟友，对于他的退役决定都只是背地里支持而已。
小狗的天性就是忠实于人类。
曾经的白鸾乌龙无比痛恨这一条属于小狗的本能，可是在遇见薄慎之后，他慢慢得就跟自己的小狗本能和解了。
如果真的遇上值得依靠的主人的话，就算是最桀骜不驯的小狗也是愿意给自己套上项圈的。
就像……现在一样。
强大的人形作战犬爪子犹豫了仅仅一秒，就顺势搂住了人类为他专程弯下的腰身。
很细。
最近几天的高强度改作息搜救工作，确实让这个人类累瘦了。
瘦得小狗都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一臂就能将这个人类完全搂进怀里藏起来一样。
薄慎的拥抱在突然之间就让小狗觉得，这个人类是有很大的可能会被自己玩坏掉的。
人类太脆弱了。
他大概其实很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今天才会冒着被人类讨厌的风险，释放自己的畸形触手尾巴。
比起因为种种管理条例导致自己被强制召回幼犬基地，白鸾乌龙发现现在的自己似乎更害怕被薄慎讨厌。
也正因此，小狗已经完全不敢让人类知道自己有多聪明了，实际上根本就是个人类了。
因为刚认识才几天的人类跟人类之间，不会发生那么多糟糕的坦诚相待。
哪怕只是想一想被薄慎皱眉用厌恶的眼神看着这种可能性，小狗就忍不住地将自己的脸都拱进薄慎的衣服里，用薄慎身上可爱的微甜味道，麻痹自己必然会面对的这种可能性。
“嘤嘤嘤……”
人形小狗的嘤嘤声都快有些不像小狗了。
可是它落在薄慎的耳朵里，却依然具备跟小狗撒娇一样令人胸口疯狂开花的强大影响力。
真是爱撒娇的小白。
隔壁小花都一点看不出爱撒娇的样子呢。
不过，小白本来就比小花弱一点，所以爱撒娇一点也是完全可以接受的。
只要不爱咬人，就都是好小狗。
薄慎抬手用力地揉捏了一把小狗伴随着沉闷的嘤嘤声颤抖的可爱耳朵。
“不管小白是什么样子的小白，我都会永远喜欢小白相信小白的哦。”
人类的嗓音宛如一条清澈见底的深山隐溪。
在划过小狗心底的刹那，就瞬间见效地抚平了小狗心底埋藏了多年隐蔽的恐慌。
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
只要薄慎永远跟他站在一起就好了。
而同样的，一种非常扭曲的阴暗的情绪忽然在小狗的脑海最深处生根发芽——就算薄慎真的有一天后悔了，小狗也要强行把他跟自己绑在一起，因为这是人类对小狗赋予的忠诚的同等承诺！
但是这种危险的念头稍纵即逝，白鸾乌龙很快就按住了它。
他不会伤害薄慎的，永远！
“嗷呜？”
话音未落，薄慎就听见了小白抬头望着他略带不安怀疑的小狗询问声。
见状，他立刻单膝跪在了小狗的面前，认真地捧着小狗的脸颊，端详了一下小狗眼睛里已经被自己哄好收回去的眼泪，继续道：“所以，小白以后都不用拔自己尾巴尖尖上的黑色毛毛了，我觉得小白的尾巴不管是黑色的，还是白色的，都很可爱。”
人类语气温柔地叙述着，还没等小狗从这段话语里回过神，就非常主动地握住了小狗的尾巴，轻轻地把它的尖端请到正面来，然后当着小狗的面——亲了尾巴尖尖一下！
小狗的尾巴蓬松柔软，仅剩的那根黑色毛毛划过了薄慎的唇畔，隐约间就流露出了令小狗喉头一紧的纯然。
有时候，白鸾乌龙都分不清，薄慎到底是在假装一个爱护小狗的好人，还是真的人天生就对所有小狗都那么好，甚至是……他不会真的喜欢我这样的小狗吧？
小狗浑身上下的毛毛瞬间就因为自己的猜想而莫名炸开了。
酥酥麻麻的电流感自下而上，简直要把小狗耳朵上的毛毛都一并膨得红坏掉，雪白的耳朵内侧更是一片绯红。
人类怎么会喜欢小狗呢？
在人类的传说故事里，跟小动物谈感情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白鸾乌龙努力地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尽量让自己看起来还是原来那只酷狗的样子，可是薄慎清楚地看见了，小狗在不停颤栗的可爱眼睫，还有那条明明都已经被他握在手中了，却依然本能忍不住想要疯狂甩来甩去的大尾巴。
薄慎犹豫了一秒，最终还是盯着小狗的耳朵，反复告诫着自己小白只是小狗，然后咬了咬小狗的耳朵尖尖，把小狗吓得噌地一声就抬起了头，湿漉漉的眼睛盯着他，他才对小狗说：“我最喜欢小白啦。”
有些真话，只有在哄骗小狗的时候，笨拙的人类才敢吐露出口。
人类的语气很轻很柔，听起来就像一片丝丝缕缕的优质棉花糖，让白鸾乌龙的小狗耳朵都被甜得变成了飞机。
小狗要受不了了！
他忽然间就想起了，那群更笨笨的辅战犬，想起他们经常跟训导员挂在嘴边的那种热切无比的汪汪叫——主人、主人可以再讲一次，从一堆小狗勾里，一眼就选中我的故事吗？
白鸾乌龙也想跟薄慎这么汪。
但他想了想，似乎薄慎从来都没有选中过自己，是他在千万人里一眼选中的薄慎。
“哼！”
可恶，被那群笨蛋辅战犬装到了！
人形的小狗莫名其妙地就想恶狠狠地咬其他小狗一口，来发泄自己心中的难耐的微妙暴躁。
可是白鸾乌龙的犬齿尖尖还没恨恨地磨上两下，就感觉到了薄慎主动把手递到了他的唇边，纵容地对他说：“如果牙齿痒痒的话，可以轻轻咬我的手指告诉我哦。”
闻言，小狗直接呆呆地抬起了头。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薄慎。
