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在计划未完成前,顾呈怀不会卸下伪装。
他绝非一个好脾气的人,甚至可以说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但是却愿意为所爱之人隐忍。
现在的每一步,都是为了给他爱的女孩一个光明正大的未来。
她在等他,所以他必须步步谨慎,不能为一时之气坏了整个计划。
是以,无论米歇尔如何挑衅,顾呈怀都没有发作。
终于,双方长辈敲定了协议。
管家将一式两份的协议放在顾呈怀和米歇尔面前,恭敬地呈上印泥和笔。
米歇尔拿起协议翻看,顾呈怀却看都没看,直接签字按手印。
艾瑞尔满意地看着顾呈怀的表现。
是的,他不需要懂协议内容,只是个傀儡而已,佩蒂德家的财产必须牢牢掌握在她的手中。
德维尔潘家族这一代没有正统的可以继承财产和爵位的后人,必须依赖贵族联姻保持地位,只要艾拉克娶了米歇尔,德维尔潘家将近多半的家产将会到她手里。
想到这里,艾瑞尔几乎控制不住心中的狂喜。
如果这时候有人细看她表情,一定能读懂那双浑浊的眼中闪烁着簇簇野心之火。
佩蒂德家现在的掌权人,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一个行将就木,却依然对权力和金钱有执着的疯狂女人。
一个为了掌握家族权力,不动声色毒死自己丈夫和儿子的女人。
一个为了维护自己地位,处心积虑引导家族旁系继承人都走上歧途的女人。
一个将自己的孙子圈禁,蓄养为傀儡,试图操纵他,改换家族姓氏的女人。
艾瑞尔定定地看着顾呈怀,狂热的几乎想用目光吞噬掉这个佩蒂德家最后能依靠的子孙。
要不了多久,佩蒂德这个家族的姓氏就会换成卡博尔班驰。
卡博尔班驰,一个古老的贵族,一个曾经以培养出上阵杀敌的将军而闻名的家族。
而她,米歇尔·朱斯蒂娜·卡博尔班驰,将会载入家族史册,成为唯一一个能复兴已灭亡贵族的伟大女人。
唾手可得的巨额财产让艾瑞尔陷入美好的幻想。
而旁边,德维尔潘公爵夫妇相视一眼,压下心中暗喜,因为抱有同样侵吞对方财产的野心。
他们始终觉得佩蒂德家必将走向没落。
一个快入土的老太婆和一个只会写作的书呆子是不会管理庞大家产的。
只要女儿嫁过去,老太婆一死,佩蒂德家的财产就全部归德维尔潘家了。
长桌一端,顾呈怀将几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嘴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讽刺笑容。
这就是贵族婚姻,这就是上流社会的生活。
永远填不满的,永远放不下的权利,永远无法满足的野心。
如果不是遇到双双,他或许也会变成名利场上的行尸走肉。
处心积虑掌握佩蒂德家的掌控权利,然后继续被黑暗和污浊裹挟着,做一个呼风唤雨的资本寡头。
而现在,他对这样的人生轨迹已厌恶之极。
他要摆脱佩蒂德家的桎梏,要做一个有温度的人,要成为他的女孩眼中那个干净清爽的好人,要给她一个光明的未来。
这样的期许使他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活得清醒一些,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有意义。
近了,他马上就要实现目标了。
庄园阁楼里,双双并不知道顾呈怀的计划。
在设想了自己会被始乱终弃的各种悲惨结局后,她开始不安起来。
很明显,那个老妖婆是想以她为人质,逼顾呈怀去娶那个潘金莲。
她这边是没什么问题,在阁楼待个把月也没什么,但万一顾呈怀那边意志不坚定从了呢,毕竟那个潘金莲那么漂亮,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阁楼窗户被木板封死了,想逃出去而不惊动外面看守有点难。
双双在昏暗的阁楼里到处寻找能出逃的工具。
忽而,一本书被撞落在地。
她俯身去捡,却发现皮革制的书籍封面上有钝器刻下的三个字母“alp”。
字母歪歪扭扭,一看就是出自小孩子之手。
捡起书,对着天窗缝隙里漏下的些许光亮细看,忽而,她想起曾经熟悉的一幕。
那是刚开学不久,她在街上遇到顾呈怀,身上洒了奶茶,他递给她手帕擦拭。
后来她晾洗手帕的时候,手帕一角也绣着ald三个字母,当时还问吴语妍什么意思,吴语妍说可能是名字缩写。
ald——艾拉克·莱西比特·佩蒂德,原来这真是顾呈怀法文名字的缩写。
双双恍然大悟,继而,她想到一件不好的事。
从字迹看着三个字母出自小孩子之手,也就是说顾呈怀小时候经常被关在这个黑暗的小阁楼里?
很快,书架上接二连三发现的刻字书籍印证她的猜想。
不止封面有名字缩写,很多书内还有笔记。
尘封的灰暗过往被打开,双双顾不得书籍上的灰尘,灰头土脸地在书架间翻找留下痕迹的书籍。
终于,在翻了不到一小半的时候,她有些奔溃地蹲在地上哭泣。
原来,这就是她不曾了解的,顾呈怀最真实的童年过往。
之前只是听莫里斯讲过,那时只当是贵族家教严苛,顾呈怀小时候经常被罚关小黑屋。
而现在展现在她眼前的真实的情况是,他小时候很可能被长年累月关在阁楼里。
她甚至能从这些书上逐渐成熟的字体上看出,一个年幼的男孩,是如何在封闭而黑暗中挣扎,如何在令人窒息的绝望中一点点长大。
那些画在书页里的数不清的“help!”,诉说着幼年的他曾多么无望地向这个世界求助,希望有人能带他离开黑暗,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她只被关了几小时而已,就觉得要发疯发狂,而顾呈怀却是在这样的阁楼度过了漫长的童年。
双双泪眼模糊地翻一本本书,书里清楚地记录了顾呈怀的成长轨迹。
从对黑暗的恐惧到适应,从对满怀期望到绝望,从胆小怯弱到构想杀人,从渴望得到救赎到一心想要报复。
他不是天生的冷漠无情,只是被阴暗的环境逼成了冷漠又偏执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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