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泛早就习惯了薛肆的动手动脚,他哥从小多动症,坐不住。
每次给他当模特的时候也是不动一动就难受。
梁医生听到这话,有些讶异,但还是对佘泛说了声:“那提前祝你生日快乐了。”
佘泛先嗯,再平淡地回了声谢。
两人之后进入病房时,梁琼甃见到薛肆来了,很是高兴:“四仔回家啦。”
梁琼甃这个年纪的老人,关心的无非就是那些问题。
谈对象没有、工作怎么样。
在听到薛肆说退役了,不打拳了后,梁琼甃就更高兴了。
她拍拍薛肆的手:“不玩了才好,你也二十五岁的人啦,稳定点,就做做生意。人家姑娘也放心。”
薛肆好笑道:“外婆,我还没谈呢。”
梁琼甃:“知你没谈啦,我是同你说以后嘛。你玩那个,多危险呀,小姑娘看了就怕。人家也不放心跟你拍拖,你现在不玩了,说不定下次来看我,就给我带个孙媳妇回来了。”
“哪有那么快。”
薛肆语气随意:“我又不招人喜欢。”
佘泛听到这话,心说他哥原来也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
但梁琼甃却呿了声:“胡说八道,上回阿娟那女儿来玩,正好看见了你的照片,就喜欢得不行,阿娟还说人追着你好多比赛看了。”
阿娟是梁琼甃的护工,梁琼甃这么提了,肯定是有点别的意思:“你下次来,提前跟我说声,我叫阿娟喊她女儿来,你俩也认识认识。”
她絮絮叨叨的:“我看那女孩子也挺好,正经大学毕业的,就小你两岁,现在在电视台上班。”
大概是没想到自己这趟来还要面临相亲问题,薛肆轻嘶了声:“外婆,可别。”
他头疼得不行,但又想不到办法打消梁琼甃的念头,于是干脆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佘泛:“?”
他一瞥薛肆,就知道这人在撒谎。
但梁琼甃却信了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二……
她略带疑惑地看向佘泛:“饭饭,你上回不是跟我说四仔没喜欢的人么?”
佘泛面无表情,刚想残酷拆穿薛肆,就忽然感觉自己的手被人碰了下。
薛肆的手指腹和掌心都带着茧,手背也是。
粗粝却温暖干燥。
他的食指放在佘泛的手背,拇指抵着佘泛的手心,很轻地捏了一下佘泛的手。
佘泛知道他的意思。
鉴于这人刚帮他收拾了行李,佘泛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由着薛肆圆场:“我没跟他提,他才多大啊,知道这些干嘛。”
佘泛:“?我过几天就十八了。”
他不是很懂薛肆到底为什么老觉得他是十二三岁的小孩。
“十八而已,还小呢。”
“已经成年了。”
“法律上成年不代表你的心智足够成熟了。”
……
两人吵起来,梁琼甃看着,也不劝架,就笑。
因为佘泛跟薛肆也就是拌拌嘴,从小就这样了,两孩子不会真闹情绪。
而且……
梁琼甃看着佘泛,目光温柔。
饭饭只有在跟薛肆斗起嘴来时,才会有点鲜活的气息。
这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越长越沉默了。
她有时候看着佘泛,难受得厉害,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白化病,终究成为了横在佘泛心里的一根刺。
等他们离开疗养院时,时间已经不早。
薛肆就近去超市买了菜,佘泛就在车上等。
去之前,薛肆问佘泛想吃什么。
很记仇的佘泛冷漠道:“你的头。”
薛肆哼笑:“杀人犯法。”
最后薛肆买了条鲈鱼准备做不炸版的糖醋鲈鱼,佘泛喜欢吃这个。
又买了半边新鲜的三黄鸡弄个白切鸡,再烫个蚝油生菜,这顿晚饭就差不多了。
只是回去的路上,经过老街,佘泛看见有夜宵摊已经开始在外面洗东西做准备了,又说:“晚上吃烧烤吗?”
薛肆家里有炭烤的架子,还有个露天大阳台,宽阔到开个小派对都不成问题。
他也会弄这些。
所以听到这话,薛肆都没问你想吃吗这种问题,而是直接道:“那吃完晚饭我去买点食材。”
佘泛嗯了声:“带瓶椰汁。”
他俩都不喝酒,佘泛是薛肆不让碰,薛肆是他不喜欢酒这种东西,并一度十分鄙夷现代酒文化。
当年宣布劝酒出事入刑时,薛肆还拍手叫好了。
用佘泛的话来说,他看喜欢的队球赛进球时都没那么激动。
有薛肆在,佘泛不需要自己动手。
指各方面的。
搬东西都是薛肆来,佘泛甚至连一个包都不用碰,他最多就是帮忙按一下电梯。
收拾东西也是,薛肆就摆在佘泛房间里,还未组装回去的画架暂时搁在客厅晒不到太阳的角落。
他不会催佘泛趁他做饭时收拾了,因为等回头结束这忙碌的一天后,他会帮佘泛收拾好。
佘泛只需要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水都还是薛肆去给他倒的:“先喝一杯。”
他递到佘泛面前:“你嘴巴都起皮了。”
佘泛闻言,下意识地抿了一下,然后接过水:“你好像我的管家。”
薛肆轻哂,也不生气,就懒懒道:“那么小少爷,您现在要在沙发上小睡一下吗?”
睡的话,他就去翻一条小毯子出来。
“免了。”
佘泛抬抬下巴:“开个电视吧。”
薛肆啧了声,但还是任劳任怨地给他开了电视后,再把遥控器放到了他手里。
然后他揉了一把佘泛扎手的寸头,就去做饭。
电视机屏幕启动要个几秒,屏幕映出佘泛的倒影,就算带了一层黑色,也依旧看得出佘泛浑身上下没有一点黑。
所以转身离开的薛肆没有注意到,佘泛在对上电视机屏幕的那一刹那,瞬间就闭上了那双粉红色的眼睛。
他雪白的眼睫不易察觉地轻颤着,用带着过白、几乎可以和白墙比拟肤色的眼皮遮住那双异色的眼瞳。
佘泛已经不是那个爱照镜子的小孩了。
小时候他也问过佘微雨和梁琼甃他为什么长得和她们不一样,妈妈和外婆哄他,说因为他是上天赐给她们的雪中精灵,是她们独一无二的小雪人。
包括后来处于青少年叛逆期的薛肆也这样别别扭扭地哄过他。
可人终究会长大。
虚幻的、漂亮的泡泡终究会破灭。
现在的佘泛不再盼望着等一个阴雨天出门玩,不再喜欢在镜子里臭美,觉得自己可能是什么超能力拥有者。
他厌恶出门,恐惧路人投过来的异样视线。
他厌恶照镜子,恨极了自己这幅与众不同的外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