薄慎的脸颊薄红，但垂眸间的神色却仿佛晚春早开的那一池睡莲，藏着无边的汪洋温柔。
简直要活生生地将小狗都溺毙在温柔里。
小狗受不了了。
小狗忍不住了！
只见白鸾乌龙毫不犹豫地握着薄慎的腰身，将他轻而易举地推倒在了窄窄的临时休息用小床上，死死地按住了。
薄慎的膝盖被小狗直接分开。
有那么一瞬间，他都怀疑小狗要扒他裤子了。
然而，小狗森白的犬齿尖尖对着自己的下唇咬了又咬，薄慎都担心小狗将自己的嘴唇咬出血了，结果最后委屈巴巴的小狗还是强忍着那丝丝缕缕几乎逼得小狗发疯的情愫，仅仅扑到了薄慎的怀里，纵容自己很小狗地撒娇拱拱贴贴。
反正他本来就是小狗嘛！
而在薄慎看不到的怀抱之中，小狗的眼神更是暗沉。
暗沉到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黑云压城。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开薄慎了。
小狗的尾巴只准主人摸摸，更何况是亲亲！
等薄慎从休息室里出来的时候，就是满脸的粉红。
他其实也有一点恼怒小狗总是往自己怀里拱，每次都把他的衣服给拱得乱七八糟，不知道的变态还以为他去给小狗喂奶了呢！
但他好像是真的对小白一点办法都没有。
无论是小狗湿漉漉的眼神，还是小狗毛茸茸的耳朵尾巴，他都没有半分的抗拒力。
从休息室里出来的薄慎，第一时间去看望了马星星，对方的状态看起来已经有所恢复了，这个时候还在撤离点尽力帮忙给民众分发饮用水和营养液。
只是从他的眉宇之间，还能看出那种突破极限之后的疲惫。
不过，他的眼睛倒是看起来很亮。
简直像只小狗一样。
薄慎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就发现马星星的奶奶似乎也在这儿。
对方看起来已经很老了。
星际时代的人能从外表上让人看出很老了，一般都是真的百来岁风烛残年了。
但让薄慎有点奇怪的是，对方按理来说是绝对符合老弱病残孕的标准的，根本不应该留到最后两批撤离。
怎么会……
马奶奶的目光忽然间就瞟向了薄慎。
薄慎顿时紧张起来。
有种突然跑到小伙伴家里，然后刚好撞到对方严厉的村长爷爷的感觉。
只是在他莫名其妙地站得笔直之前，身旁的白鸾乌龙忽然很平静地用力攥了一下他的手。
薄慎的注意力当即被转移。
他不明所以地看向身旁的小狗。
小狗垂眸，眼神里充满了可靠和信任，顿时就把薄慎的心脏都给烫了烫，让他整个人都充满了未知的勇气。
不就是老奶奶吗？
他这两天跟着马星星一块搜救撤离的时候，可没少扛过！
所以，他摸了一把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和终端，就理直气壮地走了过去。
按照以前的礼仪去见朋友家的长辈确实不能空着手去，但他现在又不是上朋友家见朋友的长辈！
更何况他都那么穷了。
穷得跟马星星半斤八两的，马奶奶一看就是明理的人，不会为难他这种穷小伙的。
在薄慎走过去的时候，马星星甚至还脑子一抽，本能地给他也发了一罐营养液。
接到营养液的薄慎微微一愣，但他也没把它再还回去。
等之后上了星港，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
这配发的营养液虽然没味道不好喝，但好歹能充饥，营养也还算全面，一罐实在不行都能抵上整整一天的三餐。
薄慎已经打算好了，等上了星港，他就申请个一般来说会以廉价至少提供给受灾星际移民居住的小单间，然后就买全息舱，买了之后就上线看看能不能找点外快，反正到时候他还能申请救灾的津贴。
凑一凑，一个全息舱也够了。
薄慎相信，不管在什么年代，只要学生群体有钱，那么代课代写作业代万物都是必然会存在的需求。
他以前在学校里跟舍友一块养那只小土狗的时候，就没少代写大作业赚点外快，来给小狗买骨头改善改善伙食。
此时的薄慎，完全想象不到自己之后还会遭遇什么离奇的事件。
他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想点办法赚点钱养活家里的猫猫狗狗了。
不过，他这几天在废墟里搜救，实际上也算是捡到了不少看着就很值钱的东西，全都塞在了他的随身小背包里，只等上了星港，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再拿出来换成星币应急。
霜华星确实不是一颗富裕的宜居星。
但很显然，就算是在最贫困的行星上，也会有那么一部分比其他人更加富裕一点儿的人群。
薄慎走到了马星星的身边就准备坐下。
他今天的搜救任务已经完成了，接下来该做什么，他打算等等所长的现场调度命令。
直到这个时候，薄慎才感觉到自己身上的那种虚软，不知道是被异形给吓的，还是刚刚被小狗给拱的。
所以他坐到一半的时候，毫不意外地就被马奶奶一把拉了过去，跟小白瞬间就拉开了距离。
对方看起来很严肃。
薄慎：“……奶、奶奶？”
马奶奶凑到他的跟前，浑浊的眼睛似乎是盯着他观察了两秒，鼻翼微微煽动。
“我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薄慎：“什、什么话？”
“不要太相信你旁边的那只小狗。”
薄慎：“啊……啊？”
“会咬人的狗不叫。”
薄慎看似认真地思索了两秒：“我们家小白不会咬人，他是专业的退役作战犬。”
马奶奶瞥了一眼本来想拉回薄慎，但是在听见薄慎的话之后，直接拉都不拉了，对着自己耀武扬威的小白狗：“……哼。”
白鸾乌龙的眼睛都笑着眯起来了。
小狗笑得甜甜的。
耳朵也竖得高高的。
可是，马奶奶立刻就从中窥探到了一丝强烈的小狗挑衅。
所以，她也笑了一下，然后对着薄慎说：“小狗什么都知道。而且，小狗的坏心思可多着呢。”
薄慎的表情更奇怪了。
“那个，其实我们家小白平时连沙发拖鞋这些都不咬的，他很乖的……”
此话一出，马奶奶跟正在挑衅的白鸾乌龙都是一静。
更别提一旁刚刚从宇文所长口中得知自己实际上算是半头马犬的马星星。
马星星：“……有没有一种可能，不是所有小狗都觉得拖鞋跟沙发都很适合咬的？”
薄慎：“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说着，还很是自信地特意强调了一遍：“我的退役犬领养考试是一百分，我回答过这种问题，只要是小狗就会咬沙发，但我们只要通过良好的训导，小狗就不会用这种错误的方式来继续发泄自己的剩余精力跟情绪了。”
马星星：“……”
你确定你考的那是一百分？
马奶奶：“……”
傻孩子，这里除了你，没有别的人类了。
白鸾乌龙：“……”
我下次要不要让那只笨猫代咬一下沙发跟拖鞋，制造我是小狗的假象？
算了，我还是直接汪吧。
所以，白鸾乌龙并没有给马奶奶继续在薄慎面前揭露他的机会，强行就假装害怕那么多人的环境，而自己只是一只社恐小狗，往薄慎的怀里一钻，就开始使劲撒娇转移话题。
反正薄慎现在给他拴着链子，看见的人就算不太理解，但也不会产生什么疑惑。
毕竟，小狗跟人类撒娇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吗？
只要在共同体上过学的人，都会知道作战犬是人形的，但是忠诚英勇小狗。
马奶奶：“……”
妈的，想咬死这只一看就是满肚子坏水的坏小狗。
但她很显然已经通过刚刚的谈话，深刻了解到了薄慎的潜意识里，就完全信任白鸾乌龙。
在这种情况下，她就算跟薄慎说：不要随便让小狗对自己为所欲为，要不然真的会怀小狗的——大概薄慎也只会红着脸跟她解释，他不是这样的变态，那只小狗也不是那样的坏小狗。
盲目的人类真可怕。
不过，这头作战犬到底哪里挖出来的古董人类，连作战犬的基本常识都不了解。
可是马奶奶止又欲言、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通过白鸾乌龙的状态跟制服，隐隐察觉了这头作战犬的某种潜在阴谋。
她选择了闭嘴。
如果这头作战犬真的能做到那种事，无论如何对于她的孙子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要不然，以马星星的性格，他真去了远星指挥学校，就算上面有人能护着他，他都怕是未必能一直平安。
作战犬终究是犬，不是人类。
马奶奶长叹了一口气。
可她的这口气还没叹完，就听见外面爆发了一声惊呼——“你们看天上那是什么？”
现在是标准时间白天的二分之一黑夜，按理来说，为了节省点能源，他们就算不稍作休息，也不可能到撤离点外到处跑的。
毕竟现在还是霜华星的冬天，虽然因为地震等原因释放了大量的地热造成了“暖冬”，但冬天的室外终究还是冷的。
这是……
“不好！是大气出问题了！”
“快去喊所长！”
早就听见这些响动的薄慎拉着小白就冲出了临时的避难所，紧接着他就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景象。
天，裂了？
第40章 变故
在看见天空的异常的瞬间，薄慎就选择了调头返回撤离点内部。
大气的稀薄必然会导致大气内的辐射急剧升高，而紧随其后的就是空气的快速逸散，脆弱的人类很快就会感觉到呼吸困难。
所以，薄慎第一时间就冲进了撤离点的仓库里，取了两只呼吸喷雾。
如果真的遇到极端情况的话，呼吸喷雾至少可以维持他跟小白三个标准时的呼吸。
太空辐射在近地面的情况下，在这些时间里还不至于突飞猛进到会直接致人死亡的地步。
薄慎的脑子很清醒。
他的偷天换日改头换面的计划，就快要成功了。
越是这种时刻，他就越需要保持冷静。
不过，在他回家取机甲之前，他还有一件事需要跟宇文所长交代。
那就是管理局那个“老大”的事。
薄慎其实最近一直都在思考，为什么对方会对自己产生必须下死手的理由。
如果仅仅是因为他跟小白弄死了他的手下，差点害他暴露的话，这个理由实际上并不充分。
但是今天遭遇的异形，突然间就启发了薄慎的灵感，立刻就让他想到了某种非常危险的可能。
那就是，“老大”在霜华星经营的最赚钱的业务，也许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倒卖矿产，而是——
“你说他的实际目的是在霜华星潜伏抽取更多的基因，做非法生物实验？！”
本来准备出门对撤离点还在等飞船的民众进行安抚的宇文所长，他突然产生了一种非常荒谬的感觉。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里应该是远星对吧？我们远星……”
远星是在星链屏障之内的，自由的穿梭虫洞根本无法在远星之内自由地打开。
可是，远星的星链建成的时间才过去了百来年，而一个人类在共同体内的平均生存极限年龄是两百。
而且，他还是两年前才调到霜华星来做治安所的所长的，平常有相当多的时间都是在治疗舱里治疗缓解畸形基因给他带来的痛苦。
在这件事上被对方成功瞒住，是完全有可能的。
所以，宇文所长说着说着，自己就先说不下去了。
没有猜到非法生物实验这件事，确实是他的问题。
自从离开了泛星之后，他好像就开始变得不够谨慎了。
是远星虽然没内外星域那么安稳，但放在泛星也跟天堂没两样的平静生活，磨灭了他的理智吗？
薄慎看着所长的脸色就知道自己说的话说动了所长。
但他不是来责怪对方的，他是来解决问题的。
“所长，取消掉最后一次撤离，把它并入到距离我们最近的一次撤离吧。”
闻言，宇文所长看了薄慎一眼，薄慎只是保持着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色，反望着对方。
“不会真的有滞留的活人了。”
其实，他们都知道，按照现在突然加速的大气最后逸散速度，等到最后一次撤离的时间，别说星球其他地方的民众了，就算是在撤离点也活不了人了。
在可怕的宇宙暴露环境里，所有人都得死。
所长没的选。
薄慎也知道。
最终，所长还是做出了变更计划的决定。
必须要尽快将撤离点的这些人都送出去。
他不是神，他救不了所有人，但至少这些在他眼前，基本上还是相信共同体的人，他必须要保护好。
只是，等他当着薄慎的面，向星港方面发出了提前撤离的信号之后，撤离点外却传来了一声极其惊恐的叫喊。
薄慎直觉不对。
他想拉着小白赶紧从反方向的门溜走，回家至少有机甲能保护自己。
然而，宇文所长却直接拉住了他。
他没有绕圈子：“根据我的经验，如果前面出现了异形连我们撤离点都包抄了，那后门一定也有异形在等着你。”
说完这句话，他就掏出了手里的配发激光武器，步伐平稳得完全看不出异样地走向了声音发出的方向。
以前在泛星的时候是没有条件做好人，只能杀人放火，他现在在远星目前还是想尽量做个跟远星相对适配的好人的。
薄慎目送着宇文所长走出去。
他犹豫了一秒，并没有继续从后门离开。
反而是默默爬上了撤离点的房屋二楼。
二楼是露台，能够直观地看到下方的场面。
宇文所长预料的不错，他们实际上已经完全被异形包抄了。
看着下方黑压压狰狞扭曲的异形，薄慎的眼睛里倒映着这副场景，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了好多，只不过他的脑子仅仅空白了一秒，就开始疯狂地思考对策。
他并没有注意到抓住他的手的小狗，在看到这个数量的异形时，眼睛里流露出的隐隐担忧。
这些异形已经不是他控制的那个隐藏遗留非法基地里出来的了。
它们应该是近些年被新制造出来的异形。
这意味着，在他都不知道的地方，还有更多的非法基地。
对方会有武装吗？
小狗终于有点开始担心了。
他其实手都已经摸向空间纽了，但宇文所长先出去了一步，在行动上也抢在了他之前，所以撤离点之外的民众已经被他给先撤回来了。
撤离点的房屋虽然是临时的，可是它的目的就是防震保护，整个房子都是一体化的高强度金属盒子，所以外面的异形一时半会儿肯定是没办法冲破冲进撤离点内进行屠杀的。
但白鸾乌龙的脸上并没有因此而产生什么特别的情绪。
小狗遭遇过的绝境太多了。
现在都还只是小打小闹而已。
异形并不是他们作战犬最危险的敌人，隐藏在异形背后的那些人类才是。
薄慎想不出办法。
而且由于撤离点外面的人都撤回了撤离点，所以底下的异形显然已经注意到了他，它们就像蚂蝗般地弹射上了二楼。
被吓得脸色苍白的薄慎赶紧拉上小白，回到了撤离点内部，死死地关好了门。
“咣当咣当……”
如雨点一般催命的肢体撞门声，在相对宽阔的楼道里回荡着回荡着，简直像同时也在敲打着薄慎敏感的神经。
薄慎的夜视力良好，所以此时此刻，他能清晰地看见厚重的金属门板面上，那一道又一道内向若隐若现的凸痕。
这些异形的力量太大了，也数量太多了。
如果不赶紧想想办法，很有可能他们别说最后一次撤离了，连下一次的撤离都未必撑得到。
盯着眼前的门愣了好一会儿，薄慎才赶忙拉着白鸾乌龙下楼。
他需要把这件事告诉宇文所长。
不管怎么说，所长总比他们对付这些鬼东西更有经验。
结果刚一下楼，薄慎就被所长带人堵了个正着。
原来是这点时间里，所长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应对。
他需要薄慎的帮助，或者说，是需要小白的帮助。
宇文所长也很清楚，光靠撤离点这个临时的高强度房子，是不能撑到下一次撤离的。
而且，他还有更糟糕的怀疑。
等到表面上的事情安排好，薄慎也答应了的时候，他才当着所有人的面，拉着他进了休息室详谈。
宇文所长不敢把心底更糟糕的怀疑透露给其他普通民众知道，这种时候要是乱起来的话，他们就真的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被拉进休息室的薄慎没有犹豫，当着所长的面，他就问开了：“您是不是在怀疑，我们的撤离提前信息，并没有真正地传达给星港方面？”
宇文所长勉强地挤出了一个安抚的笑。
他知道，跟聪明人说话，不需要太过啰嗦。
薄慎立刻就明白了，对方也有这种担忧。
那么，下一次到达的撤离飞船，很可能人数上就不能够全部都上去乘坐了。
事实上，是肯定不能全员上飞船。
这也是薄慎在第一时间听见了宇文所长想找小白帮忙带跑那些异形，“减缓”一点撤离点房屋破损的速度的计划的时候，就选择主动接受这个任务，跟小白一起去执行的主要原因。
下一次的撤离飞船肯定硬塞都塞不下目前撤离点那么多的人。
所以，必然有人要被留下。
本来他要乘坐的就是最后一批相对最空的撤离飞船撤离，在所长的庇护下，他的假身份不再是问题，而且所长还答应了他，倒时候假装路过他家，顺便把他家里的猫猫和一些“贵重物品”都接走。
薄慎这些天在撤离点的努力工作，所长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虽然已经和这个年轻人有了一笔交易在先，但薄慎实际上根本没必要在撤离点这边忙前忙后，还把几乎所有天亮的时间都花费在跟着马星星一块搜救上的。
他完全可以安安稳稳地在家里窝着，一直苟到最后一天，再开着自己家里私藏的机甲，非常稳妥地前往星港自动申请避难的。
薄慎虽然不想马星星那么热情，但他真的已经足够帮忙了。
就算预备役理论上是需要几乎无条件接受临时的征召调配工作的，可宇文所长心里也跟明镜似的，薄慎靠自己是绝对不可能通过速成班预备役的审核的，那么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那只小白狗在暗中做了点什么手脚。
所长一直以来都习惯用人不疑，所以他在用薄慎之前，其实已经把这个人都调查了一遍。
于是，他就知道了这个家伙实际上是去报扫盲班的，结果不知道怎么就报成了速成班的事。
也就是这个人是薄慎，要不然换了其他人类来，高低得把那条小白狗怀疑个底朝天。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想到这里，所长的脑子都忍不住热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就想给薄慎暗示一下小白狗的问题。
然而，所长堪堪回神，就看见了正在搂着小狗不停轻轻耳朵以做安抚的薄慎。
“不怕不怕，我们家小白是最勇敢的小狗了，对不对？”
白鸾乌龙可劲儿地在薄慎的怀里蹭脸：“嘤！”
所长：“……”
算了，这件事先放一放。
我们先考虑保命的事。
薄慎完全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他只知道小白一脸害怕的样子，好像刚刚所长的要求，他听懂了一样。
小白应该是听懂了吧？
这种指令作战犬应该是学习过的。
想到这里，薄慎又摸了摸小白的头发。
他对小白突然又内疚了一点，没想到最后还是得要小白跟他一块去冒险开机甲。
“咚！”
休息室的大门忽然被人给打开了，紧随其后还跌进来一个人。
薄慎定睛一看，就看到大门外浑身是血的马星星，以及那个被他丢进来的人——是当时在宠物医院给他推荐养狗交流群那名黑柴的主人。
虽然因为最近都太忙了，薄慎都没有时间打开自己的终端看看那个群，但是他也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只是暂时那种不对劲，他还没办法确定而已。
而没有证据，他也不好直接跟对方对质。
薄慎从这个意外的人身上收回了视线，主动跟门外的马星星对上了视线。
不知道怎么回事，连脸上都沾染了飞溅血迹的马星星，他看起来已经没了早上面对异形时的那种稚气。
他看起来比从前值得信赖了许多。
薄慎就看着马星星朝自己点了点头，紧接着就指着地上的人，向所长汇报到：“这个人刚刚在门外偷听。”
宇文所长望向对方略带疑惑的眼神顿时就冷凝了下去。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东西，就是叛徒。
然而，马星星堪堪指正完，对方就大呼冤枉，并且欺负马星星不了解情况，爬起来就解释自己只是不放心，所以才会在明知道这种行为不好的情况下，跑来偷听的。
薄慎看着这个人熟悉的脸孔，顿时就有了一种就想上手检查一下这个人的随身物品的冲动。
但宇文所长直接拦住了他。
于是，薄慎就没动。
他只是等着所长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可宇文所长看起来只是一脸“痛心疾首”地上前，主动将对方扶了起来，还帮人家拍了拍刚刚身上被丢出来的灰尘，尽量和善地解释了一番他们的调虎离山拖延计划。
薄慎不知道那个黑柴主人有没有信，但他能看得出来，马星星对所长的反应很不能理解。
平常他们治安所被迫管各种鸡毛蒜皮的事，没事还要夹在中间两边都不是人，被打一顿也就算了。
现在都进入最紧急的情况了，怎么所长还这么纵容这些人？
要知道现在已经到危急存亡的关头了，就算是按照共同体严苛的治安员管理法，他们哪怕误杀了不是破坏分子的民众，等他们到星港的时候被人披露出这件事，也不会被从重处理的。
这是远星并不好的治安员生存环境所决定的。
每年远星都会发生至少上万起针对治安员的大大小小报复事件，远星的民风远不如内外星域来的安稳。
正是因为乱，共同体才会特别允许远星的治安员用重法管理。
而同时伴随着权限扩大的，是治安员能够动用的武装力量的缩减。
其实哪怕是在十年前，他们霜华星的治安所也还是有配武装机甲的。
是最近几年，远星的治安状况出现好转之后，他们这些星港下属小治安所的武装机甲，才被渐渐收归了星港，从根本上杜绝治安员滥用暴力的可能性。
就算这个人刚刚真的只是因为单纯的害怕而在偷听，那不久之前，这个人把一个人推向异形的场景，都还清晰可见地停留在马星星的脑海里。
他可是拼了命，好不容易才从异形的手里把大半个人给抢回来的，身上全都是血。
也幸亏老治安员之前一直卡着能源，要不然他们撤离点的医疗舱怕是还没这么多的能源，用在紧急治疗大动脉破裂，肢体重度缺损上。
薄慎及时察觉了马星星的气愤，暗中出手拦住了对方。
他想，也许宇文所长是想要利用这个人做点什么。
而很快，所长就印证了他的想法。
那个狗主人很快就被所长明面上安抚好，骂骂咧咧地离开了休息室，走之前他还特意凑到马星星的跟前，朝马星星阴阳怪气道：“年轻人，看看你们所长，再看看你，谁是所长谁是临时工，一目了然，哼。”
话音未落，对方似乎也怕马星星真被气疯了打他，忙不迭地就往外走了。
但就在他往外走，已经走出门的时候，所长突然紧张地朝马星星说了一句：“马星星，你赶紧去把门关上。撤离点的大门质量不行，很可能不用半小时就破了，我们必须在那之前尽快安排人出发，把那些异形尽量骗走，甚至想办法逐个击……”
狗主人尽量放慢了脚步，可惜马星星的动作加快了。
看见他还在门口站着，还忍不住推了对方一把，强行将人推出了两米远，砰地一声关上了休息室的门。
显然压着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发泄。
在把门关紧之后，马星星就想质问所长。
明明所长刚刚是跟他一块儿看见这个人把别人推给异形的。
但薄慎没等他开口，就抢先一步，向所长询问到：“要执行B计划吗？”
宇文所长顿时侧目，不过最后，他还是点了点头。
“这是最优选择。”
得到了所长的肯定，薄慎立刻就明白了。
毕竟，哪里真有什么B计划啊？
只不过是他和所长都觉得这个人不太对劲，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个人很有可能手上有针对异形的什么东西。
所以，所长才会想办法暂时安抚住这个人的情绪，然后在最后的时候又假装没有注意，命令马星星关门，却让这个人偷听到了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很明显，所长是在逼迫这个人想办法尽快从撤离点逃跑，而不跟他们困死在这里。
只要对方动了，就会露出破绽。
一旦对方因为求生欲露出的破绽够大的话，也许他们真的能有什么B计划也说不定。
调虎离山还是太过冒险了。
宇文所长也没想到薄慎能那么快就领会他的意思。
不过，在他跟薄慎对一对想法之前，马星星果然还是急得不行，主动请缨：“所长，都这种时候了，我家里的奶奶都困在这儿了，您可不能阻止我了。薄慎他都不是治安所的人，您怎么能逼人家给我们拼命？而且，就算他真的是自愿的，他之前为了救我，都主动留下来断后面对异形了，我得还人家的情，要不您这次让我去算——”
所长默默起身，摸了摸急得跟什么似的，就差甩尾巴嘤嘤嘤的马星星。
“别急，你听我说。”
他一边安抚马星星的情绪，一边给薄慎打了个手势，意思是他可以自主决定接下来的行动内容。
一个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里猜到他想法的人，确实是个很有天赋很聪明的人。
就算不说，薄慎应该也能独立完成这件事了。
毕竟，对方如果真的有安排潜伏进撤离点的破坏分子，应该也就这么一个人。
这一点信心，宇文所长对自己还是有的。
更何况，薄慎身边带的，还是泛星的头号教官犬。
别说让白鸾乌龙调虎离山了，就算说他能一只狗把外面那些异形都处理了，宇文所长都信。
白鸾乌龙还没动，说明事情还没有紧急到他非出手不可的程度。
很快，薄慎就走出了休息室。
他最后关门的时候，所长已经在给马星星慢慢解释有关“B计划”的事了，听得小马犬一愣一愣的，薄慎都隐隐能看见小狗头顶困惑的耳朵。
不过，他并不知道马星星也是人形小狗。
离开休息室的薄慎直奔撤离点大门。
撤离点其实不止前面后门还有楼顶的飞船备用通道门。
但普通人能够想办法开启的，也就是这三扇门。
其他备用隐蔽门在所长没有开启权限的情况下，都是绝对锁死的状态，就算是星港管理局的局长来了，没经过宇文所长的同意，这门也开不了。
薄慎很快就检查完了三扇门的状态。
等他回到大厅里的时候，正好看见那名眼熟的黑柴主人，跟老治安员正在套近乎。
治安所一共十名正式治安员，上次所长行动的时候，就抓了五个，剩下两个在撤离的飞船上负责维持秩序，跟星港交接。
所以此时此刻，在霜华星上，哪怕加上马星星，实际上统共也就三名治安员。
而且，薄慎怀疑马星星的情绪那么激动，是因为身受重伤的那个人，刚好是除了所长和老治安员之外，另外的那个治安员。
要不然，平常的马星星就算情绪激动，也会尽量控制自己的脾气，不对普通人动手的。
他真的是被逼急了。
不过，老治安员不知道是真没看见刚刚马星星看见的场景，还是假没看见，这个时候他竟然附和着那个人的搭话，非常有语言艺术地借着对方的话，夸奖自己的同事。
“你说的对。他确实做事不太经过脑子，不过我们这些治安员都这样，看不得普通人面对这么大的危险。唉，要是换了我的话，大概也就是做得能比他稍好一点儿，自己不弄得伤得那么厉害吧。”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旁边素不相识的普通人听了这话，也忍不住跟着感慨：“你们治安所的人确实蛮好的，我上次多买了点东西回家，为了省钱都是徒手搬的。结果到半路实在是搬不动了，刚好就遇见了你们所里的那个特别热情的小年轻，他二话没说，就帮我把东西分了大半，帮我搬回了家。我都没跟那小年轻说话请他帮忙呢，他冲过来的时候还给我吓一跳。人确实是是蛮好心的。”
“你这么说我也有点想起来了，前段时间有一回，我上我姐夫家被灌醉了，脑子迷迷糊糊地离开的姐夫家，然后半路就不知道怎么了，睡冰面上去了。最后听我老公说，好像也是治安所的小伙子半路看见了，把我给背回家的，要不然冻都冻死啦。”
“咱们霜华星的治安所还是人很好的。”
“是啊是啊……”
那个人：“……”
你们在说什么啊？！
我刚刚说的是这种话吗？！
我有半个字是在夸治安所吗？！
而且现在是夸奖治安所的时候吗？！
你们这些不知死活的愚民！！！
薄慎在暗地里看得津津有味。
他算是看出来了。
霜华星的治安所里，这老治安员也是个精明的。
他大概确实是没瞧见刚刚马星星瞧见的场面，但他怕是已经看出这个人不对劲了，所以才会刻意控制着谈话的话题风向。
明明不久之前还很紧张的撤离点内部，这个时候俨然外面的异形都不存在了，隐隐就透出了一股非常团结的稳定和谐气氛。
搞得那个人脸色铁青，还得装自己是同意老治安员的说法的，他和大家都一样。
直到快过了宇文所长所说的半小时的时候，那个人才终于忍无可忍了，抓住了老治安员年纪大，行动不方便，给人取营养液的机会。
只见半路离开了一下，又回到老治安员身边的那个人突然发作，一把抢过了老治安员特别谨慎公开地挂在手臂上的撤离点钥匙芯片。
薄慎都没看清对方掏出了什么东西。
反正等他再次关注那个人的时候，对方已经把老治安员的开门芯片拿到了手。
然后，直冲二楼的天台门。
这一系列的行动，几乎全部都在薄慎的预料之内。
但在对方跟自己擦肩而过的时候，薄慎还是假装了一下什么都不知道，特意把对方给放进了楼梯间。
他得要保证对方确实把那个某种也许能够控制异形的东西，绝对藏在自己身上，这样等会把人给逼到门口的时候，他们就能用最快的时间，获取到这种东西。从而暂时解除危机。
反正，薄慎刚刚已经偷偷摸摸地把后门跟天台门的锁全部破坏性锁死了。
就算这个人真从老治安员所里偷抢了钥匙，也不过是给他们一个更完美的瓮中捉鳖理由而已。
毕竟，这些行动几乎都是在普通人的眼皮子底下进行的。
薄慎连治安所的临时工都不是，做这些看起来像是把人打一顿的事之前，确实要做一些适当的铺垫，来避免接下来有可能导致的潜在问题。
一切都很顺利。
在将人成功逼到天台门时，对方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手里的钥匙根本打不开门，所以他还在跟薄慎虚张声势地拖延时间——“你们这群蠢货就等着给那些白痴治安员陪葬吧！”
薄慎静静地站在原地。
他已经学习了速成的对敌基本观察法，所以他在等对方露出最大破绽的时机。
人类的手指紧张地攥紧了身边小狗的手，但薄慎明面上还是一脸的困惑和担忧：“等会儿我会出去帮忙把那些异形引走的，很快撤离的飞船就来了，你根本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你为什么要这个时候逃出去自寻死路呢？明明待在大厅里等一等就好了。”
可是，对方很明显刚刚已经被老治安员恶心够了。
所以一听薄慎这种无条件相信治安所的话，他整个人都不好了，脸上的表情更是狰狞无比。
“你？！你这个蠢猪！你们配得上人类这个万灵之长的称呼吗？！你居然相信这些蛀虫垃圾？！”
“他们是在逼你去为他们拼命！你这个蠢货！”
“验证通过。”
天台门的门锁系统被成功打开了。
那个人顿时露出了欣喜若狂的表情，他完全没注意到根本没有任何动静的门内动机，直接回头对着薄慎就是一句：“你们就等着被进化消失吧。”
而同一时间，薄慎也掩住了眼底的精光。
他松开了紧握着白鸾乌龙的手，微微踮起脚尖，附耳对小狗道：“上吧，小白。”
白鸾乌龙控制住了自己听见薄慎作战指令的异常兴奋本能。
作战犬像闪电一样地精准抓住了人类给他下达这个指令时所把控的时机，甚至都没等薄慎看清，他就将那个人踩在了脚下。
双手双脚关节全部卸掉，对方脸上那种终于逃出生天的欣喜若狂还残留着没有逝去。
很是滑稽。
但薄慎并不关注对方的滑稽，他在紧盯着对方的手指，生怕对方又从哪里掏出什么脑控的危险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这似乎是他多虑了。
一个潜伏在霜华星这种小地方的破坏分子，确实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狡猾危险。
老治安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的时候，恰好看见小白将人踩在脚底的一幕。
小狗的耳朵在头顶竖得高高的，时刻保持着警戒。
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不受控地流露出了小狗对抢猎物的其他生物的压迫。
老治安员：“……”
这么凶的作战犬，所长私底下到底为什么要喊人家小白狗？
但他好歹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老人家了，所以没等白鸾乌龙或者薄慎先开口，他就非常主动地上前——在跟薄慎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还专程拍了拍薄慎的肩膀，感谢了“热心星民薄先生”——然后才不紧不慢地凑到被踩在地上表情完全凝固的人跟前，很是谨慎地将对方软绵绵一看就失去了力量的双手双脚全都锁了起来。
足足用了三对限制环。
薄慎：“……”
果然，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几乎是老治安员完全将那个人锁死的瞬间，白鸾乌龙就冲回了薄慎的身边，撒娇地抱住了薄慎，非常生动地表演出了小狗邀功的场景。
反正这里暂时也没别人，那个老治安员不是多话的人。
薄慎只得抱着小白，亲亲小白的额头，用哄小奶狗的语气夸奖小白：“我们家小白最厉害啦，要不然我怎么在那么多退役小狗里，一眼就看中了小白呢？”
当然，这是假话，退役犬只能等资格审核通过之后被分配，不能被领养人挑选。
不过，白鸾乌龙还是假装自己没听出问题，可爱地直接把脸埋进了薄慎的颈窝里，发出嘤嘤的声音。
老治安员：“……”
醒醒！你是作战犬啊！你不是普通小狗啊！
而听到动静姗姗来迟的宇文所长，他也在老治安员之后，拨开了看热闹的一群人，及时赶到了这里。
他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就熟练地将对方口袋里的“某种异形控制器”给搜刮了出来。
薄慎忍不住怀疑所长说他有钱，到底是他拿到手洗白的家业很多，还是他以前天天在泛星捡尸，才搞到了那么多钱。
这看起来也未免太熟练了一点。
但这里围观的普通人太多了，宇文所长大概还是要面子的，所以薄慎强忍住了没有吐槽。
虽然搞到了“B计划”的关键道具，可是，他们并不能确定这个道具就是真的有用的。
就算这个人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但其他犯罪团伙里的人未必不会在背地里给他动手脚，让他死在这里，自信地死在异形手中。
毕竟，他们都已经是犯罪团伙了，总不能指望犯罪团伙里的罪犯相互之间有爱和谐互相帮助。
薄慎静静地跟在宇文所长身后，重新返回了大厅，一路走到了大门前。
那个“关键道具”只有一个按钮。
在按下按钮之前，宇文所长默默回了一下头。
他能看见自己身后站着一群不明所以但眼睛里充满期待的普通人，还有两只表现得十分平静的作战犬，以及一个古怪之中又隐隐透露出某种智慧的薄慎。
一双双眼睛照射在他的身上，瞬间就把他从不甚明亮的角落里，硬生生拽到了聚光灯雪亮的舞台中央。
这要是假的异形控制器……
算了，他都能那么走运的一路苟命苟进共同体在远星养老了，想来运气应该也不能太差。
宇文所长收回自己的目光。
“三——”
心瞬间莫名跟着提到嗓子眼的众人还没来得及跟着本能倒数，所长就按下了那个按钮。
异形骤雨般的敲门声，顿时停滞。
人群里立刻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然而，薄慎却没有跟着欢呼。
他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所长的脸色。
对方似乎也存在跟他一样的担忧。
薄慎犹豫了三秒，又看了看周围正在欢呼的人群。
他还是主动站了出来。
现在的撤离点，宇文所长肯定是不能出事的。
他留到最后才撤离，本来就是为了给大家做主心骨，稳定所有人的。
而治安所能动弹的人现在也就还剩下马星星和老治安员，让一个行动迟缓的老人去趟雷根本不符合常理，而让马星星去其实也还算可以，但他万一出事，撤离点绝对的治安力量会被削弱很多。
就算所长有计谋，老治安员有丰富的经验和洞察力，可是没有一定维持稳定能让人一眼就被震慑的年轻人作为支撑，到时候的局面会变得很被动。
更何况，薄慎相信就算自己真的出现了什么问题，小白也一定会及时用尾巴把他给拉回来的。
小白最可靠了！
“所长，让我先走出去看看吧。”
听到薄慎的话，宇文所长微微松了一口气。
他也知道这种时候让薄慎去是最正确的选择，可他也知道薄慎本来并不是主动成为预备役的，而且这种近乎于让人去送死的事，他之前为了尽量稳定因为异形的出现而骤然爆发混乱的普通人，已经做过一次了。
这个时候再做，就太过分了。
薄慎能够自己想明白厉害，主动站出来帮忙，确实是比较好的选择。
事实上，宇文所长更倾向于让白鸾乌龙去。
这只小白狗的经验和实际能力比他能想象到的极限还要更强。
他去是近乎万无一失的选择。
可惜……
看着在薄慎身边假装小狗撒娇贴贴的白鸾乌龙，所长背地里吐了一口老血。
都是干过黑活的人，谁不知道谁啊？！
他当年还为了保命，伪装过星际马戏团的美女蛇陪老板喝酒呢，没想到这只狗居然能装得比他还更没下限！
所长憋了半天，好不容易才从装狗的小狗身上挪开视线，准备同意薄慎的行动。
然而——
“所长，让我去吧。”
宇文所长立刻回头就要开骂。
可是，一贯逆来顺受很是听话的马星星这时候已经完全不听他的了。
他制服上的血迹已经干透了，显露出深褐色的诡红。
小马犬没有竖起来机警的耳朵也没有紧绷的尾巴，但哪怕是薄慎，在这个时候也感觉到了对方的认真。
“所长，你说的话我想了一个月。”
“我一个月两千，可做治安员保护大家是我的理想，所以，我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